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茫茫,尋一個人和尋一粒沙差不多。所以他決定哪也不去,就留在凌霄等蕭可羽。
這個辦法也許不太高明,可是他太了解蕭可羽了。欠缺耐性的她躲不了太久,遲早她會找他做個了斷的。而他,絕對不允許他們之間有什麼「了斷」,至少今生不行。
重新振作精神,聶雲歆踏入教室。室內一反往日的寧靜,變得亂哄哄的。同學們個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蕭可羽……」首先入耳的是這個名字。
是她回來了嗎?心驀地狂跳。聶雲歆急步越過眾人,舉目望向位于角落中的偏僻座位。果然,那里坐著一抹修長優雅的影,她背對著他,烏黑如墨的長發披肩。
可羽!驚喜若狂,他奔過去,一把從背後抱住她,「我找得你好苦。」縱然此舉引來眾多同學的側目,他也不管不顧。心里和眼中,只有眼前之人。
女孩一震回身,夢也似的美目流露出些許的驚訝。「你是誰?」她問。聲音是陌生的,容顏亦是陌生的。
不是她,不是可羽!滿腔的狂喜變成濃重的失望,他悵然松手,「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俊顏綻出一絲苦澀,他道歉。一時之間,心情低迷之極,差點要痛哭一場。
見到眼前俊雅出塵、風度翩翩的少年,女孩不由得眼眸一亮。「沒關系。」她大方地微笑,「我叫蕭可羽,能有幸認識你嗎?」
迷惑地看她,他驀然地問,「恕我冒昧地再問一句,你叫什麼?」
「蕭可羽啊!」女孩燦然一笑。
怔忡地站在那里,聶雲歆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有問題。這個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竟說她叫蕭可羽?如果這是真名,那麼他戀上的那一個又是誰?是否是他太過思念斯人,所以產生了這樣的幻覺?很認真地,他想了又想。
下了課,他追著那女孩。
「你是誰?」開口問的依然是這個問題。
「我是蕭可羽。」女孩翩若驚虹地一笑,如夢的眸中閃過一絲狡獪。
「你不可能叫這個名字。」他的容色轉冷。
「為什麼?」她微微偏頭,好奇地眨眨眼。
「我的女友以前就坐在你今天上課時所坐的那個位置。」定定地看著她,聶雲歆道,「她也叫蕭可羽。」
「哇!」女孩張大眼眸,「同名同姓、還在同一所學校、同一間教室、同一個座位,世上哪又這麼巧的事?」
「那就要問你了。」星眸射出了前所未有的銳利光芒,他一把抓住她問︰「你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出現在我面前?」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輕易地掙月兌了他的掌握,女孩笑得甜美,「如果你瞧我美麗,想追我的話就直說嘛!何必玩這種花樣。」縴手撫上了他的俊顏,她狡黠地道︰「看在你適合本小姐心中最佳白馬王子的形象的份上,我答應了。」
啼笑皆非地拉下她的手,聶雲歆肯定地說︰「你是在戲弄我。」
「我哪有啊!」女孩一臉無辜地眨了眨眸。
沒有才怪。這種語調、這種表情他太了解了,因為在他身上就常常出現。看來他今天是遇上了一個嗜好捉弄別人的同道。
「我知道你一定認識可羽。」緊抓著她的手,聶雲歆仿佛見到了陽光,「告訴我她現在在哪?求求你了。」
「這樣啊!」女孩的眸子轉了轉,「這個地址給你,今天夜里你來找我吧!」將一張字條塞到他手中,女孩輕靈地奔出幾步,驀地回首、嫣然一笑,旋即走得無影無蹤。
握著那張字條,聶雲歆鎖了幾日的眉頭終于展開。他要再見到她了嗎?可羽?諸神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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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哪里是什麼地址!
站在五色流光的霓虹影中,聶雲歆對著手中猶如迷宮般錯綜復雜的「地圖」大皺眉頭。
捉過一只筆,他耐下性子一邊勾去錯誤的路徑,一邊沿著自己推算出來的道路走。當畫到地圖盡頭時,他已經跑遍了整個九龍城區,時間已經是午夜三點。
腿腳酸痛兼頭暈眼花的他帶著一肚子怒氣站在一座貌似普通的大樓前。
「聶少爺是嗎?」久候在樓前的男子迎上來,神態恭敬地說道︰「我家小姐早已恭候多時了。」
「她在哪里?」聶雲歆咬牙切齒地問。
男子比了比身後的大樓,「小姐在頂樓。聶少爺請跟我來!」轉身,他在前面帶路。聶雲歆沒有猶豫地跟了進去。
男子將他帶到樓梯口處,而後自己停下,「聶少爺,請您自行上去。」
仰首望了望那一階階、似沒有盡頭的環形樓梯,聶雲欲倒吸了一口涼氣,「不要告訴我你們這沒有電梯?」
「有。」男子忍著笑,表情古怪地說︰「只是我家小姐宣布今天停用。」
什麼今天停用?分明是對他停用。聶雲歆強忍著破口大罵的沖動,在心中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忍,一定要忍,只要能見到可羽,一切都值得。
想起了佳人帶著淡淡傲意的孤清玉容,他的心中便涌起一絲甜蜜。回望著奉命帶路的男子,他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這棟大樓一共有多少層?」既然他要用自己的兩條腿挪上頂樓,那就讓他心里先有個數吧!
「不多。」男子微笑,「才十八層。」
「什麼?」聶雲歆難以置信地驚呼。那女人和他上輩子結過仇嗎?竟然這樣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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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大哥,請用茶。」討好地將造形考究的茶盞放入聶雲歆的手心。女孩一臉的盈盈笑意,「之前有冒犯之處,還請多多見諒。」
「好說。」接過茶盞,聶雲歆決定拿出過人的氣量,將這一頁翻過。這樣雖然有點對不起他那兩條辛苦了一夜的腿,可是誰叫他有求于人家呢!
「既然我已經來了,小姐大概可以說出真實姓名與身份了吧。」俊顏含笑,可是他的眸光卻銳利逼人。
「可以。」女孩爽快地點頭。這回她如果再不說清楚,相信眼前這個快急瘋了的人非要氣得掐死她不可。做人是要懂得適可而止的,聰明如她一向是個識相的人,當然不會違背古人之訓示,讓自己難過。
「我姓宋,叫可情。」
宋可情、蕭可羽,從這兩個名字上似乎可以听出點兒什麼,聶雲歆直接了當地問︰「可羽與你有親?」
「沒錯。」宋可情大方地承認,「我們是表姐妹。」所以她們的名相近,姓卻不同。
「是這樣啊!」他的眉頭皺了一下,「奇怪,可羽她怎麼從未提起過你?」
宋可情扁了扁紅唇,「因為她冷血無情。」想起那部被蕭可羽丟了的聯絡手機,她就一肚子氣。想讓她找不到也不要用這麼絕的辦法來傷她的心吧!
「說得對!」他完全認同地點頭。
「知己呀!」可情抓住他的手。同是天涯「被棄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看來你也是吃了她無情的苦頭了?」松開他的手,可情舉袖作拭淚狀,大吐苦水,「想我宋可情忍受了她十幾年,都無人解我心酸,今天終于有個和我一樣處境的你出現了……嗚!我真是太高興了、太激動了。」
「節哀!節哀!」滿目同情,他拼命地勸她,心中所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你和可羽走得很近?」見她點頭,聶雲歆心中暗喜,「你了解她的一切?」她還是點頭。
太好了。從她的口中,他可以知曉所有關于蕭可羽的事情,那麼以後追求可羽,不是可以事半功倍了嗎?想到這里,聶雲歆差點要笑出來。「可以說來听听嗎?」他迫不及待地問。
眨了眨根本沒有眼淚的明眸,可情說︰「‘鳳凰’……哦……也就是可羽,她從小無父,母親在她七歲的時候精神失常,被送進了精神病醫院療養,沒多久也撒手去了。」說起來她這個表姐也蠻可憐的。不過這句話她絕不敢當著可羽的面說,因為她那個自尊心極強的表姐最討厭別人的同情、憐憫。
「後來,我父親、也就是前任‘斂風堂’堂主,將她接回了‘斂風堂’,屬意她為下一代的接班人,刻意悉心栽培、訓練。」抿唇一笑,宋可情又道︰「十七歲時,表姐就接手‘斂風堂’的一切事宜,從那以後,我們都尊稱她為‘鳳凰’堂主……」
「慢著。」他疑惑的視線落在了宋可情身上,「為什麼堂主之位會傳給可羽?」按照子承父志的說法,要傳,也應傳給眼前這個笑吟吟的女孩才對。
「因為我無才無能,不足以擔大任啊!」把玩著十指,可清閑閑地答。想她宋可情這一生所做的最有成就感、最值得高呼喝采的事,就是推卸了「斂風堂」堂主的重擔。雖然這樣有點對不起表姐,可也沒辦法啊!誰叫「斂風堂」之位不由表姐做、就得由她做。無奈之下,她只有選擇犧牲表姐了。
「是這樣啊!」聶雲歆眼眸轉轉。什麼無才無能?依他看是不想擔當才對。壞心眼地,他想,等他將佳人的心「拐走」後,下一步一定要拐走她的人,非叫這個狡詐的女孩自己扛「斂風堂」的重擔不可。
那邊,可情接著道︰「說來還多虧了表姐。自她接手「斂風堂」後,‘斂風堂’聲威日盛、更躋身香灣四大黑幫之林,我和堂中的兄弟都很崇拜她呢!」雙手合十,她眼中浮現出夢幻的泡泡,「想當初,人家還發過誓,非‘鳳凰’不嫁呢!」
「什麼?」聶雲歆眼眸張得大大的,「你不是認真的吧?」他趕緊問。
「當然是認真的。」可情雙頰酡紅,一副痴情小女兒的憧憬狀,「你見過比‘鳳凰’更美麗的人兒嗎?」她問。
「沒見過。」聶雲歆僵硬地搖頭。
「那你見過比‘鳳凰’更具文韜武略、智勇雙全的人嗎?」她又問。
「也……沒見過。」他俊美的臉龐有些變形。
「那就是了。」她甜甜地笑,「我不嫁她嫁誰?」
不會吧!盯著一臉陶醉的可情,他在心中叫苦。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他的情敵竟是個女人,這叫他情何以堪?
難怪她會一再地難為他,原來如此!想想可羽與她是表姐妹,又是從小在一起,早已形成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堅實情感;而他與蕭可羽只不過相識了半個月的光景,縱然彼此的關系進一步密切,可是佳人的心依舊是難以猜測。由此看來,他想從宋可情手中將可羽搶過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嘛!
眼下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可羽,然後再想辦法隔離、分化佳人與宋可情之間的感情,再將佳人據為己有,最後帶她遠離宋可情的「魔爪」。
「說了這麼多了,接下來你也應該告訴我可羽她究竟在哪里了吧?」他試探著問。
抬起夢也似的眸,宋可情有些心虛地回答︰「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說什麼?」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飛快地跳起、與他保持一段安全的距離後,宋可情小心翼翼地賠著笑,「你也知道的,‘鳳凰’一向形蹤神秘,她若有心躲,這天底下沒人能找得到的。」「鳳凰」唯一與她連絡的手機又「報廢」了,她也很著急地在找她啊!
「宋可情!」天底下最恐怖可怕的咆哮平地而起,聶雲歆狂涌的怒火足以燒到地球的另一邊。
「息怒、息怒!」宋可情趕在他張牙舞爪地向她沖過來、砍她出氣之前,送上能為她消災解難的靈言,「我雖不知現在她在哪兒,但卻知道三天後,她會出現在哪兒。」
「在哪兒?!」強忍著怒火,他問。
「九龍城外一處廢棄的修車廠,‘鳳凰’于三天後的傍晚七點鐘,約了‘籌日組’的‘天龍’薩風對決!」
對決!聶雲歆整個人都呆住了。「鳳凰」約了薩風?是為了他嗎?他知道的,一定是為他、也只能是為他!只是……他怎值得她以生命去冒險?
這一剎那,聶雲歆終于明白了。「鳳凰」是愛他的——只是不肯讓他知道,又或她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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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念著他,她的世界變了。那風、那雨、那雲、那月似乎都變得細致了起來,而她的心也變得溫柔了。
時時想起救他的那個黃昏。一身傷痕累累的他,曾用如月夜般輕靈、似海浪般激烈的眼神看著她。怎樣驚心動魄的一睹啊!
漫天的桂花紛落,將她帶入了那個有他的綺夢中——從此她的心再不似從前。不可否認的,她愛上了他!而他也變成了她的想念與牽掛。
痴情便是劫,她的劫!想呀想呀,她終于明白了。也許可情的話是真的。有著太陽神阿波羅的笑容的少年真能改變她的命運!
踏著幽涼的夜色,「鳳凰」早一刻來到了約戰的地點。
早已廢棄的修車廠,各種輪胎、機械零件、汽車外殼推集成堆,盈滿了每一處角落。雜亂、多塵且絕少人跡,倒是陰森冰寒的風,無所不在地呼嘯悲鳴,給這荒蕪的所在添了幾分鬼氣。
唇邊牽起了一朵欣悅的笑,「鳳凰」對自己選擇的「好地方」滿意之極。但願薩風的膽子大些才好!
冷冷的一哼就在這時傳來︰「‘鳳凰’堂主,勞你久等了。」人隨聲現,薩風一身緊身夾克皮衣,在她面前站定。
低垂著鳳目,「鳳凰」沒有回答。一身玄黑如夜的長衣隨風翩揚,襯得她如夜之女神般魅惑華美,懾人心魂。
望定她那掩映在秀發間的殊麗容顏,薩風的心中不無痴醉。那姓聶的小子何德何能?讓她這般的另眼相看?冷冷地一笑,他說︰「不如讓我和‘鳳凰’堂主做筆交易好了。」
「哦?」她淡淡地挑眉,「說來听听。」
「我知道‘鳳凰’堂主這次約戰,最終的目的是逼我放棄追殺聶雲歆。」銳利的視線纏繞著她的嬌容,薩風說︰「我可以主動放過聶雲歆,只要堂主肯考慮一件事。」
哪有這麼好的事?抬起修長的手指挑起一縷發絲,她專注地凝看。
「什麼事?」她似不經意地問。
「只要‘鳳凰’堂主下嫁于我便可。」薩風泛起了一掃狡獪的笑,「想我‘籌日組’與‘斂風堂’同列香港四大黑幫之林,可稱得上門當戶對,‘鳳凰’堂主如若肯委身下嫁于本人,‘斂風堂’與‘籌日組’便可合二為一,到時大可吞並‘天婁門’與‘旅雲幫’,使香港黑道惟我獨尊。」
「惟我獨尊?」朱唇上彎,勾起一抹有趣的笑,「鳳凰」道︰「听起來很有誘惑力,只是那獨尊的‘我’指的是你,還是我‘鳳凰’?」
「當然是指你和我兩個。」薩風眼都不眨地說︰「夫妻之間,何分彼此?今天,只要‘鳳凰’堂主點個頭,那我薩風就是堂主的裙下之臣了。堂主考慮一下吧!」
收到了約戰的柬帖後,他想了三天,終于想出了這一箭雙雕的好主意。眼前這美人兒既有身份、又有地位,更難得的是本領非凡,如果娶了她,實是百利而無一害。更重要的是,聶雲歆喜歡她,如果他能從那死對頭手中將她搶過來,那對聶雲歆無疑是最大的打擊。
只要一想到聶雲歆傷心失意的模樣,他做夢都會笑醒。那時殺不殺聶雲歆都不重要了。
鳳目閃了閃,「鳳凰」突然說︰「出招吧!」他廢話也說夠了,現在是展示真實本領的時候了。
薩風愕然。他說了半天,她竟一點兒也不心動?他假笑著問︰「堂主不再考慮一下?這可是對雙方都有利的選擇,勝過斗個你死我活,叫外人得利。」
似笑非笑地牽起唇,「鳳凰」道︰「今天,我只要贏了你,便可逼你答應不再打擾聶雲歆;你不答應,我大可殺了你一了百了,然後再吞並‘籌日組’,這不是一樣可以達到你說的目的?」
她比他還狠!薩風听得目瞪口呆,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說這主意怎麼樣?」她竟然還這樣問。
好半晌,薩風才懂得開口︰「好,好得不得了。」他的眼露出陰森的光,「如果‘鳳凰’堂主不幸輸了呢!」
「鳳凰」笑得既傲然、又自信,「我不會輸。」她重復,「我絕不會輸。」
那朵炫目的笑容,竟讓薩風的心動了動。這美女真有性格。第一次,他覺得方才他的那個提議絕對地發自內心,同時也因她的拒絕而心生怨恨。
他薩風得不到的東西,豈能讓別人得到!尤其那個「別人」是聶雲歆!
「刷」地亮出他的獨門兵器——藍波刀,他冷冷地道︰「我好話說盡,你卻不听,那就只好用武力來解決了。」
「鳳凰」美目一凜,「那就武力解決。」她完全同意。揚手之間,軟刃「閃電」彈出,閃爍著如銀光華的軟刃直指在風的胸口。
藍波刀驀地豎起,架開了那一劍,薩風身手矯健地還擊。
二人你來我往,大打出手。
瞧著「鳳凰」如行雲流水般不著痕跡的高明劍法,薩鳳目露激賞。早就知道「鳳凰」厲害,可是他卻沒想到會厲害到如此地步。手中的藍波刀連揮,只在一瞬間,他便劈出了十八刀,刀光如環將「鳳凰」罩在其中。
「鳳凰」身法輕靈飄忽地急閃,連避了十七刀,最後一刀臨頂之即,她掌中的「閃電」筆直地點中了刀身。
「當」的一聲,薩風的刀被蕩開。
閉了抿朱唇,「鳳凰」極快地前掠,閃電驀地變得柔軟如鞭,靈蛇般盤住薩風的刀柄。
薩風大驚,用力回奪。隨即看到「鳳凰」如一葉鵝羽般連人帶劍向他撞來。知她不懷好意,薩風急退。
「鳳凰」身形突定,握著輕刃的手驀地一松一緊,薩風的藍波刀被她扯得月兌手飛出。
薩風踉蹌著站定身形,右手入懷一探,隨即揚起。一顆鐵膽乘著夜色打向「鳳凰」。
來不及收回軟劍去擋,「鳳凰」的左手中奇跡般地多了一把袖珍的銀白色手槍,「砰砰」兩聲槍響,她射了兩發子彈,一發擊落鐵膽,一發打在薩風鐵膽的手腕上。
眼見薩風抱腕呼痛,「鳳凰」突覺得腳跟奇痛,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你竟然施暗算,好卑鄙!」她怒叱。原來薩風同時發了兩顆鐵膽,一明一暗、一上一下,可惜她只來得及打落了第一顆,卻被第二顆打傷了腳。
「好說。」痛得臉色煞白的薩風回敬,「一向只用軟刃,不用槍的‘鳳凰’堂主不是也破例開槍了嗎?我們是彼此彼此。」
「鳳凰」揚眉,「我若像你一樣卑鄙的話,早就拔槍在你身上射出十七八個洞了,又哪會中了你的暗算。」她的槍除非到緊急關頭,否則絕不輕用的。
正在這時,黑暗中突然冒出一隊人,殺氣騰騰地向二人逼來。
「你暗中埋伏人手!」
「你不守道上的規矩!」
「鳳凰」與薩風同時出言責問,卻發現對方的神情同自己一樣氣憤愕然。
「不是我的人。」
「也不是我的。」
有了共識之後,二人一起望向突然出現的神秘敵人。是「天婁門」!
「門主有令,絕殺!」一個聲音突然響起,然後就見所有的人全部拔出槍來。
彼不得身上的傷,「鳳凰」第一時間翻到一堆廢棄的輪胎後面,同時揚起了掌中的銀槍。而薩風的動作只比她慢了一步,密集的槍聲已追著他響起。
正在這時,緊促而響亮的警笛響起,「里面的歹徒听著,我們是香港皇家警察,你們已被包圍了,快投降……」
朗朗的聲音入耳,天婁門的頭目心中暗暗叫苦。多麼好的機會啊!沒能將「斂風堂」和「籌日組」的兩大龍頭一舉消滅,都是這些臭警察在這緊要關頭趕來攪局,壞了他們的大事。
「撤!」心不甘情不願地下令,頭目帶頭掠入黑暗之中。一眾「天婁門」的下屬急急撤走。
將銀槍收起,「鳳凰」正要無聲無息地離開。以她的身份,還是不要與警察踫面的好。只是——
那發言的警察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正在這時,一條修長的人影映入她的眼簾,對方越過藏在一輛轎車外殼後的薩風,筆直地向她走來。他是——
心中激蕩,「鳳凰」有也移不動步子。
那人終于走到了她面前,「‘鳳凰’,你讓我好找啊!」熟悉的話語在她耳畔繚繞,溫柔且含著戲謔。迎著星光淺淡的投影,他微微側顏,露出一張清俊無比的臉龐,淺淺的笑意如陽光般耀目。
凝望著那擱在心頭想了千遍萬遍的熟悉臉龐,「鳳凰」的心頭驀然回蕩起泫然欲泣的感覺。「你?警察?」一時,她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就是所謂的警察呀!」聶雲歆玩笑地眨了眨星眸,緩緩抬起的手托著警笛,「這個是我從一輛報廢的警車中撿的,幸運的是竟然還能用。」這才能在緊要關頭冒充警察救了她與薩風。
她就說那聲音耳熟嘛!
「謝謝!」努力將聲音壓得平淡,她別開視線,不去看他含蘊著柔情的瞳眸,「可是你不應該來的。」這里太危險了。
丟了那警笛,聶雲歆驀地抬手懾住她的容顏,硬將她的視線轉回,「我是不應該來,可是我還是來了,你知道原因嗎?」
心驀然一跳,「鳳凰」直視著他那雙燃起了火焰的炙熱眼眸,仿佛被蠱惑了一般,她想搖頭,卻搖不了。
「你知道。」眸中折射出點點笑意,他道︰「我為了你,只為你。」上窮碧落下黃泉,他只為尋這一個人而已。
緩緩閉起鳳目,「鳳凰」顫聲道︰「你為何還要如此執著?你應該忘了我啊!」
一個黑道的女煞星和一個單純的富家子。他與她相遇本已不該,更何況是……相戀!相戀?是的,她終于在心底承認自己的芳心所系,可是她更明白的是她與他根本不可能相守。心中結上了千萬個結啊!這麼短暫的距離,她竟不敢看她的愛人。
輕輕理起佳人的一縷發絲,聶雲歆晶亮的眸直直地望人她的心底,「忘了?這是你的心中所願?」他就不信佳人的心中會沒有他!
「我……」原來應該月兌口而出的謊言咽在喉間。她如果忘了,想那溫柔多情的眼神再也不會纏繞著她;想那陽光般炫目的笑容再也不會為她而綻;想那翩翩的身影再也不會在她面前出現。心頭纏繞著莫名的悲傷,「鳳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是她想要的嗎?茫然自問,她的心中卻沒有答案。
唇邊的笑意加深,聶雲歆柔聲代她回答︰「這非你所願。」
癌下俊美的臉龐,他用一個暖暖的吻挑起了她與他對那一個旖旎夜晚的回憶!
那惱人的別離啊!織就了一張相思的網,困住了他的魂魄,叫他日里夜里、夢里夢外,難忘她的容顏。
幾許情真、幾許夢連、幾許痴悵……想見卻又難見的渴望無時無刻不在糾纏著他,折磨著他,叫他欲痴欲狂!
愛戀地用他的唇去烙印記憶中的絕美容顏,一遍又一遍,任那熟悉的沁柔女兒之香環繞著他,將他帶入夢中。聶雲歆的手臂收緊、再收緊,似永遠不想放手般擁抱著佳人。
因為有她,他的夢無悔!
暗沉的夜色驀然閃起五色的彩光,天地在她眼中再非天地。細細喘息著,「鳳凰」偎入他為她而豁開的胸懷,心在旋轉,身也似在旋轉,而靈魂卻似在雲之巔。
有了他,那風花雪月的記事重新編成、細致書就。就連那夢,也再非舊夢!一切都打上了絢麗的色彩。消了她的魂,蝕了她的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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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的一聲哼煞風景地響起。
依舊擁著佳人,聶雲歆抬首、望著沉著冰塊臉走到近前的薩風,他一雙眉毛不悅地皺起。這個人就不懂得自我消失嗎?偏偏要站在這里壞別人的好事,真是不識趣。
「你們夠了沒有?」瞧薩風還問得理直氣壯的。
「當然沒夠。」故意示威似的多吻了一下佳人的面頰,聶雲歆的笑容中多了一抹邪氣,「這是我與可羽之間的事,哪輪到你來管?」
眸中煞氣閃爍,薩風怒火狂升。這小子他怎麼越來越覺得礙眼了?
看著薩風氣惱的模樣,聶雲歆更覺得好笑,「我不只會同可羽親熱,而且我們很有可能發展為情侶。」他有意氣薩風,「我知道你現在很羨慕、更嫉妒我的幸運。不過這種幸運你是沒福擁有了。」
「鳳凰」忍不住輕輕一笑。聶雲歆怕是世上最懂得撩撥別人怒火的人了,她自己也不知多少次被他氣得火冒三丈,不過偏偏又舍不得砍他。眼下這個薩風嘛!她本著良心和道義的原則,對他寄上一份同情,希望他別活活被氣死就好。
深深吸了一日氣,薩風開始考慮要不要不理腕上的傷,先宰了這小子再說。可是當他接觸到「鳳凰」那雙銳利的美目後,他立即將腦中那不成熟且不理智的念頭剔出。再拼一次兩敗俱傷不值得,他情願再找機會。不過——
眼下,他似乎不應該叫聶雲歆太好過了。唇邊牽起惡意的笑容,薩風不理聶雲歆,轉而望向「鳳凰」。「堂主!」他抱拳,「請你多加考慮薩風的求婚,薩風這就回‘籌日組’,哪怕是等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爛,也要等到堂主允婚的那一天。」
生怕這一篇「情意綿綿」的求親台詞不夠爆炸力,他又加了一句,「你我知心即可,不必在意這姓聶的小子。」然後就施施然地走了。
他在說什麼?想陷害她嗎?「鳳凰」听得啼笑皆非。回首,正迎上聶雲歆壓抑的俊容、含蘊著危險的眸子。
「我沒有答應的。」她輕輕的解釋。只因不想讓他誤會。
「我知道。」聶雲歆心中不平靜極了。他明明知道這是薩風有意挑撥,可是還是忍不住要慪氣。地老天荒,海枯石爛?這本應是他對可羽說的,那薩風怎麼可以搶先?難道他這死對頭也想躋身情敵之列,在他與可羽之間的情事上插一腳嗎?這怎麼行?
抬頭,他正窺見數條人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修車廠四周,不用想也是「天婁門」警覺不對勁,再次殺回來。
轉眸望著薩風還未離開視線範圍的身影,聶雲歆的俊臉上泛起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在想什麼?」離開了他的懷抱,「鳳凰」看著他的笑,越看越覺得他在打什麼鬼主意。
「我在想……」他的眼眸靈活地轉了轉,才接著說下去,「我好像沒有必要救薩風。」現在,他最有必要做的是「落井下石」。
「什麼。」「鳳凰」沒有听明白。
不等她明白,聶雲歆已扯著她的手,拉著她後退。順手從廢車中撿了一個擴音器,他開始大喊︰「諸位‘天婁門’的朋友,方才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玩笑,根本沒有警察的。薩風就在前面,要砍他的話請繼續,千萬別對他客氣。」說完,他抱起「鳳凰」,飛快地逃之夭夭。
被擴音器擴大過的聲音傳遍了這座廢棄修車廠的每一個角落。第一時間發現薩風的天婁門頭目只猶豫了一秒鐘。今夜伏擊「斂風堂」與「籌日組」兩大龍頭不成,趕明兒說不定薩風與「鳳凰」會聯手尋「天婁門」的霉氣。他絕不能讓這種危機發生,所以要不惜一切、先解決了薩風再說。
想到這里,他果斷而堅決地下令,「殺!」
「聶雲歆!」薩風只來得及喊出這個讓他切齒痛恨的名字,槍聲便向這邊響過來,讓他陷入拼命逃亡的噩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