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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戀雪 第十章

在一家靜謐的咖啡廳里,季戀雪和桑懷哲這兩位多年不見的好友總算又聚頭了。

桑懷哲一看到季戀雪即抱怨的說︰「喂,你可真沒良心,到了美國也不給我你安定下來的住址,害我三不五時就被我老爸、老媽抓去念經,他們兩位可是想死你了。」戀雪好歹是老爸、老媽看著長大的,私心上根本已經把她視為親生女兒了,桑懷柔心想。

「對不起,我……」

「心情不好,不想找人聯絡,是不?」桑懷哲向她皺了皺鼻子,「敢情好,你這回主動聯絡我,是因為心情轉好了不成?」

「心情轉好?」季戀雪想了一下,的確,她最近因為冷硯對她不再惡言相向,心情的確是好了許多,他甚至會主動約她一塊散步,也不排斥讓她牽著他的手,幫他導引方向。

再隔幾天就要拆紗布了,不知一切是否順利?如果順利的話,冷硯就可重見光明了。

「喂,你笑什麼?」桑懷哲突然發覺季戀雪竟發呆傻笑著,很直覺的,她想到一個人,只有他才有可能讓季戀雪有這種幸福的笑容,「你的他……你們有在一塊兒嗎?」不會戀雪在美國又另結新歡了吧?

「我和他?誰是他呀?」季戀雪故意裝傻。

「那個孩子的爹呀!你現在的男人是他嗎?抑或迷上了金發碧眼的‘阿凸仔’?」

「什麼男人不男人的,真難听。」她笑罵著,然後說︰「我和他……也不知道是處于什麼狀況。」她是真的不知道。

冷硯愛她嗎?他對她的態度一直都是撲朔迷離,沒個準兒,不過最近這一段時間以來,一切似乎漸漸在明朗化,她真的可以感覺得到他對她的情感,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他有時會摟摟她,或是親親她,一切都令她覺得窩心不已。

「你們玩了那麼多年捉迷藏的游戲不覺得累嗎?抑或你已經揚棄結婚的古老傳統思想,打算學習我,當個不婚主義的單身貴族?」

「才不。」季戀雪淡淡的淺笑,「我堅持結婚。」

「結婚對象會是他嗎?」她想,戀雪該有足夠的默契知道她口中的「他」是指誰。

季戀雪沉默的報以一笑,會是冷硯嗎?懷哲又問了一個令她難以回答的問題。

***

送桑懷哲回飯店之後,季戀雪來到冷硯的別墅,從動完手術之後的一個星期開始到拆線前,冷硯都是住在自己住所。

來到冷硯的臥房外,她輕叩著門,里頭沒人回答,她直接旋轉門把走進去,臥房里沒有人,陽台上的幔簾隨風舞動,陽台上,冷硯背對她站立著,他若有所思的仰著臉,似乎眺望遠方。

「冷硯。」她輕喚他。

他回過頭,給了她一個笑容,「不是和朋友有約?怎麼現在來了?」這段時間,他幾乎依賴她依賴成習慣了,有了這樣的認知,令他內心交戰得幾乎精疲力盡。

他對她好是有計劃和目的的,他說過,他要她為她曾出言侮辱他付出代價,對她好的目的是要使她愛上他,在她付出真心之後,然後他再一腳踹開她、嘲笑、報復她,原以為這一切將成真,沒想到他自己竟也深陷其中。

怎麼會這樣?他對自己的情感不是一向掌控自如嗎?他不是一向以理智駕馭情感嗎?這回到底是出了什麼問題?越和她接近,他便越覺得愛恨兩難,想愛、想恨都不對。

「把朋友送回飯店之後,我就過來了。」頓了一下,她說︰「你今天好像有些心事重重。」

「沒啥事。」頓了一下,他說︰「今天艾力克沒有一塊兒過來嗎?」

「威廉帶他到牧場去玩。」季戀雪話一出口,才發覺說錯了話,冷硯似乎不怎麼喜歡她在他面前提威廉,于是她解釋的說︰「威廉一向很疼艾力克,所以……」

「你不必向我解釋什麼。」冷硯臉色不太好看,「這是你們一家的事。」

「我們一家!」季戀雪愕然,「我和威廉只是好朋友而已,我們之間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樣。」莫非他還以為她和威廉真的好事將近了嗎?

「我說過,那與我沒關系。」

季戀雪沉默了半天,然後由他身後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語,「你生氣,因為你吃醋。」

冷硯怔了怔,臉色轉紅,「我沒有辦法忍受和別的男人分享你,你也許覺得我心胸太狹隘,可是每當你一提起威廉,你知道我心里多不好受?」

「他只是朋友。」

「不!你說過,你和他好事將近了,不是嗎?」

這他也信?季戀雪無奈的苦笑,「那是故意氣你的,記不記得之前你和方彩芝鬧了緋聞,而我們在一場宴會中見面的那事?」

「那是一場誤會。」冷硯淡淡的說,他和方彩芝之間的關系早在數年前就結束了。

「你沒解釋,我怎會知道?」她扁著嘴,「所以啦,我就拿威廉出來氣你。」唉,可憐的威廉,他老是被她拿出來當擋箭牌,他要是知道了,不大喊抗議才怪哩!

「那麼在我出事後,你出現在病房里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會也是假的吧?」

「那時其實對你的含血噴人很生氣,于是我也出口相激,那時我認為,與其讓你死氣沉沉,不如生氣來得好,所以……你不會把那席話也當真了吧?」季戀雪解釋道,人家威廉最近新交女友了。

當真?何止當真,他連報復的手段都付諸行動了,冷硯暗忖,老天,他真是……若不是今天這席話,他不知道又要做出啥可怕、傷害她的舉動了。

「戀雪。」

「怎麼了?」她溫柔的問,發覺他覆在她手上的大手居然隱約在顫動著。

冷硯對于之前因誤會她,而想報復的想法感到無地自容,他到底對深情待他的戀雪做了什麼?

「你知道嗎?你愛上一個最不值得你愛的男人。」這是一句發自內心的真心話,為了愛他,她究竟吃了多少苦?而他,居然愚蠢到今日才感覺出這份深情。

他看不起女人,尤其是愛他的女人,所以他對于她總是不知珍惜,如今……

「你在提醒我,我很愚蠢嗎?」

「不,愚蠢的是我。」

他的話讓季戀雪吃了一驚,這種話不該出自自負又自信的冷硯。

「冷硯,你今天怎麼了?有些奇怪呢。」

「我今天正常得很,不,應該是今天才正常的。」他今天的笑容特別燦爛,「戀雪,等我拆線之後,我們結婚吧!」他現在可以不愛恨兩難了,他可以放下心去愛了。

「冷硯,你說的是真的?」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我、我在作夢嗎?」她的眼眶不自覺的濕潤起來,如果是夢,只希望這場夢不會醒。

「再真不過了。」冷硯擁她入懷。

「你知道嗎?對于你,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訴自己,你不會屬于我的,我該放棄的,可是,我……」她靠在他胸前訴說,「可是……我卻怎樣也學不會忘記你。」

「你真傻。」冷硯心疼的說,對于戀雪的話,他又何嘗不感同身受?他總是倔強的不承認自己已在不知不覺中愛上她,對于每每在深夜徘徊于腦海中的人影不予以理會,他甚至將渴望擁有她的情感解釋于純屬,不值得重視。

「硯,你和我結婚的理由呢?」這對她而言很重要,一對男女的婚姻若不是建立在愛之上,那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理由?」冷硯有些莫名。

「難道……你想和我結婚是沒有理由的嗎?」

「一個男人娶一個女人,還需要什麼理由?」冷硯終于弄清楚季戀雪要的是什麼理由,只是那麼深情的承諾,要他一個大男人說出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個公認的公子,灌女人米湯他是最拿手的,可是,公子也有公子的原則吧?在花叢里打滾多時,他可從沒對任何女人說過「我愛你」。

「沒人跟我求過婚,我怎麼會知道有什麼理由?」季戀雪第一次看到冷硯有這種不知所措的表情,他居然連臉都紅了。

「理由當然是……」他頓了一下,好不容易才說︰「我愛你。」

「我也愛你。」她發覺自己仿佛快樂得快昏過去了,緊摟著他,「我好久、好久之前就愛你了。」她的深情終是得到回應了,原來,她的愛是不孤單的。

***

整日期盼,終于盼到拆線的日子,在季戀雪、龍騰和季軒的陪同之下,冷硯到醫院等醫生拆線。

昨天季戀雪曾偷偷的詢問季軒,這回復明的成功率,其實早在手術完成後她就問過,只是她仍有些放心不下,給果季軒的答案仍是沒問題。

醫生把紗布剪開、取下,然後說︰「慢慢的把眼楮睜開,慢慢的,不要太快……」

冷硯的心情是復雜的,他真的很擔心結果會令自己失望,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他照醫生的話,慢慢的、緩緩的睜開眼。

眼前的景物由一片黑,然後開始有了模糊、不清晰的影像,接著,眼前的景物完全清晰了。

看到了!他看到了!冷硯頓時笑逐顏開,他看到龍騰、季軒,還有季戀雪。

伸出手,他緊握著季戀雪的手,語氣有些激動,「我看到了!」

「太好了!」她松了一口氣,心上的一塊石落了地,「恭喜你。」

「也許也該恭喜你啊!」一切否極泰來,季軒有心情說笑了,「要是這回手術失敗,冷硯真要成了瞎子,第一個欲哭無淚的就是你。」

對于他的玩笑,季戀雪和冷硯報以一笑。

一行人開開心心的出了醫院,季軒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他問︰「龍騰,環宇的那事解決得怎麼樣了?你上次提了沒下文,接著又沒听你提過。」

「環宇的背後黑道組織對Min正式致歉,並且說他們會換下總裁並加以處置,會還冷硯一個公道。」

「空說無憑,他們到底做什麼樣的處置?」季軒問。

「算了,致歉就夠了。」冷硯對這件事倒不是那麼執意追究,反正他又沒瞎,他不想把這件事鬧大,萬一環宇那頭處理得令龍騰不滿意,季軒又在旁邊煽風點火,屆時一旦由冥王門出來處理這事,血腥的場面可見,那不是他期待的。

「約克是真的已經被換下來了,至于他受到什麼樣的處置,我並不清楚,我想,對方很快會給我答復。」龍騰的性子一向剛烈,若是對方處理得不合他意,他會執意要對方付出代價。

「這件事我希望到此為止。」冷硯是學法律的,他不是很贊同用武力解決事情,「下個月我要結婚了,往日不愉快的事,該付諸流水。」

「結婚?!」季軒第一個感到吃驚,「你要結婚?」他不可置信的又問了一回。

「是啊,我要結婚,你干啥一臉挨了一記悶雷的表情。」

「你不會是今日重見光明,開心得昏了頭才想結婚吧?喂,給婚之後要‘花’會比較麻煩哦!我可不想在報紙上看到你妻子率領警察到旅館捉奸的相片。」

「去你的。」這人真是出口沒好話,冷硯一翻白眼,「我結婚之後會很潔身自愛的。」他望向季戀雪時,眼神頓時溫柔起來。

在他深情的注視下,她羞紅了臉。

「喂!別在我們這兩個王老五面前眉來眼去的,行不?」季軒十分不滿,「很殘忍耶!」

相對于季軒酸溜溜的語氣,龍騰反而表現得比較有風度,他笑著說︰「冷硯,恭喜了,看來接著在戢穎之後辦喜事的是你了。」

「喂,接下來換我們兩個了。」季軒對著龍騰一笑,「你想,是你先推銷出去,抑或是我呢?」

「是你吧,我成天待在冥王門,睜開眼所見到的永遠不是女人,在這種情況下要找伴,只怕不是那麼容易。」他拍了下季軒,「所以呢,比你這PUB當紅酒保,自然是比不過了。」

「哈,你太謙虛了,就憑你這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會釣不到女人?」接著季軒又說︰「我覺得先爬進婚姻墳墓里的一定是你。」

「是你!」

「是你。」

季戀雪和冷硯看他們師兄弟為了一句「誰先娶」而吵起來,互相交換一個苦笑的表情。

冷硯拉著季戀雪上了車,「他們愛吵由得他們去,咱們先回去吧。」

上車之後,季戀雪對于龍騰他們爭論的話題十分好奇,忍不住開口問︰「對男人而言,婚姻真的是墳墓嗎?」

「別听他們兩個胡說。」他笑起來,樣子爽朗帥氣,「沒談過戀愛怎會知道真愛的美好,婚姻建立在愛之上是天堂,而不是墳墓。」

「我讓你有那麼深的體驗嗎?」

「怎麼,懷疑嗎?」

「為了一顆星星放棄一大片星河不覺得可惜?」她開玩笑的說。

「可惜個鬼。」冷硯笑了,他伸手將她摟過來,「到這個時候還不相信我?」

「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得讓我生怕只是一場夢。」沒辦法,她太在乎冷硯,可是,她一直感覺無法擁有他,長期下來她真的怕了。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看著她,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動和滿足,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愛她,他可真是遲鈍到極點。

其實,早在戀雪懷孕離開他時,他就已經愛上了她,如果不是這樣,他不會把每個擁在懷里的女人都想象成她,害他那段時日得了「厭女癥」,冷硯心想。

在他想著心事的當個兒,季戀雪深情的看著他,「硯,你的眼楮好美。」

「你是說我有桃花眼嗎?」他開玩笑的說。

「它讓我想起你幾年前拍的一支廣告。」那廣告詞,她到現在仍記憶深刻,「黯沉的眸,如同潛沉未興的情海,我現在對那句話很有感受。」

「我眼中的情海是‘未興’的嗎?」他笑問,「看著你,它該是波濤洶涌的,當心你被吞沒了。」

「早在多年前我就被吞沒了。」雖是挺沒志氣的一句話,可她卻是實話實說。

「後悔嗎?」

「我甘于在你的情海中沉淪。」

冷硯凝視著她,吻輕輕的落在她紅艷的唇上。

若愛情是種沉淪,他會一輩子陪季戀雪沉淪的。

***

一個月後

這天是所謂的黃道吉日,冷硯和季戀雪終于步上禮堂。

整整一天的忙碌下來,兩人好不容易有獨處的機會,想來些溫存時,季軒又苦著一張臉出現在門口。

「喂,這個時候你出現在這里,有些殺風景耶?」

「什麼叫殺風景?鬧洞房都尚未進行哩!」季軒還是笑不出來,「我來這里是要告訴你們,待一會兒我不參加鬧洞房行列了。」

「你啥時候變得如此好心了?」冷硯有些懷疑的問。

「因為我得先離開了。」這使他有些沮喪,原以為今晚可以「玩」冷硯玩得不亦樂乎的,怎知半途殺出了個程咬金,使他被迫逃亡。

「你要走了?」冷硯和季戀雪對望了一眼,「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那麼快就走了,有些不夠意思哦!多留下些時候嘛。」冥王四月很難得相聚在一塊,這回因為他大喜,四月才相聚一堂的。

「我也想多留呀,可是……」他要是留在這兒……哎喲,反正不逃不行啦,「相信我,若不是有非走不可的理由,我是不會放棄鬧你洞房的。」

「既然如此……」冷硯停頓了下,好像也沒啥理由留他,「那你走吧。」

季軒一拍冷硯的肩,「恭喜啦。」一頷首,他快步離開。

「啥事走得如此匆忙?」季戀雪說。

冷硯一聳肩。

「那家伙會逃得那麼快還會為誰?」龍騰閑來沒事,也跑來湊熱鬧,「還不是听說他那夢魘妹子要來,這才腳底抹油的逃了。」

「季軒有妹妹?」季戀雪有些訝異。

「是他領養的。」冷硯說,「季軒在耶魯念書時,她是他老師的掌上明珠,後來那老師死于癌癥,臨終前把女兒交付給他。」唉,當人家的得意門生可不是好當的。

「他妹妹就是這麼來的?」季戀雪明白了,「只是……他妹妹來找他,他干啥逃得比誰都快?」

「沒法子,他妹妹打從有了自己的一套思考模式之後,季軒就開始他非人的日子。」

「他妹妹多大?」

「今年二十歲,約翰霍普金斯的醫學博士,總之,他們之間也不知是怎麼了,季軒一提到他妹妹就忙不迭的大逃亡。」季軒那小子平時怕過誰了?大概只有他那寶貝妹子吧!也好,一物克一物。

冷硯又看了龍騰一眼,「喂,小子,你怎麼也到這里來了?」

「待一會兒要鬧洞房,怎麼可以不先來‘勘察地形’一番呢?而且我今天可是一人代兩人‘出戰’的,季軒要我連他的那一份一並鬧了。」龍騰很滿意的看到冷硯和季戀雪微變的臉色之後,他說︰「那麼……不打擾了,咱們待會兒再見啦!好好的養精蓄銳一番。」說著,他揮揮手走了。

「這些人真是……」唉!都怪他平時不廣結善緣,今天大伙有機會整他,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冷硯傷腦筋的苦笑著。

「我覺得……待會兒……可能會不好過。」季戀雪有些無奈的笑著,「你的那些朋友,好像都一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樣子。」出自冥王門的,誰好惹來著了?若不是上一回冷硯受傷,她還不知道他也出自冥王門。

「情況是會有些慘烈。」冷硯想了想,忽地靈機一動,「所以……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什麼意思?」

「季軒能溜,咱們不能溜嗎?」他想到郊區的那棟度假別墅,那倒是個「逃亡」的好去處,「咱們把禮服換下來,乘人不注意時開溜。」他想,都已經被打擾了一整天,是該給他們而人安靜獨處的時間了,「如何?贊不贊同?」

季戀雪的美眸頑皮一轉,「你說走就走嘍。」

「這麼快就學會嫁雞隨雞啦?」

季戀雪對他甜甜一笑,愛意盡在不言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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