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軍帥帳。
軒轅夜羽站在帳口,心中存下了無盡的疑惑,她以為蕭麟恨不得立刻殺了她與洛息塵。可為何一連三天都沒有動靜?他是氣過了頭,還是忘記了他們?
「軒轅小姐里面請。」帶路的小兵萬分恭敬地說,「我們元帥在帳中相候。」
這樣的態度讓夜羽更加不解,她的身份什麼時候由階下囚上升為「貴賓」了?她咬了咬牙,毅然而人。
久違了的蕭麟神色一片高深莫測的平靜,「軒轅姑娘,請坐。」他頗為殷勤地讓座。
「謝座。」夜羽從客坐下,索性靜觀其變。
蕭麟黯然一笑,「這次在下請姑娘來此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與姑娘談談。」
「不知蕭帥想要談些什麼?」夜羽淡然問。
「談姑娘的心。」蕭麟坦白說。
「哦。」夜羽立即明白了,「蕭帥可以提出疑問了。但不要太過分。」她說。
「姑娘從來不曾對在下動心過嗎?」蕭麟誠懇地問出了這個一直讓他患得患失的問題,他要知道夜羽對他抱的是什麼態度。
「是的。」夜羽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什麼?」蕭麟不解。雖然夜羽的回答很傷他的自尊,但他還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因為你太功利了,沒有女孩子會選擇你這樣的人的。愛情在你眼里是一件附屬品,是一種可以達到目地的手段。」美眸深深地凝視著他,夜羽毫不客氣地指出。「你並沒有愛過我,你注意我只是因為我特別。你生氣傷心也只不過因為妒嫉,你妒嫉你得不到的東西別人卻得到了。」
蕭麟苦笑,終于明白她眼中的自己的樣子了,她認為他是一個功利小人,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他只感覺無盡的悲哀,她從未刻意地來了解他,因為她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清楚地明白,他是愛她的,只是她卻從未正視過,甚至否定他的心意。
「那麼你為什麼愛上洛息塵。」他不由自主地問,雖然知道答案會讓他傷心,但是他卻控制不住想要知道他的。他想明白自己輸在什麼地方?
「為什麼?」夜羽細細思索。猶記得那日血魔花園之中,她穿簾而入,陣中滿是洛息塵含笑而立的神態。那一刻,已深印在了她的心中。「或許是因為我看他第一眼吧!那一眼便已注定了一切。」她微笑著說。
蕭麟怔怔地望著她,那充滿追憶的眼眸,那含情的淺笑。一瞬間,他悲哀地認識到了一點,眼前的女子是與他無緣了。他苦澀地一笑,昔日的堅持,昔日的自信,昔日的萬種深情到此時都已成為一種對他的諷刺。即使他用強,也只能得到她的人,永遠得不到她的心。他是輸了,徹底地輸了。
「我可以走了嗎?」夜羽輕輕地問,那似能洞徹人心的美眸讓他的一切想法無所遁形。
「我會在三天之後午時宣布將洛息塵斬首示眾,以鼓舞軍心。」蕭麟突然說道。
「你可以將我也算上。」夜羽輕描淡寫地決定了她自己的命運。
她真的只希望與洛息塵同生共死?蕭麟猜不透眼前佳人的心意。正值他心存疑惑之間,夜羽已起身飄然離去。
***
屏谷。
軒轅凌鳳默默凝視窗外星空,開始了他生命中的另一個無眠之夜。
一想到他的女兒夜羽,他心口便一陣絞痛。我的兒啊!你為什麼這麼痴?這麼傻?難道你心中只有心上人,沒有父母嗎?早知事情會到如此地步,當日他也不會作出那樣的決定。其實那個姓洛的孩子也沒什麼不好,他對女兒的情意,軒轅凌風早已看在眼里,只是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讓他無法接受。「谷主,難道見不得小兒女之間的情愛嗎?」那孩子這樣問他,語氣之中充滿了無畏。他無言以對,二十年前他愛的也曾如此瘋狂,只是他卻沒有將他的愛情向家人公開的勇氣,以致于讓他心愛的女子帶著無盡的傷心與失望離開人世,令他只能默默地在悔恨的地獄中夜夜回憶伊人的音容笑貌。那種痛苦時時撕咬著他的心靈。而他惟有無言的忍受。這是他應得的報應。
為什麼不能成全他們呢?軒轅凌風暗嘆。仇恨?早在昔日他愛上銀袍的美貌女子時,就已經淡忘了。他為什麼總在失去之後才知道什麼是後悔呢?
「世間海誓山盟人,生死可輕為繾綣。但見彩蝶成雙聚,不思離時影闌珊……」似有似無的吟唱之聲由窗外響起。
「是誰?」軒轅凌風驚喝,眼角的余光剛好捕捉到月光下的一抹一閃即逝的窈窕身影。軒轅凌風騰身由窗口穿出,直追下去。他心中萬分疑惑,此人是誰?為何一連兩次在他面前唱這首小詩?又會有什麼目的?
前面的人停下來,背向軒轅凌風站著似等待他上前相見。月光下隱約可見此人身披一襲寬松的道袍。
那身形那體態落在軒轅凌鳳眼中竟無比熟悉,「你是……」他聲音顫抖著問。在心中祈求奇跡的出現。
「洛夜兒。」那人嘆息著緩緩轉身。那張美麗的不可方物的容顏帶著一絲奇異的悲哀,「一別二十載,軒轅谷主風采依舊,可喜可賀。」她的聲音平淡,不帶絲毫感情。
「夜兒。」軒轅凌風痴痴地望著那令他魂牽夢系的伊人。「你還活著?」二十載的深情、二十載的思憶、二十載的悔恨與苦楚在他心中匯成了一種異常復雜的感情。
「是的。」她淡淡地回答,望著昔日那般瘋狂愛過的情人。洛夜兒心中百感交織,曾經想過無數次再見的情景,或是相擁而吻或是盡述別情,或是熱淚縱橫,又或責其負情。但卻沒料到竟會如此的冷靜、淡陌,就像她不曾愛過一樣。
「那又為什麼我當年查到的竟會是你跳崖自殺的消息?」軒轅凌風還記得當年他是如何的痛不欲生,如何的悔恨自責。他以為此生再也無緣相見。卻萬萬料不到二十年後的今夜,心上人翩然而至。閉起眼眸,他遙謝上蒼的垂憐。
「我是曾經想要跳崖,但在最後一刻為大哥所阻。」洛夜兒淺淺一笑,「隨後我便遠走他鄉,不曾再回來。」她望著軒轅凌風嘆息,「我想關于我已死去的消息,是大哥故意放出的。」
「是為掩他耳目吧?」軒轅凌風苦笑,「你出家了。」他試探著問。
「是的。」洛夜幾點頭,玉容一片恬靜。「人生只是彈指光陰,愛恨終不過是一場空。我用了半生的時間才讀懂這個道理。」
望著她那淡然的神情,軒轅凌風心中一陣絞痛。當年的熾情狂愛,她竟如此輕易地忘卻了嗎?那些即痛苦又甜蜜的時光已不復存在于她的記憶了嗎?那麼他這二十年相思苦戀又算什麼?
「我這次來是為了我們的兒子。」洛夜兒轉眸望定他。「我大哥說他來到了屏谷。」
軒轅凌風全身一震,「我們的兒子,你說是你和我的兒子?」他無法置信地重復。
「難道你還沒有認出他來?」洛夜兒頗感奇怪,「大哥說那孩子生得很像我們,你該很輕易認出才是。」
軒轅凌風臉色轉白,逸出腦海的是洛息塵那飄逸靈秀的面容。「是他只能是他。」一把抓住洛夜兒的雙肩,他成萬分激動地問,「那孩子叫洛息塵,對不對?」
「是的。」洛夜兒點頭,「這些年來他一直跟著大哥。」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眸,「我不是一個好母親。」
狂喝一聲,軒轅凌風踉蹌後退,一瞬間,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他的孩子,他盼望了二十年的孩子,竟被他親手送進了死神的懷抱。一股腥紅由唇間逸出,他的眼前一陣發黑,朦隴中只看到洛夜兒那雙充滿驚慌與關切的明眸。
***
這是一處方圓十丈左右的平地,正中央牢牢地釘著兩根木樁,而洛息塵與夜羽便分別被捆在樁上。遠處遙遙圍著數百元軍。
確定自己無法自數百雙眼楮的注視下解開捆繩,與心上人逃出生天後,夜羽忍不住挫敗地嘆了一口氣,難道真的要一同死在此地嗎?她著實有點不甘心。
「不要想得太多了,我們並還沒有絕望是不是?」洛息塵出言安慰著佳人,墾晨般的瞳眸中閃爍著無限的智慧,「你看這情景像不像衙門監斬人犯?」他微笑著向她眨了眨眼眸。希望她的心情能有所好轉。
「很像,」夜羽頗為認真地考慮,終點頭認可他的看法。「對于一個要死的人來說,你的心情實在不錯?」她忍不住笑了。
「就要死了嗎?」洛息塵神秘的一笑。「那倒不至于。」他壓低了聲音。
「你有辦法?」第一個涌上夜羽心頭的情緒不是高興,而是不服氣。她不相信自己的智慧竟能比不過洛息塵。
「不是我有辦法,而是你有。」洛息塵似胸有成竹地向她微笑。
「我有?」夜羽不明白地張大美眸。
「迷魂術。」洛息塵輕聲吐出三個字來。
「你認為我的迷魂術可以控制數百個站在十丈外的人嗎?」夜羽失笑。
星眸閃動著智慧之光,洛息塵坦白道︰「你只要控制兩個人就行了。」
「你說的是一會過來向我們行刑的劊子手?」夜羽瞬間明白了。「可是太危險了,想要控制向我行刑的那個倒沒有問題,但我卻無法同時控制另一個。」夜羽俏臉發白,不,她不要一個人活著。如果洛息塵去了,那她情願隨他而去。
「我們必須一試,這是我們惟一的希望。」洛息生神情堅定,「就看你的了。」他向夜羽鼓勵地一笑。「賢妻,別忘了我們還要自首偕老?」
「賢妻?」夜的面頰升起了兩朵紅霞。「不許你這樣叫我。」她心中是羞澀,又是甜蜜,但表面上卻故意作出不依的神態。
洛息塵深情地望著她,「你別忘了,你曾當著屏谷眾人的面宣布下嫁本人的。」他故意提醒她。
夜羽大嗔,「那是看你要死了,我才可憐你罷了。」她推得一干二淨。
洛息塵一副大為傷心的樣子,「真讓我難過啊!原來軒轅小姐委身下嫁,只是同情心作怪而已。」
「你明白就好。」夜羽為自己的小勝感到得意。想見他這個樣子可真的不容易。
「那麼軒轅小姐又為什麼,願與在下作一對同生共死的同命鴛鴦?」洛息塵毫不放松追問,有意看心上人嬌羞的神態。
「你……可恨。」夜羽面頰上的紅暈更濃了。
一時之間,兩人全然忘卻身外的一切,心神沉醉于相愛的甜蜜之中。生死比起真正的愛情來又算得了什麼?
惟一坐著的那個模樣威嚴的將軍揮了揮手,沉重的鼓點緩緩的敲響,緊扣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兩個抱著鬼頭刀的大漢大步走來。「咚」第一聲鼓響,「咚」第二聲鼓響……」
決定命運的一刻終于到了,夜羽轉動美眸,正好接收到洛息塵那充滿信任與深情的笑容。她的心瞬間平靜了下來。緩緩聚起心神,她等待著最後的鼓聲。
「咚。」隨著這一響,兩個大漢齊喝一聲,揚起鬼頭刀……
夜羽的眸瞬間問起那仿佛蘊含著魔力的光芒,直望進接近她的劊子手的眼中。那人一陣迷惑,「殺了與你同來之人。」夜羽的聲音轉變成對他的命令。
大漢如同被鬼附身一般回刀劈向同伴,「啊!」毫不提防的劊子手慘叫一聲,便永遠沉默,他手中的刀「當啷」一聲,滾落塵埃。
「立刻砍斷你面前之人身上的捆繩。」夜羽凝神下達第二個命令。
表頭刀再度揮起,直砍向洛息塵身上的繩索。洛息塵立刻回復了自由之身。
「大膽。」將軍模樣的人大聲喝,「把他拿下。」他起身一揮手,數百元軍迅速拔出兵器沖了上來。
洛息塵閃電般地伸手奪過那名劊子手的鬼頭刀,隨便一腳將那人端飛出去。一刀砍斷夜羽身上的繩索。「擒賊先擒王。」他飛快地對夜羽說完,便騰身而起如鷹般向那為首的元將撲去。
夜羽心領神會地奪過一把已攻到近前元軍的刀,隨手劈倒兩人後,便追著格息塵的身形直撲過去。她施展那出神人化的刀法接下所有攻向洛息塵的敵人。
洛息塵長嘯一聲,身法展到極至,閃電般地撲到元將身前。鬼頭刀做劍直刺向元將的胸口。元將大喝一聲,舉起佩刀橫架。「鏘」的一聲,元將一連退後了三步始站直身體,洛息塵掌中的刀卻蕩了出去。二人臉上同時浮現驚容。
四周的元軍奮不顧身圍了上來。洛息塵掌中的鬼頭刀向外畫了個半圓,幾名殺來的兵將旋轉著跌了出去。鬼頭刀帶著血雨收了回來,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再次向那元將刺去。
「當、當、當。」二人的刀連交了三下,元將連退九步。洛息塵掌中的刀奇異地變幻,刀尖點在了元將握刀的腕上,「當嘟」,元將的佩刀落地。
表頭刀向外翻出,四名殺來的元軍濺血刃下倒翻開去,瓦解了一波猛烈的攻勢後,化作一道閃電橫在了正欲後退的元將頸上。「住手。」洛息塵揚聲大喝。
兩邊的元軍都停了下來,無措地注視著洛息塵手中的人質。
洛息塵微微一笑,「想要你們將軍的命的話,便要場中的人住手。」他直截了當的說。
「不要住手,」落在洛息塵掌中的元將厲喝,「我死了,你們為我報仇。」
「不。」一名副將模樣的人蒼白著臉,神色慌恐,「副元帥,您不能死。」他把目光轉向洛息塵,「好,我馬上叫兵將們住手。」他面向場中,高舉著一面小旗晃了晃。
場中元軍紛紛後撤,露出中央全身浴血的夜羽。已近月兌力的她將刀插在土中,支持著疲倦的身體。晶瑩的瞳眸向洛息塵望來,與他那滿含憐惜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一瞬間的濃情蜜意,一瞬間的心胸激動,兩人都知道危險已成為過去,永恆的希望就在眼前。
洛息塵押著那位副元帥緩緩向夜羽移去。四周圍站著萬分緊張的元軍。洛息塵伸手拉起夜羽,兩人的手緊緊交握仿佛再也沒人能分開了。
「讓路。」洛息塵沉聲喝道。
「不行。」那名副將堅決道,「你們放了副帥後,才能離開。」
「我們放了這位副元帥,你們還會讓我們離開嗎?」洛息塵微笑著問。
「當然。」副將于脆地回答,但他那閃爍不定的目光卻泄了他的內心。
「我們不相信你的承諾。」夜羽叱道,「等我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會放人。」
「我們又豈能相信你們的承諾?」副將十分堅持的說,「你們必須先放了副帥。」
一時之間,雙方對持場中,誰都不肯讓步。
突然元軍的邊沿一陣混亂,遙遙可見二隊人馬直殺過來。一隊著青衫,一隊著銀袍。
「是屏谷與銀城的人馬。」夜羽與洛息塵的心中均驚喜無比,他們的親人終沒有遺棄他們,銀城與屏谷首次合作,看來化解這段仇怨有望了。
元軍措手不及之下,陣角隨即亂了。「蠢才,你們還不快去迎敵?」落在洛息塵手中的那位副元帥火冒三丈的大吼。「你們……」接下去的話被那柄架在脖子上的刀給嚇了回去。
「現在你還堅持要我們立即放人嗎?」洛息塵微笑著將目光轉向那位不知所措的副將。夜羽揚起手中的刀,遙指著那名副將,美眸中的光芒,冷冽絕決。「不要動。」她警告道。
群龍無首之下,元軍立即潰不成軍。
首先向夜羽與洛息塵奔來的是軒轅凌風與織夢率領的屏谷眾人。
「孩子。」織夢迅速奔近,一把抱住了夜羽。痛哭失聲,「娘還以為今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她嗚咽地說。
軒轅凌風神情激動地望著洛息塵,張口卻發現無言以對。他不知道怎樣開口,才能將一切對洛息塵講清楚。
屏谷下屬上前將元軍的兩名俘虜接收過去,嚴加看管。
「息塵。」洛彬衣、藍采伴著一美麗非凡的道姑走了過來。
「義父、義母。」洛息塵恭敬地施禮。「這位是?」他不解地問。不知為何?那名道姑竟給他一樣無比親切的感覺。
「她是你母親。」洛彬衣表情嚴肅地宣布。
「我娘?」洛息塵又驚又喜又是疑惑。「您不是說我娘已經去世了嗎?」他問義父。
「那是義父騙你的。」洛彬衣斥道︰「還不過去認你娘?」他推了推義子。
「娘!」洛息塵無比激動地喊著。那種血濃于水的感覺讓他相信了洛彬衣的話。
「好孩子!」洛夜兒泣不成聲地緊擁著愛兒。美眸貪婪地注視著那思念了二十年的愛子的面龐。「娘對不起你。」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娘,您又為什麼二十年不與孩兒見面?」狂喜過後,一連串的疑問涌上了洛息塵的心頭。
「對不起!」洛夜兒心中的萬般內疚只化為三個字。那如煙的往事、年少恣意狂猖的情愛,又豈是一時能對愛子說得清的?
「息塵,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稍後我與你娘自會解答你所有的疑問。」洛彬衣走了過來,溫和地對義子道。
軒轅凌風無言地站在那里,注視著此處的感人重逢,心中痛楚的無可復加。這世間還有什麼比父子相逢卻不識,更讓人難過,還有什麼比多年愛戀的伊人卻無法與其相守更讓人心灰意冷?
織夢拉著女兒隨著軒轅凌風的目光望了過來。落在了洛夜兒的身上。「啊。」她失聲驚呼,美如夢幻的容顏瞬間轉白。二十年前的憶憶瞬間擁上心頭,「她回來了,她終是回來了。」她低聲自語身體也搖搖欲墜。
「娘親您怎麼了?」夜羽扶住織夢,焦急地呼喚著。
「我不是你娘,她才是。」織夢顫聲說,白玉一般的手指向洛夜兒。
眾人都被織夢這句話驚得目瞪口呆。
洛夜兒愕然地望著那美麗的傾國傾城的女孩子。她並不記得她有一個女兒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問向軒轅凌風。
「夜羽怎麼是我娘的女兒?」洛息塵心中的震驚無可復加。
「娘,你說的是真的?」夜羽俏臉轉白。
三個人搶著問話。情景亂成一團。
正在這時銀城的上方升起一叢五彩繽紛的煙火,轉移了眾人的注意。
「銀城緊急求救的信號。」洛彬衣神色轉為鄭重。會出什麼事呢?他萬分不解。
「蕭麟。」洛息塵腦中靈光一閃,「蕭麟定是再次進攻銀城了?難怪他不在這里。」他恍然大悟,心中的疑團全解開了。
「凋虎離山之計。」夜羽恨恨地一頓足。
洛息塵面色沉重,「我先回銀城了。」他飛快地跳上一匹馬,飛馳而去。
「等等我!」夜羽一面喊著一面由屏谷弟子手中奪過自己的那雙銀刀。跳上另一匹馬,緊迫下去。拋下了兩地的眾人。
「我們也回去。」洛彬衣憂心如焚地下達命令,率銀城眾人匆匆而去。
他的孩子們,軒轅凌風萬分擔心,「我們跟去。」他對屬下道。
比主是不是瘋了?屏谷眾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是否正常。他們敬愛的谷主竟然要去銀城?
「你們沒听見谷主的話嗎?」織夢罕有地發怒,「還不快去。」她厲聲嬌叱。
所有的人都不正常了。屏谷眾人都有了這樣的想法。
***
硝煙彌漫,殺氣震天。元軍一批又一批地借著雲梯向銀城攻去,背後是漫天掩護的箭雨。
賓木、雷石等物不住由銀城拋下,但速度卻漸慢了。由城頭射出的箭雨也漸稀疏。銀城已漸支持不住。
銀城已經唾手可得,蕭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奮。透過戰場,他仿佛已經看到凱歌而歸、把酒慶功的時刻。
遠遠望著發發可危的銀城,洛息塵與夜羽心中均焦急萬分,各自苦思解圍之法。
「洛息秋守城的本領太不高明了。」夜羽苦中作樂地向洛息塵扮了個鬼臉。「如此短的時間竟到了這種地步。」
「也不能這麼說。」洛息塵解釋,「銀城建城以來,所做的一切防御措施都對武林中人而設,自然不善于沙場兩軍攻守城的作戰方式。」他轉眸望向夜羽,認真地說,「義兄在措手不及之下,能堅守到這一刻已經非常難得了。」
夜羽嫣然一笑,「開玩笑的,你也這麼認真?」她故作恍然大悟的模樣,「真忘了你是銀城城主的義子,好了,我會記得日後不在你面前批判銀城中人。」
洛息塵執起心上人的手,星眸深深望進夜羽的眼眸,「我是想讓你了解銀城的情況。」他說出了自己的用意,「銀城無論如何是守不住了,我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銀城百姓安全地撤離,避免做無謂的流血犧牲。」他對目前的形勢作出明確的分析,決定以最少的傷亡為目標,撤出銀城。
「好。」夜羽堅定地回答,無論是水里、火里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陪在他身邊,與他一起分擔憂愁,此志永世不移。那般堅決的神情,分外顯出她的嬌美明麗,不可方物。
緊緊握著夜羽的手,洛息塵心中涌起了萬縷柔情,一切一切的心意盡在不言中。
「我們應該想個進城的好辦法。」夜羽皺起了秀眉,苦苦思索。
「四面被圍,又能有什麼好辦法?」洛息塵苦笑,「只有硬闖了。」他當機立斷,下定決心。
「好。」夜羽大為佩服。「我們便讓蕭麟小兒吃一驚。」她頑皮地轉了轉眼眸說。
洛息塵蕪爾一笑,「走!」一拉夜羽,二人一起騰身直撲入腥風血雨的戰場。兩人的武技高明得出奇,彼此配合的又好,元軍之中竟無一人能攔得下他們。
蕭麟大吃一驚,他萬萬沒想到洛息塵與夜羽竟然未死,而且出現在此時此地。而且只有他與她兩個人。他們的目的只有要人銀城嗎?這行為背後又有什麼陰謀?領教過洛息塵與夜羽的厲害的蕭麟,自然而然的將他們單純的一個闖城的舉動想象的復雜化了。他萬分辛苦的思索著每一個可能。
另一個吃驚的人是苦苦守城的洛息秋。一見到洛息塵與夜羽那近似送死的行為,洛息秋心中的怒火便燃到了極點,如果洛息塵現在他面前的話,他絕對會掐死那不知死活的渾蛋。「立刻點齊二千弟子,出城接應他們。」他開始咆哮。「開城!」
他真是命苦啊!他在心中悲嘆。馬不停蹄地奔波千里去送信給一個叫洛夜兒的女子,卻對信的內容一無所知。匆匆趕回銀城後便得知義弟洛息塵被困于元軍營中,父母與那洛夜兒帶人趕去營救,卻把他丟在銀城,緊接著蕭麟盡起大軍攻城,萬般辛苦的守城之余,他還得去救自己義弟與屏谷的那個軒轅夜羽。世上還有比他更辛勞的人嗎?洛息秋心中存下了無盡的感慨。
城門大開,洛息秋率人出城接應。洛息塵便伴著夜羽直殺過去迅速與其會合。銀城子弟立刻化前鋒為後衛,在城頭箭雨的掩護下退回城內,城門再度關嚴。
錯失良機的蕭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入城,心中懊悔之余,蕭麟下令加緊攻城。洛息塵、軒轅夜羽,我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挽回已定的敗局。蕭麟在心中冷笑。
***
「你們活的不耐煩了?」洛息秋心中的怒氣開始醞釀,眸中的兩叢火焰閃爍不定。
熟知其性格的洛息塵心中知不妙,「當然不是,」他趕在洛息秋發作前說,「我是想到扭轉目前形勢的辦法。才急著闖城。」他倒沒有說謊。在闖城之時,他剛剛想到的。
「什麼辦法。」洛息秋眼眸放光,急急問。
「我們受困于銀城是輸定了,只有先想辦法撤出銀城化整成零,化明為暗方有取勝的希望。」洛息塵冷靜地分析道。
「這點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銀城老弱婦孺怎麼辦?」洛息秋愁眉不展地嘆氣,「蕭麟將銀城四面包圍,想要突出重圍是不可能的,更何況我們不能丟下銀城百姓不管。」
「想要突圍應該沒有那麼難吧?」夜羽插言。「我和洛息塵很容易便闖破蕭麟的包圍,並沒有遇到太大的阻礙。」
「那是你們的幸運。」洛息秋搖頭,「我懷疑是蕭麟有意放你們進來,正好一網打盡。」
「這正是我們敢闖城的原因。」夜羽微笑,「蕭麟的缺點就是太過自信,他太小看我與洛息塵的能力了,這便是此次使他失敗的關鍵。」她的語氣中帶著強大的自信。
洛息秋大為懷疑,如果說蕭麟的缺點是太過自信,那麼眼前的女孩子就是太過狂妄。他在心中下了結論。
「你也想到了?」洛息塵微笑著問,星眸中的光芒似能洞徹人心。
「當然,調虎離山之計嗎?」夜羽示威地揚了揚眉,「世間聰明的人又不只你一個。」
「行了,你們兩個就不要再賣關于了,聰明人。」洛息秋忍不住了。
「那麼我們二人豈不是又要闖出銀城?」夜羽問心上人,只當洛息秋不存在。
「不用,如果我們再次闖蕭麟的包圍圈,蕭麟定會懷疑,此計就不靈了。」洛息塵眸中間起了智慧之光。「銀城有直通到城外的密道,我們可以從密道出城。」
「那可真是太理想了。」夜羽美眸閃起了異芒,她欣喜地道,「我等不急看蕭麟失望的樣子了。」
「你們到底說什麼?」洛息秋再次抗議,心中暗嘆,為什麼他們想到的自己卻想不到,自己真的比他們差那麼遠嗎?
「對不起,義只,」洛息塵歉然說,「我們有一些細節需要確定一下,才能決定這計劃是否能用。」說完他將目光轉向夜羽,「現在只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說服屏谷助我們演這出戲。」
一提起屏谷,夜羽心中便升起了一片陰影,那就是她母親織夢說的那句話,母親說她的生身之母是那美貌道姑。可是洛息塵卻稱那道姑母親,這是怎麼回事?如果是真的……夜羽打了一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不要想那麼多了。」洛息塵緊握住夜羽的手,他與她心中都存著同樣的恐懼。
「屏谷一定會答應的,這次與往昔不同。」夜羽肯定地回答,她預感到了事情一定如此,她有這個信心,而她的臉色卻變得蒼白。
洛息塵深深地注視著伊人,無言地傳遞著安慰與深情。
「你們怎麼了?」洛息秋一頭霧水地問。
「沒什麼!」洛息塵勉強一笑,「對了,義兄,你能否在明天天亮前將銀城所有百姓都撤入密室之中?」他拋開一切不安,全神策劃。
「能!但有用嗎?」洛息秋抱著滿腔疑問。
「有用。」洛息塵肯定地點頭,「你想,明天蕭麟攻入銀城卻發現城中空無一人,那麼他首先會想到什麼?」
「他一定會以為我們已經撤離了。」洛息秋頓時明白了一大半。「但是他只要仔細搜查,定能發現銀城的眾多地下密室。」
「所以我們決不能給他搜查的機會。」洛息塵胸有成竹地微笑,如夜空星子的眸明亮得令人不可逼視。「此戰銀城必敗,但是我們卻能自失敗中取得最大限度的勝利。」他如同預言似的說。
***
又是全城空無一人,蕭麟一看到這與上次夜襲銀城時一般無二的情景,心中的怒火便再也壓制不住。「搜,你們都給我仔細地搜,我就不相信這些人能飛天適地。」他咆哮著傳下命令,絲毫不為眼前的情景所惑。
「報,主帥。」一名探馬飛騎而來.縱身下馬跪稟,「在銀城之東發現大匹人馬。」
「都是些什麼人?」蕭麟直問重點,黑眸中的光芒銳利得令人心寒。
「那些人男女老少都有,但卻不明其身份,人群外圍有帶有刀劍的武士掩護。」探馬迅速回答。
「什麼。」蕭麟皺起了劍眉,腦筋飛快轉動,這批人馬必是銀城的人。如此說來,銀城中必有直通城外的地道。「傳令下去,三軍全力追趕,毋必盡滅銀城余匪。」一揮手,他當先率人直追下去,直追出近百里,卻不見探馬回報的人蹤。
銀城,洛息塵率人鬼魅似的閃出,向元軍留守的數千人馬殺去,措手不及之下,元軍隊伍立即潰敗。
洛息秋率軍護著數萬銀城百姓迅速撤出銀城,隱于雁蕩山深處。斷後之人立即放火,瞬間,那座雪白的城池被大火吞沒。
銀城雖滅,但銀城子弟卻迅速化整為零,隱于暗處,默默等待著反敗為勝的良機。
戰爭以另一種方式繼續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