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去一身的疲憊,楊芷君走出浴室,望著放在床上的粉紅色性感睡衣不由得出神。
這件睡衣是母親特意為她的洞房花燭夜所準備的結婚禮物,畢竟做母親的自然希望女兒能有一個甜蜜快樂的回憶。
她該穿上它嗎?
哀過質料柔軟滑順的性感睡衣,楊芷君猶豫了。
如果她和她的丈夫彼此傾心相愛,她會毫不猶豫地穿上它,為一生只有一次的夜晚妝點上美麗的色彩;可是……
她的丈夫不愛她,而且還提醒她不必虛情假意。
既然如此,她有必要穿上這件美麗的睡衣扮演惑誘者的角色嗎?說不定還會遭到他冷言冷語的恥笑。
何況他今晚也未必會回到這個位于陽明山山區的家中,更未必會進到她的房里。
她不是木頭人,感覺得到唐家傲今晚對她的不悅和憤怒;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很可能不回來,遑論會和她有任何交集。
罷才婚宴一結束,唐家傲二話不說就派司機老陳直接將她送回家,自己依舊留在會場招呼特地從遠處趕來參加他婚禮的結拜兄弟。
一路上她閉眼假寐,沉默地回到家里。
應該說是唐家傲的家里。
早在幾天前,老陳已幫她把衣物悉數搬來,然而面對寬敞的屋子,她完全沒有歸屬感。
她不屬于這里,不屬于這個清冷、孤寂的空間。
除了打掃煮飯的林太太和司機老陳之外,這間三層樓高、佔地廣闊的豪華別墅就再也沒有其他人。
所以雖然是第一晚進駐這兒,她已經開始想念自己住了二十多年的娘家,至少那里有她的父母和兄妹,平時吵吵鬧鬧從不會讓她感到寂寞。
吱──
外頭傳來的煞車聲打斷她的思緒。
難道唐家傲回來了?
她跑到陽台望向大門口的方向,遠遠地就看到一輛鮮紅色跑車駛進車庫,證實了她的猜測。
呆愣不過五秒,她隨即想起放在床上的性感睡衣,于是連忙跑回房里將它摺疊好收進櫥櫃的最底層;這輩子她都不會有機會穿上它,它注定永遠被封存在櫃子里。
棒壁房門傳來開合的聲音,表示唐家傲已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向來以為夫妻應該同住一房,直到搬來這里她才發現自己竟然擁有獨立的房間;是因為有錢人的生活不一樣,還是因為他們之間的關系特殊?
嘆了口氣,她鑽進柔軟的薄被里,等著夢境帶走她的煩惱。
不料才剛閉上眼,她就听見房門被人推開來。
她警覺地坐起身,目光移轉中就看見唐家傲站在門口凝視著自己。
她的心猛地漏跳一拍。
「有、有什麼事嗎?」雙手抓著被子,她喃喃問道。
唐家傲將濃眉一揚,關上門緩緩走向她。
「什麼事?」他冷笑,「今晚是我的洞房花燭夜,你說我有什麼事?」
難道他是來和她……上床?
想到這里,楊芷君不禁羞紅臉。
藉由眼角的余光,她瞥見自己丈夫身上只有一件及膝的睡袍,一雙結實精壯的小腿在外,半敞的領口下是健壯誘人的胸肌,而原本整齊服貼的黑發在清洗吹整後恢復四散飛揚的狀態,披散在他俊美無儔的臉上。
如果不是過度緊張,她一定會為他現在的模樣流口水。
他長腿一抬,隨即在床沿坐下,使得柔軟的床墊立時凹陷而下。
一股淡淡的香味同時從他身上飄散開來。
「過來。」他的口吻帶有命令意味。
低垂著頭,她全身僵硬地杵在當場,完全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
看她動也不動,他冷然的語氣更加嚴厲︰「我叫你過來!」
他凶惡的態度令她害怕,不得已她只好將身體緩緩挪近他,直到彼此的距離僅剩一臂之遙才主動停了下來。
「過來一點。」唐家傲伸出大手,打算扯住她的肩膊將她拉到身前。
而楊芷君卻不由自主地向後閃躲著。
「你!」看她懼怕自己的踫觸,他的神情轉為陰鷙,跟著冷冷一笑,「怕什麼?你應該很習慣拿自己交換金錢和需要,干嘛還裝出貞節烈女的模樣?」
依展家杰風流成性看來,他有理由相信楊芷君早非完璧;雖然他不是處女狂,卻討厭女人故作矜持,尤其是這個女人,居然到現在還一個勁兒地躲著他。
「請你不要用這麼可怕的字眼侮辱我。」他諷刺的言語像一把刀,深深刺傷她脆弱的心。
「侮辱?」他嗤之以異,「你能否認嫁給我不是為了錢?」
唐家傲冷笑,「先是展家杰,然後是我,如果展明再易主,難保你不會爬到其他男人的床上。」
「這就是你對自己妻子的看法?」慘白著臉,楊芷君含淚瞪視他。
「我只是告訴你不必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害羞生澀的樣子,我不吃這一套。」他對她伸出手,「過來,做你今晚該做的事。」
「不要。」她拒絕了。
「不要?」他怒道︰「你別忘了身為一個妻子該盡的義務。」
「我不打算跟一個只想侮辱我的丈夫上床。」她咬著牙勇敢拒絕他的要求。
「只怕由不得你。」他的耐性已達到極限。
扯著她設計保守的睡衣將她拉到面前,他的雙唇直接在她頸項上胡亂吻著。
「不要!」她先是一愣,跟著開始推拒,說什麼都不要這麼屈辱地被佔有;在別人面前她已經抬不起頭,至少在丈夫面前她要保有最後的尊嚴。
但她卻驚駭地發現,他的力量不是她抗拒得了。
「請你不要強迫我。」在胸前的鈕扣被扯開時,她忍不住尖叫出聲。
「我唐家傲得強迫女人才能上床?」彷佛听見一個大笑話,他咧開嘴,「你是我的老婆,全身上下都屬于我的,我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住手,請你住手。」搖著頭,她拚命想擺月兌他的箝制,無奈所有的抗拒全都銷毀在他的力道里;更令她驚駭的是,一簇莫名的火苗悄悄竄起,大火一點一滴燒盡她的理智,使她柔和的眸光漸趨失焦、渙散。
她的反應全數落入他眼中,教他訕笑的神情轉為迷亂,直想佔有她且迫切要求她臣服;他要看看在情潮的侵襲後,她是否還能這麼保有矜持地拒絕他。
「說你要我。」俯,他在她耳畔柔聲誘惑著。
「不要。」喚回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她忍不住啜泣出聲,晶瑩的淚珠滾落于臉頰上。
望著她無助的淚水,他的心頭閃過莫名痛楚,取而代之的是挫敗的怒火。
這個該死的女人!
「哭什麼哭!」他憤怒地抽回自己的手將她推倒在床,「你可真懂得敗壞男人的興致。」
不再多說一句,他惡狠狠地瞪視她一眼,砰的一聲關上門離開,只留下無助羞愧的她埋首于枕頭中啜泣。
除了沒有蜜月旅行的計劃,她的丈夫甚至沒有踏進家門一步。
對于這樣的情況她完全不會感到意外,更不會打電話去查勤或要他回家;縱使她握有他的手機和公司電話號碼。
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在外人眼中她是尊貴的唐太太,在他心中卻什麼也不是,畢竟他娶她只是為了羞辱展家,如今目的已達成,自然會把她擱在一邊不多加理會。
任何非分的要求只會讓她看起來不識時務,令他更嗤之以鼻,再說這是他的地方,他想回來自然就會回來,她不會傻到自動招來他冷言冷語的嫌惡。
她就在這個冷清的房子里過著簡單的生活,起床後吃著佣人準備好的早點,跟著窩在房間看書,吃完中飯再窩回房里和書為伍,晚餐後出門散散步,回來洗完澡便上床就寢,偶爾才開著車到鬧區走走或回家看看父母。
其實她不敢太常回家,即使回家也表現得異常平靜;她不想將自己的不幸赤果果地攤在父母面前,讓父母為她傷心難過。
如果說她的行徑是一種犧牲,那就要犧牲得徹底一點,要是再弄得全家陷入愁雲慘霧而哭哭啼啼,那她的犧牲還有什麼意義?
包何況她的犧牲也不算太大,因為她不僅有漂亮的大房子住,出門還有豪華跑車代步以及永遠刷不爆的信用卡,只差沒有丈夫的關懷和疼愛罷了。
在這個世上多的是沒有愛情的婚姻,像這樣奢華的生活有些人求都求不到,她楊芷君只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能夠有如此的際遇還有什麼好抱怨。
今晚在洗完澡後,她坐在化妝台前梳理著一頭秀發,再次用這些理由安慰自己寂寞的心。
直到震耳欲聾的雷聲在天際進了開來,才將她飄浮不定的心思拉回現實。
「下雨了。」喃喃自語,她走到陽台的玻璃門前,凝視著在黑幕中灑落的雨點。
今天的天氣燠熱異常,從下午開始天邊的烏雲就已透出一股山雨欲來的氣勢,直到晚上才夾雜著閃電雷聲讓大雨傾盆而下。
不知站立了多久,她這才注意到一輛黑色賓士轎車打著明亮的燈光,緩緩駛進庭園停駐在一樓大門口。
直覺告訴她,是她的丈夫回來了。
莫名地,她的心頭閃過一絲驚喜和幾許煩憂。
她該用什麼態度面對他?該去迎接他嗎?想起那晚唐家傲拂袖而去的憤怒模樣,她著實猶豫不決。
不過這已經是兩個多月以前的事,他應該不會記恨那麼久,況且和家人打聲招呼是應有的禮貌,應當不會太過分。
心中持續替自己的行為找尋理由同時,她的腳步已不由自主地朝房門口移動;她突然好想見他一面,那份深深的渴望正主宰著她的行動。
她本以為自己已慢慢放下他,直到他的座車出現在眼前,她才明白自己對他的思念有多麼深切。
赤果著雙足她快速步行到樓梯口,心中不斷想著該如何開口跟他說話;想不到還未見著他的身影,她就听到樓下傳來一陣男女的嘻鬧聲。
這是……
她愣住了,半晌後才橫過欄桿微微探出頭一探究竟;當目光觸及一對男女倒在沙上糾纏熱吻時,她幾乎忘記呼吸。
雖然只是背影,化作灰她也認得出來,那個壓在陌生女人身上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唐家傲。
他瘋狂撫遍身下女人的每一寸肌膚,換來女人的濕浪嬌聲和咯咯疑笑。
略微恢復意識後,楊芷君慌亂地跑回房間,關上房門隨即跌坐在梳妝台前的椅子,不知所措地撥著抖。
她的丈夫竟然把別的女人帶回家,還公然在大廳里調情,這下子莫說是司機老陳,就連幫佣的林太太也無可避免會知道,她的丈夫根本不把她這個妻子放在眼里。
如果他只是背著她在外頭胡搞,那表示他還有幾分在意她的感受,但像這般肆無忌憚的做法根本隱含著輕視和傷人的意味。
她已經安分守己做著有名無實的唐太太,為什麼他還要帶著女人回來羞辱她?為什麼要用這麼可怕的方式來傷害她?為什麼連最後一點尊嚴都不留給她?
原以為她用一生的幸福換取到生活的平靜,想不到現在連平靜也不可求。
她該怎麼辦?是該沖下樓去將妖嬈的女人罵走,還是痛斥自己的丈夫一頓?或是,她就躲在自己的房里任由他們為所欲為?
雙手緊抓著雪白的睡衣,她柔滑的手背因用力而爆出青筋。
天際雷聲隆隆,豆大的雨點不斷打在玻璃窗上,狂雷驟雨的天氣如同她此刻翻攪不定的心境。
砰!
雷聲響起,房門也隨之被人用力開。
楊芷君詫異地抬起眼,看見自己的丈夫摟著別的女人,衣衫不整、糾纏不休地撞進她房里。
血液急遽沖上頭頂,她呆愣地瞪著他們。
這對狗男女走錯房間了!
那個女人幾乎半掛在唐家傲身上,直到紅唇離開他的唇上時才注意到房間里還有另一個女人存在。
「你是?」瞥見楊芷君,女人愣在當場。
上身只著一件小可愛,配著一條短到不能再短的裙子,腳下踩著三寸高的馬靴,再加上一臉色彩鮮艷的濃妝,楊芷君知道這女人就算不是歡場中的女子,至少也是流連酒吧的酷妹。
「別理她,我們玩我們的。」唐家傲冷冷地瞥視自己的妻子一眼,隨即轉過頭,再次和妖嬈女子相互擁吻。
有了他的允諾,那女人發出一道嬌笑聲,立即偎向他,回應他所有的需索。
楊芷君霍地從椅子上起身,咬著牙只想迅速往門外走去。
她懂了,她的丈夫不是走錯房間,而是故意的,故意要讓她看到這一幕。
而她既不想指責也不想趕人,只想逃避,畢竟這是唐家傲的地方,不論他想做什麼她絲毫沒有置喙的余地。
她的丈夫如此輕蔑她,她哪有什麼資格再以女主人的身份自居;她能做的只有避開,或許還能讓自己的心少受點傷害。
她低著頭,只想奪門而出,不料經過兩人身邊時,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抓住。
「你去哪兒?」唐家傲陡然放開懷中的女人,反手將她拉近自己。
「既然你喜歡在這里玩,我就把這里留給你。」慘白著臉,楊芷君面無表情地道。
「是誰準你走的?」他冷笑著命令道︰「去給我坐在椅子上好好看著,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里都別想去。」
楊芷君听了不禁全身發冷,所有的教養早已拋諸腦後,忍不住尖叫出聲︰「你怎麼可以這麼做?簡直是變態!」
他把女人帶回來玩就算了,現在竟然要她親眼目睹即將上演的活;他這是置她于何地,教她情何以堪?說什麼她都無法待在這里接受這活生生的凌遲。
「像你這種不願跟丈夫上床的女人難道就不變態?」他冷笑地反駁。
她瘋狂甩著手想將手腕上的桎梏甩開,無奈他的大手像鉗子一樣教她難以掙月兌。
他毫不費力地拖著她縴瘦的身體,一把將掙扎不休的她推倒在椅子上。「你膽敢離開房間一步試試看。」他陰鷙的眸光頓時變得灰暗而危險,「你該清楚我的手段,到時候你的親人有什麼三長兩短可就別怪我。」
他的威脅十分有效。
楊芷君果然蜷縮在椅子里動也不敢動。
她知道這樣的威脅隨時可以付諸實現,她不會忘記楊氏必需靠著他的「恩賜」才能存活,更不必提及憑他在闇翼盟的勢力可以隨時讓一個人無聲無息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他的威勢不是柔弱的她所能挑戰。
窗外閃電交加映照著一室的狂亂。
楊芷君埋首于膝上,兩手緊緊捂著耳朵,心頭卻止不住地淌血。
縱使她能阻止自己的目光落向在床上赤果交纏的兩具,卻阻止不了男女交歡的申吟聲傳進她耳中。
痛苦不斷在內心積聚,屋內婬穢的空氣已逼得她幾乎無法喘息。
她悄悄從椅子上滑落下來,爬到陽台的玻璃門前,輕輕推開一道縫隙,將臉湊過去大口、大口地呼吸。
清新的空氣頓時紓解她胸口的緊窒,卻也讓她內心的酸楚更形易見。
不顧一切她爬到了陽台。
陽台也是房間的一部分,所以這不算離開吧?她只是需要一點新鮮的空氣而已;在心里,她默默地告訴自己。
風雨雷電持續肆虐著大地,不一會兒她身上的棉質睡衣已然濕透。
劃破天際的閃電和轟隆作響的雷聲一直是她所害怕的,但這時她卻希望雷聲越響越好,只求能阻斷從屋內斷斷續續傳來的浪吟聲。
她甚至暗暗祈求閃電擊中她,將她打成碎片。
背倚著門蜷縮坐在地,她仰起頭迎向狂風驟雨,無畏地望進晦暗的天際,完全忽略自己逐漸失溫、瑟瑟發抖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