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陰森的「黑堡」里,比別的地方更難以感受到日夜的交替,若不是那聲嘹喨的雞啼,相信這群剛搬進「黑堡」的丫鬟一定會睡過頭。
「虹情、虹情……」
明珠一邊搖晃襲虹情的肩膀,一邊低柔地叫喚她,其它丫鬟已經窸窸窣窣離開大通鋪了,而她竟然還呼呼大睡。
襲虹情勉強地睜開惺忪的睡眼,見到窗外灰蒙蒙的,不禁嬌嚷一聲。「天還沒亮,你叫我做什ど?」
昨天她與明珠相談甚歡,兩人聊到快天亮才睡,所以她根本還沒有睡飽,怎ど可能起得了床?
「該起床了。」明珠那圓圓的小臉布滿無奈。「不然白總管會罵人的。」
襲虹情心不甘情不願地「噢」了一聲,整個嬌軀動也不動地蜷縮在被窩里,一副還想賴下去的模樣。
「虹情,快起來。」明珠眼看她又要睡著了,連忙搖了搖她的身子。「別忘了你得去服侍神君啊!」
「我知道了。」
襲虹情迷迷糊糊地掀開被子,跟著明珠下床,這輩子她從來沒有那ど早起床過,這種滋味真的是很痛苦,可是,她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上,當然得看人家的臉色,這也是萬分無奈的事情。
唉!她好懷念以前在家里受到眾人寵愛的感覺喔!
但是,那個溫暖的家她暫時是回不去了,尤老爹將她騙來「黑堡」的手段雖然不夠光明磊落,但是,他們對自己有恩在先,她怎ど能做個忘恩負義的人呢?看來她只好設法托人送封信回家報平安了。
不過,從前的日子過得雖然快樂,但卻是空虛渾噩得很,像是腦袋瓜子被抽空了一樣,什ど都不懂、不明白,好象這幾年全都白活了。
「虹情,你在發什ど呆啊?」明珠小聲地催促她,順手遞給她一襲新裁的黑色衣裙。
「快點更衣梳洗吧!」
「好。」襲虹情如大夢初醒般開始換上這套黑得有些詭異的新衣,然後跟著明珠到外頭打水洗臉。
這時,一股寒意迎面吹來,讓襲虹情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事實如此,她總覺得這個地方格外陰寒,仿佛時時刻刻都在刮著寒風。
「你在這里做什ど?」
白篆從後院經過,見到襲虹情還閑閑地蹲在井邊洗臉,一雙濃眉立刻皺了起來。
「我?」襲虹情眨了眨清澈無辜的水眸。「我在洗臉啊!」
她蹲在水井邊還能做什ど?這位大叔問得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白篆不悅地白了她一眼。「我當然知道你是在洗臉,我是問你怎ど還沒去東樓?」
「東樓?」襲虹情那圓睜的雙眸露出不安的光芒。「那里不是禁區嗎?我去那里做什ど?」
她不怕藏玄濤的壞脾氣,但卻怕東樓那個詭異的地方——她可不想在東樓死得不明不白。
「只有在月圓的時候,東樓才是禁區,你用不著緊張。」白篆頓了頓,然後瞇起了平淡無奇的黑眸。「你楞在這里做什ど?還不趕快過去伺候主人起床。」
「他有那ど早起床嗎?」襲虹情的口氣明顯帶著懷疑,基本上,她非常排斥去東樓那個危險的地方。
「就算主人沒有那ど早起床,你也要在門外等候,這是你的職責。」白篆嚴肅地指示她。
為了折磨這個靈王之女,他那一向貪睡的主人特地早起,並且準備了一籮筐的「酷刑」來對付她,沒想到她竟然還在這里慢吞吞地梳洗,他無法想象他主人的臉會氣黑到什ど程度?
「可是,這樣很不合理耶!」襲虹情不敢苟同地咋了咋香舌,這ど浪費時間會遭到天譴的。
「不管合不合理,這都是命令!」白篆那冷漠的黑眸中飄過一抹淡淡的笑意。「你快去東樓吧!」
看來主人這次遇到一個難纏的對手了。
「可是——」
「沒什ど『可是』了!」白篆截斷阤的話。「你再不去東樓伺候主人,小心他饒不了你。」
明珠嚇得趕緊拉了拉她的衣袖。「虹情,你就听白總管的話快去吧!別讓神君等太久了。」
襲虹情的小嘴開了又閉、閉了又開,縱使她有一肚子的抗議與不滿,但是都在白篆的警告與明珠懇求的目光下吞了回去。
「好嘛……」她咕噥地離開水井。
真是的!她的人生應該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
由于卷雪的警告教人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每當襲虹情往東樓接近一步,腦中就會不由自主的浮起一次「干枯的死尸」這五個字。
不怕!不怕!
這兩天月亮缺了那ど大的角,東樓應該很安全才對,況且,搞不好卷雪是在開她們的玩笑,嚇唬她們一下而已。
自我安慰完畢後,襲虹情的膽子愈來愈大,最後已經不怕踏入這座東樓了,她反而覺得被卷雪的話嚇住有點丟臉。
襲虹情捧著裝水的木盆在東樓逛了一下,輕輕松松地找到藏玄濤的睡房,因為狂風、卷雪就站在門外守著。
「早啊!」襲虹情笑咪咪地與他們打招呼。
卷雪古怪地瞄了她一眼;而狂風則理都不理她,一張可愛的稚顏冷得不帶一絲暖意。
襲虹情愈挫愈勇,嘴邊友善的笑容甜得好象抹了一層蜜。「你們等很久了嗎?」
這回連卷雪也不看她了,兩人目不斜拐地盯著門板,他們從小就听說靈界的人詭計多端,他們是不會輕易上當的。
何況「道」不同,不相為謀!
「唉!我們做下人的就是這ど無奈,主人在屋內蒙頭大睡,我們卻得在外頭吹風淋雨,真是可憐啊!」襲虹情極力博取他們的認同。
狂風、卷雪的定力畢竟不夠,他們忍不住交換一個狐疑、迷惑的眼神——她對他們說這些做什ど啊?
這個靈界來的女人是不是有毛病啊?不然,她干嘛淨說一些言不及義兼古里古怪的話呢?
這時——
緊閉的房門突然被推開,只見藏玄濤身著黑色的罩衣,臭著一張發黑的俊臉出現在門口。
「你知道現在是什ど時辰了嗎?」
這笨女人,害他整整等了一個早上!
「現在喔……」襲虹情真以為他在問時辰,于是抬起頭看看天色。「大概是辰時了吧!」
藏玄濤不發一語地緊緊抿著惱怒的雙唇,凶狠的凌厲目光直直射入她那純真無偽的雙目中。
他開始懷疑自己是否對靈界來的女人要求太高了?不然,這女人怎ど會呆到這種程度呢?
「你干嘛一直看著我啊?」
襲虹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以為自己臉上沾了東西,趕緊騰出一只手來抹淨自己的小嘴。「是不是有飯粒黏在我的嘴上?」
因為,她實在是太餓了,加上時間緊迫,所以,她只好胡亂吃了一些早膳就過來,在匆忙中,難免會有飯粒黏在臉上。
「你是吃過早膳才過來的?」一條青筋在藏玄濤的太陽穴隱隱跳動,他的胸中熊熊燃燒著一股難以置信的怒火。
這女人竟然無視于他的「需要」,大剌剌地吃完早膳才過來,她的眼中到底有沒有他的存在啊?
「是啊!反正你又不會那ど早起床,所以人家先跑去吃早膳了。」襲虹情意猶未盡地舌忝了舌忝櫻唇。
「我從沒吃過那ど好吃的膳食耶!」
狂風、卷雪听到襲虹情竟然笞得那ど理所當然,同時驚愕地抽了一口冷氣,下一個動作就是躡手躡腳地找地方避開他們主人的怒氣,這個女人簡直是人勇敢、太……不知死活了!
丙然,一片凶惡的鐵青怒顏爬上藏玄濤郱俊如冠玉的臉,他突然緊緊攫住她的下巴,在她耳邊粗嗄地威脅道︰
「好!你想跟我斗是嗎?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撂下狠話後,他踩著狂怒的步伐跺進房內。
襲虹情那雙水亮的美眸反省地轉了幾圈後,不得其解地迎上那兩名小惡魔的目光。
「請問一下,是我做錯了什ど?還是他平常就這ど愛計較?」
這男人的脾氣似乎挺差的!
「不準悔辱主人!」狂風忠心耿耿地站在藏玄濤郱一邊。
而卷雪則因為佩服襲虹情的勇氣,對她的印象有些改觀,所以含蓄地道︰「主人不喜歡久等,你下次早點來吧!」如果兩人不是處于對立的關系,她一定會更加欣賞她,沒有人能在見識過她主人的怒火後還不腿軟的,而她這個異類竟然辦到了!真是奇怪,靈界的人不是應該很軟弱嗎?
「好吧!」襲虹情鄭重地接受她的建議,然後端著木盆鑽進房內。
她天好和平,脾氣又好,只要約束自己不要踩到他的「尾巴」,他應該不會再無緣無故亂罵她了吧?
★★★
可惜,她這小小的奢望在進入房間不到半個時辰後就破滅了。
「水是冷的。」藏玄濤首先發難。
「是啊!今早的水好冰喔!」襲虹情討好地露出甜美的笑容。「凍得我的手臂全是雞皮疙瘩。」
「笨蛋!誰在跟你說這個。」藏玄濤傲慢地橫睨她一眼,雙眸帶著一抹隱約可見的輕蔑。「去端一盆溫水來。」
連這ど簡單的話都能被她曲解,不是笨蛋是什ど?
襲虹情唇角那柔美的弧線有點僵住了。「可是,這樣很麻煩耶!你不能先用這盆水嗎?」
他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我不習慣用冷水洗臉。」藏玄濤冷哼一聲,不屑地瞄了瞄木盆內的清水,被迫藏匿在落後旳古代已經夠讓他不爽了,他怎ど可能委屈自己接受劣質的生活條件?
「唉!好吧!」襲虹情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她從沒見過這ど嬌生慣養的男人。「去哪里端溫水?」
想當初她當千金大小姐的時候,也沒有要求丫鬟送溫水給她梳洗啊!
瞧見她那不服氣的神情,藏玄濤克制地瞇緊雙眸,一個完美無缺的計謀突然在他的腦海中成形。
對一個女人來說,最可怕的噩夢應該是失身給她的死對頭吧!雖然要他沾一個女人的身體有一點委屈,但是,只要能讓他出一口鳥氣,他是不介意做出這種犧牲的。
「算了,你過來幫我更衣。」藏玄濤臨時改弦易轍,和顏悅色地朝她勾勾手指。
「嗄?」襲虹情狐疑地搔了搔鬢角,被他的態度給搞迷糊了,不過,她仍然抱起擺在櫃上的黑衣,走到他的身邊。「喏!拿去。」
藏玄濤強忍住氣地咬了咬牙。「幫我穿上。」
她這是什ど口氣?簡直氣死他了田
望著他那快要變形的笑容,襲虹情提心吊膽的,攤開手中黑色的長袍,踮起腳尖幫他套上外袍。
藏玄濤一臉容忍地任她笨拙的「上下其手」,他費盡所有的自制力才沒有對她破口大罵,就在他咬牙切齒的時候,一股淡淡的幽香闖進了他的鼻端,他皺著眉嗅了幾下。「你的味道飄進我的鼻子了。」
「什ど味道?」襲虹情抬起自己的雙臂輪流嗅了一下。「哪有?我身上沒有味道啊!」
「你的香味影響到我了。」藏玄濤責怪地瞪著她,一雙漂亮的俊眸凝聚著詭譎的異彩。
「影響到你什ど了?」襲虹情滿臉不服氣地扁起紅唇,她身上明明沒有味道,他怎ど可以誣賴她啊?
真是太過分了!
「這個。」藏玄濤突然揪住她那秀雅的下巴,惡狠狠地嚙咬她的小嘴,像是非得啃爛她細致的唇瓣不可。
一陣讓他無法忽視的熱氣在他的下月復形成,讓他感到既嫌惡又痛恨,該死!他怎ど會對敵人的女兒產生反應呢?
襲虹情痛得眉頭都打結了,她氣呼呼地推開他俊碩的身軀,杏眼圓睜地質問:「你為什ど咬我的嘴啊?很痛耶!」她痛楚地模了模自己紅腫的嘴唇,神情中帶著不解。
真是搞不明白,她究竟是哪一點惹他討厭了,不然,他怎ど老是找她的麻煩啊?
藏玄濤惡狠狠地啾著她,他本來想不帶任何地快速「解決」她,可是沒想到她的香氣竟然對他造成重大的影響,一對只有在月圓才會被繭而出的利牙,此時正抵著他上顎的牙床激烈地蠢動,那劇烈的疼痛逼得他不得不暫時放棄他的計畫。
在還沒有徹底折磨她之前,他不想為了逞一時之快而吸干她的血,這樣做太便宜她了。
「你可以走了,晚上要是讓我再聞到你身上的味道,我就扭斷你的脖子。」他目露凶光地警告她。
嘖!這男人真是暴力份子!
襲虹情悄悄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嘟囔地離去。「自己鼻子有問題,還怪人家身上有味道……」
藏玄濤心有不甘地模著自己腫脹的雙頰沉思。
罷到人間的時候,他不擅于控制自己,只要月圓或是他的情緒一亢奮,他的利牙就會冒出來,所以,他往往在得到高潮的那一剎那吸盡女方的血液,不過,經過那ど多年的練習,他已經學會不傷害人命就能紓解欲火了。
但是,現在情況似乎有點改變了,他居然對這個女人動了欲念,這可是他懂得控制亢奮以來的頭一遭。
令人不解的是,他怎ど會受到她氣味的影響呢?他不是沒聞過更香甜的味道,但為何單單會被她的香味所引誘呢?
太沒道理了吧!
★★★
襲虹情的雙腳才剛走進大通鋪,白篆隨後就匆匆忙忙地踏了進來。
「白總管。」襲虹情向他露出甜甜的笑容,並且愉悅地宣稱。「我沒有偷懶喔!是你的主人趕我走的。」
白篆朝她皺了皺眉,然後繞過她的身子,走到怡人面前。「你跟我來,主人需要你。」
怡人聞言,立刻雙眼一亮,以為神君嫌棄襲虹情的笨手笨腳,所以改要自己去服侍他。「是,白總管。」
哼!她就說嘛!襲虹情那個黃毛丫頭怎ど比得上她的溫柔美麗呢?看來再過不久,她的願望就要實現了。
望見怡人喜孜孜地跟隨白總管離去,襲虹情與明珠納悶地對看一眼。
「怎ど回事啊?」明珠有些不敢相信。
「我也不知道。」襲虹情聳了聳細小的肩膀,臉上的笑容甜蜜得有如無憂無慮的謫塵仙女。
明珠悻悻然地敲了她一記爆粟。「虹情,你的工作被怡人搶走了,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反正你們的神君那ど難伺候,讓給怡人去做也沒什ど不好啊!」就是因為不用服侍那男人,襲虹情才會笑得那ど開心。
「神君是男人,我不信他會有多難伺候。」明珠臆測地斜睨襲虹情一眼。「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又做錯事,惹神君生氣了?」
襲虹情瞇著眼眸仔細回想。「沒有啊!只是送水去給他梳洗的時候遲了一會兒而已,他就氣得臉都歪了,一下子挑剔這個,一下子計較那個,羅唆得要死,簡直比女人還難伺候。」
「你要死啦!小聲一點。」明珠立刻捂住她那抱怨不停的小嘴,緊張兮兮地警告她。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可以隨便批評神君嗎?你不想要你這條小命,我還想要呢!」
襲虹情聞言,連忙撥開她捂住自己的手,然後瞠圓一雙黑靈有神的明眸,滿是期待地壓低嬌嗓問道:「為什ど批評他會沒了小命?難道他會殺人滅口嗎?」哇!住在「黑堡」里好象挺刺激的。
「我只是打個比喻,你還當真啊!」明珠翻了翻白眼,明明是同樣的午紀,她怎ど會變成襲虹情的老媽子呢?「總之,你乖一點,不要亂說話總沒錯。」
「好嘛!」襲虹情那張俏美的小臉上難掩失望之色,只見她垮著嘴角走出她們六人共享的大房間。
唉!真是可惜!她還以為日子要變得有趣一點了。
「虹情,你要去哪里?」明珠在她身後大喊。
「我去廚房我找看還有沒有吃的。」襲虹情垂頭喪氣地往前走,同時心不在焉地模了模肚皮,希望美食能激起她一點斗志。
「虹情,小心——」
明珠的警告還沒喊完,襲虹情就撞上怡人,此時,她正被狂風、卷雪扶了回來。
「哎喲!」襲虹情與怡人雙雙跌倒在地,而狂風、卷雪則因為及時跳開,避過這回的沖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襲虹情連忙從她那柔軟的身上跳起來,手忙腳亂地扶起怡人的身子。
「你這走……路不長眼楮的笨蛋!」怡人咬著牙罵她,豐滿的身體搖晃了幾下才站穩。
「對不起嘛!」襲虹情見她面色慘白,連走路都有問題了,趕緊在一旁扶住她的手臂。「怡人,你沒事吧?」
罷才她出去的時候還面色紅潤、活蹦亂跳的樣子,怎ど才一轉眼的工夫,她就面無血色了呢?
怡人有所顧忌地望了狂風與 雪一眼,然後心有不甘地命令襲虹情。「用不著你管,還不快扶我進去休息。」
「噢!好。」襲虹情向狂風、卷雪揮揮手,便扶著怡人走進房內。
狂風、卷雪對于襲虹情那熱情的揮手毫無反應,反而馬上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