瞪著三支不同牌子的驗孕劑,丁雨悠頹然地坐倒在餐桌前,心底愁得發慌。
三支驗孕劑同時顯示陽性反應,看來她真的懷孕了。
為什麼會這樣?
有人一試再試都無法順利求得一子,而她不過歷經一個晚上的瘋狂,居然體內就此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這到底是上天對她的恩賜,還是懲罰?
她不禁欲哭無淚地想著。
現在呢?她該怎麼辦?
依照她目前的狀況,根本就不適合有孩子;為免父母大驚小敝,偷偷將孩子拿掉應該是最好的辦法。雖然在美國手術費極高,但是錢對她來說並不是問題,只要她隨便瞎掰一個名目,父母便會乖乖地把錢匯過來;況且她三個姊夫一個比一個愛賺錢,再怎麼不濟就向姊姊們開口,也能隨時得到奧援。
只不過……
她真的要把這個孩子拿掉嗎?
這是她和丁子浩的孩子,是他們倆共同的結晶;在沒有任何交集的未來,這個孩子將會是她和他僅存的聯系。
即使這輩子她都不想再見到他,但如果說此生無法擁有他的愛,她倒是希望能夠擁有一個自己和他的孩子……
可是,憑她的條件又該如何生下這個孩子呢?
她還在讀書,絲毫沒有謀生能力,家人根本不可能支持她生下一個私生子;至于丁子浩……
唉,自己在他眼中部是個麻煩了,他更加不會接受這個小生命。
看來無論是他、還是父母,肯定都會逼她把孩子拿掉。
可是她真的不想這麼做,她奸想擁有這個孩子。
或者先瞞著所有人偷偷地將孩子生下來?屆時生米煮成熟飯,父母想不接受都不行。丁雨悠突發奇想的想著。
這麼一來,她勢必要先辦理休學,將父母給她的學費當作養孩子的本錢;等孩子生下後她再去找工作,然後自己想辦法養大孩子。
這個方法似乎可行,只不過……那個……好像……
思前想後,丁雨悠總覺得有些不安,甚至不妥,這麼大的事情她一時之間全然拿不定主意。
此時,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鄭崇彥。
向來只要身邊出現了困難,她總是第一個想到他。
這麼重要的事情,她得問問他的意見,或許他這位良師益友能夠給她更好的建議也說不定。
于是她拿起電話,撥打鄭崇彥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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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懷孕?」
半個鐘頭後,鄭崇彥已經來到丁雨悠的住處,此刻正瞠目結舌地听著她訴說自己眼前遇到的難關。
「嗯。」她點點頭。
鄭崇彥愣了許久,突然嘆了口氣。「是他的孩子吧?」
「他?」咬著唇,她不甚明白這個「他」所指何人。
「就是……」鄭崇彥瞥了她一眼,「你心里喜歡的那個人。」
事已至此,她也毋需再隱瞞,于是干脆點頭承認。
「你……告訴他了?」
「沒有。」丁雨悠搖搖頭。
「既然他是孩子的父親,你為什麼不告訴他,讓他做個決定?」這回她似乎找錯人商量了。
「他……」想到丁子浩對自己棄如敝屣的無情,她不禁紅了眼眶。「他不要我,又怎麼會要這個孩子?」
「他不要你又怎麼會跟你……」這種事他實在下知道該怎麼問下去。
「不要再問了好嗎?」她難過地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這樣對你,你還想生他的孩子?」鄭崇彥不解地看著她。
「我……」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的心情。
「你就這麼愛他?」突然,鄭崇彥激動了起來。
「我、我……」丁雨悠忍不住流下淚。「我也沒辦法……」
她忍不住趴在桌上痛哭失聲,「我也想不要愛他……可是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啊……嗚嗚……」
「小、小悠……」認識她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她哭得如此傷心,鄭崇彥不禁呆住了。
放聲哭了許久,直到盡情地宣泄後,她才收起淚水,一動也不動地縮在椅子上,愣愣地出神。
「我們結婚吧!」鄭崇彥突然語出驚人地表示。
什麼?丁雨悠愕然地瞪著他,以為自己听錯了。
「我們結婚。」他平靜地復述著,「我會把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你不必擔心。」
「這樣對你不公平。」她怎麼能帶著別的男人的孩子以及對別的男人的愛來嫁給他?「以你的條件,不需要屈就我這樣的女人。」
鄭崇彥輕輕地嘆了口氣,「我也想不要愛你,可是我也沒辦法。」
「崇彥……」面對他的深情,丁雨悠不禁哽咽了。
「既然你這麼想生下這個孩子,我們就一起照顧他。」他微微一笑,「養孩子可是很辛苦的事,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你一個人吃苦受罪,更何況孩子總需要一個父親,你不會希望他變成一個私生子吧?」
「可是你的父母……」就算鄭崇彥能接受她跟孩子,不代表他的父母也能夠接受啊!
「他們只會知道這是我們的孩子。」他心里已有了打算,「你不說、我不說,誰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至于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家里的情況還不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爸媽絕對會先頂著。」
「但、但是……」除了丁子浩,她從未想過要嫁給別人︰雖然她萬分感激鄭崇彥對她的情意,可是要她接受他成為自己的丈夫,她依舊猶豫不決。
「嫁給我好嗎?」他柔聲道︰「我絕不會像他那樣傷你的心,相信我。」
聞言,她心頭不禁一震。
他不會傷她的心,他不會……
因為他是那麼的愛她,絕對舍不得讓她傷心。
嫁給他,至少她這輩子都不必再受椎心刺骨的痛楚。
如果嫁給他的話……
「嗯。」如同自我催眠般,丁雨悠點頭答應了。
「太好了。」見她點頭同意,鄭崇彥開心地抓緊她的雙手。「一切就交給我,我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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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酒吧的角落里,丁子浩喝了一口剛送上來的馬丁尼,雖然他早已解下脖子上的領帶,卻依然覺得頭痛氣悶。
煩亂之余,他端起酒又暍了一大門。
自從丁雨悠離家之後,他的心情一直處于谷底,整個腦袋里亂轟轟地全都是她的影子,頭痛的毛病也如影隨形地跟著他,令向來少有病痛的他吞了為數不少的頭痛藥。
原以為在她離開後,他的生活便能恢復昔日的平靜,想不到他竟然沒有松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虛和失落;尤其前幾天在藥局和她巧遇,目睹她決然無情的模樣,他如同像被萬針扎過般,內心的痛苦競久久無法平息。
是因為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所以愧疚之情令他放不下她吧?
要不然她的身影為什麼總是揮之不去,老是在他的腦海里轉個不停?
想著,他的頭益發痛得厲害,忍不住又從外套口袋里模出一顆頭痛藥。
正當準備把藥丟進嘴里,突然有人一把奪過他手里的藥丸。
「你找死啊!居然拿酒配藥吃……」來人一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干嘛?什麼事這麼看不開?說來听听,讓本少爺開導開導你。」
「是你!」啐!還以為誰會這麼多事,定神一看原來是林育中。
堡作之余,兩人偶而會相約來這家酒吧小酌一番,最近他正處于多事之秋,自然沒心情約朋友喝酒,今日見了面反倒有些意外。
「除了我還會有誰這麼關心你?」林育中嘻嘻一笑,「對了,你們家的小美人呢?好久沒看到她了!」
「你少打她的主意!」丁子浩恨恨地瞪著他,「都是你這個王八蛋,要不是你我也不會……」
那天要不是林育中帶著丁雨悠四處鬼混,他也不會跑去罵她,更不會一時沖動做出失控的事;這麼一來,丁雨悠至少還住在家里,至少還叫他一聲大哥,至少他不會像現在這樣頭痛。
如果他嗑藥至死,這家伙絕對是凶手。
「你也不會什麼?」林育中研究似地盯著他悔恨的面容,「該不會你……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這句話無疑擊中了丁子浩的痛處,他不禁暴躁地低吼︰「閉嘴,你再說一句給我試試,看我會不會宰了你!」
「做了便做了,宰了我也沒用!」林育中依舊嘻皮笑臉地說︰「那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我能有什麼打算?」丁子浩揉著抽痛的太陽穴,一臉頹喪。
「哎呀,難道你準備始亂終棄?」林育中挑著眉,故作驚駭狀。
「你皮癢是不是?」丁子浩的拳頭已經伸到他的鼻子前,「再胡說八道,我就打爛你這張臭臉,看你以後拿什麼去勾引女人!」
「我胡說八道了嗎?」對于他的拳頭,林育中絲毫不以為意,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聞言,丁子浩的拳頭漸漸松開,如同被扎了一針的氣球般,頓時整個人癱在位子里。
這家伙說的沒錯,他的行為和始亂終棄差下了多少。
「這個事情有必要這麼苦惱嗎?」林育中伸手接過酒保送來的酒喝了一口。
「既然做了,娶了她不就得了?」
他淡淡一笑,「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可不多見喲!別浪費了。」
「你瘋了?」丁子浩發出淒慘的申吟,「她是我妹妹……」
「那不是重點。」林育中上下打量著他,「難道你不喜歡這個小美人?」
「我……」他痛苦地閉上眼,「我一直當她是妹妹……」
「或者那只是你以為。」林育中瞅著他痛苦迷惘的表情,「如果你真的只當她是妹妹,就不會這麼苦惱了。」
「你什麼時候變成心理醫生了?」丁子浩忍不住苦笑。
「我雖不是心理醫生,卻是個情場斑手。」對此,林育中自傲得很。「就算心理醫生要談戀愛,也得問過我的意見。」
「拜托!都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說笑……」丁子浩都快煩死了,哪里還有心情和他鬼扯?
「你不相信?」林育中雙手交叉在胸前,「好,那我問你,你腦子里最常想到的是什麼人?」
「是……唉!」丁子浩一點都不想和他繼續這麼無聊的問答游戲。
「是黎安娜嗎?」對于老朋友的戀情他略知二一,所以順口把黎安娜提了出來。
聞言,丁子浩驟然一驚,他似乎很久沒想到自己的女朋友了。
「我看是小美人吧!」林育中察顏觀色,一語道出他的心事。
「話不能這麼說。」思索了一會兒,丁子浩搖頭道︰「最近發生這麼多事,我當然擔心她,你這種說法並不能證明什麼。」
「是嗎?」林育中頗不以為然,語帶譏黥地道︰「我倒是不知道有哪個做哥哥的會擔心自己的妹妹,甚至擔心到連情人都忘了……」
听著他的諷刺,丁子浩只能苦著臉,卻無言以對。
的確,黎安娜曾經佔據了他所有的目光,曾幾何時她的影子卻漸漸淡去,現在佔據他所有思維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可是我實在無法想像跟自己的妹妹……」他端起杯于,一口氣將馬丁尼全部灌下去。
「你在抗拒。」林育中的目光有說不出的同情,「你怕你父母無法諒解你,怕他們對你失望,怕他們不再接受你,所以你一直抗拒著思考和小美人在一起的可能性。」
「唉!我了解你的心情,你從讀書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林育中嘆了口氣。
「別再抗拒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如果你對小美人沒什麼感覺,是不會這樣想著她,更不會為她痛苦成這樣。所謂旁觀者清,你的癥狀其實已經很明顯,就別再自欺欺人了!」
他當真是在自欺欺人嗎?
听著好友抽絲剝繭地分析自己的心事,丁子浩不由得痴愣住,說不出話了。
他當真喜歡上……自己的妹妹卻不自知,甚至拒絕承認?
丁雨悠的一顰一笑不自覺的浮現在他的腦海里,想起過往兩人相處的快樂時光,他的嘴角情不自禁泛起一絲微笑。
他好想把她找回來,讓她陪在自己的身邊,重溫過往的快樂。
他好想每天一睜開眼,就瞧見她逗人的笑意。
他真的好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搬開心頭壓抑的大石,丁子浩內心真正的想法頓時豁然清明起來。
「想她就趕快去找她吧!」林育中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樣始亂終棄,肯定傷透小美人的心。這麼漂亮的小美人,可是很多人排隊等著照顧;動作再不快點,到時被別人搶走了,我可幫不了你!」
「你別來幫著搶我就很感謝了!」明白自己的心事後,丁子浩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呵呵,天地良心,我可沒踫過她。」林育中恢復了嘻皮笑臉的德行,「你用都用過了,總該知道我的話不假吧!」
「你這家伙,當真是拘嘴里吐不出象牙來。」丁子浩卻緊緊握住他的手,「不過,這次真的多謝你了!」
他從來沒有這般感激過好友,即使每年從他手里接到不少大訂單。
「謝什麼?謝我沒踫過她?」林育中笑著,反手緊握住他。「快去找你的小美人吧,少在這里婆婆媽媽地羅唆,我不愛听!」
彼此交換了個盡在不言中的眼神。
「今天我請!」丁子浩拿起帳單向外走去。
「下回頭痛的時候少買點頭痛藥……」林育中向他揮揮手,「記得把錢省下來請我喝酒,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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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曾這般神清氣爽,頭痛的毛病似乎不藥而愈,丁子浩開著車,忍不住隨著收音機里的旋律哼起歌來。
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後,他恨不得立刻沖到丁雨悠面前,向她傾訴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之苦,恨不得立刻告訴她從今以後自己不會再辜負她對自己的一片深情。
他打算面對現實,為自己的感情負起責任,即使眼前還橫著一大難關。
他該如何向父母啟齒這件事?
案母一旦知道了,又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想像中,他彷佛已經听見父親的咆哮和母親的哭聲。
即使如此,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不想眼睜睜看著丁雨悠的心碎痛苦和自己的滿腔愁緒一再地持續下去。
他有責任給自己所愛的人幸福,不是嗎?
雖然他心急的想見丁雨悠,不過現在時間已經接近晚上十二點鐘,他並不打算拉著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女人一吐哀曲。
包何況他也需要修整一下自己。
至少他得讓自己好奸睡上一覺,將臉上的熊貓眼治愈後,再去見人比較體面。
于是他強忍著見她的沖動,決定先開車回家。才剛走進門口,便听見電話聲不斷地響著。
這麼晚了會是誰?
「Hello!」無暇多想,丁子浩順手接起電話。
(子浩,媽總算找到你了!)意外地,電話那頭傳來丁母的聲音。
為免被人打擾,他在進入酒吧前早已將大哥大關機,想不到母親竟會突然有事找他。
「什麼事這麼著急?」多數時候都是他打電話回台灣老家,母親像這樣主動打電話來找人可說是絕無僅有,一股不安的情緒不禁在他心頭蠢動著。
(小悠剛剛打電話回來說她要結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什麼?丁子浩險些把手里的話筒掉到地上。
數日不見,她竟然要結婚了?
怎麼會這樣?
(子浩,喂……喂喂……你還在听嗎?)
一時之間他太過驚愕,競忘了回應,急得丁母在電話那頭喊叫著。
「我、我在听……」他終于回過神。
(小悠是怎麼了?書讀得好好的,怎麼突然想結婚?你快跟媽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丁母追問著。
「這……我也不太清楚……」他囁嚅著,自己也很想弄清楚是怎麼一回事。
(你也不清楚?小悠不是跟你住在一起,怎麼她的事你會不知道?你這個做大哥的未免太不關心妹妹了吧?)或許是太過心急,說到後來丁母竟責備起他。
「我最近比較忙……」他隨意編了一個借口,「你別著急,我會去弄清楚怎麼一回事,到時候再打電話給你……」
看來丁雨悠並沒有透露太多的事情,甚至連搬走的事也沒讓家里知道。此時他的焦急並不在任何人之下,卻還是先行安撫電話那頭的母親。掛上電話後,他再也沒有片刻的遲疑,拿起鑰匙立刻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