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張嘴。」
「嬌嬌……」
「好不好吃?」
「好吃。可是……」
「那就多吃一點。來,嘴張開。」
受不了……達奚回無力地垂下頭,他很想打開花枝嬌的腦袋,看看是不是神經出了問題。「我有話對你說……」
「你不喜歡我喂你吃嗎?」左手端著隻果,右手持著小叉,叉上還插著一塊被「拒吃」的隻果,花枝嬌不解地問他,亮晶晶的大眼楮像小松鼠一樣可愛。
面對嬌憨的她,達奚回苦笑著否認︰「怎麼會……」
「那就好。」興沖沖地打斷他的話,花枝嬌甜甜地笑著,將隻果遞到他嘴邊,「吃吧。」
無奈地嚼著隻果,達奚回困惑地皺起眉頭。不要說他大驚小敝,這幾天他的親親愛人就像轉了性一樣,整天跟在他身邊,不停地噓寒問暖。「嬌嬌,我只是腳扭到而已。」
「扭到了需要打石膏嗎?」花枝嬌一票駁回。只有涉及到他的傷勢時,她才這麼嬌蠻。
「誰知道花棠棣跟主治大夫嘀咕了些什麼。」達奚回委屈地瞪著上了石膏、被高高吊起的左腿,「沙場上大大小小的傷我經歷多了,比這更嚴重的都有,也沒見包得像棕子似的。」
「抗議無效,我只听主治大夫的話,骨折就是骨折。」喂完隻果,她開始切柳橙,「還是說,你不想吃柳丁,要吃粽子?」
這不是雞同鴨講嗎?達奚回長嘆口氣,認命地枕在柔軟的枕頭上。還以為五天後的重逢,會是你儂我依的甜蜜情景的,可現在……「我什麼都不想吃,只想吃你……」他認真地低喃。
屋內靜悄悄的。除了切柳橙的「碴碴」聲外,預料中「變態」、「」之類的字眼一個也沒冒出來。這麼安靜可不像她。達奚回盯著她的側臉,赫然發現她的臉比剛才吃的隻果還紅。他疑惑地開口問︰「你怎麼了?」
「你是豬頭啊?」一聲熟悉的暴吼響起,花枝嬌揮舞著水果刀,怒氣沖沖地奔向他。不過,她紅通通的臉頰減弱了氣勢。
「你、你要謀害親夫嗎?」達奚回結結巴巴地問。
「殺了你誰來吃我?」明明是半羞半嗔的一句話,偏生花枝嬌卻將水果刀狠插入他枕頭中,還板著臉怒吼︰「想吃就吃,講那麼多廢話干嗎?」
達奚回張大了嘴,隱約捉到她的一絲心思。難道說,她粗魯的行為都是為了遮掩她的不好意思嗎?其實她也很期待今日的重逢的,是這樣嗎?他又驚又喜地望著她。
現在才開竅!她垂下了眼眸,臉紅通通的。
原來如此。達奚回咧開嘴呆呆地笑了。不過,開心歸開心,頸邊寒光閃爍的刀鋒是不是太嚇人了?
不甘心一顆心早早地交出。「笨蛋……」花枝嬌嬌嗔著,綻開笑顏,彎下腰、主動地啄了他一口,「謝謝你救了我。」她溫柔地在他耳邊輕聲道謝。
「救自己娘子,天經地義啊。」身體無法隨意動彈,他只好用能自由活動的雙臂,將她抱在胸前靠著。
「誰是你娘子,臭美!」她輕捶他胸口,笑著說。
即使無法看到她的表情,但心意相通的他知道她會滿足地微笑。達奚回用大掌包住她小小的頭,一只手深深插入她的發間,細心地撫模,看到白白的天花板好像也染上了漂亮的粉紅色。
「我說……」達奚回的聲音听來遠遠的。
「嗯……」無心應答,花枝嬌傾听著他的心跳聲,滿足地閉上眼。
「為什麼阻止我教訓風荼?」他輾轉多時,如何也想不通,「他是要你命的人。」
「你呀——」花枝嬌嘟起嘴,狠狠地捏了一把他的腰,「真是殺風景。」
「痛!好奇心作祟嘛。」他捉住她頑皮的小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算是賠禮。
花枝嬌氣不起來,只有乖乖躺回他的懷中,「他不是真心的。」
「怎麼說?」達奚回來了精神,認真地問。
「笨!」她給他兩記白眼,「你殺人會選擇在大庭廣眾之下?」達奚回想了想,點頭同意。
「他讓我們提前觀看場地時,我和他有很多單獨接觸的機會,可他沒有動手。」花枝嬌細細地分析,「他的舉止一如三年前穩重。惟一露出的破綻,是當我說我很幸福時他妒忌的眼神。」
「難道他還對你舊情難忘?!」達奚回一下子從床上彈起,嚇得哇哇亂叫。
「說你笨還不認!」把他壓回床上,花枝嬌吼他,「他不是妒忌我,是妒忌我的幸福。」」重點在于……幸福?」達奚回似乎模到了頭緒。
花枝嬌面色無奈。「他說只要愛過一次就好。無法和愛人在一起的他,也許只是單純妒忌我的幸福吧。」她幽幽地嘆息,知道這種理由太過薄弱。
「你的幸福有我一半,他為什麼不向我動手?」達奚回不同意,「警告信也是,只寫了你一個人的名字。」
「雖然被點名警告,但他的言辭間沒有殺意,相反有種‘不要靠近這里’的排它味道。」花枝嬌沉吟著回憶細節。
「你的意思是,他極力避免與你有所瓜葛,是你自己撞到他手上去?」
「就事實看來確實如此。」
「你還替他說話!」
「我實話實說呀!」
「我怎麼覺得你在護著他?你是不是對他念念不忘?」達奚回不悅地低吼。
「如果對他念念不忘,就不會冒著生命危險支持你參加比賽!」他竟然吼她!花枝嬌不甘示弱地吼回去。
當對方的話慢慢地在腦中重復時,「咦?」兩人同時發出疑惑的叫聲。
「你怎麼會知道警告信?」
「你有生命危險?」兩人大眼瞪小眼、都不肯先讓步,等著對方先作解答。
「回答我呀!我明明刪了所有警告信,你從何處得知?」花枝嬌叉著腰問。
「你先說我再答。」達奚回才不甩她。
「喂,你是吃我的飯才活到現在的耶。」他竟然不听她的!
「喂,你是靠我救你才好好站在這里的耶。」他學她說話。
「唔……」花枝嬌氣得想掐死他。
「對你,我親也親過、吃也吃完了。我現在就是一家之主,你不听我的听誰的?」達奚回繼續大放厥詞。
「一家之主?你養得活我嗎?」她才不信,「不要忘記了,這次比賽你算是自動棄權哦。別說獎金,連路費都要公司倒貼。你如何養我?」
「不需要用名次換名聲,我已經收到了九份台約。」他涼涼地潑冷水。
「九份廣告合約?」銀子飛來了!「什麼時候?」花枝嬌頓時喜不自抑。
「在你出去問醫生我腳部傷勢時。」
前後不過二十分鐘,就有九份合約主動找上門?花枝嬌手一伸,「口說無憑。」
「實物為證。」達奚回從床下變出一疊文件。她接過來,笑容漸漸浮現,「不得了耶,連向來高姿態的DAME公司都找上門,請你做香水代言人。」不愧是大型比賽,來了不少識貨的人。
「心服口服?」達奚回將合約抽回,不許她腦子里只有銀子。微笑加香吻一個,算作回答。
「那對于我這位新近走馬上任的屋主,你是否應該先解釋剛才的問題呢?」達奚回的腦子相當清醒。
「呃……」花枝嬌的笑容僵掉了「原來將軍不是白當的……」地咕噥了半天,才一臉不情不願地說︰「警告信的內容是,如果‘花想容’旗下的模特參加比賽,他就對我不客氣……」她越說聲音越小,因為達奚回已經快翻白眼了。
「你白痴啊?明知道自己會沒命,還希望我參加比賽?!」他終于有吼她「白痴」的一天了。
「你才是白痴!是你一天到晚嚷嚷著要養我,要當一家之主,進行什麼亂七八糟‘反客為主’的計劃耶!」她不自覺地掉下兩滴委屈的眼淚。
這算是另類的愛情告白嗎?達奚回一愣,趕緊將她樓入懷中哄道︰「不哭不哭,是我不對,沒有想到你的心意。」
「所以說你笨啊……呃……你怎麼會知道警告信的存在?」她抽噎著,不忘問正事。
「我看到了。」他老實承認。
「你會用電腦?」這下花枝嬌吃驚不小。
「電什麼東西?」達奚回一臉迷糊地反問。
「那你從哪兒看到?」
「你給我看的。」
「我?」花枝嬌指著自己的鼻頭,「達奚回,你不是耍著我玩吧?」
「我敢拿你的命開玩笑嗎?」一想到差點失去她,他收緊了擁抱,「如果我能看清警告信內容,知道那封信是針對你的,說什麼我也不會參加比賽。」
「你到底看了信沒有?」花枝嬌快抓狂了。
「沒有。」
「听不懂啦!」她被他的說話方式搞得焦頭爛額。
「還記得嗎?棠棣曾將一堆紙拿給你看,你當時臉色大變。」他試著提醒她,「你拿著它們向我揮手時,我只看到‘警告信’和‘花枝嬌’六個字。」
所以他才知道警告的存在而不知內容。「你眼楮真好。」她由衷地稱贊。
「我是將軍,百步穿楊的功力不可缺。」他隱約覺得來到她身邊是天意,「更準確地說,因為對象是你,所以我對危險格外敏銳。」
「救我時也是嗎?」她喃喃地間。
「沒錯。當時你不想說,我尊重你不逼問。可我一直掛心。」他低聲說著,不想破壞安謐的氣氛,「風荼是你前男友,這種身份讓我嫉妒。當你們單獨坐到一塊兒時,我特別留心。」
無法相信,在一片昏暗的台下,在T台上的他是如何用心地尋找她。被他獨特的體貼感動,花枝嬌的眼淚漫濕了他的病服。
「那時不知為何會突然想起警告信的事,現在想來,該感謝我的直覺。」他沉沉地笑了,「當我注意到刀光時,頭腦一片空白地就往下沖,腳扭到也不知道。不過,我那幾招幾式打得漂亮吧?」
「臭屁。」花枝嬌被他的話語逗笑。
他輕嘆口氣,認真地說︰「我很高興沒有失去你。」
「回……」花枝嬌忍不住又淚濕眼眶,「我們的相遇,是上天注定的對不對?」
「一定是。」
「那我們回去後,一定要將接你來的游泳池供起來,每天燒三炷香。」她開玩笑。
「游泳池太大,供起來很困難哦。」他的唇停在她的旁邊。
「那怎麼辦?」她挽上他的後頸。
「我是你的保護神,直接供我好了。」達奚回壞心地湊近目標物,啄了一口,「只要每天一個吻,我是超級好養的。」
「結果還是我養你嘛。」花枝嬌主動吻住他,拒听他主動權被搶的抗議。管它過程如何,反正最後她贏了。
屋內柔情一片,羞得屋外麻雀撲騰撲騰扇著翅膀,逃得老遠。有情人的天下,甜死人了。
***************
風荼的到來,是預料之中的事。那個優雅的男人仿佛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黑色的眼圈,右臉上一塊青紫傷痕——達奚回回旋踢的結果,下巴冒出青色胡碴,干涸的嘴巴……他蒼白憔悴的面容上,有掩不住的疲倦。
達奚回和花枝嬌望著避開視線、呆立在門口沒有進來的男人,沒有出聲。病房的空氣凝固了似的,除了刺眼的陽光外,什麼都靜止了。
良久,門口的男人筆直地望向病床上的兩人,「為什麼……不起訴我?」他有被帶走做例行的詢問,卻因為花枝嬌說「只是朋友間的普通糾紛」、「開玩笑過火了些」而草草帶過,很快就回家了。
「因為你並不想要我的命。」花枝嬌仿若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
「誰說的?」風荼的聲音拔高了八度,格外尖銳。
「為什麼選在會被人看到的地方動手?」花枝嬌想弄懂他下殺手的原因,「因為即使傷了,也可以很快地送到醫院,不會死對不對?無論怎麼想,我都是死不了的。你能否認這一點嗎?」
比起花枝嬌逼人的攻勢,無言以對的風荼只能無力地垂著頭,緩緩蹲下,軟軟地背靠牆壁坐下。「為什麼……為什麼……」只能听到含糊的低語從他的嘴里發出。
「問我干嗎?我才是被害者呢。」花枝嬌發現她根本不認識眼前的男人。
「你是被害者?哼!」風荼回神,听到她的話,不滿地嘲弄,「我才是真正的被害者。」說到這里,他大聲地反駁。
「我們之間過往的感情有傷你至深嗎?」花枝嬌听不懂他的意思,「我連親吻也不曾給過你,這樣也算情真意切的男女朋友?」
「咦?」一直安靜聆听的達奚回發出疑問,「可是風荼明明況嬌嬌是‘放浪’的……」
「我放浪?」不用風荼回答,花枝嬌已經在不滿地嚷嚷,「達奚回你什麼意思?」
「不是我說的!」擺著手澄清,他直指風荼,「我們在酒吧喝酒那夜,他就是這麼說的。」
那天的情景如電石火光在她腦間飛過,花枝嬌頓悟,「所以你才為了袒護我而打他?」
達奚回漲紅了臉,「打他有賭氣的成分,不過事後已經證明了那是謊言嘛……」他搔著後腦,笑得越發不好意思。
真老實。感動于他的信任和維護,花枝嬌先將激情壓在心底,接著問風荼︰「那麼你為何挑撥我們之間的關系?」
風荼呆呆地望著窗外,久久之後,才開口︰「讓你們失和,你們就不會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也許心情平靜下來,我就不會想殺你了。」
他的話符合了她的初步猜想︰他妒忌她的幸福。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招惹的。我明明警告過你,不要來這里,不要靠近我。是你自己不听,偏要在我眼前訴說著你的幸福。我討厭你的笑容,討厭你的天真,討厭你的毫不防備。你的一切,我統統討厭!」風荼幾近失控地尖叫。
「風荼!我傷害過你嗎?」花枝嬌無法承受。竟然有人恨她如此之深!
「一直都是。」他盯著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憎恨與控訴,讓花枝矯不禁打了個冷顫,「三年前把我當做父兄般依賴,三年後用這雙眼楮信任地望著我……不、不止三年的痛苦,從你存在的那天起,你就無時不刻不在撕裂我的心!」
在進入自己世界的男人滿眶淚痕地大聲叫嚷,他已經神智不清了。花枝嬌和達奚回同時選擇了沉默。面對這樣的風荼,有理也說不清,
「為什麼你會存在,為什麼你會和我相遇,現在為什麼來打擾我逐漸平靜的生活?我欠了你們什麼啊……我也想要幸福啊……」喊到最後,他已是泣不成聲。四十歲的男人跪坐在地上,哭得像孩子一樣。
「風荼……」花枝嬌沒想到會發展成這副光景。她猶豫著走向風荼,身後的達奚回輕輕一推,有著鼓勵的溫暖味道。她跪到風荼的腳邊,小心翼翼地拭去他的淚水,「如果你願意,可以說出來。我會當個很好的傾听者……」
「我才不要你好心施舍!」風荼突然抬頭咆哮,還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哭紅的眼很是嚇人。
「嬌嬌!」達奚回一看不對勁,翻身就要下床。無奈左腳被固定,他只能狼狽地讓上半身掛在床沿。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怎麼亂動?」回頭一看,花枝嬌焦急地邊嚷邊想掙月兌手腕。風荼先是一愣,隨後順從地松開手,眼見分開的情侶又緊緊偎依在一起,不願分離。他忽然笑了一下,淒涼地問達奚回︰「你喜歡她哪里?」
護住顫抖的女友,達奚回堅定地告訴他︰「善良和純真。」因為善良而救了他,因為純真而相信他。
風荼似乎很滿意這份答案。他重新戴好眼鏡,站直了身體,「我也是因為這樣,才在三年前離開她,不忍心再繼續欺騙她。」
「和我戀愛是因為——」
「以為……可以利用愛情傷害你。」他淡淡地說。
「傷害我?想殺我?究竟是為什麼?」但她無法恨風荼,因為他的臉上全是失去所愛的痛苦。
「你的父親二十七年前放棄了我,選擇和你已經懷孕的母親共組家庭.」
花枝矯和達奚回瞪大了眼,因為這意外的答案。
「我是真心恨過他,恨到想毀了他的一切。」他的眼神漸漸迷蒙,似乎回到過去,那個頎長的、高傲英俊的男人,業界知名的模特……「可是到最後,我還是退回到角落,只是靜靜地看他。我什麼都可以遺忘,只有這個共存的業界,是我惟一無法割舍的。誰知卻遇見了你……」他定定地盯著花枝嬌,苦澀地微笑。是命運的嘲諷嗎、所以他早已結痂的傷口再度裂開,任由恨意淹沒自己。
「我知道父債子還沒道理,加上你的天真救贖了我,所以三年前我終于醒悟,決心北上發展,這期間我過得很好,直到發現我們公司承辦的比賽中有‘花想容’出賽時,不想再有回憶的我寫了警告信,阻止你們前來。結果……對不起,因為我的私心……」
「是我不好,不該以什麼都不知道的面孔來令你難過。」雖然不是自己的責任,但花枝嬌實在過意不去。
風荼愣住了,為她的體貼。一時間,溫暖在他心里重新揚起。「太過善良的話,小心被他吃得死死的哦。」松了口氣,終于可以放下所有的重負了,風荼真心地笑了。
風荼笑了,他的笑容好美。花枝嬌紅了眼眶,為這份久違的祥和。
「我還是要再次道歉,為我動手用刀的事。」風荼用手握住了門把,低低地說著,「妒忌你的幸福,讓我失去了理智。因為比賽的那天……那一天……」他停頓了一下,似乎為了掩飾哽咽,「是我和你父親第一次相遇的日期。」
為兩人之間痛苦的羈絆而悲傷,花枝嬌靠在達奚回的肩頭,低泣出聲。
似乎想要斬斷一切的過往,風荼決然地拉開房門——
「咚!」花棠棣的身上壓著秋清木,兩個大男生、四只瞪大的眼楮傻傻地望著風荼,看來這兩個活寶已經偷听很久了。
「其實你早知道幕後人是我,對不對?」風荼友好地將他倆拉起來。
「抱、抱歉,」花棠棣低頭支吾著,「伯父出國前曾打電話到公司找你,我不小心听到……」听到伯父真心的情話,他才了解了兩人關系,「啊,那年伯父不是離婚了嗎?他離走時還打電話不就是想……」
「已經錯過了。」風荼幽幽嘆息,打斷了棠棣,「是我傻,老丟不掉過去。」他回頭給了手牽手的達奚回和花枝嬌最後一抹笑容,「珍惜擁有,祝你們幸福。」
***************
「終于回家了!」放下行李,達奚回跑到窗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連日奔波勞累加上擔驚受怕,面色如土的花枝嬌甩開行李,躺在床上癱成「大」字形,「真好,我終于可以松口氣,將家交給你負責了。」
「咦?我嗎?」達奚回爬過來,捏捏她的鼻頭,又點點自己的。
「你不想當一家之主啊?哦,我去找別人好了。」花枝嬌作勢要下床。
「要啦要啦!」達奚回死死地摟住她的小蠻腰,壓回床上。
「那就好,做飯給我吃吧。」她抱起鵝毛枕頭,準備舒服地打個盹。
「這一家之主和做飯有什麼關系?」他模著後腦,實在不明白。
「一家之‘煮’,不是嗎?」花枝嬌一臉詭計得逞的奸笑,刻意將最後一個字咬得清晰無比,「所以煮飯公,老實進廚房吧。」
「開什麼玩笑,君子遠庖廚的呀!」達奚回被嚇得哇哇亂叫。
「我就該當一家之‘煮’的煮飯婆啦?」她用非常無辜的可愛表情反問他,還伸出縴縴玉指擺到他面前,「你看,我的手指養得青蔥水女敕的,你舍得我做家事嗎?」
「打掃的事情我包了,可是切萊做飯我實在做不來。」他心疼地握住它的手,敢怒不敢言。
「報紙上說,廚房油煙特別傷發質,你舍得我如雲的秀麗被燻得又枯又黃嗎?」她裝出可憐的表情。
她清香的氣息包圍了他,他掌中的小手柔若無骨,嬌艷的紅唇像果凍一樣,比他好想一口咬下去,偏偏她還一臉天真地靠在他胸前——等等,故意?達奚回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她的臉色——
帶著撒嬌味道的面色很平靜,嘴角也沒有亂翹一通,她應該沒壞心眼。狐疑的達奚回不死心地再細細觀察——啊!她牙關處的肌肉繃得死緊!莫非,她是在忍住偷笑?
這個小妖女一向以逗弄他的自制力為樂,他若不把她整趴下,這「一家之主」鐵定是名存實亡的。思及此,達奚回臉色一整,端正道︰「既然你不肯做飯,我也不會做,那還是回家吃好了。」他放開抱她的手臂,坐起身子。
「回家吃?」花枝嬌沒想到他來這一招。
「對啊,找我娘。我娘做的東坡肉好吃極了。」達奚回一臉的向往。
「找你娘?」她幾乎被嚇傻了,「達、達奚回,你沒發高燒吧?」她不放心地跟在他身後,用手探他的額頭。
「不回去怎麼找我娘?」轉眼間,他已經下到一樓後院的游泳池前。比比清澄的池水,他鎮定地說︰「從哪里來就從哪里回去,不會有問題吧?」
斑大的男人頂著殘余的火紅夕陽,穩穩地站在泳池沿邊。他開心地笑著,頭發被映成酒紅色,像詩一般美好的畫面,有著即將消逝的虛幻味道。
花枝嬌愣在原地,「回,你不想煮飯可以說啊?我可以……」
「我想家了。」他滿臉落寂地打斷她的話,肩頭垂了下來。
「你的家不是在這里嗎?」花枝嬌顫抖著嘴唇問。
「可你說我是一家之‘煮’,根本不承認你是我娘子,更不認我當主人嘛!」達奚回委屆地沖她喊,「在這里用不著我的‘反客為主’之計,我還是當回將軍,活用我的孫子兵法吧。」說完的他張開雙臂,作勢要往後倒——
「阿回!」從心靈深處發出的一聲驚呼,花枝嬌不知道眼底何時盈滿了眼淚,她的腦誨閃過他們相處的一幕幕畫面,他的包容,他的真情……他一切一切的好。視線一片模糊,她哭叫著往他剛才站立的方向沖.張開手緊緊一抱——
全是空氣。
還沒等腦子接收到懷中已空無一物的事實,她的身體已經接觸到夏日溫熱的池水,迅速沉入水底。她從來不知道人在水中也能哭泣,只是茫然地憋住呼吸,試圖安慰自己︰他就算掉到池水中,也不一定回得去。那種變來變去的戲法,不是科學。
以為這樣想著,便能讓心髒的劇烈跳動平緩一下。花枝嬌捂著胸口,膽怯地一點一點張開眼。
明晃晃的水底,讓她想起三個月前,藏青色的他在水中載沉載浮。如今再睜眼——花枝嬌雙腿使力一蹬、沖出水面,深吸口氣,淚水立即爬滿臉頰了。同樣的位置,卻物是人已非。空蕩蕩的水底,哪里還有他的身影?難道要回到空無一人的房間?難道又要過無人關心的孤獨生活?就在他將她的心全部佔滿的時候?
背後池壁的冰涼一如她的心,「嗚……」她忍不住孩子氣地號啕大哭,」回!你在哪里?對不起,我是耍你玩的。你快回來呀!你要當主人、當老爺,當將軍,我都不攔你。煮飯婆我來當好了,只要你別丟下我……嗚……」
「當你相公可以嗎。」
「求之不得。」用手背抹著眼淚,花枝嬌啜泣著咕噥。
「一言為定。」
「幾匹馬也拉不回啦!」她哭著絮絮念,「但你不在,有馬也沒用。嗚……你在哪里?回到宋朝了嗎?大,這下子你可以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心里肯定沒我的啦!」
「胡說,我的心里永遠只有你一人。」深情款款的表白就在耳邊。
「大騙子!你都不在了還哄我干嗎?」花枝嬌使出全力,沖著平靜的水面狂吼。
「小姐。」有一根指頭點了點她的後背,「我一直就在你身後,哪里有不見?」極力隱忍的笑聲,從他的牙縫里一點點泄出。
身——後?花枝嬌愣了三秒鐘,不敢置信地火速回頭。痞笑的達奚回蹲在她面前,手指頭戳上她額頭,故意糗她︰「笨蛋。你剛才氣勢洶洶地沖過來的樣子好凶,我又不會游泳,當然身子一側避開了,結果你一個人在水里哭得倒開心。」
眼前這個嘰里呱啦、笑得得意的男人是他嗎?他沒有離開她?花枝嬌想哭又想笑,也不管一身濕衣,使力摟緊他,「回,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她的聲音仍在哽咽,不過這次是感動。
她的身子在顫抖。心疼地將地抱上岸,達奚回憐惜地摟緊她,「我又不想見閻羅王,回去干嗎?」
這話听得花枝嬌一頭霧水,她抬起頭,等待下文。輕輕吻上她濕漉漉的發間,他微笑著說︰「因為怕你害怕,我不敢說明。其實我是在追敵軍時掉下懸崖,才來到這里的。」
花枝嬌驚奇地張大嘴,如听到神話故事。」換言之,在宋朝我已經是個死……」
「人」字被花枝嬌的手掌捂住,「不許亂說話,我相信所有的相遇都是有天意的。你會消失在過去的世界,是為了救現在的我,這是你的命運。」
她的腦袋里就沒有灰暗的色彩嗎?達奚回感動地埋入她的肩窩,呼吸著有她的空氣。
「只是,我有點擔心……」她伸手模著他的下巴,小小聲地問他,「你在那個朝代還有弟弟、父母,我這麼自私地留下你,只怕……」
「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他捉住她的手把玩著,低聲告訴她︰」我和阿歸自小失去父母,相依為命地長大,我參加軍營只為阿歸能讀取寶名。誰料到一場風寒,讓年僅二十的他早早離我而去。」
花枝嬌為這一切的巧合瞠目結舌。早逝的阿歸與秋清木同年?
「只有在這里擁有你,才是我的幸福。」達奚回滿足地嘆息,「這大概就是你所說的‘命運’。」
他身後的夕陽金光片片,眼前是一張漂亮的面孔,那雙桃花眼還在對她猛放電。受不了美男襲擊的花枝嬌心口如小鹿亂跳,好像回到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那時的感覺應該叫「一見鐘情」吧。
「不管你用了什麼計。總之現在我的心里全是你了耶。」她甜蜜地笑了,額頭抵上他的。
學現代人在心里比個「V」字手勢,達奚回賊笑,「既然這樣,我們來定約定,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定約定?花枝嬌一愣、隨即想到,如花美顏羞得通紅,「你早知道我在騙你了吧?」
達奚回聳聳肩答道︰「有何不可?」然後,他用吻堵住了她所有的嬌嗔……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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