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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色 第3章(2)

自那一年他沒了娘後,渾身冰冷的氣息便仿佛生人勿近,要不是她總像個跟屁蟲似的追在他後頭,一直「奇善哥哥、奇善哥哥」的喊著,他不會再有笑容。

她那一聲聲甜軟的叫喚就像是穿石的水滴,一點一滴地鑿開了他冷硬的心牆。

任性地在他心里窩著後,就怎麼也趕不走了。

曾經他以為在這茫茫人海中,她會是他一生的親人,不知不覺間,他又將她從親人變成了愛人。

十八歲的他,因為愛上了十四歲的她,所以總是不厭其煩地讓她纏著,靜靜地守護她,等待她長大。

他原以為,今生這樣就足夠了,偏偏她給了他這個夢想,卻又狠狠敲碎了他的心--

有人願意出價買他的命,她爹娘和她居然就毫不猶豫地出賣他,甚至成為幫凶!

因為只有她知道,在那趟為車家出門辦事的路途上,他會繞道去盈陽縣替她買最愛的檀香木,所以,當他在途中遇刺,再听得那些盜匪口口聲聲地說車老爺和車夫人交代讓他們不能留下活口時,他就這麼牢牢地記住了這筆帳……顯然有人並不在意她的許諾,就連臨行前的依依不舍也不過是作戲一場!

那段始終不斷在他腦海里盤桓的對話,成了他人生中最諷刺的笑話,這個恨,要他如何放得下……

「你難道不好奇,在明知你那麼恨她的狀況下,她卻還眼巴巴跑來陰縣的原因嗎?」

儲仲泉是個成功的商人,向來有著最敏銳的觀察力,雖然他的話說得沒頭沒尾,可儲仲泉卻認為事情似乎不似他說得那樣簡單。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曾經對他做出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傻傻地自投羅網?

「那也不關我的事。」

「我倒覺得你應該去把事情弄清楚。」

「我不要。」對于好友的提議,閔奇善想也沒想的便拒絕,他早已決定切斷所有的過去,若非她無端招惹,他們今生應該是老死不相往來。

那種被背叛的傷太痛,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再嘗一次了。

「兄弟,我不記得你是這般膽小的人。」薄唇勾起,儲仲泉低沉的嗓音取笑道。

「誰膽小了?」說他膽小,閔奇善可不服氣,黑眸一瞪,銳光驀地迸出。

可惜的是儲仲泉才不吃他那套。「你甚至沒有勇氣去弄清楚她的來意,這樣還不夠膽小嗎?」

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與其這樣氣沖沖地將人趕走,還不如弄清楚她的來意,然後擬定方針痛擊敵人,才是上策。

「我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與她攪和……」閔奇善不想承認儲仲泉的話,他兀自爭辯,但聲音卻越來越小,也越來越心虛。

「你究竟在怕什麼呢?」儲仲泉凝視著他問道,不等他回答又繼續說︰「是怕落實了你的一切猜測?還是怕知道自己真的誤會了她?」

如果心頭真那麼堅信車汝月背叛了自己,以閔奇善的烈性子,怎麼可能就這樣輕易善罷干休?

因此,儲仲泉幾乎可以斷言,其實好友心中還暗藏一絲希冀,希望事情不是如自己所想。他不想去查證,就是擔心一旦她的背叛罪證確鑿被證實,那麼他的顛狂絕對會傷害到她。

眼前這個口口聲聲說自己這輩子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女人的男人,只怕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已愛慘了吧?

這會兒,儲仲泉不單只是好奇了,幾乎是在瞬間就決定插手這件事。

自從救起閔奇善的那一刻起,這家伙就總是無怨無悔的幫著他,這份情他雖然從來不說,可一直牢牢記在他心底。

以往他不知好友心有魔障,如今既然知道了,事情總要有個完結人生才能繼續走下去。

「你別胡說,我不可能誤會她。」

「那敢情好,既然你相信自己不可能誤會她,陪她玩玩又何妨?」

「我不要!」

「給我一個理由。人總得了斷過去才能繼續往前走,難不成你想一輩子守著對她的愛,孤孤單單的活下去嗎?」儲仲泉就怕這事成真,所以才非得逼著他去面對。

「我不愛她!」

「那就證明給我看。如果你當年遇刺真是出自于車家之手,別說是你,就連我都不會放過他們。」看閔奇善蹙著眉,仍躊躇不前,儲仲泉續道︰「在這個節骨眼,不用在意薛家了,明兒個我就請人去同丞相捎個信,便可讓薛尚書忙得焦頭爛額,再也沒時間來尋你的穢氣。」

儲仲泉豪氣干雲的許諾,反正這渾水他是蹚定了,而且,他還打算找個時間去會會那個將好友搞得六神無主的姑娘--車汝月。

掐指算算……又掐指再算,每算一回,車汝月的心就更沉了些。

她知道自己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偏偏這兩天閔奇善又躲她躲得緊,無論她怎麼纏著李總管問他的去向,他都像有天眼通,總在她找到他的前一刻就已離去。

這場你追我跑的戲碼演了兩天,也把她的耐性給磨得精光,今兒個,她是鐵了心地要等到他。

她得說服他跟她回到京城去,否則,她真怕他會遺憾一輩子。

他若恨她,她可以將委屈全都往肚里吞,可她舍不得將來他的心里有一點點的遺憾,因此她特地等在這兒,就算等到天亮也絕對不放棄。

她閉目回想,任由往昔全都溜出來在腦中嬉戲玩耍,這些年要不是靠著這些回憶,她壓根就活不下去了……

初時,她以為他真的死了,鎮日以淚洗面,萬念俱灰地幾乎就要隨他去。

若非她爹娘不放心,日日夜夜派人守著她,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殞成為一堆枯骨了。

就是憑著一股為他守著一切的心意,她才能自日夜磨人的相思中活過來。當知道他可能還活著的時候,她更是想也沒想的就從京城快馬趕過來。

「咦……」發現似乎有人進房,她拉回思緒,深吸了一口氣才準備要面對他,他已經發現了她的存在。

「我倒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你竟養成了夜闖男人房里的習慣?」他冷冷的話語夾槍帶棍,打重逢對她就從來沒有絲毫好臉色。

「我是來問你,你究竟要不要同我回京城?」

「你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要我回去,是想再次故計重施嗎?」

沒有前幾日的暴跳如雷,這會閔奇善只是懶洋洋的斜倚著門框,一雙黑眸炯炯地凝望著她,眼底的溫度依舊冷冽地讓人心里發寒。

听見他的問題,她站起身,踩著堅定的步伐朝他走去,眸中滿是眷戀。

驀地,她蔥白似的手指抬起,輕輕劃過他有稜有角的臉龐,緩緩啟口問道︰「如果我說我從來不曾有過一丁點的念頭想要害你,我爹娘亦不是有心害你的,你願意相信嗎?」

對他的感情像是生了根,已在她心里盤根錯節,今生今世她只認定他是自己的夫婿,又怎麼可能會害他呢?

「不信!」他的回答完全沒有猶豫,直截了當。

「因為你不信,所以才恨透了我,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真的不曾有過害你之心,那你怎麼辦?」她喃聲輕問,柔荑順著他的臉龐下滑至他胸前,隔著衣裳,感受到心房底下令她心安的跳動……

他還活著,真好!

她不禁在心里嘆息,就算他誤會了她、就算他恨著她,但只要他還活著,什麼都沒有關系了。

「我並不認為會有那麼一天。」閔奇善沉下臉,揮開她的手。短短不過三天的時間,已經第二回有人問他這個問題了。

其實,即使他嘴硬地拒絕相信這樣的可能性,可心里卻悄悄泛起了一絲渴望,多想再相信她,擁著她……

「這世間的事,誰也說不準。」車汝月吐氣如蘭地說,周身隱隱浮散出來的幽香,惹得他驀地感覺身體一陣燥熱。

「你敢說你爹娘沒有收了閔家人的銀子?」

必于這點,她的確無話可說,她爹娘確實收了閔家人的銀子。

「你敢說我現在會在陰縣,不是因為五年前你告訴了他們,我會繞到去盈陽縣?」

「我沒說!」雖然他語氣嚴厲、咄咄逼人,可已足夠教車汝月驚喜萬分。至少他肯談了,這樣就表示一切還有機會。

打小她就多少從爹娘口中片段的知道,其實其他的閔家人對閔奇善並不友善。

對他們來說,這個出自偏房的唯一男丁,是個阻礙他們、名不正言不順的繼承人。

因為他的存在,讓許多人的利益也跟著受損,所以說他是眼中釘、肉中刺也不為過。

自從他以她未婚夫的名義寄住在車家,大大小小的意外就不知發生過幾回,為此她早就養成了保護他的習慣,無論他人在何處,她都不會拿他的事情來說嘴,就怕萬一讓有心人知道了會對他不利。

「這事除了你以外,還能有誰知道?」見她毫不猶豫的否認,一雙美眸清澈無偽,閔奇善自然不肯放棄的再次追問。

「或許是隔牆有耳吧。」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了。

必于這件事,車汝月的心里也同樣不明白,這些年來她始終懊惱自己沒有好好的保護他,不僅愧對了他,也愧對了將他交付給車家的娘親。

「所以,你不是存心害我?」

「不是。」

「那你為何硬是要逼我與你回京?」而且還拿他娘的遺物相逼,好個‘光明磊落’的手段!

「因為我要你去拿回屬于你的東西,也要你去找出事情的真相。」

從知道他還活著開始,她就沒有一刻不這麼想,初時她不解他為什麼活著卻不願意回到她身邊,後來才知道那個暗地里操弄一切的人好陰險,將所有事情全都嫁禍給她和她爹娘。

他恨她恨入了骨,怎麼可能還會想回車家?

這幾年來,她表面上按兵不動,實際卻是日日思索、探查,可幾乎要耗盡了千金,她仍查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可以還她清白。

直到心頭的思念已一點一滴堆積成千丈雪,理智再也無法壓抑,她才會瞞著爹娘和所有人,一個人偷偷來到了陰縣。

她相信,只要她能說動閔奇善回到京城,那麼幕後的那雙黑手就會按捺不住地再出手,屆時她便能找到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是孤注一擲的賭注,也是她最後想得到的方法了。

「所以,只要我願意同你回京,咱們的婚約就此作罷?」

「是……」瞧他迫不及待想要與她再無瓜葛,車汝月的心驀地一緊,她點了點頭,給了他希冀的答案,雖然神情勉強自持,但編貝皓齒已不自覺緊緊咬住菱唇。

她付出一切,只是想要換得一個證明自己清白的機會而已!

見芳唇幾乎就要被她自個兒咬出血絲來,閔奇善的眉頭驀地一皺。

在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前,他的手就已先一步地伸出去,用稱不上溫柔的力道揉弄著她的唇瓣。「松開!」

總是這樣,每次她只要受了委屈,就會露出這副小可憐的模樣。

車汝月听話的松了口,因為他這舉動而驚喜萬分,雙手更是沖動地握住他厚實的大掌。

她滿懷希冀的問道︰「你還關心我嗎?」

「我只是怕要不回我娘的遺物。」閔奇善沒急著收回手,冷冷地說道。

「是嗎?」車汝月原本瞬間發亮的臉龐倏地又黯了下來,但她旋即振作精神說道︰「沒關系,無論什麼原因,只要你有一丁點關心我,我就滿足了。」

「你……」聞言,閔奇善驀地抽回手,罩上她那雙清亮無偽的眸子,拒絕讓她無辜的眼神再影響自己。

「不過就是去趟京城,有何了不起的?只要能夠擺月兌你,縱是刀山火海走一遭我也會去!」

他的話,字字如冰刀般將她傷得千瘡百孔,她卻連喊痛的權利都沒有,因為再張開眼,他已宛若疾風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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