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兒?」安步雲及時接住她的身軀,接口︰「我是安步雲,安杰的叔叔,你不用怕。」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
「你知道?」
「呃,我……認得你的聲音。」
英紗不落痕跡地抽出被他緊握的手,喘了口氣。
她佯作茫然的眼珠子對著他釋然的臉,卻還是忍不住心跳漏了拍。
手工剪裁的軍藍休閑式西服,未系領結的白淨絲衫下,褐色胸肌微鼓……方才來自他臂膀的勁道,還殘留在她的腦中。
他定楮不語,英紗忽然有種錯覺——仿佛四周的光圈在聚攏,否則他的眼怎麼會亮得如此出奇?
「這麼晚了,你怎會一個人在這兒?」他重復著剛才的問話。
「是啊是啊,這麼晚了,你怎麼會在這兒?」她又重復了一遍。
步雲雙眉微蹙,這女孩似乎太緊張了吧?
「我接到家里電話,說是找不到安杰,听說蘇珊今天請假,他說要過來你這兒,我正好經過,就順道過來看看。」
英紗暗忖︰喔哦,安杰,你這個死痞子,你慘了!
「怎麼?他今天沒過來嗎?」
英紗心頭一穿,忽然間她覺得慘的人是自己。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簡直就像照妖鏡一樣,任是絲毫的「魔念」也無從遁形。
「不,他來過了。只是,他不會留到這麼晚的。」她不知道是純粹想挑戰「照妖鏡」的法力,還是自己突然「中邪」了,她居然說了謊,而且還是幫著安杰那個死痞子?
「喔。」安步雲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環顧了四周,才問︰「那……你一個人在這兒?」
「呃……是我哥,我讓他陪我出來走走。」英紗轉了個身,試圖減緩那對銳目的威脅,好順利撒謊。「剛剛因為我肚子餓,他去買點心還沒回來。」
她本能地往前踱了兩步,他的手馬上探來。
「小心點。來,我扶你過去坐下。」握著她的手,他的聲音听來好輕柔。
這次英紗無法抽回手,她是個「瞎子」,被照料是理所當然,只是她心頭卻有著另種不是很「光明正大」的感受。
她手心直冒汗,她覺得自己正在靠近一座強烈輻射的發熱體。
這人真是安氏「沒人性」的排行冠軍嗎?
可是,眼前的他不僅「人模人樣」,單就籠罩在那張英俊臉龐上的溫柔,就足以讓所有女性怦然心動。
英紗不得不承認,單就外表來說,安家的這兩個男人,不論「老少」都最出色絕倫,只是,安步雲總是讓人有種飽受威脅的緊張。
英紗忽然有種瘋狂之至的「假想」——萬一此番她任務的「標的」,換成是安步雲……
「南先生去多久了?怎麼可以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太危險了。」讓她坐定在石階上,他語帶譴責。
英紗再度別過臉去,硬是答不上腔來。
她忽然覺得有點兒惱。干什麼呀他,輪得到他來關心她的安危嗎?他可是她報復的仇家啊!
忽地,他腰間的手機乍響。「喂——Amy?」
他一手自然地插放口袋,頗長帥氣的身軀拖曳成影,單手持著話機貼耳,迷人唇瓣啟闔著,逸出醇厚的嗓音︰「沒想到你說回來就回來……改天我請吃飯幫你接風……現在?不,太晚了……嗯,我還有事。」
听聞他狀似愉悅的語調,她回想起安杰說過的話,英紗猜測這個Amy非「豺狼」即「虎豹」,反正八成是覬覦安氏男人的眾女人之下……那她自己呢?
不,她當然不一樣。
她是被逼的!安家的男人對她來說,只是純屬「娛樂」!
為了不負使命,她非得卯足了勁,讓安杰那家伙迷戀自己,然後……嘿嘿嘿,一腳踏他到北極去制成冰雕!
英紗環抱胸口,滿腦子都是安杰為自己失戀痛苦的情景,忽地,她的肩頭多了重量。
「會冷是不是?」不知何時收線的他,身上的外套往她肩頭披掛。
英紗愣了住,伸手抓著那件外套,透過指端的綿柔觸覺,讓她所有的幻想盡數抽空。
她很想說不冷的,她真的想把外套還給他的……只是,都怪清風明月該死的浪漫,在片刻的恍惚中,英紗幾乎以為自己正在花前月下和情人卿卿我我。
噢不。她再度嚴重警告自己不得心猿意馬,這個足足大自己八歲的「老男人」,絕非她能招惹的。
安杰是她的不二人選。
「我看我還是先送你回病房去。」
「不用了。」她緊抓著他的外套,搖搖頭,低聲說︰「我哥他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有事情可以先走,沒關系的。」
「那怎麼可以?」安步雲未依她,反而挨近她身邊坐下,「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了?腳傷好了大半吧?我听安杰說你吵著出院?」
「我……」她有嗎?英紗當然知道又是安杰搞的鬼。這個事實讓她方想集中火力的戰斗意識,徹底瓦解。
就算她真的瞎了也感覺得出來,安杰那個混球對她根本無意,甚至還………避之惟恐不及!
「你看我是不是很丑?」她月兌口問了句。
「啊?」步雲以為自己听錯了,他又問了一遍︰「你剛剛問我什麼?」
「沒什麼。」算了,英紗泄氣的想著︰也許她該考慮建議哥哥攏絡蘇珊「入股」,反正她再怎麼扮淑女裝可憐,也蒙不到「獵物」。
「我的確是很想出院。」就讓老哥徹底死心吧。「所以,以後不必再麻煩安杰過來了。」
安步雲靜靜望著她,不語。
首度,他正視著這小女娃。
圓巧的臉蛋,細致的五官,雖非驚艷,倒也清秀可人。只是明亮的眉宇間一個打擰,卻另有種霸氣若隱若現,如果她不是瞎了,他能想象著那眉彎下的黠光。
「問題出在安杰,是吧?他讓你覺得他被麻煩了?」步雲可沒忽略安杰那小子「陰奉陽違」的能力。
英紗簡直要對眼前的男人佩服得五體投地。何方神妖?居然都能掌握她內心的訊息?但,這也正是讓她害怕的地方。
「不關安杰的事,他已經很盡心照料了,只是我想……反正該好的也好得差不多;好不了的,也就是這樣子,再住下去只是多花錢而已。」與其花那個冤枉錢,不如折現給她算了。
「不能就這樣子。」他挺身起立,堅定應道︰「錢的事不用你傷神,你放心,一切我自有安排。」
英紗迷茫了……視茫茫心也茫茫。一樣的「自有安排」,感受人家的泱泱風度之後,讓她再度垂頭不語。
「走吧。這麼久了,你哥還沒回來,我先帶你去吃點東西,再送你回房。」他徑自牽起她的小手。
「吃東西?」
「對啊,剛剛你不說肚子餓了?」
他居然還記著這檔事?
「有沒有想吃些什麼?」
「方便就行了。」她心不在焉的應答。他的手心好厚實、好溫暖……
踩著薄薄月色,她瞪著投影在地面那對手牽手的人兒。
這像什麼?又算什麼?英紗心頭七上八下的,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在興奮什麼。
由于夜深了,附近商店泰半都打烊了,走丁一段路,他們來到一家類似泡沫紅茶店的速食店門口。
夜深時分,從店里頭傳來的喧嘩聲格外清晰。
「這家速食店還沒打烊,我看就這兒吧。」
「我想……換個地方吧。」英紗有些不安的輕扯他的手。
步雲掉過頭,拍拍她的肩頭,不以為意的安撫她道︰「別擔心,只是吃個東西就走,不會有事的。」
是啊,如果老天別跟她過不去的話,就不會有事……
英紗低著頭由著他牽往角落,才入席,一道突竄的喝聲,讓她開始相信老天不懷好意!
「唷——是大姐大唉!」一個約莫十八、九歲的黑瘦男生,手指著英紗,臉朝向里頭那幾桌吆喝︰「快啊。大家快來看,是大姐大啦,她還沒死呢。」
黑皮,你再嚷下去的話,那不是我死,就是你亡矣!嗚……英紗好想哭。
一踏入這「地盤」,英紗心里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
她被團團圈住,耳邊開始了 里啪啦的控訴——
青牛疾道︰「大姐大,你上哪見了?你不是說要跟南老大去干大筆的?你就不知道市場那邊要變天啦,我的攤子好幾次被人半夜偷偷砸了,我知道一定是大熊那幫人干的,他們就是听說你不在才開始作怪!」
阿德咬牙說︰「對啊對啊,還有大柱,他才可憐,他又被家里那個死八婆趕出來了,說什麼偷她的項鏈,我才打算去配條狗鏈絞死那八婆……」
狽腿松大喊著︰「反正大姐大回來了!她會幫我們弄死那些王八蛋!」
「對啊對啊,最好像一次一樣,把那只肥熊抓來,再綁個連環炮,炸得他屁滾尿流!」
「還有還有,別忘了再送大杜家那八婆幾個大禮,大柱說她最怕蟾蜍了,誰負責抓……」
「我!」
「還有我!」響應聲不絕于耳。
只除了英紗。她安靜得像具尸體。
如果真的瞎了,多好?至少就看不見安步雲臉上那種表情。
他在皺眉,他又抿了唇……他心里會怎麼想?生平頭一遭,英紗感覺重重受挫。
「大姐大,你……怎麼不說話?」
「噓——釣到凱子嘍?長得不賴嘛!」
「哇,你們快來瞧瞧,他手上戴的是什麼?金表唉!」然後大伙兒像在觀猴一般圍著安步雲嘰嘰喳喳。
始終靜觀其變的步雲,濃眉一蹙,沉斂的嗓音問︰「你……記得這些人嗎?」
「我——」英紗吸了口氣,不知如何應對。
青牛等人開始發現怪異了。「大姐大,你怎麼了?」
「她在一場車禍中失去記憶了。」步雲替她回答。
一時嘆愕聲浪四起。
「真的嗎?大姐大,你真的忘了我嗎?我是青牛咧,你忘了嗎?你還幫我賣過菜的……」
英紗當然沒忘。青牛的攤子要養一家三口;還有大柱家那個慣玩「栽贓」把戲的後母……
「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她竟然在他們最需要她的時候幫不上忙,她快哭了。
眾人見她如此,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唏噓不已。
而最最讓英紗難過的,還是離去時他們沖著安步雲的放話——
「喂,我警告你喔,你能‘把’到咱們大姐大,是你的福氣啦,你要好好照顧她,否則我們就抄你全家!」
英紗的心里哀吟。青牛這死孩子,怎麼老記不牢她教過的?舉凡這種「衣冠楚楚」之輩,是最禁不得嚇的,這嚇出來的公權力一伸張,單就一條「恐嚇罪」就會損死他!
只是安步雲的反應,卻讓人驚訝萬分。
面對這群口出狂言、半大不小的孩子們,不見他有絲毫慍色,「我姓安,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她。只是,你們呢?」
什麼意思?不僅是英紗,所有人都听不懂。
安步雲繼而平敘道︰「她這樣子已經幫不上你們,那麼你們就要學著幫自己。市場地盤暗斗的事,必須先想法子提出證據;譬如請調社區錄影,先找出真相,再尋求管道解決;至于被誣賴偷東西……既然是被冤枉的,就更不能一走了之,不是嗎?」
英紗訝然張嘴。原來他如此用心的在听?
而他的一番心得,立即贏得現場所有人的崇拜。
「對喔,我們怎麼都沒想到?呵呵呵……還是你厲害!」
「當然厲害嘍,大姐大的男人,當然上道!」狗腿松依然狗腿。
吱——瞧著那幫家伙歡天喜地地走人,英紗心里頭也舒坦許多。
步回醫院的途中,英紗忍了好久,還是問了︰「你現在心里是不是在猜……我以前可能是個小太妹?」
「我現在想的,只是怎麼把你醫治好。」他的目光凝睇遠方,聲音不含起落。表情讓人難以捉模。
「那……如果我一直好不了呢?」這也是她問過安杰的話。
「與其去設定一種不預期的結果,倒不如事前多一分努力吧。」
他沉定的反應讓她想起了當時跳梁狀的安杰……
怎地?她干嗎老是將他們兩人做比較?
他忽然多了句︰「以後你就跟著安杰叫我叔叔吧。」
叔……
「喔,我知道了。」起風了嗎?她突然感覺有股寒意。
她開始明白一件事,他跟安杰是不能相比的,他是長輩。
是安杰的長輩,同時也可能是她的……如果計劃順利的話。
很快地,英紗知道了老哥「先下手為強」的招式。
那日早晨,還在睡夢中的英紗,隱隱約約听見門口處飄來一記格外深沉的嗓音——
「蘇珊,我會先幫南小姐辦好出院手續,等她醒來時,你再跟她解釋一下要接她過去安家住的事。」
英紗自眼縫一覷,乍見安步雲的那一刻,她的心髒撲通地跳。
從上次共進「消夜」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了,只是偶爾從安杰嘴里得知,他昔日的女友Amy回國了。
英紗當時很清楚的感覺到心頭怪怪的,可她卻又無從理清是什麼,一如此刻,從被窩里偷偷瞄著他的心情,如是鮮明強烈卻又無法言喻。
她剛剛听見了什麼?他說要接她過去安家住?那、那……不自覺間,她的唇角已然逸笑。
只是,他和蘇珊接續的對話,卻又讓她的笑容瞬間凍結。
「那……我要怎麼跟她解釋她哥哥的事?」蘇珊問。
安步雲沉吟一番,才道︰「就說她哥哥有事出國了,反正她也看不見那封遺書的內容,自然不會知道她哥想不開、跳海自殺的事。再說現在警方的打撈並無所獲,不能證實她哥真的死了,我看一切就先瞞著她好了。」
跳……海自殺?!她那個厚顏堪稱舉世無雙的老哥會自殺?此等訊息卻帶來她的另種聯想,讓英紗全身如遭針扎。
甭說撞得「失憶」,就算她南英紗被輾成秀逗,對老哥惡質的「伎倆」也絕對是清楚不過。
他的「金蟬月兌殼」就是將她「保送上壘」的絕招?!
不過怕就怕,來個「螳螂捕蟬」——蘇珊顯然比她更樂。
「英紗。」蘇珊熱絡的喚道︰「住進安家以後你不用愁,有我照顧你呢。」
「你……也一塊兒去嗎?」
「當然,你看不見總是要有人照顧啊,這還是安先生特別吩咐的。」
哪個安先生?安杰還是安步雲?
「你不願意嗎?」
英紗忙著回答滿臉困惑的蘇珊,「怎、怎麼會……我是怕又要麻煩你了。」
「不麻煩,怎麼會麻煩呢?」蘇珊樂得快合不攏嘴。
是嘍,近水樓台方便得很,一點兒也不麻煩。英紗心里哼笑道。
那日午後,來接她出院的人竟然是阿亮,一個吃里扒外的家伙。
雖說此人和老哥有私交,但是,英紗就是不喜歡這個人。
趁著蘇珊離開的空隙,英紗皺眉問著︰「怎麼會是你來?」
「不然呢?你還指望著人家列隊接送嗎?」阿亮不正經笑滿臉又說︰「而且這個時候安家的人哪有空理你?又亂成一團了。」
「亂?亂什麼?」
從阿亮的嘴里,英紗知道了老哥這招,目的就在炒作新聞,讓安家人無從月兌身。
阿亮的嬉皮笑臉卻惹惱了英紗,「喂,你主人家亂成一團,你好像挺樂的?」
「有嗎?」
「你一直在笑!」
「哈,難道要我哭?」阿亮聳肩,「那關我屁事啊。」
「喂——」英紗無名火熊熊冒著,「好歹你老娘也在安家做事待了那麼多年,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子對主人家,簡直就是……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哇!」阿亮難以置信地瞪直眼,然後猛掏耳朵,夸張的喝道︰「我有沒有听錯啊?什麼忠孝仁義的?換個人來說說,也許我還勉強可以忍受,你?南柏的妹妹?算了吧。你們兄妹倆什麼貨色,我最清楚了,比我好不到哪兒去啦。」
「你……」英紗無語以對。
阿亮對著陷入沉默的她,輕蔑撇唇繼續說︰「這麼快就忙著護著安家?哼,你也別太天真了,當真以為自己這一住進去,就是準孫少女乃女乃了?安杰那小子天生的賊骨頭,愛女人他永遠不嫌多,玩女人他最在行,前不久剛剛搭上一個模特兒,正打得火熱呢。」
模特兒?那……蘇珊呢?
「怎麼?心里不好受了吧?」阿亮在幸災樂禍。
英紗心里是怪沉重的,因為蘇珊喜滋滋的臉忽地浮現腦海……她馬上用力的搖搖頭。
不對不對,她該煩惱的是自己。
「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這只是一句開場白。
安家華麗的大廳氛圍肅穆,老夫人的「懺思大會」剛剛開幕。
陪在母親身邊的步雲瞥了跟桌面,卓媽的「裝備」果然齊全——血壓計,心髒藥,甚至參茶也一應俱全。
安老夫人對著跪在地面的安杰怒喝︰「你倒說說,你這會兒給我捅了啥婁子?一條人命!」
「女乃女乃,是姓南的自己想死,怎麼能算到我頭上呢?」安杰喊冤。
「你還敢說?!」龍頭杖頻頻撞著地面,「人家遺書上怎麼寫的?說是連他最親的妹妹也認不得他了,他才更想不開……」
針對南柏自殺事件痛罵孫子一番後,老夫人忍不住哀吟︰「活了這把歲數,我金彩鳳這輩子到底是做了什麼虧心事……」
說前世道今生,步雲知道該是參茶上場的時候了。
母親一如往常的,從她不滿二十嫁入安家說起,然後是生下了大哥安步輝……
相隔十二年生下他,再隔四年多了個麼妹步姿……好不容易,大哥夠「帶種」,十八歲那年和女同學偷嘗禁果,讓安家抱了個孫子……
遽然轉折的起落,總在兄嫂雙雙事故喪生的那一年,甫滿二歲的安杰失去了雙親……
「還在高興著咱家將來會人丁興旺,誰知道,惟一正常的,卻不吭一聲走了,然後給我留下這些……」
這些「不正常」的?步雲心知肚明。對母親來說,未成年偷嘗禁果的兄嫂,絕對遠遠比他和步姿兩兄妹的遲遲不婚還正常。
「老天爺為什麼給我這樣子的懲罰?」千錯萬錯就是老天爺的錯。
忽然間,步雲發現了母親凝眸的神色。
丙不其然——
「幫我約黃師父過來吧。」篤信人定勝天這句話的母親,又有動作了。
她觀巡著房子周遭,沉吟︰「請他過來看看,是上次改的風水有問題嗎?怎麼家里老是不順?」
「好的。」步雲只是輕揉了下額頭,他相信過不久,家里又要大興土木了。
「阿亮過去接人,也該到了吧?」老夫人回神後,問了兒子。
「應該快到了。」步雲回答。
「那好,吩咐卓嫂,讓廚房多弄點好吃的,還有,房間是不是都整理好了?該有的一樣也不能少。」
張羅之余,老夫人話鋒一轉,又問著兒子︰「對了,你倒先告訴我,這個南……」
「南英紗。」安步雲提醒。
「喔,英紗。你看英紗這孩子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步雲被母親問得滿頭霧水。
「就是長相啊。」
「她……」飛過步雲腦海的,是星光交輝下她被星染的嬌俏容顏,還有她略帶蠢樣兒的緊張。
「她很可愛。」步雲忍不住說。
「真的?」
「真的。」步雲對著母親很認真的點了頭。一個可愛的小女娃,不是嗎?
看著那頭喂喂私語的母子倆,安杰開始發現自己被遺忘,忙挪動酸疼的腿挨近,可憐兮兮道︰「女乃女乃,我……可以起來了嗎?南英紗來了,瞧見我這個樣子,不太好吧。」
「放心,她看不見的。」安步雲冷冷地回了句。
「可是……還有下人們進進出出的,這很難為情的欸。」
「那我就幫你找個沒人進出的地方。」老夫人揮揮手,「先起來吧。從現在開始,每天吃過晚飯,你就到祠堂去,在那兒跪著跟列祖列宗懺悔好了。」
「啊?不要哇——女乃女乃——」安杰發出痛徹心扉的悲嚎。
「不要也行。」女乃女乃突地掉頭,對著欣獲生機的孫子,繃著臉說︰「你負責把你小泵姑找回來陪我吃頓飯吧,免得我真把她的樣子給忘了。」
「啊?!」撲通一聲,腿軟的安杰,兩膝再度叩拜地板。
找回安步姿那個天字號的「浪蕩女」?聲稱「顛覆游戲規則」的安大小姐,天知道這會兒又追著哪個漂亮妹妹大展「不讓須眉」的本色?
「叔叔——」
「別找我,那個女魔頭的事我幫不上忙。」不理會佷子的求救,步雲往側門方向走去,「我書房里還有點事要忙。」
「可是待會兒南小姐要是來了——」深諳兒子一旦踏進書房就會忘我的習性,老夫人嘀咕。
「媽,南英紗來了,有安杰在。何況……」安步雲淺笑,「該他承擔的,不需要我去替。」
安老夫人沒轍的搖搖頭。「忙忙忙,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公司忙,你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了——」老夫人想到了什麼,忙問道︰「對了,我听說Amy回來了,是不是?」
步雲點點頭。
「那她是不是找過你?」
知道母親想說什麼,步雲淡應︰「她是找過我,因為她父親在美國那邊生意出了點問題,她有意轉戰台灣,所以找我幫忙。」
「就這樣子?我還以為她是想跟你……」
「媽,不管她想什麼,都一定要跟我想的符合才行。」步雲對著母親似笑非笑的抿抿嘴,帶點兒灑月兌,卻又是絕對的狂傲。
「那你呢?你對她是不是還……」老夫人很委婉的表態︰「其實我呢也不是那麼不開通的人,如果說你們可能復合的話,我是不會反對你們在一起的。」
「順其自然吧。」步雲聳肩,依然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