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嬌蘭 第四章

「你為什麼拒絕?」

如火車頭沖進來的佳人,一雙眼冒著火焰,燒得胡國良措手不及。

懊死的!

秘書在干什麼?,睡著了?還是跑去開小差?居然讓姚惠嘉闖進他的辦公室!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從見到她的慌亂中恢復過來,國良拿起桌上的文件擋住她咄咄逼人的怒氣,假裝正忙碌的研究。

「你拿反了!」她不客氣的一把抓下那份文件,砰的一聲,文件摔落在桌面上。

柄良無法置信的瞪進那雙清澈的眼瞳里,那寫得滿滿的「抓到你了」的揶揄,有如淬毒的箭矢不留情的射向他。

「我喜歡倒著看不行呀!」他一張俊臉因惱羞成怒而漲紅,不請理的為自己辯解。「倒是你胡亂沖進人家的辦公室到底想做什麼?」

惠嘉在他冰冷的質問下,心頭猛然一痛,對自己的行徑震驚得無以復加,小臉兒一會紅一會兒青,恥辱、憤怒及驚慌混雜的情緒如雷電交加般在心上大作,她像是無法承受般的搖搖晃晃倒退一步。

她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有如豆大的雨點一次又一次的擲落心頭,擲得她的心好痛。

惠嘉捏緊拳頭,如遭雷擊般的領悟使得她臉色發白,冒著火焰的眼眸氤氳著脆弱、易受傷害的雲霧。

柄良看得心頭劇痛,沖動得想跨越過兩人間的桌面,到她身邊摟她進懷里安慰。然而,他終究什麼都沒做。因為跨越了那道桌面,就等于跨越了他想刻意對她保持的距離,就再也無法回到他原本的平靜了。

但什麼都不做,真的可以船過水無痕的恢復心靈的平靜嗎?昏惑涌上心頭,他困在自己的無解難題里。

惠嘉沒發現他的掙扎,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平靜,同時間想要厘清楚一瞬間的思潮起伏代表的意義。是她想的那樣子嗎?

沒有喜悅,只有苦澀,跟她年輕的心靈曾經幻想的有所不同。也與她曾有過的小小單戀,以及純真不解世情時,從異性那里得到的小小必注與傾慕的感覺迥異。更與她從親朋好友身上見證到的愛情面貌不同。反而像最近接觸的那本書里,引述自莎士比亞《羅密歐與茱麗葉》里的話相似。

愛情是溫柔的嗎?它太粗暴、太專橫、大野蠻了。它像荊棘一樣刺人。

她被刺傷了,當她發現愛情的同時,也被傷及遍體。

淚就這樣無端落下,管不了是在他面前,管不了會泄漏剛剛領悟的秘密,就這樣任性的宣泄。

其實早在他躲她的時候,她就該有所警覺;然而她怎會知道愛情竟來得這麼莫名其妙!

他不是那種會令她一見鐘情的對象呀!不屬于她曾經憧憬過的那種俊秀聰明的人兒,國字臉形上鐫刻的五官雖是深刻迷人,但整體給人的感覺卻是草莽氣質居多的粗獷剽悍,跟她習慣面對的文質彬彬男子不同。

可人生中有諸多不由自主的牽掛,感情之事就是其中最身不由己的,她才會半點警覺都沒有的深陷下去,幡然領悟時已來不及拉回淪陷的心。

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苞隨著郁結的心事往前回溯,不尋常的相遇引來不預期的情鐘。莫名其妙的為他魂牽夢系,仿佛兩人之間有條看不見的命運鎖鏈,令她一顆芳心想要親近他,而他自始至終表現的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他受傷的隔一天,拍完廣告後,她去醫院想探望他,他的公關人員以他不願引起更多議論而婉拒。當時她的難堪,只是自尊心受傷,還是根本就是心碎?

便告在一星期後推出,突然之間,她成了家喻戶曉的廣告明星,廣告邀約如雪片般飛來。礙于人情,也因為無業游民的她想賺些生活零花,就這麼答應下來。不曉得是不是下意識的,合作的廣告公司大部分都是前鋒。偶爾她在前鋒影業大樓里遠遠地看到他的影子,四日交接時,她禮貌的想對他微笑,他卻視而不見,本來像要走過來的身影,忽然間改變主意,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罷開始,她僅僅感到困惑,外加些許受傷和遺憾,但兩次、三次,她再遲鈍也看出他是有意躲她。無法追過去質問,只能悶在心底,承受這份傷痛。直到張英端剛才告訴她胡國良不答應為川崎峻拍攝MTV,使得她原本期待能借著共事的機會厘清楚他為何躲著地的熱切心情頓時像被冰水澆冷。

他會拒絕真是因為公務繁忙?

可听張英端的語氣,胡國良會婉拒這麼重要的CASE似乎頗不尋常。她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因為她的關系才拒絕的?

心底的疑問如雪球越滾越大,終于到了不弄清楚,心情就得不到安寧的一刻。問明他的辦公室所在,她不顧一切的闖來,一心想從他嘴里得到答案,卻被他這句她到底想做什麼,將滿腔的激動都給哽咽在喉頭里無法動彈,只剩下萬般淒楚及幽怨郁結在胸口,借著淚水向他控訴。

她到底想做什麼?

當兩個月來的心情點滴電光石火的閃過腦海,惠嘉悲慘的領悟到內心真正的渴望。不是來質問他為何拒絕川崎峻的MTV拍攝,而是想問清楚他為何躲著她,不肯正視存在兩人間的情愫。

是的,如果他對她沒有一丁點感覺,根本沒必要躲她。因為她自始至終都不曾表現得像個熱切的追求者,她做的最大極限不過是到醫院探視他,不過是在兩人不期而遇時對他露出笑容罷了。

這些都是最基本的禮貌,胡國良沒必要怕得見了她就想逃,甚至拒絕為川崎峻這種國際紅星拍攝MTV!

她真有那麼可怕,怕得讓他寧舍名利,也不願意面對?

傷心使得原是一滴兩滴的淚,瞬間滂沱如雨了。

「你你你……」國良被她臉上那陣說來就來的西北雨嚇得慌了手腳,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不曉得如何是好。

他又沒說什麼,她怎麼哭了?

他慌亂的找到一盒面紙,繞過辦公桌來到她面前。

「你別……哭……」他結結巴巴道,將整盒面紙遞向她。

惠嘉沒有伸手接過,只是淚盈盈的直瞅著他,活像被他狠狠欺負了一頓的小甭女。

柄良想伸手摟她進懷安慰,但手伸到一半頹然的放下。他越過她急急來到門口,發現門外的秘書座位空無一人,在找不到幫手的情況下,氣惱的摔上門,回到她身邊。

「那里……」他指向沙發。

見她不為所動的噙著泡眼淚冷冷的與他對視,國良心知再不采取行動,只怕有一場傾盆大雨等待他。咬緊牙關,顫抖地伸手抓住她縴細的胳臂,將她拉向一組L型的藍色沙發坐下。

她的手臂好細,他寬大的手掌可以完全掌握住,隔著短袖毛衣和襯衫布料感覺到她的體溫。突然,那溫度像會燒人似的燙到他,國良幾乎是粗暴的甩開。

這使得惠嘉眼中的淚水重新凝聚,他只得抽出面紙為她拭淚。

「噢,好痛!」哪有人這麼粗魯的?她氣惱的揮開他的手。

「對不起,我沒有幫女人擦過眼淚……」他困窘的解釋,索性將整盒面紙強塞進她懷里。

他怎麼知道她的皮膚那麼敏感?輕輕一擦就發紅生疼?他只是用擦鼻涕的力氣擦呀。

柄良搔搔頭,表情一徑的無辜。他是那種嚴格遵奉「男人不該讓女人流淚」的男人。所交往的全是熟知男女游戲規則的女人,大家好聚好散,不興哭哭啼啼那套。像惠嘉這種說哭就哭的嬌嬌女還是頭一遭踫上。

咦,這麼想來,他是把她當成交往對象了?

他苦著一張臉,不明白怎麼會讓情勢發展到這里來。他不是用盡一切努力想將她隔絕在生命之外,不讓她靠近嗎?

算了,現在煩惱這些都沒用,還是先想辦法止住她像一轉就開的水龍頭滴個沒完的眼淚吧!

「你還要哭多久?」瞪著她涕淚縱橫的嬌顏,一種滿心的煩亂隨之而起。

她為什麼不像電視上演的潑婦哭得那麼難看?這樣他就可以厭惡的不理,而不是心疼得要死。

她是那種不出聲音的哭泣。透明的水滴自她微微紅腫、但仍美得令人心悸的瞳眸里靜靜涌出,順著她透明、泛紅的柔女敕頰膚流下,偶爾吸一吸紅紅的鼻子,誘人的小嘴輕顫著微張,一雙盈滿控訴的眼眸隔著彌漫的霧氣瞪過來,瞪得他莫名其妙的愧疚起來。

可他有什麼錯?

他不過是聲音大一點的問她要干什麼而已,這樣也哭?

索性站起身走到小冰箱為她取來果汁,笨拙的插上吸管遞過去,與她保持一個座位的距離在長沙發的另一端落坐,瞅視她的陰郁表情似乎對她竟敢哭給他看有所不滿。

其實惠嘉的淚意早在他說「沒有幫女人擦過眼淚」時就停止了,她只是睜著依然濕濡的水眸靜靜的梭巡向他,想從那雙深黑的雙眸里窺探出他說那句話的意思。

在認識他的最初,她就掩飾不住一種想全盤了解他的急切,下意識的搜尋有關他的報導。瑞雪表姐在財經雜志當記者的好友薛道倫給了她一堆胡國良的花邊新聞剪報,看得她有好幾天氣得胃痛。午夜夢回時,一個人蒙在被子里,任不曾有過的強烈痛楚侵佔整顆心,胡里胡涂的落了滿枕的淚。

現在想來,只為她早已為他動情,才會那般生氣吧。

如今听他親口說不曾為女人拭淚,那些報導又是怎麼回事?純屬虛構?還是他的女友都不哭的?

這些懷疑一一在心頭過濾了一遍,她隨即決定不去多想。對于她來不及參與的過去,她有什麼資格去追究?她只想知道一個不曾為女人拭淚的男人,何以看到她掉眼淚就一派慌張?盡避他為她擦眼淚的動作粗魯了點,口氣也不溫柔,但他的眼光卻淌滿熾熱的情感暖流,讓她明白他是關心她的。

「你不希望我哭,就老實回答我你拒絕為川崎峻拍攝MTV是因為我嗎?」盡避聲音仍有著濃濃的哽咽,她濕漉漉的眼眸倒是格外冷靜、犀利,不容人逃避、忽略。

柄良險些嗆了氣,萬萬料不到她會問得這麼直接,那雙他見過最澄澈、坦白的眼眸中,火焰靜靜的燃燒著,熾熱的光度讓他幾乎無法凝視。

任何人對著這麼一雙眼楮都沒辦法說謊的吧?

他心虛的轉開眼楮。

「你怎會這麼想?」

「太明顯了,不是嗎?」對于他的閃避,她感到一陣失望,但仍深吸了口氣,不放棄的接著道︰「如果沒有我,你會拒絕為川崎峻拍MTV嗎?他不但是名氣席卷全亞洲的超級巨星,同時也是川崎財團的繼承人,能跟他合作對你本人及前鋒集團都是個大利多。你卻以公務繁忙推拒了這麼好的機會,難道川崎財團的生意不算是值得你花時間處理的公事嗎?難道在你心里川崎財團仍不夠分量得到你的關注?你這麼做,要川崎財團及川崎峻本人怎麼想?」

在她咄咄逼人的質問下,國良幾乎無招架之力。可不對呀,他眯起眼,狐疑的打量那張猶有濕意的秀美嬌顏。盡避她的神情平靜,一雙眼眸也很鎮定,但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來以她的單純會說出這麼商業的話。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國美曾跟他提過姚惠嘉是歷史系畢業,一個歷史系學生也懂商場的事?

「是誰告訴你的?」他眼神凌厲的問。

惠嘉並沒有被他忽然間板起來的嚴峻臉孔給嚇住,她靜靜的看了他一會兒後回答︰「是張總監跟我說的。」

「張英端!」他一字一宇的從齒縫間擠出,眼光冷厲得像要殺人。

「他沒說錯,對不對?」

「他告訴你,我是為了……你?」這家伙敢這麼說是不要腦袋了嗎?

「他沒這麼講。張總監只說你這麼做頗不尋常。他還說你這樣讓他不曉得該怎麼回復川崎財團。又說,要是老實講了,川崎峻可能會認為你很不賞臉,一氣之下撤回在台灣拍攝MTV的計劃,到時候他就很對不起我。因為他知道我很期待這次的拍攝,刻意將檔期挪出來配台。」

「你很期待?」他不禁想問她是為什麼期待了,但這句話始終沒有說出口,只以眼神無言的詢問。

惠嘉的臉皮沒有厚到能夠承認自己所期待的是跟他共事,秀氣的曼頰涌上淡淡的紅暈,微垂下還沾著淚水的睫毛低聲道︰「川崎財團這次提供的酬勞還挺優厚的,再說能拍川崎峻的MTV,對我也是很不錯的經驗,我是他的……」

呃,這麼說算不算說謊?她是在接下這次的拍攝工作後,才請人買他的專輯來听。

「他的歌很不錯,我喜歡,所以我算是他的歌迷吧。」

這番解釋讓國良有些氣餒。他想听什麼?他不禁嘲弄的問自己。難道他希望她回答她之所以期待是因為他嗎?

「你是因為擔心他撤回拍攝計劃,所以來找我?」他乖戾的垂下嘴角。「你想借著拍攝川崎峻的MTV而名利雙收?」

惠嘉雖然氣惱他將她的來意曲解了,仍隱忍住心頭燒起的一把火,因為她一否認,就代表得說出真心話。而現在還不是她向他攤牌的時候,在她芳心深處仍有著男女之間最保守的觀念,認為還是該先由男方開口表示愛意。

「你要這麼想也可以。」

沒想到她是那種人!

他既心痛又失望,深邃的眼眸射出含帶鄙夷的寒光,嘴角譏誚的揚起。

「拍川崎峻的MTV就對你這麼重要?如果是這樣,你放心。就算川崎峻撤回拍攝計劃,我還是有辦法捧紅你!」

「那不一樣!」她又羞又惱的怒視向他,氣極了他竟敢用這種眼神瞧她。「進入廣告界對我是無心插柳的結果,我從沒想過因此大紅大紫,成為影視名人。我想要的只是賺些零用錢!我已經大學畢業了,不方便再向家里拿錢,雖然父親、大哥和兩個表姐都很寵我,也都很樂意給我零用金花用,但我真的沒臉再做伸手牌了。既然有機會多賺些錢,我當然要把握,不像你想的那樣!」

「如果只是這樣,我可以幫你找個……」他本來想說長期飯票,最後改口道︰「優差。」

「我要找工作還不容易!」她給他一個大白眼,驕矜的臉兒略略往後仰了些,神氣的睥睨向他。「早在我還沒畢業,我兩個表姐夫就準備好工作等我了!就連爸爸也幫我找好了代課老師的工作,可是我不願意,因為那跟我的理想及所學不同。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只是將拍廣告當成副業,我的正業是寫歷史小說!」

好凶喔!

除了老妹外,國良還是頭一次被女人吼。奇怪的是,他心里竟沒有絲毫不悅。難道他潛意識喜歡女人對他凶?否則何以難以數計的紅粉知己向他獻媚,他都可以毫不留戀的跟她們說bye-bye?

「原來如此。」他清了清喉嚨,掩飾自己對她的失神。「我是誤會了……反正那個……」

咦,他到底想說什麼?國良忽然間忘了他們說到哪去了。明亮的大眼反映著他的思緒。

「我之前問你,你拒絕為川崎峻拍攝MTV是否是因為我的關系,你還沒回答呢。」惠嘉好心的提醒他。

柄良倒情願她忘了有這件事了。

傷腦筋!他睜著無辜的眼眸陷進長考。如果承認了,她一定會問為什麼,到時他要怎麼回答?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要怎麼跟人說呢?

「我之前好像也有問你怎會認為我的拒絕是因為你喔。」他狡獪的以問答問。

惠嘉沒有拆穿他的詭計,反而甜甜一笑,明亮的眼瞳早已是雨收雲散,閃耀的如陽光燦爛。

「你怕我。」

「什麼?」他挖挖耳朵,還以為自己听錯了。

「你先是拒絕我第二次到醫院探訪你……」

「我是不想被人誤會……」

「不要急著否認,先听我說完。」她打斷他的辯解。「這兩個月來,我們在前鋒影業大樓巧遇了好幾次,你見到我就躲……」

「我沒有……」他臉紅紅的說。

「你敢對天發誓你沒有?」她傲慢的嗤笑。

「我……」他在心里嘀咕,女人是怎麼回事,老是要男人發誓?連這種小事都要他發誓,實在是……

「不敢發誓也沒關系。只要你答應為川崎峻拍攝MTV,我就信你是不怕我的。」

「為什麼我要用答應來表示我不怕你?」他抗議道。他又不是傻瓜,才不會那麼容易上當呢!

「哼,我就知道你在害怕。」她一副將他看透看扁的鄙夷樣。

盡避知道這是她的激將法,但,是可忍孰不可忍!柄良絕不容許自己被女人看輕,尤其這個女人還是姚惠嘉。黑深的眼瞳危險的眯起,嘴角噙了抹不懷好意的笑。

惠嘉忍住退縮的沖動,勇敢的迎接他眼中的挑戰。

「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嗎?」格外低沉沙啞的性感嗓音咕噥的響在她耳邊,那張粗獷的臉顏跟著逼近過來,惠嘉呼吸一窒。

她輕輕顫抖著,沒有比現在更清楚意識到他們是獨處在一間大辦公室里的事實。而以胡國良的名聲,跟他獨處對任何一個潔身自愛的好女孩而言都是種冒險。

然而,他聲音里的誘人感覺,那搔拂著她神經末梢引起戰栗的陽剛語調,在在逗引著她體內想要冒險的因子活躍起來。

她大膽的迎上他放肆輕佻的審視,話氣輕柔但堅定的道︰「是的,這是我想要的。」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柄良刻意裝出的女性殺手嘴臉差點破功,趕緊將上下眼瞼擴張的眼肌傍眯起。這妮子曉不曉得這麼回答會讓男人想入非非,引起性沖動?

因為他現在就有這種感覺!

柄良氣得不曉得該伸手抓緊她柔肩,用力搖醒她的理智,,還是把手放到他渴望了幾乎有一輩子的性感嬌軀上,借以平撫從下月復深處傳導向鼠蹊部的強烈躁動。

但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凶狠的瞪視著她毫不畏懼的天真嬌顏,對自己被她一句話就挑起的生理感到震驚。

老天爺,這樣下去他肯定會全身血脈爆裂,不是變成強暴犯,就會落得性無能。這該死的女人!

「你應該知道我的名聲。」他很辛苦的控制著體內奔放呼嘯的,眼里燒著火炬般的激情,以隨時都要吞噬她的危險威脅著。

惠嘉雖是頭一次遇到這種場面,一開始有些怔住,但心里有個堅定的聲音告訴她,胡國良不可能做出傷害她的事。她是如此堅信著,是以朝他綻出毫無防備的甜蜜笑容。

「什麼名聲?」

她天真的詢問險些讓他氣餒,國良更加凶惡的眯起眼。

「我拍片時很凶……」可是從來沒有女演員被他嚇哭過。

「嚴格是應該的。」她點頭。

「我都拍那個……沒穿衣服的!」他提早亮出底牌,等著看她驚慌而逃。

「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為藝術而犧牲。」她看過他拍的MTV,最多就到露胳臂、露肚臍、露大腿。又不是寫真集,她哪會擔心呀。

「我是說真的。」他表情認真。「你該知道我最常掌鏡的是寫真集。而且跟我合作過的女星,都會被傳跟我有一腿。」

「你真的跟她們有……一腿嗎?」她眯起眼靠近他,微帶酸澀的語氣吐氣如蘭的拂向他的臉,他就像一株被春風拂拭的小草,喜悅的輕顫了起來。

然而,下月復深處猛然竄起的躁動,讓他腦中警鐘大響。

春風,小草?

她是春風,他成了小草?

他在她的吹拂下顫抖?

越想雞皮疙瘩就掉得越多,他尤其沒法想象壯碩的自己有哪點像小草了!何況向來讓人顫抖的是他,什麼時候輪到他顫抖了?

他火速的跳起身,動作之大,引得惠嘉瞠目結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微帶惱怒,像是在問︰她有那麼可怕嗎?

柄良漲紅臉,飛快轉身避開她的視線,胯間的腫脹太明顯了,萬一要是被她瞧見……他索性一頭撞死算了,簡直是丟人!

一開始還嫌人家青澀,但人家什麼都沒做,就引起他的性沖動,這樣還能算青澀嗎?

「你……不要緊吧?」惠嘉對他的怪異舉動感到不解。

「沒事!」他舉手朝身後擺了擺,似乎不認為這樣對著人是件不禮貌的事,沒有回身面對客人的打算。「你走吧。」

「你還沒……」她來的目的都還沒達到呢,怎麼可以離開?

「我會為川崎峻拍MTV,如果你問的是這件事!」他呼吸粗重的回答,幾乎每說一個字都痛苦得像要他的命。

姚惠嘉要是再不走,他就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人神共憤、禽獸不如的事了!

「太好了!你……」

一听見她喜悅的叫聲,國良趕在她沖過來表示她的興奮前,身手如滿弓射出的箭矢咻的射向衛浴間,砰的一聲,合上門。

惠嘉呆若木雞,過了三秒鐘腦子才能重新思考。胡國良他……莫非是突然肚子痛,尿急?她的小腦袋里完全沒將性沖動考慮在內。

只是他為了那種事像被逼急似的匆匆答應她,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點?還是他認為她會以他不答應就不讓他上廁所來威脅他?

她搖搖頭,走到他辦公桌前信手拿了張便條紙寫下留言,輕輕向衛浴間方向說了聲「再見」後,腳步輕松的走出辦公室。

先去告訴張英端這個好消息吧!

她不知道她對他說再見時,胡國良正以DIY方式解決完他的性沖動.月兌光衣服在沖冷水澡。

好冷,好冷!

他在牙齒打顫里抱怨,不明白自己干嘛自找罪受,在寒流來襲時沖洗冷水澡!

這招雖然有效,轉換成熱水沖淋身軀的國良還是決定下次再有這種事時,還是用比較傳統、不折騰自己的方式解決比較好。姚惠嘉那妮子要是再敢招惹他,他鐵定不會手下留情,一口將她吞吃入月復!

決定之後,心情並沒有比較愉快。想到將跟她相處至少七天,國良的心情就跌進谷底。

這實在不像有一匹狼之譽的他呀!

在沮喪的領悟到這點後,國良隨即振作起來,重新調整想法。不是至少七天,是只有七天!他就不信憑他在紅粉仗里打滾了十幾年的自制力會抗拒不了一個青澀的小丫頭!

罷剛發生的一幕撞進他腦中,不留情的打擊他的信心。

意外,只是意外。他漲紅臉對自己強調,痛下決心絕不跟她獨處,免得重蹈覆轍!

當他重新穿好衣物走出衛浴間,發現惠嘉不知何時離去,在松口氣的同時!涌上難言的悵惘。

他走到酒櫃前倒了杯威士忌,一口飲盡,然後又倒滿,端著酒杯走回辦公桌。

小小一張粉藍色的便條紙黏在他桌面正中央的檔案夾上,清新秀逸的字跡像隨時會從上面飛起來似的。

他放下酒杯,捏緊其中一小角,拎到眼前觀視。

世上只有一種痛楚令我難以忍受,就是發現你竟然遺忘了對我的承諾。

惠嘉

胸口像被撕裂般的痛了起來,國良臉色發白的捂住胸口。

急速的心跳聲里仿佛回響著某種自隔世傳來的沉痛與哀愁,一個個如夢似幻的記憶如片片落葉飄疊而下,但閃得那樣快速,讓他來不及捕捉其中的影像。

疼痛消失,取代而起的是更令人難以忍受的寂寞,在他臉上留下黯然而迷惘的神情,許久,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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