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喝——她終于要離開這里了!
到了隔天約定的晚上,田妍早早打發了一干侍女離開,心情愉快的邊哼著歌,邊收拾自己的一干東西。
除了來時的一套簡便衣服、一只小背包,她的東西實在很少。
看著房間里珍奇的織錦布料,跟金碧輝煌的飾品,把這些東西拿回台灣,一定會讓大家羨慕得眼珠子都掉出來!
就當彌補她的損失吧——找來一只布袋,她不客氣的將桌上、牆壁上的東西全掃進布袋里,直到布袋幾乎滿出來。
她小心的將布袋藏在床下,忐忑不安的會在床邊,等著午夜到來。
大殿里古老的巨鐘,低沉的敲了十二下,她興奮不安的心也沸騰到最高點。
正打算到陽台邊探探有沒有他的蹤影,就見一個修長身影,俐落的翻上陽台。
「你來啦!?」「走吧!」裘寰飛拉著她就要往外走。
「唉——等等!」田妍急忙跑回床邊,拉出床下的布袋扛上肩。「好了!我們走吧!」
「你袋子里是什麼東西?」裘寰飛看著她手里鼓鼓的布包,不禁蹙起眉。
「哎呀,不就是一些衣服、化妝品什麼的!」她佯裝若無其事的打哈哈道。
「可是你帶著這麼大一包東西,行動會很不方便。」
「沒關系,我一個人拿得動!」田妍毫不在意的擺擺手。
「好吧!」憂心瞥了她肩上的大布袋一眼,裘寰飛終究還是投降了。
「那我們快走吧!」田妍興沖沖的扛著布袋,就要往陽台外跑,
「喂,小心點,你要去哪里?」裘寰飛壓抑的低吼,叫住了田妍的腳步。
「我們不是要從陽台逃出去嗎?」她一臉茫然的望著他。
「有大門干嘛要爬陽台?」裘寰飛丟給她一記白眼,領頭就打開寢殿大門。
「喂!你瘋啦?門外可是有守衛——」
田妍話還沒說完,就見裘寰飛已經大搖大擺的走出去。
「我就知道!」田妍咬牙切齒怒罵起來。「這家伙哪會做出什麼好事……」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田妍心驚膽跳的跟著追出去,卻見門口幾名護衛,已經無力的癱倒在地。
就連原本應該守在崗位的一長排守衛,如今也不見半個人影,她仔細一看,發現一根廊柱下隱約躺了一堆人。
田妍幾乎是立刻轉怒為喜。
裘寰飛果然是有備而來的!
興奮的急忙跟上前頭那抹昂揚的身影,她不免暗自,責怪自己錯怪他了。
兩人小心的一路來到宮門口,眼看就只差這麼一道門了,卻見原本模樣輕松的裘寰飛,眼神遽然嚴肅起來。
「怎麼了?」田妍悄聲問道。
「宮門的守衛沒有吃我在點心里下的安眠藥,這下事情有點棘手了!」
原來,方才那些躺成一堆的人,全是吃了裘寰飛偷偷放了安眠的點心。
「那怎麼辦?」田妍擔憂的問道。
略為沉吟了下,裘寰飛驟然下了決定。
「看來大門出不去,就只好從後宮圍牆爬出去了!」
「爬牆?」田妍掂了掂肩上的重量,頓時臉色全白了。
「來吧!」不容她多想,裘寰飛抓著她就往後宮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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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寰飛的身手實在俐落,才輕輕一個翻身,人已經上了圍牆。
「來,抓住我的手!」
「喔!」田妍急忙伸出一手緊攀住他,另一手仍牢牢抓住布袋不肯放。
縴細嬌小的田妍對裘寰飛而言,實在稱不上負擔,他才輕輕一使勁就將她拉上了圍牆。
只是田妍另一手緊抓的布袋,卻意外卡在圍牆邊的石縫里,她心里急的用力一拉,袋子竟然應聲而破,布袋里的東西叮叮咚咚掉了一地,發出巨大的聲響。
「糟了!」听著遠處遽然朝這里而來的腳步聲,裘寰飛猛然一驚。
「我的寶貝——」田妍心急的想回頭去撿。
「別撿了!」裘寰飛及時拉住她。
「可是,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從王宮里拿出來的……」
「你偷了宮里的東西?」裘寰飛一臉不敢置信的瞪著她。
「我……我是拿來做紀念嘛……」田妍一臉無辜的辯解道。
做紀念?依他看,她根本是貪小便宜,不拿白不拿!
登時,裘寰飛不知道是該罵她,還是干脆丟下她,任她自作自受。
「我們都會被你害死!」
沒好氣的怒罵一句,裘寰飛還是拉著她往圍牆下跳,敏捷的往外跑。
數十名守衛很快就緊迫而來,裘寰飛帶著她來到王宮不處遠,一處隱蔽的棕桐樹葉後,牽出一匹馬,迅速將韁繩塞進她手里。
「快走!」
「可是你——」田妍轉頭看著身後直追而來的守衛。
「別管我,你快走!一直往東邊走就能到達機場,無論如何,路上千萬別停下來,知道嗎?」
「我……我知道了!」
她終于能回家了!
此刻,田妍心里有種百味雜陳的感覺,不但有份莫名的不舍,還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走吧!」他再次催促她。
「那你呢?」唯一的一匹馬給了她,那他要怎麼辦?
萬一他為了救她,卻被沙律給抓了,下場一定會很慘的——
「小心點,還是先顧好你自己要緊!」裘寰飛輕笑著擰了下她的鼻尖。
田妍簡直不敢相信,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他竟然笑得出來。
恍惚的撫著仍殘留他指尖溫度的鼻尖,田妍幾乎被他臉上那抹好看的笑容給迷惑了。
「走吧,你該回家了!」他以低沉的嗓音輕聲催促道。
眼前的情勢實在不容她多想,再遲疑,她恐怕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一咬牙,她毅然攀上馬背,扯著韁繩就往東邊急奔而去。
田妍緊抓著韁繩喝馬急奔,卻仍不由自主的回過頭,黑夜中的他看來仍是那麼挺拔懾人,那雙彷佛收藏了一整座沙漠的深邃黑眸,也灼然明亮得像是能照亮整個黑夜。
只是,不知道她這麼一走,他會不會有事?會不會真的被那群守衛給抓了。
而且,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忘了問他,她以後到底還能不能見到他!
她強迫自己別再回頭看他,卻發現自己竟然移不開視線。
直到濃重的黑夜吞不了他的身影,再也看不見來時路,她的腦中卻仍清晰的浮現出他邪氣、調笑的眼神、他認真專注沉思的眼神,以及偶爾若有所思瞅她的瞳眸。
她所認識的他,竟僅止于那雙富含情緒跟表情的眼神,而她,竟覺得自己好像——愛上了這雙眼楮。
她愛上了他?
一個連來歷也不清楚、始終沒看過真面目的男人?她卻被他那雙令人迷惑的眼楮撩動了心?
田妍听著冷冽的狂勁的風,自耳畔呼嘯而過,任由馬往黑夜深處舉足狂奔,卻始終弄不清那種復雜的感覺,究竟是愛?還是只是動了心?
經過一整夜馬不停蹄的趕路,在天色微亮之際,她終于趕到了機場。
氣喘吁吁的跑進小機場里,迅速辦好登機手續,她雙手仍不停顫抖的緊握著登機證,這也是她回家唯一的希望。
幸好老天還有點良心,她雖然月兌了隊,護照、機票還在身上,總算讓她保住了一條小命。
天色微亮的天際,泛著一層迷蒙的薄霧,像是裘寰飛總是帶著幾分神秘的眸,空蕩的沙漠,陣陣吹過狂風,發出低沉孤寂的低鳴,就像卡達國王哀傷的聲音。
一股奇異的感覺逐漸彌漫田妍全身,宛如何內某種重要的東西,慢慢被抽離似的。
「小姐,你要不要搭這班飛機?」
一個帶著濃濃口音的聲音,驚醒了幾乎入神的田妍。
「我……我要!」
離空這麼久,她早已是歸心似箭,奇怪的是,看著眼前這座曠寂的沙漠、那片被風逐漸吹散的薄薄晨霧,她的腳竟怎麼也跨不開。
「已經八點了,飛機快起飛了喔!」工作人員提醒她。
八點?她看了下腕表,又轉頭看著遙遠的西邊,臨去前裘寰飛的眼神,突然清晰的浮現腦海——
甚至還來不及細想,她頭也不回的就往機場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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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達、勝利!卡達、勝利!」
「巴林獲勝、巴林獲勝——」
震耳欲聾的鼓聲,揮舞著旗幟吶喊的群眾,在卡達王宮前的競技場上鼎沸的響了起來。
每年一次的拳擊賽,獲勝是卡達的傳統,也是王室最感驕傲的榮耀,每年的這個時候,總是要擺出隆重的排場來炫耀。
但這一次,除了不知情的吶喊民眾外,所有王室成員,尤其是沙律臉上,卻不再有往日驕傲得意的氣勢,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失落與難堪。
裘寰飛坐在對手席里,遙望著遠方的沙律臉上濃重的失落與憂傷,知道今天這場仗,將會是強悍、驕傲的他所必須面對,最困難也最難捱的一次。
為了解決兩國之間的這段恩怨,這些日子以來,他和沙律都算是利用田妍這個冒牌公主,暫時壓下兩國之間一觸即發的緊張關系。
裘寰飛原本希望在拳擊賽之前,能找到娜雅公主,兩人合作化觸這段惡化多年的邦誼。
只是這麼多天來,他派出去的人,始終找不到她的行蹤,隨著拳擊賽逼近,迫不得已下,他只好趕緊將田妍帶出宮,讓她趕緊遠離這是非之地。
至于兩國之間的恩怨,他也決定趁著今天這個時機,讓父親跟沙律親眼見證這種惡劣關系,對人民、對王室成員的殺傷力,讓兩人解開心結、重新恢復友誼——
只是,能不能成功,他也實在沒有太大的把握!
面對眼前晦暗不明的情況,裘寰飛仍是強自展開一抹笑容,緩緩收回視線,卻驀然從眼角余光里,瞥到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匆匆忙忙的沖進對面的包廂里。
他一定是看錯了——裘寰飛用力甩了下頭,再一定楮,那抹嬌小的身影,卻依然在那里。
當下,裘寰飛的臉色遽然大變。
「亞士,快把你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他霍然抓住隨身侍從,將他拉到一旁的房間,就開始剝起他身上酌白色棉布衣袍。
「月兌——月兌衣服?」名喚亞士的男了,顯然受驚不小,兩顆眼珠瞪得老大。
「我沒時間解釋,總之,我要去辦件很重要的事,需要你的衣服。」
亞士愣愣的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已經被剝光,穿在疾步往門外走的主子身上,他才終于大夢初醒。
「殿下!可是……比賽已經快開始了——」
「你替我應付一下,我會盡快回來。」
「可是殿下——殿——」亞士怔然望著空蕩的大門,好半天回不過神來。
拉起長袍一角遮在臉上,他憑著身上的徽幟,順利通過重重警衛,立即快步線過觀眾,小心翼翼躲過守衛的視線,俐落的閃進田妍的休息包廂。
一進門,就見那抹嬌小的身影,正坐在舒適的軟椅上,雖然觸目所及盡是上等設備,但她看來卻十分緊張不安,像是如坐針毯。
「小不點!」他悄聲輕喚著。
正害怕得手腳直發抖的田妍,听聞熟悉的聲音,當下驚跳了起來。
「你沒事?太好了!我問了俐瑪,她說沙律沒有抓到你,我正在擔心……」
「你回來做什麼?」裘寰飛繃著臉,冷冷打斷她。
看著他面國舊下那雙閃著怒火的深邃黑眸,田妍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你說什麼?」她不確定的問了句。
「我問你該死的回來做什麼?」裘寰飛的口氣更加暴烈起來。
好半晌,田妍才會意過來。
「我擔心你嘛!」田妍看出他眼中的責備,委屈的扁起小嘴道。
她怎麼也沒想到,他一開口不是贊揚她共患難的義氣,更沒有安撫她一路趕來的擔憂,而是問她回來做什麼?「我不是說過,叫你盡快離開這里?你這麼做豈不是自投羅網!?」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這麼幫我忙,我不能棄你于不顧啊!」
裘寰飛看著她寫滿義氣的小臉,實在有種哭笑不得的無力感。
這個小傻瓜!
區區幾名侍衛,怎麼可能抓得住他,為了救她出來,他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如今她卻又跑回來自投羅網,豈不是枉費他的努力!?
「我既然有辦法救你出來,也有的是辦法月兌困,這下你這麼做,只是給我找了更大的麻煩!」
「喂——你說這是什麼話?我可是為了你耶!」
這個該死的男人!他還有沒有一點良心啊?
她回來跟他共患難,他不領情也就算了,竟然嫌她雞婆!?
她田妍可是難得這麼好心,他竟然還把這種天大的恩惠說成——替他惹麻煩!?
「是!謝謝你的‘好心’!」裘寰飛沒好氣的回她一句,忍不住搖頭。
「真沒看過像你這麼笨的丫頭!」
他責怪的口吻、不諒解的眼神,讓田妍覺得一番好意跟自尊受到嚴重的傷害。
頓時,胸口不由得揪得好緊,鼻頭也微微泛起酸意。
「對!我是笨,才會明明知道跨上那架飛機,就能重獲自由,卻不顧一切的舍棄回家的選擇,傻不隆咚的跑回來救你,要不是因為笨,我也不用為了擔心你,一路飛快趕路,連馬都受不了倒下去了,我還咬著牙一路跑回來!就是因為笨,我才——」
田妍哽咽的悲嚷著,直到話哽在喉頭,淚水也模糊了她的視線。
裘寰飛瞥見了她眼底的淚光,但憐惜不舍的情緒卻沒有維持太久。
他當然明白她的好意,也頗為感動她共患難的義氣,只是,眼前出乎意料的情況,著實主他有些措手不及,也硬生生的壞了他的計劃。
「算了、算了!我會再想辦法送你離開。」
「不必了!」脾氣一來,田妍也拗了起來。
「你說什麼?」
他沒有听錯吧?裘寰飛懷疑的掏掏耳朵。
「我決定留下來,光榮的贏得這場拳擊賽,以後,你也不必來了,我不再需要你的幫忙了!」田妍傲然說完,隨即昂起下巴不再看他。
裘寰飛狐疑的審視她硬梆梆的小臉,試圖分析這句話的真假。
「這話可是你說的,可別後悔!」他恐嚇她。
「謝謝你的提醒,我不會後悔的!」為了氣他,她還故作滿不在乎的說道。
「你——」這個女人簡直有氣死人的本領!
生性既沖動又莽撞,不先秤秤自己的斤兩,就想替人強出頭,她還以為她真是公主,是金枝玉葉之軀、還有著呼風喚雨的本事嗎?
「我不管你了!」裘寰飛氣得轉頭就走。
回到休息的包廂里,隔著一道玻璃,裘寰飛看著遠處驚惶來回踱步的田妍,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難題及考驗。
雖然說了重話,但裘寰飛知道,他絕對不能、也無法不管她的。
只是,這是場慎重的比賽,全巴林人民就等這麼一天,期待他能狠狠的打敗卡達,扳回數十年前,密里國王所失掉的面子。
雖然他並非拳擊能手,在台灣多年也習慣了繪圖桌後的生活,然而自小所受的訓練,以及天性中的強悍跟好戰因子,想贏過對手,絕對有百分之百的勝算。
但,今天他面對的對手,不是強悍的娜雅公主,而是一個縴細嬌小的小丫頭!
即使她有著凡事不經大腦的沖動個性,脾氣也火爆得像頭小母獅,兩人要真一對疊起來,他肯定會傷了她。
尤其是拳擊這種野蠻血腥的運動,一旦開了打,結果恐怕就是嚴重的死傷。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對她,他確實有種莫名的感覺,他難以分析那股隱隱的騷動到底是什麼,可以肯定的是,他絕狠不下心去傷害她。
他身為巴林的王子殿下,在這場全巴林人民最重視的比賽場上,絕不能故意放水,否則他輸掉的將不只是王室的尊嚴,還有所有巴林人民的民心,與對王室的尊敬。
眼前一邊是無辜的田妍,一邊是攸關他巴林幾千年來的傳統與榮耀,卻同樣令他左右為難,也難以決擇。
凝神沉思許久,直到比賽開始的鼓聲,在場邊震天價響的喧騰起來,民眾鼓操激昂的氣氛,也達到最高點。
「殿下,比賽開始了!」亞士在一旁輕聲提醒道。
沒有時間猶豫了!
裘寰飛眯起眸看著遠處的縴細身影,知道自己在冒險。
他知道若計劃奏效,不但可以救這小丫頭一命,也能化解兩國之間的關系。
但若失敗,不但他會賠上整個巴林王室,也會讓兩國的關系更加惡化。
無論如何——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