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級飯店的包廂里,一名五、六十歲地中年紳士旁坐了一名約莫二十來歲的美麗女子,女子衣著大膽,惹火的身材仿佛不甘被困在絲綢小禮服中似的呼之欲出。
中年紳士的另一旁則坐著一位年約三十的高大年輕人,由他和中年男子有幾分神似的長相可看出,兩人極有可能是父子。
一頓飯吃得太安靜,氣氛有些許的緊張,侍者撤去了主餐換上水果後,中年男子終于開了口。「最近公司的訂單成長了近一倍?」
「你的公司、媽的公司、還是我的公司?」裴英熹叉起一顆番茄往嘴里送,過酸的味道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他記得上次吃的番茄還不錯,好像沾了什麼東西,味道很特別,是葉詠橙弄給他吃的,還說什麼古早味番茄。
嘖!番茄就番茄,那女人哪來一大堆莫名其妙地名稱。古早味?不知道有沒有未來感番茄?一想到她,他本來郁悶的心情總算感受到幾分愉悅。
「咳……當然是指你的公司。」
「年終股票分紅,就可算出有多少成長了。」裴英熹無意多說。想起來真鮮,也夠諷刺,他們一家三口,各有各的事業,財務各自獨立,唯有一點關系的是,在女乃女乃的堅持下,彼此持有對方百分之五的股票,並任董事一職。
裴英熹生于一個以利益為考量的家,父母的結合純粹是企業聯姻,由于各為獨生子女,如果不想將企業合並,那勢必各有各的事業,而他,因為不想在父母任何一方下任職,高二開始就玩票式的開起公司,大學畢業時,他的公司已有百人規模,後來女乃女乃投資他到海外設廠,現在他的公司發展直逼大型企業。
「你媽那邊這幾年虧損得厲害。」
「她要這麼玩,那也沒辦法。」情人可以帶上床,帶出去撐面子,但如果要帶進公司,那麼再大的企業也撐不久,也許她那邊換人經營會比較好。
不想再提這個人話題,裴政話鋒一轉。「你今年也三十二了吧?什麼時候帶女朋友來讓我瞧瞧。」
裴英熹啜了口咖啡,沒說話。感情就和公事一樣,他自有定見,不需要向他交代。
「我听你邱伯伯說,志瑜結婚那天,你這當伴郎的只出現了一下,就和一名年輕女子一起離開了。」當人老爸真辛苦,要知道兒子有沒有女友,還得繞這麼一大圈旁敲側擊。
「對。」
「你的回答就只有這樣?」
「你都知道了,我沒什麼好補充的。」他用叉子叉了口甜點往嘴里送。嗯,這家的提拉米蘇不錯,改天可以帶詠橙來嘗嘗。
「你現在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裴英熹放下叉子,神情轉為冷峻。「爸,對于你和媽和誰交往的事我從不過問,所以你們也別問我,這件事我自有打算,哪天等我有了女友,甚至是妻子,你們一定有機會見到她的。」
「你這孩子說這是什麼話!」裴政忍不住動怒了。「我擔心你要是因為婉儀的事而自暴自棄,隨便娶一個和咱們家門戶不當的女人,我可不會不聞不問!」
一听到已成為禁忌話題的名字,裴英熹的臉色更加冷沉,然後他笑了。「怎麼樣的門戶才叫相當?」
裴政說道︰「婉儀是柳氏企業的千金,站在你身邊的人,自然不能比她差!之前的孟家千金,也不知道你嫌人家什麼,強勢的女人有什麼不好,就是強勢,她才能在真正的太子爺腦袋撞壞了,成為拈花弄草的成為娘娘腔後,成為集團接班人選之一,要知道能攀上孟氏集團是多麼可遇不可求的機會!」
裴英熹仍是不發一語冷笑的瞅著自己的父親。瞧得裴政內心發毛,他清了清喉嚨,力持鎮定地說道︰「算了,過去都過去了,我心里有幾個不錯的人選,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又來了!還沒玩夠嗎?他們覺得不錯的永遠都是富家千金,名門淑媛,家里有錢最重要、性情、人品什麼都是其次。
盎家千金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只要兩個相處得來,問題就是明知道不適合,只因為對方家世顯赫就極力促成,這實在令他無法領教。
和前未婚妻分手後,他曾被自家老媽煩到破例和她中意的某家千金約會,她一再保證他一見到她,一定會喜歡。
見了面他才知道,為什麼老媽這麼篤定他一定會喜歡,因為那名千金正是和柳婉儀有超級明星臉的孟紫凝。
和柔弱的柳婉儀不同的是,孟紫凝經商能力一流,是孟氏集團接班的熱門人選。
當時他原本想藉此促成生意上的合作,可女方則提出先交往再談合作的要求。
約會幾次之後,他受不了她的頤指氣使、氣焰高漲,後來他就明白的告訴對方,如果是生意上的伙伴,他們會是彼此不錯的選擇,但如果是男女朋友,他沒有意願和她交往。
靶情事如人飲水,冷暖自如,這個範圍他會保護好,不會再讓人插手。
裴英熹沉著臉站了起來,打算離開。
「別不高興,我也是為你好,柳家害咱們丟那麼大的臉,你要是找個什麼都不如婉儀的女人,不但你丟人,你教我和你媽的臉往哪里擺?」
裴英熹淡淡的看著那名惹火美女,問著父親,「請問你的女伴又是哪家千金?」
裴政臉一沉。「你在說什麼!」
「你和媽在外頭各玩各的,情人換過一個又一個,難听的耳語早就傳遍了,你們覺得我很有面子嗎?」
「起碼我娶的對象是個真正的千金小姐。」
「你要我效法你,娶一個千金回家充門面,然後再在外面養一群情婦?!」
裴政老臉掛不住,怒喝,「裴英熹,你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想得到尊重,請先尊重別人。」不想在這令人不愉快的空間里多待一分鐘,裴英熹說完轉身就走。
「英熹,你回來!英熹……」
裴英熹取了車後漫無目的地開車閑晃,父親的話一句句回繞在耳際,他厭煩的降下車窗,讓外頭的風灌進車內。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在他回過神時,有些訝異的發現,自己居然開著車在葉詠橙住家附近轉。
快九點半了,她在干什麼呢?如果她的傷還沒好,她現在八成就坐在陽台的紗窗前,看著那些花,要不就是上網看花藝訊息,再不就是看書……
但她昨天開始就可以活動自如了,可以離開那個房間,她的動態就不好猜了。不過那個傻瓜除了去自家花店,偶爾逛逛書局,他懷疑她還會去其他地方,那女人其實很宅的。
和父母例行聚餐後,他的心情通常不太好,以往的他可能會開車去看夜景,有時也會到酒吧喝一杯,可今天,他卻是把車子開到葉詠橙家樓下。
抬頭看向三樓,葉詠橙的家燈火通明,她在家,要見面嗎?算了,今天沒有安排見面的行程,他一向不喜歡失序的感覺。
裴英熹正打算把車開離,發現葉詠橙剛好推開紗窗走到陽台,她身上那件印有小熊圖案的睡衣讓他忍不住笑了。陽台算是半公共空間好嗎,她好歹披個外套再出來吧。
以為她出來澆花,結果是講手機。也對,她住的地方收訊不是很好。
這個時候她要打電話給誰?心中才生出疑惑,幾秒後他的手機便響起,一看上頭的號碼,裴英熹忍不住失笑,原來她是要打給他,害他的心剛才閃過幾絲不太明白的酸滋。
「喂。」
「裴英熹先生,你現在在距離我家很遠的地方嗎?」她邊講電話還邊露出大大的笑容。
不知不覺的,裴英熹也感染了她的快樂,將方才的不愉快拋到腦後。「有事?」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事。」
「沒特別的事,那我掛電話了。」
「等、等一下啦!就……你要不要吃蛋糕?我做的,很好吃喔,那種不吃會後悔的等級!」她大力推銷。
「列寧說過,在市場上叫賣最凶的販子,往往是為了把自己最劣等的產品推銷出去。」
「喂!怎麼這麼說!」
「就只有這件事?」
「我想見你,這算不算重要的事?」葉詠橙的臉紅了,又想,她會不會太任性了?「那個……如果你正在忙就算了啦,我只是開玩笑的……哈哈……」好尷尬!不過這種只有戀愛中的女生才說的出來的話,她也會說喔!
「真的想見我?說實話。」
「想啊……」
「有誠意的話,請換下你那一身會讓幻想破滅的小熊睡衣。」
「咦?你你你……」幻、幻想?什麼幻想?不對!他怎麼知道她身上穿的是什麼衣服?葉詠橙很直覺的認為裴英熹就在附近,便低頭往樓下一看。
裴英熹下了車,朝她揮了揮手。
葉詠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哇啊!臉丟大了~」忙回身往屋子里跑。
他看著她一臉不可置信又慌慌張張逃竄的滑稽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女人……真的很寶吶!
約莫過了五分鐘,裴英熹才去按了電鈴。
葉詠橙前來開門時,雙頰還是紅紅的,身上的睡衣已經換成還是很休閑的牛仔褲和寬大的棉質T恤,開了門後就悶悶的轉身。
「詠橙,你在生氣嗎?」
「沒有啊,如果現在生氣的話,就叫惱羞成怒了,多沒品。」
「沒生氣干麼背對著我?」他緊跟在她後頭。
「就很沒面子嘛!」說著說著,她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哈哈哈!你到底站在樓下多久了?真的很討厭耶!」
「你也沒出來多久啊。」
「原來打從我一出來你就看到了?」葉詠橙轉身看著他。
「理論上是這樣。」
「厚~」她忍不住又笑。
「你那個自我感覺良好的蛋糕呢?」和她說話輕松自在,很自然,他的遣詞用字也不用硬邦邦的。
「不是自我感覺良好,是吃過的人都說好!不過很久沒做了就是。」在日本跟花藝老師學的,老師很擅長家常料理,蛋糕西點,久了她也學了不少。
「那就有變數了。」
她不理會他的調笑,由小廚房拿出放涼後剛扣下的戚風蛋糕。
「這是什麼蛋糕?中間為什麼這麼大一個洞?」習慣吃有鮮女乃油裝飾且擺飾完美的蛋糕,這種完全不經裝飾的蛋糕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這叫戚風蛋糕、海綿蛋糕……塞風咖啡。」
她將裝有蛋糕的盤子推倒他面前。「吃吃看吧,也許你會從此愛上。」
裴英熹一揚眉。「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他用叉子切了一塊吃。蛋糕比想象中地松軟,入口滿滿的橙香芬芳。
「怎樣?」葉詠橙急急的問。
「不壞,就是太甜。」雖然跟外面的蛋糕比起來,她做的已經很不甜了,可是他本來就不好甜食。
「哪會,這個配方調整過了。」她只放了三分之二的糖。「蛋糕哪有不甜的,你听過吃甜蜜蜜的蛋糕,沒听過吃沒味道的蛋糕吧?」想了想又不放心的吃了一口,擔心的碎碎念。「真的太甜嗎?」
裴英熹望著她緊張的模樣,喜歡她對自己的在乎。
「是我沒有把糖打散嗎?」概率很低,可是還是比中投彩高。「我可以吃一下你那塊的味道嗎?」
「都說太甜了。」
「總要試一下才知道你可以接受的甜度嘛。」她身子微傾,打算用叉子切一角試試看。
裴英熹笑了,心頭突然泛起一陣甜意。是因為吃了她的蛋糕,還是因為被在乎的感覺讓他覺得甜甜的?
葉詠橙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盤子里的蛋糕上,根本沒注意到他露出來的微笑,當她正要伸手過去時,他突然身子一傾,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她怔了下,下一秒倒抽了口氣,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直到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她的臉倏地漲紅,心像是快跳出胸口似的。
裴英熹似笑非笑的看著她。「甜不甜?」
甜不甜?什麼意思?是說蛋糕嗎?對上他饒富興味的笑,她忽然懂了!她垂下眼,聲音小的像蚊子。「一點點……誰知道甜不甜……」她的臉都紅得可以煎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