「乃馨,你到底還要不要吃飯?」洪玫瑰窩在沙發上啃雞腿,不耐煩地吼著傻笑不停的室友。
「再等一下。」聲音不清不楚,是從一本雜志後頭發出來的。
「你的便當冷掉了啦!」白百合手握小鏡子正在擠粉刺,瞟了一個白眼過來。
呿,又是一派花痴模樣。無奈找遍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沒有當花痴的本錢。
「再給人家看一下嘛!」康乃馨嘻嘻竊笑,兀自沉溺在妙不可言的幻夢之中。
「到底是夠了沒!」洪玫瑰沖了過來,粗魯地抽走她手中的雜志,「在你心中究竟是吃飯重要還是看雜志重要?」
「當然是看雜志重要。」康乃馨不假思索的回答,甚至認為她問了一個沒必要回答的問題。
「你--」洪玫瑰氣得手腳顫抖。分明是與她作對嘛!
「啊--」一聲尖叫響起,「你的手都是油,把人家的雜志弄髒了啦!」乃馨搶回了雜志,十分寶貝地抽著紙巾不停擦拭,好不心疼的深皺眉頭。
洪玫瑰幸災樂禍地擺出三七步,嘖嘖有聲地吸吮手指頭的美味,睨她一眼,「這油多香啊,都是烤雞腿的味道,總比你流了一攤口水在上頭好吧?」
「我不管,你賠我一本!」她氣急敗壞地站起身,伸長了手索討。
「誰理你呀!」洪玫瑰不疾不徐的踱回沙發坐下,一雙修長的腿擱在茶幾上抖呀抖的,標準的尋釁動作。
「葵葵,你叫玫瑰賠我一本!」乃馨力求坐在餐桌前喃喃有聲數著零錢的向日葵幫忙。
「乃馨,你不要吵我好不好?這些零錢我數了四次,可是每次數目都不一樣……」個性迷糊的向日葵極度懊惱的抱怨。她都自顧不暇了,別人的事理所當然愛莫能助。
「葵葵,拜托你不要浪費時間了,那些零錢等我吃飽就幫你算。」明明是四個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洪玫瑰講話卻是老氣橫秋。
「康乃馨,雜志等會兒看啦,你的椎名悠月又不會長腳跑掉,你先吃飯行不行?」白百合年紀為四人最長,多少擔負一些照顧之責--誰要其它人的父母都將寶貝女兒交付于她?
「好嘛,先吃飯……」
「再不吃就拿去倒掉喂狗。」洪玫瑰惡狠狠的撂下狠話。她請客耶,敢不賞臉?!
乃馨不情不願地捧起便當,視線卻仍盯著雜志上的封面人物,一秒都舍不得放過。
「這樣看著他吃飯,你不怕消化不良啊!」白百合瞧她看怔了雙眼,實在不曉得那個男人帥在哪里,居然能讓向來不問情愛的小女孩對他如痴如狂地迷戀。
「才不會咧。」她一口一口的扒著飯,津津有味的幸福模樣。
洪玫瑰持著和白百合相同的看法,「那種男人看看可以,多和他相處一秒,我可能會凍結成冰。」
那對眸子一點熱度也沒有,一看即知是個冷漠角色,和他吵架一定吵不起來,得不到勝利的快感。
白百合點頭再附和,「沒錯,那一型的男人不適合當老公。」當情人也許都嫌不夠浪漫哩!
男人還是可愛一些較有魅力。
「對了,我昨天不經意瞄過報紙的分類廣告,好象看到梅氏在應征清潔工。」向日葵隨口提起。
「真的嗎?」乃馨的注意力立刻被拉了過來,眨著發亮的眸期待的詢問。
心跳得好快……終于讓她等到了!
「葵葵,你快告訴我應征的條件和時間,我要去!」雞腿便當再也不誘人,她的心上只擱著這件事情,「我等了好久,梅氏好不容易又要征人,我一定要把握這次的機會!」
「你頭殼壞掉喔!」洪玫瑰沒好氣的瞪她,「你忘了你的偶像根本沒在梅氏里頭工作嗎?」
「可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總有一天我會見到他本人的。」乃馨一臉夢幻的說著。
白百合抖落一身疙瘩。「乃馨,不是我喜歡潑你冷水,可是你也未免太天真了吧!你的偶像叫椎名悠月耶,又不姓梅,搞不好他只是梅良立的私生子。」
即使透過雜志的報導,對于金融界、社交圈的一切懵懵懂懂的她們來說,椎名悠月仍是一個謎,只能人雲亦雲的跟著揣測。
忘了乃馨是何時開始瘋狂追逐椎名悠月的,好象是在某個新聞畫面對他驚鴻一瞥之後吧,她突然發神經地對大伙兒宣布,她就是喜歡像他這樣酷酷不多話的男人、內斂又有魅力……
老實說,她們三個人至今仍未感受到椎名悠月有何魅力可言。時常板著一張冰塊臉,對于記者的采訪愛理不理,私生活隱密到不行……她們這些沒耐性的讀者最討厭這樣的有錢人了,什麼八卦都挖不著,有何看頭可言?
只有乃馨那個笨蛋一徑對他著迷,認為越神秘越有魅力,有關他的消息就拚命關心,連肚皮都可以不顧。
會為愛傷風感冒的,就是她這一型。
「是呀,乃馨,如果我記得沒錯,缺清潔工的應該不是梅家的公司,而是他們的住家吧……」向日葵模糊有個印象,清潔工面試的地點好象不在梅氏位于仁愛路上的大樓,于是不負責任的猜測。
「這樣更好!」乃馨樂不可支,高舉雙手揮舞,興奮得坐不住,「那我要去他家應征!」
一個爆栗立刻敲了下來,「你又在要哪一國的白痴了?」白百合訓道︰「你好不容易升到領班的位置耶,踩都沒踩穩這個職位,竟然妄想辭職?」
「百合,你明明知道我很喜歡他……」乃馨噘著小嘴,不懂為何她們老是和她唱反調。
喜歡椎名悠月有什麼不對,哪兒不好?
她覺得他簡直集所有男性的魅力于一身。成熟、內斂、邪氣的眼神、疏淡的態度……每一面的他一樣迷人,舉手投足皆是巨星豐采……雖然他不是明星,卻比時下的男星更令她怦然心動。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知曉她狂戀椎名悠月,一個賭界傳奇性的人物。
「我只知道你媽要你一個月拿一萬塊回家,還叫我監督你不能學壞,所以你最好不要亂來,陷我于不義。」白百合義正辭嚴的說。
「百合說得對極了。乃馨,你最好有點自知之明,領班是你這輩子可能晉升的最高職等了,再加上現在經濟超不景氣,我建議你最好不要任性放棄了這份工作。」洪玫瑰一向牙尖嘴利,傷人于無形。
「討厭!」乃馨不依的跺腳。她們一個個不贊成,令她不知所措。
「乃馨,那個椎名悠月不是長年待在拉靳維加斯嗎?就算你去他家工作,踫上他的機率也很渺茫。」向日葵的腦子難得如此清醒,說出一句頗具建設性的話。
「可是雜志上說他六月會回台灣一趟……」她就是不想輕易放棄這個大好機會嘛!
「拜托,人家寫明了是要應征清潔媽媽,你才幾歲,難道要扮成媽媽去面試嗎?」洪玫瑰輕啐,以為這麼一說會喊醒她的白日夢,讓她打退堂鼓--
「有何不可?」
此話一出,在場的三人都傻眼了。
********
埃爾摩莎岩燒餐廳,此時正是營業前的準備工作時間,除了廚師之外,幾名工讀生正忙著整理門面、擦拭桌椅。
「乃馨姊,你听到消息了沒?」說話的女孩叫Coco,突然想起一事,拎著抹布跑了過來。
「什麼消息?」正在折餐巾紙的乃馨,聲音是清脆的,情緒還停留在昨日的喜悅之中。
呵呵,今天下班後她就要直沖梅家位于天母的別墅,千萬拜托也要求得那份清潔打掃的工作。
為了一償夙願,為了一睹椎名悠月的豐采,再苦再難她都不怕。
「乃馨姊,你還說你多愛椎名悠月咧,你不知道他的月光賭場要征人嗎?」另一名叫Bobo的服務生隨口揶揄了她幾句。
瞬間只見乃馨激動地跳了起來,扔下手邊的餐巾紙,一晃眼來到她面前,驚喜地拉著她的手,「Bobo?你剛才說什麼?再說一次!」
「我說你的偶像椎名先生……」
「他怎樣?你快說啊!」乃馨心急催促。
Bobo覺得無辜極了,她有要說啊,是她一直打斷她的話。
「月光賭場在征人……」手被她抓得痛死了!一提到椎名悠月,她就像上了發條的女金剛,力大無窮。
不只是Bobo,餐廳里的其它服務生,在乃馨每日發白日夢的「耳濡目染」之下,無人不知椎名悠月的大名。
乃馨是福爾摩莎的早班領班,對于任何事情皆不強求,但求日子舒服度過,于是一份工作一做就是三年。二十有二的她在店里算是資深元老,服務業的高流動率在她身上根本得不到印證。
所謂戲棚下站久就是你的,大家都說她得到領班的職位,非關表現良好與否,而是因為忠心于餐廳,店長不好意思對不起她,只能犧牲這個職務。
話雖如此,她卻不若一般的主管趾高氣昂、驕矜自大,只會對員工頤指氣使,事實上,她的親和力很夠,很好相處,雖然比大家都年長,思想卻是單純得不可思議。
從她迷戀椎名悠月一事便知她的與眾不同。試問,一個安分守己、規規矩矩的女孩,怎樣都不該醉心于一位賭國英豪吧?
「你是說拉斯維加斯的那個月光賭場嗎?」
Bobo甩掉她的利爪,模模發疼的手臂,邊翻白眼邊說︰「康小姐,要不然你以為澳門也有個月光賭場嗎?」
丙然,事情只要攸關椎名悠月,他們的領班智商就會全部消失不見。
「真的嗎?」乃馨開始恍惚的笑著,嘴角漾開一朵幸福的微笑。
「乃馨姊,你心里在想什麼說出來好不好?這樣子很恐怖耶!」Coco來揮落兩條手臂的疙瘩,打了個哆嗦。
「Coco、Bobo,我決定了,我要到月光賭場去應征!」乃馨雙手握拳,眸心點燃興奮期待的光芒。
這會兒,兩個小女生愣住了。
「乃馨姊,你沒有發燒吧?」Bobo伸手去探她額頭的溫度。
「是啊,還是你『熊熊』忘記月光賭場在什麼地方?」Coco挑高了眉,覺得她簡直算是瘋狂的追星一族。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她一定要把握這次的機會見到椎名悠月本人!想到還能和他一起工作,她樂得就要飛上天了……這根本是美夢成真嘛!
「乃馨姊,你冷靜一點好不好?」Coco也頗受不了這個喜歡發白日夢的小主管,「去了拉斯維加斯,你這份工作怎麼辦?」
「當然是辭職啊!」乃馨說得理所當然,毫不戀棧。
「可是你又不確定椎名悠月是否會錄用你。」
「你之前不是也說他連篩選一個服務生都自己來嗎?」Bobo也覺得她太沖動了。「機會那麼渺茫,我求求你不要那麼意氣用事。」
現在這份工作雖然沒有多好,但在景氣不佳的現下,有工作的人,都會招來妒忌的白眼呢。
「Bobo,你記得月光賭場要征的是哪一國的服務生嗎?」乃馨驀地想起自己疏忽了一件事,趕忙緊張地問道。
「好象是台灣吧!」應該是吧!如果人事廣告上沒有出現台灣兩字,她一定不會特別注意。
月光賭場有各種國籍的服務生,以服務來自世界各地的客人。
「我要去!」乃馨的語氣更加不容置疑。霍地,她惶然大叫--
「可是我還要去他家應征清潔工耶!怎麼辦?」怎麼辦?她現在真想有個分身。
「雙管齊下嘛!就算不能雙贏,總會有一邊讓你等到他。」一個男服務生不負責任地扔來一句話。
「有道理!小胖,你的提議太棒了!」乃馨郁色頓除,眉飛色舞,心情high翻天。
「小胖!」Bobo、Coco齊聲大叫。
就是有這種害人不淺、不知事情嚴重性的家伙!
******
有人說,如果楚留香是香帥,那麼稱椎名悠月是賭帥,是實至名歸。
見過椎名悠月本人的,沒有不贊嘆他的英挺俊朗。椎名悠月有著一張宛如出自一流雕刻師傅之手的有型臉龐,出色的五官及堅毅冷傲的眼神,迷煞了世界各地無數女人的芳心,而他那比時尚模特兒更修長健碩的身形,更為他招來了眾多男性嫉妒的目光。
有人說,楚留香得到眾多美女的青睞,靠的是自身散發的魅力,那麼椎名悠月有今日的成就,就是靠渾然天成的賭博頭腦。
他有最犀銳的觀察能力與邏輯,更能在賭桌上成功掌握對手的心理,玩弄控制他們于無形,從一個擅賭的高手,至今成立自己的賭博王國,一切彷佛是個神話。
在他的世界里,沒有別人,只有他自己,椎名悠月,一個霸氣狂妄又極度冷漠的男子。
而今,聞名拉斯維加斯、享譽全世界,令男人妒羨、女人迷戀的賭帥回國了。
在眾家媒體環伺之下,椎名悠月沒讓任何人在機場堵到他,搭著預定返國日前一晚的班機,悄悄地回到天母的梅家別墅。
翌日,梅一波在中午時間來訪,意外地發現該有時差問題的椎名悠月早已起床。
「干嘛,天要下紅雨了嗎?」他走入書房,夸張地喊著。
椎名悠月抬首睨他一眼,「你還敢來找我,不怕我家老子又盯上你?」關上計算機,他走至沙發前坐下。
「二伯這兩天去視察南部的銀行,不在。」梅一波的語氣彷佛松了一口氣。
椎名悠月挑起濃而不亂的劍眉,「那你不去公司坐鎮沒關系?」
「你就見不得我偷懶一下嗎?」難得可以稍稍擺月兌二伯的緊迫盯人,偶爾的忙里偷閑,他一點也不會感到內疚。
如果主管只能成天關在辦公室,哪兒也不許去,那麼發明行動電話有何作用?
「今天若不是你不負責任,這個重擔也輪不到我來扛!」說起這事,梅一波就頗有怨言。
外界的人總覺得他是整個梅氏家族的希望,認為他穩重有擔當,能夠沉著應對人事,相較之下,一直不務正業、被視為敗家子的椎名悠月,在私底下長輩的口中,總是被批評得體無完膚。
盡避椎名悠月的成就被評論為舉世無雙、獨一無二,然而在梅家大老的眼里,靠賭出名一點也不風光,更是奇恥大辱。
「你一大早上我家到底所為何事?」椎名悠月相信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別告訴我你沒听見樓下熱鬧的氣氛。」
「不騙你,我是讓樓下的嘈雜吵醒的。」椎名悠月點燃一根煙,吞雲吐霧的樣子,怎麼看怎麼瀟灑,自樹一格的獨特魅力。
「你還不知道樓下在做什麼嗎?」
椎名悠月聳聳肩,一點也不感興趣。
「你這種冰塊個性再不改改,我敢跟你保證,女人一開始也許會因為你的酷勁神秘或是新鮮感而仰慕你,但不用多久,肯定一個個棄你而去!」誰能和他相處超過二十四小時,他真的要對那個女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除了那顆腦袋值得研究,他全身上下給人的感覺就是無趣兩字。
不過他也在等,等著哪個女人融化他那顆冰塊做的心,就不相信他椎名悠月對任何事情都是這樣冷淡、不慍不火。
「那又何妨。反正這個世界上我只喜歡--」
「Stop!」梅一波擺出暫停的手勢,難以苟同地覷著他,「能不能停止你那一套最相信籌碼、籌碼最可愛之類的荒唐言論?拜托,籌碼能當飯吃嗎?」
椎名悠月也不急著辯解,因為有理,所以氣定神閑,「籌碼替多少人換來了數不盡的錢財,它比真正的鈔票更有魅力,你不認為嗎?」
「從不!」梅一波就要氣炸,漸漸能夠體會二伯的心情--悠月確實有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
「你不會起了大早來我家,就為了來這兒發脾氣吧?」椎名悠月語氣促狹,欲平撫他的怒火。
「春嫂為了你要回國小住一個月,正在幫你物色勤勞的清潔媽媽。」誰也不知道賭帥有著嚴重的潔癖。
「是嗎?」
「結果前來應征的全是小女生。」
椎名悠月還是沒有太大的反應,僅是微蹙眉頭,一徑叼著香煙,不說話。
「瞧你的面子多大,那麼多小女生沖著你來。」梅一波橫睨一眼,「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兒有哪位大明星在辦簽名會呢!」
「你講話一定要那麼酸溜溜的嗎?」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這是他的心境,不過他們肯定又要認為是他招蜂引蝶。
叩叩!
禮貌的敲門聲先響起,然後是春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一樣愉悅輕快的聲音。
「少爺,我帶新來的工讀生上來與你認識。」
「不知道是哪位幸運兒雀屏中選?」梅一波遞來別具深意的一眼,替他應門,「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