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她一定要逃!
渾身顫不成樣的妘曦倉皇自議事廳逃出來,驚悸得幾乎站不住腳。
永瑼實在太可怕了,看似漫不經心的他,卻牢牢掌握著她的一舉一動,深諳她所有的弱點與把柄。
在他的面前,她像只翻不出如來佛掌心的孫悟空,再多把戲也始終在他掌握之中。
包可怕的是,他還有雙迷惑人心的眼眸,以及高明的調情功夫。
但她卻不願意去想,也不願意承認心底那股厭惡永瑼的情緒已變了質!
但,若打算有所行動,又要如何逃得有尊嚴、逃得有骨氣?
她瓜爾佳•妘曦可不願草草提著包袱就像過街老鼠沒命的跑,她看不起那樣的丑態!
但要如何光明正大的逃婚,卻又理所當然?
這是個難題,以至于接下來妘曦足足思索了好幾天也理不出個結果來。
懷著股心煩氣躁的悶氣,她在府中四處胡亂逛著,府里頭忙著送嫁妝、備酒禮的伙計忙進忙出,一伙趕著布置的奴才也全跟陀螺似的忙得頻打轉,惟有她像事不關己的閑人似的,悶得發慌。
懷著份理不清的思緒她信步隨處走著,待她猛一回神,才發現自己正站在她大哥的書齋前。
換效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但現下她實在是太無聊又太郁悶了,府中一屋子照得人睜不開眼的金碧輝煌、喜氣洋洋,全是她阿瑪閑來無事堆砌出來的「杰作」,看得她也更加心慌,無處可去的情況下她索性走進書齋,好奇的東模西看。
只是她料想不到,一堆索然無味的書冊翻完之後,百般無聊的她才順手抓起書櫃上的花瓶滾著玩,竟從里頭滾出了一封信。
這是啥?
妘曦拿著上頭寫著「密函」的信封,好奇的翻來翻去。
密函?
妘曦從沒想過這種正經的玩意兒會出現在她修王府。
但越想就越覺得不太對!她大哥平時就只會吃喝玩樂,也從沒見他做過什麼正經事,哪會跟這種重要的大事扯上邊?
不行!不管里頭是什麼事關國家安危、還是叛國通敵的重要機密,她都非看看不可!
小心抽出信封里頭的密函,她專心的看了起來。
「嗯——嗯——」妘曦看著密函的內容,頻頻點頭,一雙漂亮的柳眉也越蹙越緊。
原來是前些日子江南水患,皇上特撥五十萬兩庫銀賑災,沒想到這一大筆銀子運到江南發給災民卻只剩三十萬兩,足足短少了二十萬兩,皇上懷疑是當地的官員勾結私吞,要他大哥下江南秘密查出是哪個官員私吞了這筆賑銀。
太出人意外了!原來她大哥是朝廷的爪牙——不!密使!
她沒想到,看似漫不經心、無所作為的大哥,也會做出這麼轟烈的大事?!她還真是小看他了!
對了!她不如就將計就計,借著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府,一來不但可以替大哥建功,還可以順道去江南游覽一番,等婚期過了再衣錦還鄉,哈!簡直是天衣無縫!
再說,若趁著夜半溜走,肯定是誰也料不到的!
妘曦興奮得忍不住逸出竊笑——
「誰?是誰在里面?」門外突然傳來的一聲叱喝,著實嚇了她一大跳。
「大哥,是我!」妘曦急忙將密函摺疊整齊收入懷中,鎮定的應了聲。
「這麼晚了你到我書齋來做什麼?」
門緊接著霍然大開,她大哥高大的身影霍然出現在書齋門口。
「沒事!只是來隨便逛逛。」妘曦漾著抹無邪的甜笑,悄悄的繞過她大哥的身邊。
隨便逛逛?御驊懷疑的看著她眉間那抹得意,仿佛偷著腥的貓,劍眉驀然擰了起來。
「你是不是動了我什麼東西?」他回頭檢查書齋內是否有何異樣。
「大哥房里有什麼東西能拿的?」妘曦一臉無辜的回過頭來。
「沒有!」
「那不就得了!」
帶著抹從容自適的笑容,她大搖大擺的走出他的視線。
低潮幾個月的情緒,總算有了些愉快的心情!
「什麼?格格不見了!」
還高臥枕榻的修王爺,一听到女兒貼身丫頭水屏兒來報的消息,震驚得差點沒滾下床。
「怎麼會不見了?」修王爺倉皇失措的爬下床,急急的嚷著。「你這個丫頭,人是怎麼看的。竟然會給看得不見!」他這女兒雖然性子差,但出色的容貌可完完全全遺傳到他,放眼京城怕是沒有幾個人比得上,該不會是被心懷歹念的婬賊、惡徒給——
「王……王爺,格格是打昏了水屏兒私自出府的。」
「什麼?」高八度的嗓音,吼得水屏兒頭上的腫包再度隱隱作痛。「她、她這會兒又胡鬧些什麼?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我離家出走!」眼看只剩五天就要成婚了哪!
修王爺急忙套上衣服,捻著胡子在床前來回踱起方步。
這下可怎麼辦?曦兒這丫頭私自跑出府,他要如何跟六阿哥交代,在這節骨眼上怕是如何解釋也像推諉之詞,欺君罔上這可是抄家的重罪啊!
女兒個性雖然有著堪比騾子的硬脾氣,但他實在想不到她竟會離家出走,這事來得過于突然,讓他一時也失去了方寸。
還是找驊兒商量對策去,他同六阿哥交情甚好,可以遣他去替自己多說幾句好話。
主意既定,修王爺蒙頭就疾步往外走。
「還不快隨我來!」才到門邊,修王爺便停住了腳步,回頭橫了眼仍呆立原地的水屏兒。
「喔!」水屏兒急忙應了聲,邁著小碎步跟上了急急而去的身影。
來到詠春院,已是六神無主的修王爺未曾注意到里頭細碎的交談聲,一把推開虛掩的門就高聲嚷了起來。
「驊兒,不得了!不得了了!你妹妹她……」修王爺一定楮,才發現房里不只兒子一個人,就連他此刻最怕見到的人也在場。
「六……六阿哥!」修王爺心虛的低喚了句,模起鼻子轉頭就想往外走。
「修王爺,您到這兒來不會只為了這一聲招呼吧?」永瑼扯著抹莫測高深的笑道。
事實上是,他想知道那可愛的丫頭又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事。
「這……沒……也沒什麼!」修王爺心虛得下巴幾乎快貼上了胸口。
「阿瑪,有事您就快說吧!我放在書房里的密函被偷了,這事得緊急處理!」事關重大,他哪還有心思去管妹妹又做了什麼惹他阿瑪生氣的事。
「什麼。皇上下的手諭不見了?」修王爺錯愕得倏然抬起頭來,隨即驚慌失措的嚷了起來。
「天啊!咱們修王府一定是被詛咒了,先是曦兒趁夜離府出走,這下重要的密函又遺失了,簡直是厄運連連——啊!」待修王爺發現自己情急泄露了什麼,急忙噤口已經來不及了。
「妹子失蹤了?」
「妘曦失蹤了?」
永瑼與御驊不約而同的發出驚呼。
修王爺一張老臉一陣青一陣白,低低的應了聲。「是……是啊!」這下他死定了!修王爺暗呼了聲慘。
「阿瑪,這事您怎麼不早說?」
「我……」向來威嚴的修王爺也不禁詞窮了。
任由一旁的兩父子爭執著,一旁的永瑼卻沉著臉半天未置一詞,臉上的表情是異常凝重。
妘曦失蹤了?
霎時,一股莫名的緊窒驀的攫住他的胸口。
他分不清這種像是不安,又像是牽掛的情緒究竟是什麼?只覺心幾乎沒有一刻定得下來。
這丫頭雖然精明,但畢竟是個嬌生慣養的千金之軀,單純的腦子里又怎料得到江湖的險惡?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許久,他終于冷聲罵了句。
這丫頭!嫁給他有多委屈了她,非要搞得大家雞犬不寧?
「永瑼——」半晌,經過一番前思後想,深覺事情過于巧合的御驊終于不確定的出聲道︰「你想,妘曦會不會是偷了我的密函到江南去了?」
「你確定?」永瑼火速回頭看著他。
「昨天我看見她從我書房出來,我想,那密函恐怕是她拿走了。」當時他就該察覺她臉上那抹得意的神色有異。
永瑼微微眯起了眼。依那丫頭老裝滿稀奇古怪念頭的腦子,她這個大膽的舉動並不讓人意外。
「唉——永瑼,你去哪兒?」御驊詫異的喚住他。
「去江南!」
一步也不停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外。
風光明媚、豐饒富庶的江南——
一名風采翩翩,面如冠玉的俊俏男子,搖著紙扇一派悠閑的在人來熙往的大街上逛著,引起兩旁小販以及來往路人的注意,尤其是年輕的姑娘也莫不紅著臉,多瞧了他兩眼。
縴瘦的身材穿著一襲顯然有些過大的錦白長衫,卻明顯看得出來是來自京城的上好布料與織工,渾身流露著股達一身錦白衣衫也遮掩不住的尊貴氣息,更顯示出他非普通的人物。
「這位公子哥,要不要買字畫?」一旁的小販出聲朝他吆喝道。
年輕男子緩緩轉過身來,卻叫字畫小販頓時傻了眼。
這——這人究竟是男是女?
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簡直是明眸皓齒,一張秀氣的白皙臉孔絲毫不見男人該有的半點英氣,卻近乎漂亮的得找不出半點瑕疵。
「這字畫怎麼賣?」男子一開口,清脆如鈴的聲音更是好听得讓人渾身酥軟。
「字墨五兩、畫十兩。」小販睨眼見他衣著華麗不俗像個外地人,自動將價格抬高了十倍。
「這麼便宜?」果然不愧是個地靈人杰的好地方。「這些我全要了!」買回去送給那些平時老嫌她沒氣質的奴才,讓他們瞧瞧「他」不俗的眼光。以及不計前嫌的寬宏大量胸襟。
「公子,這些全部八十五兩銀子。」小販貪婪的盯著他腰間的錢袋,急急的說道。
男子忙彎想取錢袋,卻被過長的袖子給絆得手忙腳亂。
她就知道!匆忙之間拿了件她大哥的衣衫偷溜出府,既不合身也不習慣,來到江南的這一路上,惹的笑話不少。妘曦小心撩高袖子取出銀兩,頗有埋怨的暗忖道。
這一路來不知差點絆倒多少回了,等會兒,真要好好買件大小合適的男裝來穿穿。
「對了!小扮,你知不知道最近江南水患賑災這事,是誰管的。」足足玩了好幾天,也該開始辦正事了!
眼前只要打听出這回賑災款項是由誰發放的,就能找出這二十萬兩的下落了。
「這我倒不清楚,不過,你可以到前頭那家布莊行問問,听人說那老板的弟弟是個當官的,或許會比較清楚也說不定。」小販搓著亮晃晃的元寶,心不在焉的用下巴比了下前頭。
「謝謝!」妘曦抱著一堆字畫,喜不自勝的連忙朝小販指示的方向走去。
真好!這下不但連件像樣的衣服有得穿,就連案情也有著落了。
「老板,我想要一件衣裳,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現成的?」妘曦一進門就問道。
「這位公子爺,有,當然有!您里面請。」
老板一臉諂媚的笑著,從來者的衣著跟腰間那袋沉甸甸的錢袋來看,他就知道財神爺上門了。
「這全是小店里頭現成的衣裳,您隨意挑,看有沒有中意的。」老板一下子就搬出幾十件男裝,堆到她面前。
妘曦認真挑了幾件衣裳,隨意比畫了下,雖然尺寸略大不見得合身,但總算比身上這件布袋好些。
「老板,我要這些,另外幫我量個身,我想再另做件衣裳。」起碼這會比較適合她。
「沒問題!」老板笑容滿面的拿出皮尺來,在她身上把量了幾下,她便付清銀子,約日取衣。
「對了,老板!我听說你弟弟是做官的?」妘曦自然不會忘了順道要探一點消息。
「是啊!鮑子爺有什麼事?」老板疑然看著她。
「喔,我是京城修王府的貝勒爺,要來查案的。」妘曦一臉神秘又驕傲的壓低聲音說道。
「查案?」老板的眼楮倏然眯了起來。「原來是貝勒爺,快請里邊坐!」老板熱絡的立刻將她請進內室,殷勤的奉茶招待著。
「你太客氣了!」江南真不愧是個好地方!不但有好山好水,人情味還挺濃厚的。
「貝勒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老板見她舒了口氣,隨即追問道。
「是這樣的,前些日子這里不遭了水患嗎?皇上撥了五十萬兩賑災,卻無故失蹤了二十萬兩,皇上十分重視,特要我下江南來訪查,追回賑款,順便把那些私吞賑銀的貪官辦回刑部。」區區一杯茶,就讓妘曦一五一十全吐了實。
「原來如此!」老板神情有異的看她一眼。
「不知這負責賑災放款的是哪個人負責的?」
「不瞞貝勒爺您說,負責發放賑款的人就是我的弟弟,也就是水督府的嚴剛大人。」布莊老板又趕緊解釋道︰「可是貝勒爺,我弟弟為官正直清廉,絕不會私吞賑銀的。」
「我相信你!」妘曦豪氣的拍拍他,像這麼個客氣有禮的好人,怎會有個貪官弟弟?「不過,我還是得把案情問出個頭緒才行啊!你趕緊帶我去見你弟弟吧!」事情真相究竟為何,向嚴剛當面問個明白,不就可水落石出嗎?
瞧她多聰明,不到半天果然就讓她給查出眉目來了。
原來查案這麼容易!
一想到此行查案的順利,以及遠在京城成婚前夕被放鴿子的永瑼,正氣急敗壞急跳腳的模樣,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起來。
「貝勒爺隨我來!」
這一聲聲「貝勒爺」的喚,听得妘曦開始覺得飄飄然起來,連她都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多了不起的人物哩。
妘曦毫無一絲警覺的跟著布莊老板走,渾然不覺出自己被帶到了什麼地方,直到前頭擋住了一群橫眉豎眼的持刀男子,她才隱隱發現不對勁。
「嚴老板,前面他們——」
「喔,他們是來送你的。」嚴老板回過頭,輕描淡寫的對著她笑。
「送我?去哪?」奇怪,她又還沒打算回京,擺這排場做啥?
「上西天啊!」嚴老板的目光一沉,倏然喝令道︰「給我殺了這小子。」
一群人提起刀殺氣騰騰的朝她沖來,眼見情況不對,妘曦將手上的衣服、字畫全丟向一伙人,就拔腿往後沒命的狂奔。
這這事情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臭小子,別跑!」
後頭一批比豺狼虎豹還凶狠的殺手在後頭緊追不舍,妘曦的小腳吃力的往前狂奔,眼看人馬越來越近,一不小心她竟絆了一跤,狠跌在地。
「算你命短,受死吧!」
幾名大漢佞著笑緩緩朝她逼近,而後高舉利刃就要朝她砍下——
「把刀子放下!」
一聲低沉而輕緩的聲音倏然自背後響起,隱含的威嚴氣勢赫然嚇住了一干人。
眾人猛一回頭,卻見來者是個陽剛挺拔,卻以銀面具覆面的男人。
倒在地上模樣狼狽的妘曦,也不禁被男人渾身逼人的英氣給震懾住,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
「你是哪根蔥?藏頭藏尾也敢來管我們兄弟的閑事?若不快滾,小心大爺我把你剁成碎塊。」一名為首的男子強自鎮定的威嚇道。
「我就是管定了這樁閑事,而且還要看你有沒有本事把我剁成碎塊。」他的聲音極輕,卻莫名令人渾身發麻。
「你……臭小子,好大的口氣!」為首男子氣不過的一揚手。「給我殺!」
一伙人頓時又興起狠勁,紛紛揚刀沖上前,交戰、砍殺的吆喝聲震得妘曦頭皮發麻,然而覆著面具的男人,不但修長的手腳大佔優勢,利落之身手也很快就將一伙人打得七零八落。
她愣愣坐在地上,痴迷的望著他利落的身手,以及包里在夜行衣之下的偉岸身軀。
她從來不知道,江湖俠士獨有的瀟灑與英氣竟會如此迷人,遠比京里頭那些蒼白文弱、手無縛雞之力的紈子弟要好上太多了——
「跑!」
跑?什麼跑?她愣愣的瞪著不知何時躍到跟前的男人,完全反應不過來。
他無暇解釋,拉起她就往城郊疾奔而去,腳步之快讓她踉蹌得幾乎跌個四腳朝天,那跌跌撞撞的模樣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毀,等等!我的行李——」一堆搜購的稀奇古怪玩意兒還在客棧里,那可是京城里看不到的。
「你已暴露了身份,還敢回去?」分明是找死!
唉!這小妮子果然是個麻煩人物!
好不容易擺月兌了一群人的追殺,不知不覺兩人卻已跑到認不清東南西北的荒山野嶺里頭。
好不容易停下腳步,妘曦喘得上氣幾乎不接下氣。
「敢……敢問俠士尊姓大名?日後待妘曦回京一定……請……」
「用不著!」男人疏遠淡漠的聲音打斷了她。
好個性格的男人!妘曦在調勻氣息的同時,不免暗自贊嘆道。
男人鼻梁以上覆著銀色面具看不清楚面貌,但一雙薄唇卻異常好看,更有著練家子清逸修長的體魄,只是一身疏冷的氣息難以接近。
「這怎麼成?你放心!我家很有錢,我阿瑪他是……」
「你這京城嬌嬌女簡直不知天高地厚,沒弄清楚狀況就往龍潭虎穴闖,分明是想送掉小命!」男人非但不樂意救人,甚至還慍怒的教訓起她來。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教訓她!
妘曦眨著大眼,什麼也听不見,只是怔怔的盯著這個與眾不同的男人。
「回去吧!這里不是姑娘家該來的地方!」他倏然背過身子,躲避她打量的目光。
啥?他說她是嬌嬌女,姑娘家——她疑惑的低頭瞥了眼自己。
「你知……知道我是女的?」妘曦倏的一驚,驚羞的急抱住胸口。
他……他是怎麼知道的?她穿了大哥的衣裝,渾身上下絕嗅不出半點脂粉昧,怎還可能被他識穿?
「你的偽裝蹙腳得可笑。」包裹在衣服下的玲瓏曲線,也惟有那票瞎了眼的老粗、莽漢才看不出來。
「你真無禮!」妘曦跺著小腳,惱羞成怒的嚷道。
「開玩笑的!是你方才自己報了名字。」
出乎意料的,始終繃著臉的男人竟笑了,低沉醇厚的笑聲好听得直撼入心魂。
妘曦愣愣的眨著大眼,看著他揚起薄唇牽起的那抹好看笑容,不禁有些恍惚。
他不但渾身充滿男人的陽剛魅力,還很聰明!
而且他說話半分認真、半分戲謔的方式,還隱約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就像是——
不!她在想些什麼?人家可是了不起的俠士,不是永瑼那個成天玩樂、只會欺負人的家伙!
「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這實在不公平!
「鏡人。」
鏡人?好性格!連名字都這麼與眾不同!
她興奮的急喘了口氣,又急忙說道︰
「那我就叫你人大哥吧!」妘曦一徑喜孜孜的說︰「人大哥,你打哪兒來的。怎麼會——」
「你到底是怎麼來到江南?」他打斷她,急欲知道她是怎麼來的。
她這個單純天真的溫室花朵,如何能度過危機四伏的長途跋涉,安然來到江南的?
「我偷了我大哥的密函,我是靠著它到驛站請人派馬車送我下江南。」那些人一見到密函,莫不惟惟諾諾的听她吩咐,連聲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你很聰明,但在江湖生存並不能只靠著一點小聰明。」這丫頭,好事沒做過幾樁,鬼主意卻一大堆。他在心里哼罵。
「我有腦子,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不只是‘一點小聰明’。」她不服氣的反駁,身為瓜爾佳世族的尊嚴不容許被看輕。
敝哉!在初識的陌生人面前,她通常都能保持相當得體的禮貌與風度,但他卻讓她忍不住想爭。
「回去吧!」他雲淡風清的聲音驀然驚醒了她。
嗄?她的小嘴愕然大張,他要她回去?
「像你這種出身富貴人家的千金格格,險惡江湖不是你這種嬌貴的溫室花朵能涉足的。」唉!她甚至單純得分不出善惡。
「我才不回去!」妘曦岔岔的瞪著他,似乎把他也富成跟那群追殺她的同一伙人。「我才來幾天,更何況我還要查案……」
「身為密使,查案不是這麼查的!」他不得不說,她查案的功夫真的很別腳。
真服了她!
好好一件簡單私吞賑款的案子,也會被她弄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果真一如她的行事風格!
「你怎麼知道我是密使?」妘曦詫異的緊盯著他。這種極為機密的事該是朝廷之人才會知道,怎麼他一個江湖中人會如此清楚?
「我……」槽!他竟大意泄了口風。「我是你大哥同為密使的同僚。」他索性將錯就錯。
「你是我大哥的同僚?這麼說你認識我大哥了?」妘曦抓著他,激動得宛若他鄉遇故知似的。
「嗯,我們……很熟!」他含糊的敷衍道。心早已被她緊抱著自己手臂的柔軟身子給撩得莫名恍惚。
「大哥他發現我拿走了密西?」
「嗯,你大哥他——發現你拿走密函,所以——要我——」他不知所雲的支吾著。
「他要你來幫我查案?」她驚喜的大嚷著,身子更忘形的幾乎快整個貼上他。
「嗯——」該死!她的身子若繼續在他臂上蹭著,他不能保證自己還能保持理智。
「太好了!那這樣我就有伴了。」
妘曦歡天喜地的歡呼聲驚醒了他,他如大夢初醒的一轉頭,才發現自己糊里糊涂答應了什麼。
不!他是要來帶她回京,不是來這陪她胡鬧的!他在心底狂吼著,卻發現已改變不了事情,否則這丫頭定會唆到他耳朵長繭不可。
第一次,他驚覺自己竟被這個小丫頭給攪亂了思緒。
他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小小一個磨蹭的舉動!竟會讓他——唉!
「查案不像你想象的那樣簡單,尤其是今天的事,更看得出來你的腦子有多簡單。」他不善的口氣半是氣惱她,半卻是氣惱自己。
他毫不客氣的批評,惹得她小臉一陣羞紅,但她隨即氣呼呼的替自己辯解道︰
「誰叫他們暗懷鬼胎、否則事情應該是會很順利的。」找到嚴剛、問出賑款的下落,就此結案。她天真的如此打算著。
「說你腦筋簡單,還真沒有冤枉你!」他提著劍,轉頭就往山里頭走。
「喂,你去哪兒?」他該不會是想把她丟在這兒吧?她有些氣短的覷了眼漫天荒煙的四周。
「天快黑了,今晚得有個棲身之所。」
「我們可以去住客棧,若是你缺盤纏,我這兒有的是銀子。」她連忙在後頭喊著。
「你的‘辦案功夫’已經驚擾了嚴剛那群人,若進城去還想能睡得安穩嗎?」
他的意思是說,今晚她——不!「他們」得露宿荒野?
「可是,這荒郊野外怎能住人?」始曦拒絕再往前走一步。
「隨便你!」
他性格得沒半點人情昧,也沒有半句哄慰安撫,蠻不在乎的丟下一句話就自顧自的走了。
「喂,你不能丟下我!」
她在後頭喊著,四下瞥了眼詭暗的林間,一跛一跛的趕緊跟上他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