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寶貝美公公 第一章

五年後

「哈!終于逮到你了!」一位嗓音清亮的小太監從桌底爬了出來。「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偷吃皇帝的零食!」

由于最近放在「瓀玟宮」,專供皇上享用的糕點、水果無故失蹤了,讓小豆子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因為一瓀玟宮」的點心是她負責更換的,而「瓀玟官」是早年夭折公主的居所,當今皇上根本很少到「瓀玟宮」,所以每日原封不動的糕點變成了她最大的「福利」。

如今,竟然有人偷走她的東西,擺明就是不把她這豆公公放在眼里嘛!

可惡!她非得好好教訓這個不長眼的小賊一頓不可!

「你是在指我?」一名俊偉不凡、卓爾出眾的男子隨意瞅了小豆子一眼,心不在焉地拍掉手中的餅屑。

近來,他的心情因為擇後選妃之事而感到煩悶,偏偏太後相中的是宰相之幼女霍吉淑,她的父親懷有異心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但苦于抓不到他的罪狀,只好任他繼續逍遙下去,所以他萬萬不能將霍吉淑立為皇後,否則後果堪憂,再加上其他的考量,他是不會踫那些新選進宮的秀女的。

這幾日為了躲避太後的疲勞轟炸,韋端己干脆到「瓀玟宮」來散心,「瓀玟宮」清幽安靜,是從小他最疼愛的皇妹所居住的地方,可惜她在十歲那年病死了,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這個古怪的小太監!

「你還想裝蒜?!」小豆子氣呼呼地沖到韋端己身前,激動地用力罵道︰「不是被你偷吃掉,難道是被老鼠吃掉不成?你到底是哪一房、哪一宮的太監?竟然偷吃到我豆公公的地盤上來?!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

韋端己的注意力被他吱吱喳喳的聒噪斥責聲給吸引,他活到二十七歲還沒有人敢大聲罵他,讓他內心覺得有點怪怪的,不由得多看了那小太監兩眼——

只見他個兒瘦小,但玉面朱唇,秀美已極,配上大而清澄的靈瞳,活像一名嬌美可愛的小泵娘,缺少一種男子所應該有的氣息。

他從未見過氣質如此清靈素淨的小太監!

「你叫什麼名字啊?」他氣定神閑的語調中有一股懾人的威嚴。

「小豆子。」一時受到他的氣勢影響,她的名字就這樣順口溜了出來,小豆子對他投以斥責的眼神,不甘示弱地重哼一聲。「大膽!我豆公公的名號你怎麼可能沒听說過?敢情你是新進宮的太監?」

韋端已被他生動活潑的表情給逗樂了,暫時拋下郁悶的心事,順著他的問話裝下去。

「是的。」他的嘴角浮出一絲笑意。「豆公公。」

「嗯!這樣叫就對了。」小豆子的神情趾高氣揚極了。「以後不準那麼沒大沒小的,如果得罪了我,你美好的太監生涯就毀了,听清楚了嗎?」

不是她小豆子在臭屁,她在後官也算是一個有勢力的人,不敢說呼風喚雨,但憑她跟宮里紅牌太監江公公的交情,倒沒有人敢小覷她,否則「瓀玟宮」這個肥缺哪輪得到她!

「是的!」韋端己再一次露出笑意。

看煩了宮內必恭必敬的太監,這個「豆公公」倒是清新可喜得很,明明是天真無邪的面孔、年齡,卻擺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看起來挺有趣的。

他生平第一次對朝政以外的事起了些許興趣。

小豆子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一臉的滿意。「不錯!你這小子算是可造之材,從今以後你就跟在我身旁,有我豆公公‘罩’著你,保證沒有人敢欺負你,你放心吧!」

「謝謝!」他若有所思的黑眸盯著他那用力拍打的小手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調回他熱切的臉孔上。

他的外表真的很像陰柔的太監嗎?

「啊!甭客氣了,瞧你這呆頭呆腦的言行舉止,一點太監的基本規矩都不懂,八成在後宮里混不太開,真是可憐!」

小豆子熱情地拉他坐下,大方地分一大半的點心給他。「來,你多吃一點,先填飽肚子再說,以後每晚的這個時刻,我都在‘瓀玟宮’等你,拿些好吃的料給你。」小豆子剛進宮時,也曾遭到那些老太監們的排擠欺負,常常餓肚皮,所以她本著照顧新人的想法,主動幫助對方能吃飽。

「真的?」韋端己覺得這名「豆公公」熱心得過頭。

小豆子自動將他怪異的神色解釋為欣喜若狂。「當然是真的,我小豆——呃,豆公公一言九鼎,絕不會唬你的……」

韋端己在他嘰哩咕嚕的保證下,萬分無奈地食用糕點。

老實說,這「豆公公」還滿可愛的!

或許這種認識朋友的方式是最無負擔的,他這一生受到太多繁文縟節的拘束,放縱一次又何妨!

況且今晚他露出的笑容比他去年一整年加起來還要多呢!

☆☆☆

「皇上,您可回來了,快急死奴才了。」一名雞皮鶴發的老太監快步來到韋端己身邊,連大禮都還未行,一雙滿是皺紋的老手就已關切地模遍韋端己的龍體。

罷跨進寢宮便遭受「奇襲」的韋端己,是一臉的忍耐狀。

「朕出去散散心而已,用不著大驚小敝。」面對那從小照顧他長大的江公公,韋端己對他的嘮叨與雞婆通常是采容忍的態度。

因為江公公是最關心他的人,況且他從不恃寵而驕。

「皇上,這回就是您的錯了。」江義拍手示意皇上的貼身太監小昆子上前,替皇上更換舒適的寢衣,其他幾名宮女則手捧著衣物站在一旁。

「是嗎?」韋端己閑閑地瞄他一眼。

「當然,太後娘娘為您挑選的三十名秀麗佳人,全安置在‘瑯華宮’三個月了,而皇上您遲遲不肯冊封與召寢,如今卻在外頭御花園與宮女廝混、打野戰,這豈不本末倒置?」

江義一直不懂皇上在搞什麼鬼?明明是個雄赳赳的正常男子,卻從不寵幸「瑯華宮」那些佳麗,讓皇宮內的人議論紛紛,擔心皇上是不是那個「不行」了,若不是江義一直服侍在皇上身邊,知道他正常得很,否則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江義了。

啊……難道是三年前皇上出游的那段時間出了「差錯」?

韋端己挑高英挺的劍眉。「朕沒有臨幸任何一位宮女,也不會要‘瑯華宮’的秀女伺寢,你用不著白費唇舌了,還是早一點回去休息吧!」

他一眼就洞悉江公公的企圖,無非是母後要他來提高他的性趣,早日下詔立後封妃。

但是他不能隨意動「瑯華宮」的佳人,一旦垂幸任一名美人,就得封予適合的名餃,如此一來,不將全朝野殷切期盼的皇後立下來,似乎有些說不過去,可是目前最適宜的皇後人選只有霍吉淑一人……這叫他不禁欲都不行。

幸好,他雖愛美色,但不色婬,不會貪戀于肉欲之中,所以他還可以「撐」一段時日。

江義不打自招地嘀咕幾句︰「我當然知道皇上打定主意不踫‘瑯華宮’的秀女,才會一個接一個將她們賜婚給朝廷內前景看好的青年才俊,只是太後娘娘非得要奴才在皇上面前多說幾遍,不然奴才才不會自討沒趣呢!」

他又不是吃飽閑著,專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傻事!

韋端己好笑地橫睇著江公公,一邊揮手指示所有的太監和宮女退下。

「朕知道你有滿月復的委屈,行了吧?」

「奴才不敢。」江義發覺自己好像抱怨過頭了,于是慢吞吞地想要跪拜在地。

韋端己趕緊扶住他老邁的身子,戲謔道︰「你這老小子最愛裝模作樣了!你說,除非有別人在場,朕哪時要你行禮請安了?更別說是跪在地上。」

江義張著快要無牙的嘴傻笑幾聲,擺明是默認了。「呵……呵……皇上,您今晚的心情不錯喔!難得看您臉上帶笑容。」

自從一年前皇上登基後,江義就沒听過皇上跟他說笑了。

「是呀!今晚在‘瓀玟宮’踫到一個好玩的小太監,跟他聊了一會兒,使朕的心情確實愉悅多了。」

「瓀玟宮!」江義眯著眼低喃一聲。「那不是小豆子的地盤嗎?」

韋端己炯亮的黑眸直盯著江公公。「你也認識那名小太監?江公公。」

「是的,皇上,後宮的太監、宮女哪一個不知道小豆子的大名?」江義一臉發噱地道下去。「他呀!表靈精一個,精明可愛,又有一點狡黠,跟每個太監、宮女都能稱兄道妹,滑溜得很,老是帶領一群小太監四處亂玩,前陣子還發明一種露天烤肉的玩意兒,差一點把北邊那片御花園給燒得精光,真是人間絕寶!」

難怪這些天一直聞到燒焦味,他還以為自己聞錯了呢!韋端己思忖道。

「他這樣做,總管太監不會生氣嗎?」據他得到的小道消息——當然是來自碎嘴的江公公——總管太監的脾氣相當火爆。

「生氣是難免的,只是每個人看到小豆子那張無辜憨甜的臉孔,氣就消掉大半了,頂多關他個幾天而已,誰叫他每天制造那麼多笑料出來。」

江義回想起小豆子這幾年的「豐功偉業」,忍不住神經兮兮地笑了幾下。

韋端己開始有些欽佩「豆公公」的能耐了,能在後宮內混得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江公公,你不要揭穿朕的真實身分,小豆子一直以為朕也是一名太監。」

「太監?」江義瞠大雙眼,強憋住爆笑出聲的沖動,算是保住了項上人頭——沒有人敢當著皇上的面取笑他的。

「皇上器宇非凡,怎麼看也不像是太監啊?小豆子還真是有眼無珠!」他沒想到小豆子會那麼寶。

韋端己微笑著。「就是因為這樣,朕才可以無拘無束地跟他說話,你千萬要保守秘密。」

「是的,皇上。」

☆☆☆

棒天——

天色還未亮,小豆子已待在御膳房內幫忙。

她沒有忘記爺爺送她進皇宮的目的,只是前兩年她是負責打雜的,舉凡劈柴、擦地、洗菜、洗鍋,只要是膳房里要出勞力的事,她都有一份。

後來,她慢慢「熬」出頭了……呃,應該說她與江公公的交情使她換到較輕松的差事——即專門站在御廚大叔身旁拿著干淨的盤子,等廚子將佳肴盛入盤中。

不過,話又說回來,她哪里知道那個無牙的太監老頭兒是皇上身邊的大紅人江公公。當初,她瞧那老頭兒孤孤單單地住在一間大房子內,牙又快要掉得精光,看起來很可憐,所以她一時悲天憫人的心腸又發作了,每天半夜「偷渡」一些容易下咽的食物給他填肚子,順便陪他聊天解悶,誰知他沒有感動得痛哭流涕,反倒是有一點不情不願。過了三個月,她才知道那老頭兒的顯赫身分。

雖然很糗,但也證明老天是疼惜善良人的。

現在她的工作很簡單,照理說她偷學廚藝應該輕而易舉才對,但是不然,她雖將所有佳肴的烹煮材料、順序、做法全清楚記錄在貼身小冊子內,可是御廚大叔口中死守的秘方她若沒挖出來,一切只是枉然。

看來她得向他多下一點功夫才行!

「喂!小豆子,你在發什麼愣啊?御廚大叔在瞪你了。」小寧子粗魯地推了小豆子一把,差點把她手捧的龍鳳八寶清粥給弄翻。

小豆子白他一眼,咕噥兩句︰「知道了啦!很少看到太監像你這樣粗暴的。」

她偷看了御廚大叔一下,見他牛眼瞪得比誰都還要大,決定腳底抹油,趕緊將龍鳳粥擱在東側的長桌上,讓專人送到皇帝老爺的桌前,自己則先溜為妙!況且里頭熱烘烘的,呆子才要待在膳房內受苦受難呢!反正秘方的事一時半刻也急不來。

小豆子躡手躡腳地從後門鑽出去。

此時,天色隱泛微橘,天快要亮了。

小豆子一臉無聊地打個阿欠,穿過圓形的小花庭,直往她的小窩走去。

「等等我,小豆子。」小寧子在後頭大呼小叫,滿頭是汗地追上前。

「干嘛?」小豆子站在樹叢前等待「損友」——她完全是被小寧子教野的。

小寧子氣喘如牛地奔到小豆子身前,開口埋怨道︰「你真是沒有義氣,偷跑也不通知人家一聲。」

小豆子疑惑地抹去額際的汗水。「你也想回去睡回籠覺嗎?可是你的工作還沒做完耶!」小寧子可不像自己擁有某些「特權」。

「管他的!」小寧子瀟灑地撇撇嘴。「我又不怕他們,咱們再去玩吧!這次要玩什麼呢……」

他正經八百地開始思索。

瞧,她就是這樣被教壞的,這種唆使與誘惑叫她如何拒絕嘛!

但是小寧子真的很神秘、古怪,認識他三年多來,從未見過他因偷懶而受罰,反而是那些公公們相當畏懼他,見到小寧子就常常莫名其妙地發抖。拜托!小寧子又不是凶神惡煞,有什麼好怕的?

頂多就是他的衣袍質料比較好,人看起來比較「恰」而已。

「啊……想到了,上次的烤肉烤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有點可惜,咱們再找小李子他們試一次,這回非得吃到烤肉不可。你說怎麼樣?」小寧子白皙的雙頰興奮得紅了起來。

小豆子搖搖頭,推翻他的餿主意。

「不好,哪有人一大清早烤肉的,再說上回被我們燒毀的那片草地還沒‘復原’,你怎麼忍心再去摧殘它們?」

其實是她自己一想到進宮的使命時,心情就會變得悶悶的,自然玩不起來。

「怎麼了?」小寧子雖然遲鈍,但也發覺他的不對勁了。「你又發作了啊?」

他指的是小豆子每隔幾個月便會出現一次的「憂郁癥」,每次這個時候小豆子就會變得很掃興。

「嗯!」郁卒的情緒反應在她的聲調中。

「你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事實上是嚴重影響到他的玩興。「不如今晚找人灌醉御廚大叔,我陪你潛進他的房中,看能不能搜出他珍藏的秘方。」

小豆子瑩澈的黑瞳倏地亮了起來。「喲!這個主意不錯。」

但她那希冀的眸光隨即黯淡下來。「可惜我今晚跟一名新太監小偉子有約,我不能無故爽約。」

小寧子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白痴的話來,不禁罵道︰「小豆子,你還有沒有一點腦袋啊?到底是偷取秘方的事重要,還是你那勞什子的信用重要?笨蛋!」

小豆子吃驚地捂住他的大嘴巴,第一百次後悔告訴小寧子她的秘密,好險她仍對他隱瞞自己是女兒身之事。「拜托!你講那麼大聲,想害我挨板子啊?」

以後要是東窗事發,她知道找誰算帳了!

兩人像賊一樣東瞧瞧、西看看,確定無人听見他們的對話,才安心地喘一口大氣。

「對不起嘛!下次不會了。」小寧子心直口快,連道歉也干脆。「你可不要生我的氣喔!」

「好啦!餅幾天再用你的計劃試試好了——」

「咦!那不是豆公公跟寧公公嗎?」一個驚喜的嬌柔嗓音打斷了小豆子的話。

只見不遠處的回廊上站著一堆「見獵心喜」的宮女,個個露出興奮的神色。

這兩位公公的俊俏是宮中首屈一指的。

小豆子與小寧子交換一個恐懼的眼神,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兩人同時拔腿就跑。

快溜吧!

若被那群吱吱喳喳的女人纏上,不死也去掉半條命!

「豆公公,寧公公,你們別跑那麼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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