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冉冉上升,整個浴室立即被熱氣所籠罩。
謝欣菱赤果著身子慢慢踩進浴白,等到適應了水溫後,才整個人慢慢沉入水中。
玫瑰精油的香味隨著熱氣慢慢散發,她將頭靠在浴白邊緣,滿足輕嘆。
辛苦工作一整天,泡個熱水澡消除疲勞是最幸福的事了。
只是才剛放松的情緒,一想到室友的問題又煩躁起來。
距離美心搬走已經一個禮拜了,這一個禮拜以來她問了許多同事,也透過網路征求室友,可始終沒有下文。
雖然一個人生活的感覺很自在,不用再顧慮室友,也毋需忍受旁人和自己不同的生活習慣,但現實是殘酷的——她負擔不起昂貴的房租,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室友,或許得被迫放棄這個住了三年的「家」。
這念頭令人無法忍受。
雖然她只是一個房客;雖然她算不上真正擁有這里,但這三年來,這公寓里的裝潢擺設,甚至是牆壁的顏色,都是她自己挑選、搭配,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巧思,每一個小地方,都是她的心血。
她已將這兒視為自己的堡壘,一個真正的家,放棄這兒搬到別處的可能簡直嚇壞她了。
她痛恨改變,不喜歡變數,她習慣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而自從她的前室友交了男朋友之後,她的生活便開始月兌軌。
「男人禍水……」她喃喃道,直翻白眼。「禍害,真是禍害!」
二十分鐘後,她決定面對現實,繼續上網張貼誠征室友公告。
畢竟自怨自艾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這一點在過去幾年中,謝欣菱有再深刻不過的體會。
她站起身將身子擦干,只在身上套了一件舊T恤便往廚房走去。從冰箱里拿了一罐飲料,又從櫃子里找出兩包餅干,然後慢慢踱向自己房間。
昏暗的室內,她像貓一樣無聲的走著。
這是從小訓練出來的。
有一個隨時隨地,任何理由都能把你痛挨一頓的父親,你一定能學會很多「絕技」,而在屋內無聲的走路不過是其中之一
她才穿過客廳,正要往臥房走去時,忽聞一細微聲音傳來。
那听起來像是開鎖的聲音。
謝欣菱轉身看向大門,雙眉微皺,往前走了幾步。
是美心回來了嗎?
念頭才剛閃過,大門已被推開,走進來的人不是她的前室友,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
她一愣,想起自己白色舊T恤下什麼也沒穿,腦海中閃過各種可怕的念頭,在她還來不及反應之前,咱地一聲,電燈開關聲傳來,室內大亮。
一男一女四目相接。
男子兩眼圓瞪,雙唇微張。
下一秒,謝欣菱高亢尖銳的叫聲劃破寧靜夜空。
「啊」
楊恭平無法決定哪一件事情給他的震撼力較大。
是他的新家居然出現一個陌生女人?還是眼前這養眼的畫面——白色棉質T恤在燈光之下,幾乎呈半透明狀,讓他隱約可以看見被遮蓋在底下的那具性感撩人的女體。
然而比起那玲瓏有致的曲線及渾圓堅挺的胸部,更吸引他目光的是那雙白皙修長、毫無瑕疵,幾近完美的長腿。
察覺他熾熱的目光,謝欣菱兩手抱胸又尖叫了一聲,「變態」火速轉身逃入房內。
楊恭平楞在原地,忍不住走出門外,抬頭看了看門牌。
是這地址沒錯啊!
忽聞樓梯間傳來吵雜聲,他探頭一望只見眾住戶或持棍棒、或拿掃帚拖把,來勢洶洶的沖了上來。
即將面對一群「暴民」暴怒的民眾,絕對比剛剛的那兩件事要來得震撼許多。
他只希望他們能給他解釋的機會……
「發生什麼事?」最先抵達的是大樓的警衛。
警衛先生虎背熊腰,」臉凶相,看起來揍人應該會很痛。
楊恭平小心翼翼的和他保持距離。
「我也不知道,」他探頭看向室內,那位性感小姐還沒現身,「我今天剛搬來,卻發現這兒已經有人住了。」
「你說謝小姐?」住戶甲開口,「她住在這兒很久了,你是不是搞錯了?」
「嗄?!」不會吧?
「是啊!是啊!」其它住戶附和,末了,不忘問」句,「剛剛到底怎麼回事?」
接下來是一陣吵雜,眾人你一言我一句,將他團團圍住,像在審犯人似的拷問他。
楊恭平應答不暇,一個頭兩個大。
這些住戶都是一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級的人物,很是熱心,但嫉惡如仇,沒多久便有人提議要將他扭送警局。
這可嚇壞他了。
萬一明天娛樂新聞的頭條寫上小天王闖空門,意圖對年輕女子不軌什麼的,連成恩會扒了他的皮!
就在一群人拉拉扯扯時,當事人現身了。
「你這個死變態!」謝欣菱手持球棒,怒氣沖沖的朝他走來。「你死定了!」
她換下白色T恤,取而代之的是寬大的襯衫及牛仔褲,完全遮住美麗風光,無隙可趁。
楊恭平有些惋惜,但更重要的是他的性命。
天啊!這女人看來打算把他的頭當球打!
「小姐,我可以解釋的。」他拿出招牌的無辜表情,外加超級電眼,這一招向來無往不利。
可惜,偏偏在最關鍵的時候失靈。
「解釋?」謝欣菱冷笑。「留著到地府去跟閻羅王解釋吧!」
死、定、了!
他百口莫辯,偏偏這麼多人圍著他,他想跑也跑不了。真是無奈,他嘆了口氣,閉上眼楮的認命接受。
「不要打我的臉。」挨揍之前不忘提醒,「我靠它吃飯。」
預期中的毒打沒有出現,即時的一通電話解救了他的困境。
「欣菱!」來電的人正是李美心。「你見到他了沒?」
「誰?」謝欣菱擰眉,手中的球棒在腿上點啊點的,看得楊恭平心驚膽跳。
「你的新房客啊!」李美心巧笑倩兮的道,「他是不是長得很帥?我替你找的這個新室友不錯吧?」
一時之間,謝欣菱有點反應不過來。
「什麼?」她有沒有听錯?
「你不覺得他長得很像一個人嗎?就是最近很紅的那個小天王啊……」
「等等!」這下子,她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你在開玩笑嗎?」
「不像嗎?」李美心的聲音很無辜。「可是我覺得很像啊。」
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好不好!謝欣菱好想朝她的前室友大吼,但是礙于形象,不敢實行。
「我晚一點再跟你說。」此時此地,有十幾只耳朵正拚了命的收集情報,她可不想成為別人茶餘飯後,或是家庭餐桌上的話題。
「好吧。」沉醉在愛情喜悅中的李美心,決定不管她不甚欣喜的語氣,開心的收線,「再打給我喔,Bye。」
電話掛斷後,謝欣菱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你認識我的前室友嗎?」
看來剛剛應該就是她打來的。
楊恭平松了一口氣,「李小姐是嗎?當然,房子就是她租給……」後面的話來不及說出口,一雙縴縴玉手已捂上他的唇。
「是我誤會了。」她語氣平靜,轉身向鄰居們和警衛道歉。「對不起,他是我朋友的一個遠親,因為事先不知道他要來,才會造成這場誤會,真的很抱歉,謝謝各位。」
「這的確是一場誤會,」他捉住機會想解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你的身……」話未完,她的手朝他嘴上重重一壓,差點害他咬到舌頭。
她轉頭朝他甜甜一笑,「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厚,原來是遠親喔!」
「下次叫你朋友要早點講啊!嚇死人!」
「對咩!還以為要死人了咧!」
既然當事人都已經這麼說了,眾人也就各自做鳥獸散,很快的,只剩下他們孤男寡女兩個人。
「唔——唔——唔——」楊恭平指指她還壓在自已唇上的手。
她轉頭看他,一雙利眼將他由頭掃到腳,又由腳掃到頭,一寸都沒放過—最後她終于放開手,冷冷道︰「進屋再說!」
連成恩曾說過,這世上只有兩種人能抗拒他的笑容——一種是死人,另一種是男人。
但那是在他還沒遇到這位小姐之前。
面前這位冷若冰霜,雙眸似冰的女子,楊恭平笑得嘴角都僵了,仍不見她「禮尚往來」,更別說什麼出息亂情迷、無法抗拒了。
這對他來說倒有些新鮮。
不是他自夸,但生得好看的人,不可能沒有自知之明,從他懂事以來,便一直是女性們追逐的焦點,而他也習慣了看女人在他面前臉紅心跳、手足無措,極力討好的模樣。
但眼前這位……
他搖搖頭,微揚唇角。
以上這些反應她都沒有,事實上,她看著他的樣子仿佛他是外星人或異形,打算要來佔領地球似的。
楊恭平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看著面前這張俊美的臉皮及全身散發強烈性感魅力的男人,謝欣菱腦子里所想到的和男女之情或風花雪月的事完全無關。
只有兩個字︰麻煩。
還有三個字︰侵入者。
當然,她不是瞎子,而且她是個女人,所以不可能對面前這位性感小生沒有任何感覺。
他長得很帥、笑容很迷人、身材很棒……但那些都無法凌駕她的理智,讓她忘記他正打算「侵略」她美麗、溫暖、溫馨的家的事實。
謝欣菱最自豪的便是她的理智。
她極少、幾乎沒有失去理智的時候。
像剛剛那樣抓著球棒,完全忘記打人要負法律責任,只想開打把人海扁一頓的情況,是少數中的少數,但這也不能怪她,畢竟有幾個女人在那種情況下還能保持理智?
她極力不去想當時他到底有沒有看到什麼?或者看到多少?她將事情的焦點放在最迫切的問題上——
「這一切都是誤會。」思考過後,她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我不知道美心怎麼跟你說的,但我沒有打算找一個男室友。」
楊恭平緩緩地往後靠在沙發上,兩腿交叉,一臉含笑。
「這麼說可能有點冒犯,但我也無意找一個女室友。」不想,也不能,因為狗仔隊會很高興有這麼一個大新聞可以做文章。
謝欣菱倒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只是點點頭。
「那很好,討論結束。」她站起身,拎起他的行李走到門邊,「慢走,不送。」
「就這樣?」
「不然還想怎樣?」她揚高秀眉,一手叉腰。
看著她那氣勢凌人的樣子,他懷疑自己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可能會換來一頓毒打,但他還是不得不說,因他太喜歡這兒了。
當初,李美心和她的男友帶他來看房子時,幾乎是在第一眼,他便愛上了這個地方。
撇開地段、格局不說,這屋子的裝潢擺設,讓他有「家」的感覺。
他喜歡這兒的一切,不論是牆上懸掛的隨興涂鴨畫作,或是沙發上擺署的手工抱枕,甚至是整個屋子率性、不甚協調的家具搭配,雖然不似室內設計師手筆那般美輪美奐,卻另有一種樸實的溫馨。
扁是坐在這兒,他便好象听到優美旋律在腦海中響起,靈感源源不絕。
這兒和他住邊了的華宅完全不同,但比起楊家的富麗堂皇,他更喜歡這里。
所以他是住定了!
「還有問題嗎?」謝欣菱擰眉,不太欣賞他的不識相。
她大門拉開了,行李也替他提到門邊了,連逐客令都下了,這男人的臉皮是銅牆鐵壁嗎?居然還能端坐如儀?
「有一個問題。」楊恭平直起身,朝她綻出燦爛笑容。「我打算搬進來。」
必于理智,謝欣菱一直覺得她是極富理智的。
就拿美心突然決定搬家這件事來說好了,一般人面對這種情況,大都會生氣吧?但她成功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微笑祝一幅室友找到美好的春天,連她都想替自己鼓掌喝采。
又如剛剛的「意外」,盡避她其實很想把那一雙已經瞧過她身子的眼楮挖下來,但想到一切都是誤會所鑄成,認真說起來,對方並非有意窺視她的身體,所以她很「理智」的決定不追究,就事論事。
但是再怎麼樣,人的忍耐還是有限度的。
而此時此刻,她便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到達……喔,不,是超越限度了。
這個男人、這家伙、這不要臉的下流胚子,居然敢說他要搬進來?不但如此,還要她搬出去,因為他不想有室友。
「我知道這要求很無理,但我真的很喜歡這兒。」明明嘴巴說著喪盡天良、人神共憤的話,但他的表情卻是一臉無辜和無比誠懇。「我看這樣吧,你搬家的費用和新家的押金及租金,我都幫你支付,只要你肯『割愛』,錢不是問題。」
有那麼一瞬間,謝欣菱認真考慮要不要把手邊的行李朝他那張俊臉用力砸下去!
她真的不敢相信,居然有人可以厚臉皮到這種地步?!
錢不是問題?听听!這財大氣粗的口氣,簡直侮辱人!
她氣極了,氣得發抖、氣得緊抿著嘴,不敢開口,生怕一開口,她便會失去理智,重新抄起球棒狠狠開扁!
楊恭平卻誤以為她正在認真考慮自己的提議,毫無危機意識的繼續道︰「如果你想要一筆『精神賠償』什麼的,也是可以討論。」
良久,謝欣菱好不容易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滾!!」
「什麼?」他一時之間沒有听清楚。、
「滾、出、去!」她揚高聲音,只差沒尖叫了。「除非你把這里買下,否則在我還住在這里的期間,你永遠別想搬進來!」而她打算在這兒住到老死,所以他慢慢等吧!
他眨眨眼,「你真的不考慮?」
謝欣菱回敬他的只有四個字
「下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