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春回大地,在向棲霞山去的路途上,元旭日一行人在行走。他們的第一站是蘇州。南方的春天比北方要溫暖得多了,在北方的大片積雪初融之際,南方的草色已新綠,柳樹也綻出新芽。
氣象的更新表示新一年又開始了。
「梅兒,久居山中你大概沒見識過何為‘水鄉之景’吧?」元旭日與梅棄兒並肩而行,他說話時,側首看著梅棄兒的表情。
「嗯。」梅棄兒應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梅兒?你想什麼呢?」他停住步子,也拉住她前進的腳步,一雙晶眸直視進她的眸中。他不喜歡她把事藏在心中一個人承擔。
「我沒什麼——」本想瞞下去,但在看到他眼中毫不掩飾的關切之意後改變了主意。對他,她似是不忍也不能隱瞞他任何事啊!然而告訴他之後,她又怕他會擔心。」
「梅兒,不管發生了什麼,我希望你我之間能夠坦誠以對。」輕易地看穿她隱在心中的顧慮,于是他斬斷她的退路。他希望她坦誠對他。
「旭日,知道這件事對你沒有好處。」梅棄兒無奈地低語。她不想他因她而受到傷害。因為她百分之百確定,那些人是沖著她來的,因為那些人都是閻門之人。
「梅兒,你還不明白我對你的心意嗎?只要有你參與,我一定會毫不猶疑地一同參與。梅兒,我願與你同在,你知道了嗎?」他似乎有些激動了,因為她的態度有些傷他。
梅棄兒感受到了,「旭日——我真的只是因為怕傷著你才瞞著你的啊!我沒有別的意思——旭日!」不知該做何解釋了,她根本不知從何說起,她又咬起了唇。
「梅兒!」已經習慣她此舉的元旭日一如往常將手指塞人她面紗下的口中,「別咬自己,好嗎?氣我,就咬我好了!」
「旭日——」將他的手指拿開後,梅棄兒不顧忌這是人來人往的大街了,她撲到元旭日懷中,「好,我說。」
她閉上眼,有他如此關懷,她有什麼顧慮呢!她曾有的那些想法似乎都是侮辱了他。他的胸懷是可以與聖人相媲美的啊!她有他相伴,何其有幸啊!
「幾日前我發現有人在咱們四周來回竄動,且行動詭異。我就覺得不太對勁兒,後來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發現他們竟是閻門的人——他們就是滅瓊花宮、殺了瓊花宮干條人命、傷了緋瑤的閻門。我知道他們是沖著我來的,不過既然他們可以為殺我而滅了瓊花宮,那麼同樣也可以傷你。旭日,我不怕任何事,只怕你受到波及呀!」這就是她的顧忌,她若有所思的原因。
對于閻門之人的追蹤、行動,她本來是很高興的,因為如此她不用離開旭日就能為緋瑤報仇,可是細思之下卻驚跳起來。
閻門之人既然能追蹤到她,那麼她和旭日的關系也一定已被他們知曉了。如若他們要害旭日——她防不勝防啊。
好怕有一天,她會親眼看到旭日倒在她面前,就像緋瑤一樣。如果旭日,她會生不如死的!她好怕!
不,不會有那麼一天的,她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的。
不會!她要以自己的生命去護衛他,必要時,她可以替他死。
于是,她又微笑了,安心地依在他懷中,所以她沒看到,在听了她的話後,元旭日的眸中出現了怎樣的光。
那一色如水的溫柔中,那燦爛如陽的光芒深處,似乎是閃爍了阿修羅的青焰——陰沉的毀滅——又是一閃即逝。
也許是錯覺吧!
迎面而來的碧琉使勁兒眨眼。
是她錯看了嗎?眼前這個男人溫柔如水、燦爛如陽,他不可能會有那種眼神的。嗯,一定是看錯的了。
瞧瞧自己!見到一身白衣男人就以為是薜峰,真是可笑極了!並且還直跑過來,然後又神經質地認為這個男人眼中閃過阿修羅之光。哎。想來一定是這些日子跟薜峰游山玩水的看花了眼了。看來得在此地休息幾日了。嗯,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找著薜峰才對!
不是說好去買甜點給她的嗎?怎麼一去就不見人影了呢?
擦肩而過,梅棄兒與元旭日又向前走去。
而碧琉走出幾步,又回頭向那一對白衣的相依之人看去。
她覺得那個白衣男子身邊所依之人有點兒像宮主。
但宮主?可能嗎?宮主不像是會依在男人懷中的人呀!可是又真的好像。而且那個女人似乎也蒙著面紗——
難道又是錯覺?
嗯,一定是了,所以要趕快找到薜峰,他會醫術,得替她診診才成。可是,薜峰到底去哪兒買甜點了嘛!
她急急地向前奔去,並且越跑越快,一雙明眸更是不停地四下打尋。
跑了好一段路後,她終于累得不想動了。
「薜峰!」站在大街正中,她沒有形象地一手叉在腰上,一手撫著胸口大喊,「薜峰!」她胸口有點痛,大概是跑急了岔氣。
要是喊也喊不來,她就在這兒坐下好了。反正他買了甜點會找她的,到時候看她坐在這兒,听他怎麼解釋。
「琉兒?」身後傳來了話聲,「你喊那麼大聲干嗎?」薜峰以一根手指挑著油紙包的系繩,將紙包在碧琉眼前晃動。
「你!」一回頭便看到他將紙包晃在眼前,一副認定她餓極了的樣子,她氣得要死,「你真是氣死我了!」
「怎麼?你不是餓了呀?」薜峰很無辜地將紙包收回去,「這家的點心很出名的唷!」
「你——」嘴一撇,碧琉擺出一個要哭給他看的模樣。
「好!好!好!」薜峰馬上舉起了手,「認錯!我認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慢吞吞的,我有原因啦!」
「什麼原因?」她白了他一眼,搶過甜點,打開紙包便吃了起來。才不管這個舉動會不會損害她的形象哩!
薜峰包容地笑笑,帶幾分溺愛地刮了她鼻子一下,「說來話長,回客棧再說好不好?」他伸手牽著她另一只手一同向客棧走去。
「好。」貪吃甜點的她含糊地應了一聲又大吃起來。
嗯,這家甜點真的好好吃哦!嗯——突然,她停住吃的動作抬頭看他,「你是不是因為貪吃甜點才讓我一個人等那麼長時間的?嗯?你好討厭!都不管人家了!」不理他那連連作揖兼苦笑的動作表情,她又接著說︰「人家很可憐呢!在客棧等好久都等不到你,所以就跑出來找你——哦,還差點把一個同樣穿白衣服的男人當成是你呢!人家多可憐!人家——」
「琉兒——」他一聲輕喚,打斷了她接下來的指控,「我不是故意要慢的,相信我,我也很抱歉讓你等,原諒我好不好?」他的口氣好誠懇,不原諒他好像很過分哦。
「好吧!」點點頭,她很大氣地赦免他。
「琉兒,你說差點把一個男人當成是我,那個男人長什麼樣?有我帥嗎?」薜峰很認真地看著她,打算從她嘴里掏出些贊嘆的話。當然是贊嘆自己的啦!
「你知道啦!在我眼中沒有人能與你相比的啦。不過那人似乎也很俊美。而且那個男人的笑容柔如春水耶!還有幾分燦陽的味道,不像你的笑容只會滿不在乎的——」
誤會已解除,她又吃起甜點了。
「這樣啊。」他點點頭,眸光直視前方的同時,心頭也浮起了疑慮。
柔如春水、燦如朝陽的男人?
MAYMAYMAY
蘇州的夜,同樣是繁星爍爍。自然,星星特別繁多的夜晚是很迷人的,也是會引得很多人放著床不睡而跑到房外看星星的。
元旭日當然不會放棄這詩情畫意的星夜之景的。他叫僕人在客棧的後院擺上香案,設好座椅,就偕同梅棄兒、元青來到了院中。望著點點星光,他的眸中也仿佛有了星的氣息,星的光芒。
「梅兒,今晚夜色很美是嗎?」
他拉著她坐在鋪設的座位上,俊逸的臉上浮現神秘的笑容,「梅兒,在如此美好的夜里,我想為你彈奏一曲,好嗎?」
「好。」梅棄兒乖巧地點點頭,柔柔地笑著依在他身旁,「你想彈奏何曲呢?」
「此曲無名,因為它是我無意中譜寫出的。不過這首曲子卻有一個來歷。梅兒,想不想听听它的來歷?」他看她,眸中映射的是異常神秘的光。
梅棄兒好奇了,「看你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什麼來歷說來听听吧!沒準听對了味兒,我會為它取一個曲名呢!」她開玩笑地說著。
沒想到元旭日卻點點頭,「正合我意!這曲子也只能由你來賜名呢!因為這首曲子就是因你而來的。梅兒。」他輕喚,本已清朗低柔的嗓音在他刻意放低的情況下更顯得溫柔如水,其中隱含的綿綿柔情更是將梅棄兒層層包
秉。
她中邪了。中了元旭日布下的情蠱,似是醉酒一般,她星眸半掩,夢囈似的「嗯」了一聲,等待下文。
看她如此,元旭日似乎很滿意,他伸手輕撫她的秀發,在著迷于那柔滑觸感的同時也開口低訴道︰「在雲中山上,一日偶然瞧見你在雪中練功。那衣袂飄飛凌空舞的情景,那似乎與雪同融的氣質——實不相瞞,那一幕深植我心,使我為你心動。雖然不是一見鐘情,可那時我的感覺你絕對無法想象。那一刻我就在心中對自己說,她就是你終其一生所想求的,你那飛雪中所展露的清冷氣息與面對我時的柔如春水更讓我相信也堅定了自己信念。我深深地明白了,你就是我永遠的眷戀。梅兒,我所要彈奏的這首曲子就是因你而來的。所以,在我彈奏的時候,你要用心去听,然後為它想個好名字。好嗎?」
梅棄沒有回答,她只是將琴擺到元旭日身前,以行動做出了回應。
元旭日看著她的舉動,薄唇始終含著笑。他盤膝而坐,將琴放到了腿上,再側頭深深地看她一眼,唇邊笑意更深。
低頭視琴,修長的手指撥動了琴弦。琴音頓起,但見指撥弦動,琴音迂回婉轉飄入耳中,仰頭看天,繁星點點似也隨音舞動。沒有別的形容詞了,因為那種絕紗的音感已無法以筆墨形容。
總之,人都醉了。
梅棄兒忽地飛身而起,和著元旭日的琴音,就在這萬里無雲的星空中起舞。說是舞也許不太恰當。因為生在瓊花宮、長在瓊花宮的她從未見識過何謂「歌舞」,自然也無從學起了。不過,她的即興之「舞」卻奇異地與元旭日的琴曲契合了,並且配合得天衣無縫。
白衣在夜色中更顯其純無比,而那裊娜的身形姿態,那面紗之外的一雙如水瞳——顧盼生姿。
人人為她而醉,人人為她而痴。
只可惜她眼中映照出來的始終只有一個元旭日。
一曲終,元旭日的手指剛離開琴弦,梅棄兒已經以一個天女散花般地回旋來到了他身邊。
抬眸輕笑,一伸手便將那「絕代天香」攬入了自己懷中,再不容他人貪看。他在她耳邊輕喃︰「你把我的琴曲給蓋下去了!」
她方才的美,竟似不是人間所有。看著因她的起舞而紛紛聚攏過來的人——男人,看著他們眼中那明明白白的傾慕之意,他嫉妒了!後悔呵!悔不該讓她在眾人面前展露。她的美本不該讓他人窺見的!
梅棄兒依在他懷中,星眸在掃視一周後仍回到了起點。從不知曉,原來她也可以「顛倒眾生」呀!只不過,那些眾生在她眼中都是一群無謂的蒼蠅罷了。她的眸與她的心早已給了元旭日,並且永世不渝。
靶受到那些「不速之客」的蠢蠢欲動,元旭日更加不快了。他猛地起身,順帶也將梅棄兒拉了起來,「我們先回房好嗎?我不太舒服。︰沒錯,就是不舒服。
乍聞此語,梅棄兒立刻順從,並且步子比元旭日還快,「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忽然不舒服了呢?要不要請大夫?你知道我只會解毒、治傷,別的我可不行。旭日——」
眼見佳人愈行愈遠,那一干人等雖明知那個白衣小于八成是裝病卻又無可奈何。
唉!真是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可惜!可惜!可嘆!可嘆!可……
主子忽然就那麼走了,元青也只好指揮僕人將座椅、香案收去。只不過再望向那一對相依的遠行背影時,不知何故,他的眼神似乎古怪得很,還有絲絲憂心。
擔心主子的「病」嗎?似乎是這樣了。
MAYMAYMAY
一路扶他回到他的客房中,倒杯熱茶先為他暖暖身子,然後便又是一串問句︰「你不要緊吧?還是很不舒服嗎?我去請個大夫?還是凍著了,歇歇就好了?旭日……」
停一停,又看看他的神色,「怎麼一直都不說話呢?問什麼你都不開口。我看還是請個大夫好啊。」說著,她轉身便要出門。
他似乎病得不輕呢!還是趕緊請個大夫好了,只是不知道他何時染病的呢?天天陪在他身邊,自己真是太粗心了,竟一直沒有察覺……真是的!他毒傷剛愈不久,身子本就虛著,自己又疏忽,若是有個好歹,可如何是好呢?
「梅兒,我沒事。」她要跨出門時才听到身後傳來這麼悶悶的一句。
她頭望著他,「真的?」
「嗯。」他仍是坐著,一動不動。
她回到他身旁,「你真的沒事?不用請大夫了?」她好認真地看著他,眸中沒有遮掩地顯現出對他的憂心。
他卻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我沒病,只是不舒服。」
而源頭來自于那些人對她的「驚艷」。
「不舒服?那還不是病嗎?旭日,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還是去找個大夫來吧。」她轉身又要去了,卻被他拉住了手。
「梅兒,我的‘不舒服’醫士是治不了的。」他若有所指。
只可惜梅棄兒現在遲鈍得無藥可救。她一門心思只在他的「病」上,「醫士為什麼治不了?」難道——「你是不是又中毒了?」她的手腕一翻,縴指又按在他的脈上,「很正常啊!你沒有中毒啊。」
「梅兒。」他忍不住要笑了。看著她,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終于讓他大笑起來,「哈哈哈……」
「旭日。」她好擔心。他到底怎麼了?一會兒說不舒服,一會兒又哈哈大笑。
笑夠了——不過看到她又想笑了。他盡力忍住。在心底長嘆一聲,她太遲鈍!「梅兒,你听我說,」他終于要解釋了,再不解釋只怕她會急死,也會想破頭皮。「我沒有中毒,」他先澄清這一點,「我也沒有病。我的不舒服來自于——」他說著反手將她抱住,伏在她秀發上,聲音便自發中傳來,「來自于那些男人對你的驚艷與企圖。」他的聲音好輕好低。
「我沒听清,旭日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她真的沒听清。
「唔。」無奈,他又說了一遍,感覺上很不好意思。因為他也自覺像個要糖葫蘆吃的小孩,手里已經有了,還一心怕別人搶。
她卻很感動。因為這代表他在乎她。
她的手輕輕地回抱他。
他抬頭看她,她也在看他。
于是,目光就此凝住。縷縷情絲自凝結的視線中逸出將二人層層包覆。正是兩情繾綣時。
驀地,一聲陰惻惻的怪笑自窗外傳來︰「好興致!竟然還在談情說愛.嘿嘿嘿——」
梅棄兒一驚,身子立刻攔在了元旭日身前,她雙手握拳,蓄勢待發地準備應接來人的攻勢。
「外面何人如此囂張!」她太大意了!
「自然是索命之人了!梅棄兒你領死吧廠隨著話尾的落音,幾名黑衣人相繼飛了進來,個個手持兵器目露凶光。
「閻門!」梅棄兒口中進出這兩個字。她的眸子驀地變得陰冷,其中似乎升騰了火焰——不溫暖,只有毀滅。
她還沒去找他們,他們便自個兒送了上來。哼!憑他們幾個也想要她的命?她還沒有這麼無能!
她冷冷地盯著他們。
在她的視線中,他們開始感到一陣陣發冷。真是怪了,難道他們開始害怕?呸!不可能。他們六個人,她才一個,還得分身保護那個「小白臉」,梅棄兒這次是必死無疑的。
伸手緩緩地取出那道銀光爍爍的「九連環」,她唇邊開始浮上一層殘酷的殺氣,並且那殺氣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愈見清晰,清晰到連她身後的元旭日也有了感覺。
「梅兒——」
听到這聲音,她似乎一震,不過並沒有回頭。她不想讓他看到她殘狠的一面。背對他,她開口了︰「什麼事?」聲音倏地變回低柔。對他,她永遠溫柔。
「沒什麼——小心!梅兒小心!」原本輕緩綿語在看到閻門之人向梅棄兒進攻的舉動後突然尖銳起來。
梅棄兒眯眸,九連環蕩了起來,閃著銀光將砍向她的大刀甩向一旁。想趁她和旭日對話而無法全神貫注時偷襲她?沒那麼容易!想著,手下的九連環宛如活了一樣忽左忽右地變幻著方位與招式將六人困住。
閻門派這幾個人來就想取她性命,似乎太低估她了,她的命還不到如此便宜的地步!若不是顧忌到旭日,不想讓旭日看到她血腥的一面,這些人早該尸橫當地了!
人影一閃,元青掠了進來。
梅棄兒向他使個眼色,叫他保護旭日,而她也就全神貫注地對這六人了。
閻門之人苦戰梅棄兒,也發現了他們不是她對手的事實,于是趁梅棄兒分心時一齊逃了出去。
梅棄兒見狀,丟下一句︰「旭日,我去追他們!」便追了出去。
此時天上的星星漸漸地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雲遮了,大地便顯黑暗了。
梅棄兒很快便追上一人,九連環頃刻索命。她又向前追去。很快,有五個人在九連環下喪生了。
她唇畔的笑更明顯了,陰殘的氣息將她包裹著。她不緊不慢地尾隨那剩下的人一起穿越大街小巷。
不急于殺他是因為她想知道閻門弟子在蘇州的落腳處,她要將他們盡數殺光。她要為緋瑤報仇,為瓊花宮千條人命復仇。
越過一道道小巷後,那人逃進了一家宅院,她立在大門前,抬頭看著那隱在黑暗中的匾額——「閻門分舵」。
好極了!
而宅子深處正舉行酒宴,整個分舵的人都在舉杯歡慶——
MAYMAYMAY
「舵主!想咱們閻門一共五個分舵,而門主卻偏偏來到了咱們蘇州分舵,還給了咱們一個好差事,嗝!」打個酒嗝,他又接著說道︰「看來咱們分舵是要時來運轉了!等賀老六他們提了瓊花宮那個賤人的頭回來,門主再賞了那一萬兩賞銀。嗝!呵呵呵……舵主,這多好呀!嗝!對不對?嗝!呵呵呵!」
「麻三,說得好呀!本舵主沒想也會因此得到門主的賞識而提拔去當大護法呢!到時候我這舵主的位子就讓給你了!哈哈哈哈……為美好的明天干杯吧!」說著,他舉起了大碗。
「好——喝!來,干杯!」
「對!為明天干杯!」
「來喝!」
「干杯!」
「……」
廳內笑聲不絕,杯碗相撞,一片歡天喜地。
忽然,自廳外狼狽地竄進一個黑衣人。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
「嗯?」舵主定楮一看,又笑了開來;「賀老六,怎麼樣?回來沒忘記割下那賤人的頭吧?」他倒了一碗酒,「來,賞你的,你為本舵立了一大功啊!」
「舵主!」賀老六不敢抬頭。
「嗯?其他人呢?怎麼沒回來?」
「他們——死了!」
「哦,那也沒關系,只要是帶了那賤人的頭回來就行了,為立大功死幾個算什麼!來,喝了這碗酒!」他搖搖晃晃地自座上下來走到賀老六身邊,「怎麼沒包裹?」他才發現一點兒不對勁兒,「你沒帶回人頭?」
「人頭怎麼沒帶回來?你忘啦?」他抬腳就踢,「沒用的東西!這麼點兒記性也不長!」他張口大罵,「去給我再跑一趟,混賬東西!還不快去?」
「舵主——」賀老六不動,他想說明情況。並非他不長記性,而是根本沒本事殺得了瓊花宮的梅棄兒啊!
不過不用他解釋了,那舵主在看到廳門口立著的人時也明白了一切。原來,他們沒能殺掉梅棄兒啊!
「要我的人頭?」梅棄兒冷笑,眸中一片冷肅,「就怕你們沒本事!」
說著,手中銀光一閃,隨著九連環的出擊,她的身形也隨之而來,那名舵主倉皇招架,還沒來得及拿出兵器便已命喪黃泉,成為今晚第六個喪生于九連環下的人。
冷眸眯,銀光起,在那被驚嚇醒酒意而紛紛取兵器聚攏來圍攻的人圈中,梅棄兒游刃有余。
九連環招招索命,幾乎是光芒無擋,所到之處皆亡魂。
在這樣的打法下,閻門之人便像是菜案上放的成堆魚肉,在九連環的砍剁之下數量越來越少。
天也似乎陰了,風吹來,陰淒淒。
解決掉最後一條人命後,她依照慣例伸手取出一條白絹帕將九連環擦拭一遍,很認真很認真地擦拭。
擦完後,她將絹子隨手扔在地上。
轉身,向大門走去。旭日在等她回去。等急了吧?
MAYMAYMAY
梅棄兒走後不久,分舵中來了兩個人。
其中一人身罩白斗篷,頭戴紗罩,另一人一身黑袍,眉目之間依稀可辨——竟是亢龍。
一見到遍地尸橫,亢龍氣急敗壞,而那人卻揮揮衣袖,無可無不可地說了一句︰「人都死了。」
亢龍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此仇不報非君子。若讓我查出凶手是誰,我一定要滅了他全家上下!」
身旁的白衣人輕哼一聲,自地上撿起一條白絹帕。他看過之後輕輕地笑了,「是她。」原來是她呀,早該想到的。既然他來了,那她沒道理不來呀!哼,果然呀。
「是誰?」亢龍問道,大有得知人名後便殺去他處的意思。
「梅棄兒!」白衣人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梅棄兒?」亢龍重復著,「是她!她不是今日才到蘇州的嗎?怎麼晚上就找到了這里?還滅了我的分舵!」梅棄兒,我一定要殺了你!
「答案並不重要,不對嗎?重要的是結果,你想要的結果。」白衣人輕笑著,在夜風的吹拂下,他似乎有了一種若仙的飄逸之氣。不過那只是幻象罷了。他本沒資格成仙。
「我要的結果——就是她死!」亢龍狠狠地低吼著,心中猶自氣怒著。梅棄兒,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呵……」白衣人又笑了,他淡淡地開口︰「堡主似乎也來了,亢龍,還不迎接?」說著,他已跪了下去。
亢龍一听也趕忙跪下。
「呵呵呵呵——」一陣令人發毛的笑聲過後,二人身前出現了一個身穿寬大衣袍的男人,他似乎穿的是黑袍,但又不太像。
「焰!你的耳力似乎敏銳了許多呢!哈哈哈哈……」他的聲音低啞卻含著無窮的勁力。
「堡主過獎了!」焰恭敬地回答。
「嗯,」堡主輕嗯了一聲,然後掃視著遍地橫尸,「怎麼,都死了?亢龍,你手下似乎沒什麼有用之才嘛!」
「是——」亢龍不敢抬頭,對這個傳聞中喜怒無常的堡主甚是懼怕。若是不為了給妹妹報仇,他才不願與這堡主有什麼瓜葛呢!一不小心惹毛他,他的命不就不再屬于他了。不過說來也怪,閻門與嘯堡素無交情,當日他準備向瓊花宮挑戰時這嘯堡竟派人來幫他。若是為了他那賞金,不可能呀!嘯堡富可敵國,怎會在意那區區一萬兩銀子呢?但若不為賞金,嘯堡又為了什麼而助呢?
「亢龍,對于梅棄兒,你有什麼主意嗎?」低啞的聲音又起。堡主的臉完全隱在暗影中,並且似是與黑暗融為一體。
「在下會精挑高手去刺殺梅棄兒的。」是呀,他會傾巢出動,將閻門所有的高手都召集起來圍剿梅棄兒的。
「哈哈哈哈……」堡主听完竟仰天大笑起來,許久之後才低罵︰「蠢材!」
「是——」不敢有任何反駁的話,他只能咬牙認了。誰叫那罵他之人是武林傳聞中最神秘的嘯堡堡主呢!
「哼!」不再理他,堡主又轉向一旁的焰。焰比他要聰明多了,「焰,你有什麼主意嗎?」
「回堡主,屬下雖沒有什麼好主意,但是屬下知道以閻門之人的修為與那梅棄兒硬踫硬地正面交鋒是討不了便宜的。」他見識過梅棄兒的武功,自然在心中對她有了個底兒,也許他的功力才可與梅棄兒打成平手吧!
「嗯。」堡主似乎對焰的話很滿意,他點點頭又道︰「與梅棄兒正面交鋒雖不智,不過在過程中若動些手腳,形勢就大不相同了。哈哈哈哈,懂了嗎?」
「屬下愚昧,請堡主明示。」焰的心中雖有了些譜,可是為防萬一還得仔細求證。
「梅棄兒身邊還有一個人——」他也只說到這里,「明日黃昏,梅棄兒將到城外的觀音祠。成功與否就看你們的了!」說著他如來時一般迅速失去了身影。
夜空中徒留笑聲,「哈哈哈哈……」
焰望著那漆黑的夜空沉思了。不去理亢龍的句句追問,他一徑沉在自己的思緒里。
他似乎越來越不懂堡主了。
為什麼?堡主若要梅棄兒死是舉手之勞呀,何必費這麼大勁兒來繞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