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人啟事
南華學院100076教室。
「……關于本班定的劇目,就是這樣。」阿宗在講台上大聲說,「完畢。」
下面沉默三秒種,立刻喧嘩起來︰「你開玩笑吧,演滑稽小品?!為什麼不排《匹諾曹歷險記》?!」
阿宗天真無邪地瞪大眼楮,「可以嗎?我開頭想過,因為莫垣說你們一定不肯所以才放棄的。現在還沒有呈交聖誕夜劇目,我馬上改。」
台下再次一片死寂,有不少人不敢相信地看著阿宗,張口結舌後懷疑地交頭私語︰「那小子是認真的嗎?」
「看樣子好像是的……喂,莫垣,他是真的那麼打算的嗎?」
莫垣苦笑,「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阿宗和你們開玩笑?他一直都是很認真的人。」他偏頭向旁邊坐著的新班導,「組織委員為那個劇目做了很多準備,我個人認為是很不錯的節目。別出心裁而且具備了喜劇的所有要素。袁老師的意思呢?」新班導是自謝明文老師離開後從別的校區急調來的精英,也是個身材相當棒的美女,芳名袁穎。自從她到班上後教學氣氛活躍了許多——呃,扯遠了。
此刻這位美女教師正面色陰沉地看著阿宗,一字一句說︰「我在克制。」
「啊?」莫垣看著她的面色突然有點不妙的預感,「您怎麼了,老師?」
老師的聲音好似自地獄中幽幽傳出,喑喑啞啞,「我在用盡我所有的耐心和毅力控制自己,在用我這麼多年來接受的教師職業道德克制自己。」
突然覺得教室里氣溫有點低。莫垣看到一片枯葉翻卷過課桌,「那個,到底是怎麼了,袁老師?」有點汗。
「踫!」驚天動地的巨響,袁老師一拳狠狠地砸在桌上,站起身來怒聲說︰「作為組織委員想出這種無聊的劇目,是可忍孰不可忍!無視本班大好資源,不考慮這場聖誕晚會會在全市播出,而且還有全市那麼多青春少女殷切盼望的目光,根本就不是男人啊啊啊!」
桌子上被砸出了碗口大的洞,教室里也倒了一片學生,「老、老、老老師?」
阿宗看著老師面露寒光一步步逼近,只覺得手腳發軟走也走不動,腦海里全是空白,惟有斗大的三個字——羅煞女。他哆哆嗦嗦地說︰「老老老老師?」
袁穎手抵黑板把阿宗圈住,怒視靠壁而立面如死灰的小男生,用左手抬起了他的下頜,惡狠狠地道︰「最可惡的是,本人長得這麼可愛卻不曉得利用,居然不排王子公主的戲要演鐵臂阿童木!」
台下有人小聲說︰「是匹諾曹……」
「閉嘴!」袁老師霹靂大喝,從粉筆盒里拈了只粉筆,頭也不回地扔下去,正中眉心。那個學生還沒叫出聲就暈死過去。
教室里死一樣寂靜下來。莫垣對著一屋子的安靜有些茫然,覺得身上好冷。他著意看了一眼溫度計,驚訝地發現溫度居然驟降到零下十二度,「哎呀……」
話沒說完被周圍同學捂住嘴,同學林森則氣急敗壞地說︰「你想要做標靶嗎?注意到她手里攥了一把粉筆沒有,不要害死我們!」
是的,袁老師又在手里攥了大把粉筆,想必是預備好了來個天女散花式。這種殺傷範圍,倘若誤射也是正常的事情吧……她如女王般傲慢地俯視全班,眼光像鐮刀樣指到哪里,學生的目光就矮過一截——準確地說全班的平均身高現在不超過1.5米,齊刷刷好像強風過後的稻草。
阿宗想,我這次會被殺了吧,心驚膽戰硬抗著等她回頭再怒視,心里反復說,不害怕!不害怕!——萬沒料到袁老師緩緩回頭時卻已經是滿臉笑容。他做好心理準備結果卻看到這麼大的反差,真是差點暈死,只會叫︰「老老老老師?」
袁老師的神情轉眼間變得好像和風,她柔聲說︰「其實組織委員根本不用那麼辛苦策劃節目的。作為一個有愛心有責任心的老師,我早就把節目選好了。」
「老老老老師?」
「你一定會喜歡這個劇目的,很喜歡吧?」她揚起手,把一本大綱甩得哧哧響。
阿宗心中懷疑——到底寫的什麼啊?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老老老老師?」
「你一看就一定會覺得這個節目真是太適合我們班了,一看就覺得老師的改編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你一定會被老師的才情傾倒——尤其是為你寫的角色,好棒。」袁老師微笑,在阿宗臉頰上冷不防一吻,「你一定會喜歡的對不對?」
阿宗當場石化,「老老老老師!」
全班大叫︰「啊啊啊——」在袁老師再回眸微笑時又全體噤若寒蟬,「……」
袁老師柔聲問︰「有誰有意見嗎?」
「沒沒沒沒有。」
「真是太好了!」袁老師高興地說。
莫垣好容易掙月兌了林森的手,輕輕咳嗽著問︰「就算袁老師拿了很多粉筆,扔下來的話可以躲吧。」
「開玩笑!你不知道嗎?袁老師的絕技就是千里學生散打,當她蓄滿怒火時粉筆扔下來就沒有落空的,全部會打到人的眉心!惹她發狂的學生從此後額頭上永遠是紅紅腫腫的,所以沒有人敢輕易造次,她才每年都得到優秀教育工作者的稱號啊。」
「真看不出來,老師平常很和藹的樣子,一生氣居然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林森大大地嘆了口氣,「平常是啦……一發狂真是讓人發指。很多人研究過她的行為周期,不明白到底一個美女是怎麼激發出這樣可怕的潛能的。」
前桌的同學從課桌旁邊探頭過來插話︰「是不是跟生理期有關系啊?」
林森大大搖頭,「不像,她有時候一個月發作七八次,有時候幾個月也不會暴走。」
莫垣微笑著听他們討論,偶爾側頭看了看旁邊,那個……」
林森不耐煩地把手拿開,「等會說啦。」他煞有介事道︰「據我研究分析,這種能力的產生和女人的特質是無法分開的。只有女性才會在憤怒的時候習慣采用投擲作為武器,因為情緒的多變而造成巨大的破壞力——」
莫垣又拍拍林森的手臂,微笑,「那個……」
「我說等會啦!听到我這麼說一定覺得很耳熟吧?」在前面同學迫切的目光里他得意地說,「對了!這麼顯著的特征,那是——女性的更年期!」
莫垣再次微笑著說︰「那個,請听我說話好嗎?」
可是林森已經進入了忘我的狀態,他肯定而自信地笑起來,「哈哈哈哈,因此老師的可怕力量,就是來自于女性最焦躁的更年期啊!」
「你知道老師多少歲嗎?」
「二十七八。」
「有二十七八歲進入更年期的女性嗎?」
「哈哈哈哈,就是身體構造和常人不同,所以才可以練出那種散打技巧啊!對了你的聲音怎麼變得像個女人一樣?難道是受暴力教師影響女性化了嗎?聲音和她那麼像!」林森大笑,突然覺得身邊氣壓更低,一個寒噤後以人類的本能讓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前面同學一臉怪異的神色問︰「……剛才不是你在和我說話嗎?」
前面的同學向左邊努了努嘴——滿臉恐怖,二次暴走即將展現的班導赫然站在莫垣旁邊!
林森慘叫︰「老老老老師!莫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莫垣微笑說︰「那個,剛才一直想告訴你的,但是你總不肯听我把話說完。」微笑微笑。
啊,無論怎麼說現在都晚了,讓我們暫時把林森對莫垣的滿腔怨怒放在一邊,且看袁老師揚起雙手,手里滿滿全是粉筆頭,而她的怒火正狂飆三千丈,陰風慘慘中她笑得尤其可怕,「為了對你的細心觀察和驚人的發現表示感謝,特別準備了謝禮——吃我的千里散打!」
剎那間白色粉筆飛滿天……
教室里慘叫聲此起彼伏︰「啊呀!要用這樣的無差別攻擊結束班會的話,我們寧願乖乖地演匹諾曹啊!」
……鏡頭轉一下,請大家喝茶吃點心休息休息。
半小時後,回到學院02001教室。
袁老師拍著肩膀神采奕奕地說︰「活動筋骨真是快樂!」
「……」台下躺倒無數,滿地粉筆盛開一地。
「時間也不早了,結束班會前把事情解決掉。」袁老師對滿地學生視若無睹,把好大的橫幅貼上黑板,「這個是角色分配和情節梗概,下面一切交給你們了。」說完當真干干脆脆挎了包出門,揚長而去。
林森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半晌嘆道︰「被修理我也認了。連累全班,我真是萬死莫辭。」
莫垣扶他坐好,「你沒事吧?」
林森一把抓住莫垣,恨恨地說︰「可是,為什麼只有你和阿宗一點事也沒有?!」
門砰地開了,袁老師滿臉微笑地站在那里,「因為他是本次劇目主角,不能毀容。」
莫垣看見林森像彈簧一樣彈跳到和門成對角線的最長距離的角落里,那矯健的身手讓身為獵人的他都嘆為觀止。莫垣微笑著搖頭,「果然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呀,其實到處都隱藏著高人。」
然後他就听見了黑板前勉強站立的同學們的驚呼︰「不是吧,真的要這麼安排嗎?」
說起來,袁老師似乎是選定自己和阿宗做主角的。那麼到底是什麼劇目呢?看著阿宗在持續石化的樣子,莫垣撥開人群看向黑板上的橫幅,「……」
這個,真的是演這個嗎?這個,真的是要我演這個角色嗎?莫垣還是慣常樣笑著,然而月兌口問︰「不會是真的吧?」
驀然好多被敲了額頭怒火燃燒的臉望過來。
莫垣、阿宗︰「……」
這個局勢,是死也不能推月兌了吧。
有預感這次真的是要排出大爆笑的喜劇了。
原犁雪一進宿舍就看到阿宗陰郁深沉的臉,他敲敲莫垣的書桌,「怎麼回事?」
「是說阿宗嗎?」莫垣微笑。
原犁雪瞥了那陰風慘慘的中心一眼,「我想過天下紅雨也沒想過他有白痴笑容以外的表情。」
莫垣苦笑,「大概是還沒想通吧。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請假去……嗯,去看世交了嗎?」
原犁雪從冰箱里取出冰水飲下,坐到莫垣近旁的椅子上,「看得很郁悶,回來拿些東西。」
莫垣微笑,「過幾天也許我也會去霍家拜訪。」
「你和霍家也有交際?我記得你從來不肯見父親生意上的相關人等。」
莫垣又微笑,語調很輕松,「是為了霍家的女公子而去啊。」
原犁雪杯子舉在唇間有些發呆,「你?該不會說是……」
莫垣笑說︰「是借慰問的時機安排見見呢。」
「見見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了解。」原犁雪突然有些好笑,「也是,畢竟都是男人嘛。以年齡看,你見的一定是紫笙,那女孩子不錯。除了霍沈沈和她身邊靠得比較近的那些表親,霍鈴音也是很優秀的女性。就是年齡差距大了點兒。」他牽動唇角,一抹諷刺的笑容滑過,「終于也知道門當戶對找個女友相親了嗎?下面會不會順利結婚繼承家業做個孝子賢孫?」
莫垣默默地看著原犁雪那慣常的刻薄神態,什麼也沒說,輕輕笑了笑,繼續整理桌面。
「終究還是妥協了吧?」原犁雪毫不留情地說,「要順從父母的意志做家族的乖孩子,就算根本不存在喜歡這種感情也會去‘見見’!」
莫垣側開頭沒有看原犁雪,說︰「能順利就好了。」
「我以前真不知道你會變成這個樣子!」原犁雪怒道。
莫垣又笑。還沒開口,阿宗先說話了——這個熱心的小孩常常為別人抱不平就忘記了自己的事情,「會長你真過分!是誰都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吧,起源由你而起,現在怎麼好說這種話?」
「我?我叫他去相親嗎?」
莫垣搖頭笑笑,「只是先見面,不存在相親這種事情啊。若這樣,父親和……」他頓了頓,目光掃向窗外,「母親可以滿意的話,去一次也無妨。」
阿宗大聲說︰「干什麼隱瞞呢?莫垣之所以被迫和女孩子交際,難道不是因為那個謠言嗎?說是原家少爺一直不愛和女孩子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叫簡安然的男生,性向不正常!你們兩人在同個宿舍里住了兩年,明明都很優秀,卻都離女孩子很遠,好多人都在懷疑莫垣曾經是會長的戀人啊!因為這種荒謬的說法,莫垣才不得不證明自己並不討厭和女生交往吧!」
莫垣搖頭,正想說話,被窗外夾雜了雨的風一嗆,咳嗽起來。咳嗽得很厲害,雪白的皮膚都淺淺地覆上了粉色,他努力調整呼吸,手模索著想去關窗戶,窗戶卻先于他的動作刷地關緊了。他笑,「謝謝。」
原犁雪皺著眉說︰「咳嗽又犯了嗎?我真不明白,冬天的氣溫並沒和別的時段有多大區別,為什麼你每年冬天總這樣?」他說話照樣冷冷的,但眼底瞬間泄露了些微的擔心和關切。
原犁雪隨即快步去隔壁臥室拿了條毯子來,也不管罩不罩得住莫垣頎長的身子就往他身上蓋去,「好些嗎?」
我咳嗽並不是因為冷啊……莫垣這樣想著微笑不語,點了點頭,重復說︰「謝謝。」
頓了一會兒,原犁雪手里攥著毯子,「真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
「真的是呀。」原犁雪用毯子把莫垣嚴嚴實實地蓋住,低聲說,「安然是女生的事情,我會快點向外界說明的。雖然個人覺得是無所謂,可給你帶來困擾也太不應該了。」
莫垣感覺頰邊柔軟的絨毛很溫暖,「安然的意思呢?」
「她說好。」
還是一貫無所謂的語氣和神態,但是也許有些不一樣吧,微妙地不同著。在那一刻莫垣覺得自己感受到了對面男孩的心情。那種很溫暖的柔軟的心情,讓旁觀的自己都能領會到其中的幸福以及……
搖頭趕開飄渺的思緒,莫垣垂下頭,良久後依然微笑著說︰「你變了,從和我合作以來我就覺得你變了,其實你一直又沒有變。到最後,你是,」他輕聲說,沒有抬頭,「只為了安然而變。」
「阿垣?」阿宗忽然叫起來,「我根本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合作的、什麼為安然改變的……」他的額頭上劃下黑線,「但是,會長你難道真的在和安然交往嗎?到處都听說這種話。」
原犁雪掃阿宗一眼,「要你管,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你們班的節目定了嗎?」
阿宗立刻又臉色鐵青,同手同腳往外走,「我還有事情先去辦。」
莫垣笑著攔下他,「好了,既然已經沒辦法推托就趁早一起準備吧。犁雪,我們可以不說準備的節目嗎?」
好像很好玩的樣子……「隨便,反正我在請假中,對節目的興趣也不大。那麼不打擾了,我回臥室。」原犁雪說著話,人已轉身,懶懶地揮手道了個別,身影消失在門後。
阿宗苦著臉喃喃說︰「嗚,早知道要這樣丟臉地表演,當時不如申報現場佔卜。」
「哈哈哈哈。」莫垣拍拍阿宗的肩膀,「事到如今,別想太多了。」
「可是……」
你以為你報佔卜袁老師就會放棄這個節目嗎?真是天真的小孩子!莫垣想著就笑起來,「對了,阿宗有很強的靈感力吧?听說你佔卜真的很靈,你看犁雪最近運勢如何?」
「我看到粉紅的顏色了。」
「粉紅?怎麼解釋?」
「就是桃花的意思啦。」
莫垣聞言一愣,忍不住又輕笑,「這個樣子啊。」
「外面裹了一層青色。」阿宗的臉在燈光下被陰影遮住眼楮,「我有不好的預感。」
「那又是什麼意思呢?」
阿宗攢眉說︰「該怎麼講呢?和桃花運同時而來的不好的運勢吧。」
「呵呵,可以理解,紅顏被稱為禍水,所以有桃花運,就一定會產生相對的別的方面不太平吧,比如爭風吃醋,是嗎?」莫垣饒有興趣地靠近阿宗問。
「也不全是這樣啦……」
話沒說完,門砰地又響了,原犁雪站在門口慢條斯理地說︰「天很晚了,沒事情做的話休息好嗎?」語氣溫柔,手里卻拿著一只棒球棒,頗有威嚇的氣勢。
幾乎和袁老師一樣嘛!阿宗又被狠狠地駭了一跳,聯想到下午的恐怖體驗,心髒幾乎停擺。啊啊,自己怎麼能夠承受袁老師和原犁雪的雙重恐嚇呢,自己的人生怎麼這樣辛苦啊!一時間阿宗只覺得辛酸油然而生,簡直是欲哭無淚。
莫垣在旁邊又笑。
到次日,原犁雪早晨起來得頗痛苦。因為低血壓,他一直到洗過臉還是覺得昏昏沉沉。他把頭抵在鏡子上不肯睜開眼楮,問旁邊的莫垣︰「你每天起這麼早不難過嗎?」
莫垣微笑,「你若想到有許多無可推托的責任壓在自己身上,怎麼能睡得著?」
「你的責任心妨礙到我的生存了。」原犁雪喃喃道,「為什麼叫我起來?睡眠不足會死的——我會死的!」
莫垣有些驚訝又有些好笑,萬沒料到叫舍友早點起床還能看到這種有趣的情景。想來這兩年居然沒有每天早晨讓他死一次,真是莫大的遺憾。他把手巾浸了溫水,擰好了遞給原犁雪,「現在是六點。」
「你破壞了我的生物鐘。」
看起來還是沒有醒過來的意思。莫垣微笑,靠過去說︰「若再不起來,安然會先走了哦。」
「唔……唔?」
「安然剛才打電話來說,她和陳九洵昨晚侵入警方資料系統,查看了ERI研究所那次爆炸中發現的死傷者資料,確實沒有任何與霍青衣形貌相似者。但是,霍青衣當日去了所里又是無可辯駁的事實,直到爆炸發生的前十分鐘,還有研究員看到她在和所長進行交談。交談的位置是地下第四層的花卉試練園。」他滿意地看到原犁雪悄然睜開眼楮,繼續說︰「花卉園每一小時電梯啟動一次,當時絕對沒有電梯通達地面。而用走的大概需要30分鐘。」
原犁雪沉默思索後問︰「沒有暗道出口嗎?」
莫垣微笑,「沒有。安然昨天潛入ERI去查看過了,確實是沒有——你相信職業獵人的眼楮吧?」
「當然——什麼?」原犁雪跳起來,「她昨天侵入警局的資料系統還潛入了ERI研究所,做了這麼多事情?!」
「醒了呀。」莫垣笑著把早準備好的外套披到原犁雪身上,「你這樣子,會被甩得很遠呢,加油啊犁雪。」
原犁雪不自然地偏頭,感覺臉上有些發熱,「我看她很白痴啊,辛苦做了這些調查,一點警惕意識也沒有,就這麼告訴別的獵人。」他掃莫垣一眼,「競爭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做再多也沒有用。」
莫垣一怔,隨即恍然大悟似的擊掌,「對哦,這些資料告訴了我,我也可以著手做尋找霍青衣的賞金任務了呢!」
「……」
「呵呵,好了,安然約我們七點在圃林街碧水湖口見,還要繼續調整生物鐘嗎?」
「羅嗦!」原犁雪不高興地整理著外衣,下意識看了眼表,「沒見過這麼要工作不要命的女生。」
莫垣微笑,「還不是因為你們約定了聖誕前結束工作的嗎?」
「你說什麼?我這里水聲很大,听不清楚。」
莫垣幫原犁雪把盥洗室的門帶上,「沒什麼。」
AM7︰00圃林街
碧水湖水波蕩漾,被陽光映得明媚。各色船等劃出圈圈漣漪,笑聲叫聲不絕于耳。看這里的安靜祥和,誰能想象僅僅三天前,臨街才發生過大爆炸的慘劇?
莫垣驚奇地看著眼前的熱鬧景象說︰「沒想到幾年下來碧水湖也像是景點了,這麼多人。」
「這種事情和我們無關。反正都是閑雜人等。」原犁雪冷冷道,「我比較在意的是,為什麼你們都來了?」他看著對面的陳九洵和古芊離問,還特別狠狠地瞪了眼古芊離。
迸芊離笑起來,「什麼呀?找幫手,安然帶九洵來一點也不奇怪,你就是想說怎麼古芊離也來了吧?」
莫垣微笑︰「芊離,近來好嗎?」
迸芊離明媚生動的臉上滿是快活,「好啊!阿垣你覺得我做運動少女好看嗎?」說著轉了一圈,讓莫垣看清楚她的運動衫。
「我正想說呢。怎麼今天改了風格不做淑女?這個很好看。」莫垣注意到旁邊陳九洵也穿著同色運動衫,挺拔的身形被襯得有種說不出的灑月兌,與古芊離站在一起,好似一對玉人。于是向陳九詢微笑致意,「是情侶衫?」
「才不是!」那被當成情侶的兩人同時大叫。
「還真是有默契啊。」莫垣笑說。
「你這樣很過分啊!知道不知道我們九洵听說今天你和那個僵尸臉會來這邊,是特意把工作先放下過來幫……嗚嗚!」
話沒說完古芊離已經被陳九洵捂住嘴,他大聲說︰「閉嘴!別這麼有的沒的亂講!」
誰是僵尸臉啊。原犁雪狠狠地瞪了古芊離一眼,轉向簡安然,「這是怎麼回事?做這個賞金任務有必要拖這麼多人來嗎?還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能力?」
簡安然看著那邊古芊離好容易掙月兌了,邊氣憤地大叫著「太過分了,居然敢這樣對待淑女」,邊和陳九洵憤怒對視;另一邊莫垣還很有興致地看著他們,笑說他們真的感情好好……一縷淺淺的笑就這樣掠過唇邊,「九洵他是想幫忙,而且想見見新結識的朋友而來。」
「新結識的朋友,是說阿垣嗎?」原犁雪也看那邊,皺眉,「你的語氣听來怪怪的,那麼那個瘋女生呢?」
「嗨,叫我嗎?」古芊離陡然出現在背後,「我是為報仇而來的!」
「你想打架?」原犁雪挑起眉,她是怎麼瞬間移動過來的……
「這麼激動干嗎?又不是找你報仇,我最多是看你不順眼啦,還談不上仇。這個世界上不共戴天之仇向來只有一種。」古芊離明麗的臉上陡然罩了一層肅殺之色,低聲說。
「……」看那神色真是有點不同凡響,到底是什麼啊?
「那就是!」古芊離滿臉怒火大聲吼道,「那就是奪錢之恨!可惡的夜梟,專門做槍獵人成果這種事,上次把我好容易得到的任務證明給搶跑了,讓我整整三月的努力化為泡影,我怎麼能甘休?!這一次我非要打到他連錢帶血全吐出來!」
夜梟?原犁雪努力思索了一陣,好像是听莫垣說過夜梟什麼的,說是和獵人完全對立的組織中最強的一員,雖然各方面素質都一流,卻並不喜歡做什麼任務,他們那種人的代號是「暗獵人」,總是藏在暗中,等賞金獵人把任務做好了然後進行搶奪,屬于不勞而獲的典範。莫垣也特意告誡過自己遇到夜梟的話要千萬小心,不過,「那個和我們現在做的事情有關系嗎?」
迸芊離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惋惜道︰「你真驢!知道嗎,尋找霍青衣死亡證據是近期賞金額最高的POSE,那人絕對不會放過做這個的獵人。要不是我現在抽不開手,我肯定也來玩一吧。」她指著簡安然,「我對安然有信心,完成任務的人必定是你們這個組。因此你們一定要引出夜梟然後用麻繩把他綁到我面前來。」語氣一轉,她笑得溫柔起來,「我早準備好了荊棘鞭子陪他玩了。」
「你在說笑?!我們為什麼要幫忙你做這麼麻煩的事情?」原犁雪輕哧。
迸芊離的眼楮炯炯然映著陽光更是閃爍光輝,「就憑我除了機關破解外的第二技能是情報打探。因為有我的幫助你們將節約大量精力,工作效率提高起碼三倍。這項測評分數你們可以去查獵人總部的考核資料。」
這個倒是沒什麼懷疑的,看外表也看得出來有這項才能。原犁雪懶得再說話,示意安然和古芊離談,心里默念,工作第一,工作第一。
簡安然點頭,「是,確實這次有要拜托你的。」
「呵呵,來就是為了幫忙呢。」古芊離神色一正,「關于那女孩子,有什麼別的線索嗎?」
「現在總結來看,可以斷定ERI研究所爆炸發生時霍青衣確實在研究所。同樣,根據身體特征和其他種種跡象看,也可以斷定現在登記在案的死傷人等中沒有霍青衣。」
陳九洵點點頭,「當時得到這個結論,我很驚訝,這樣等于是人間蒸發了嘛。事故之後十分鐘內就封鎖了現場。之前五分鐘有目擊者說沒有看到任何人接近研究所,我們判斷是真實證言。那麼有誰可以在五分鐘內從無數人中辨認出霍青衣——或者說沒有目標性地把一個受了重傷甚至死亡的女孩子毫無破綻地帶出地下花卉園,而且藏到隱秘處呢?」
莫垣微笑,「那種事情比霍四小姐完好無損地逃出研究所更困難。」
原犁雪听著他們說,冷冷地插口︰"PASS……」
莫垣點頭,「是的,只能排除!那麼也就是說,霍青衣是在現場完全被封鎖,人多眼雜的情況下丟了的。」他思索著忽而恢復了微笑的表情,「做這件事情的只能是現場堡作人員。雖然不明白他的動機,可假設一下,倘若我是他,為了做好要做的事情……我必定也只能先把霍青衣藏在哪里,等現場調查暫緩以後再把她帶走。這樣就又出現了第二個問題︰一個龐大冰冷的研究所廢墟,要在搜尋死傷者的很短時間里找到好的地方藏下一個人,不是容易的事情吧?因此,這個警方的工作人員,應該也是熟悉ERI研究所的才可以。」
莫垣修長的手指靈巧地抬起,在空中劃了個圓弧指向面頰,「最重要的是,這次事故里所有救助月兌險的,或是死了的人們,他們的臉上無一例外滿是鮮血,受了不同程度的損傷,應該是難被快速辨認的。離奇失蹤的霍青衣,到底是被誤認為誰而被帶走,或者是因為很容易就能被作案人認出而被帶走——你們認為呢?」
陳九洵驚訝片刻後笑了,他的眼楮溫和地望著莫垣陽光般的笑容,「你真的很強!」他有些迷茫般注視著那笑容,「但你總是這樣笑著推斷這許多並不讓人快樂的事情嗎?」
莫垣微怔,「啊……這樣讓你感覺不愉快了嗎?對不起,我是不是太無情了,這樣說一個生死未卜的女孩子。」
陳九洵用力搖頭,「既然選擇了做獵人,本來就該是這樣吧。」他輕聲說,「你努力思考的樣子,讓人覺得胸口都發熱呢。啊啊……」陳九洵隨即意識到什麼,「我不太會說話……」他心中暗叫不妙,這次不知道會被捏住話柄的古芊離怎麼涮。他轉眼去看古芊離,她是把這邊的對話听了,但腦子里卻正思索著剛才得到的線索,因此只是白了陳九洵一眼。
喲,這就是眉目傳情了吧,莫垣想,又暗自感嘆這兩個人感情真好。他不太明白陳九洵為什麼滿臉困窘,有些好奇地觀察那罕見的神色,直到九洵又望向自己這邊,才想起來這樣很不禮貌。于是他綻放出明淨的笑容說︰「你這樣說我很高興。謝謝你。」
莫垣他真是很溫和的人哪!陳九洵忍不住又是贊嘆般地吐了一口氣出來。
「STOP!」真是看不下去了,這兩個男生到底要干什麼啊!古芊離轉頭下令︰「開工吧?大家今天都不是來這里玩的,有什麼告白啊什麼的留待下次再說。我們要找的大概就是這樣︰在附近的圃林警察支局或者從屬部門工作,有ERI研究所工作經歷,最起碼對霍家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和關注的男性。」
原犁雪皺眉問︰「男性是哪里推斷來的?」
「女性直覺推斷來的。你不服氣嗎?」
「哼。」
簡安然對這邊的爭執視若無睹,「那麼今天就麻煩大家了。實在是因為這一帶地域廣闊,搜索面積過大,現有資料又少,所以希望借助大家的力量。」
迸芊離笑,「怎麼會?明明很好玩啊!其實以它的賞金額,即使為它多花點時間也正常,不知道安然怎麼會急著做完它。」
原犁雪想古芊離真是很沒神經,不管金額多高,任務當然是做得越快越好。然後他听簡安然靜靜地說︰「因為……今年聖誕,想安心點過呢。」
針對古芊離預備好了滿月復的針尖麥芒卻在剎那間消失不見,原犁雪詫然地望向簡安然。這麼急的工作,是為了……聖誕的搭檔約定嗎?他的心情忽而變得很復雜,不知該笑還是該如何,只能愣愣地看著簡安然。
簡安然交代好事情目送大家分頭行進,察覺到原犁雪的視線,「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那就休息吧,我們這個方向我去。」說罷轉身想走。
但是下一刻,她的手被緊緊攥住了,「犁雪?」
原犁雪低聲道︰「愛說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再辛苦?你從昨晚開始辛苦到現在了,現在去休息。」口吻堅定不容抗拒。
簡安然看著她的大男孩,淺笑起來,「我不要。」
「你就不能听話點兒嗎?」
「你想要看到很乖的我嗎?」
「……」
簡安然柔聲說︰「不會累的,若是一起的話,不會累的。」她反手握住原犁雪的手,「你相信我嗎?」
原犁雪審視簡安然的表情,自己也不明白聲音怎麼會那樣柔軟,「那就,一起去吧。」
一起走過遠方,應該不會累。自己也是這樣深切地認為,因此安然她說的一定是真話。
原犁雪不自覺握緊了那溫暖滑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