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進府第,還未停妥,便見總管邊喊邊自宅里沖出。
「少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怎麼了?」
「少夫人醒了!」丹碧醒了!宇文晏幾個箭步沖進她房間,只見婢女舀著稀粥喂她,她一醒來頭一聲就是喊餓。
見清瘦如柴的她竟然看著他笑,宇文晏腳步一躓,眼淚就這麼落了下來。
老天爺,謝謝……謝謝他沒把她帶走、謝謝禰留她下來……
他激動不已。
「怎麼哭了?」丹碧還沒什麼力氣說話。宇文晏支走婢女親自喂她。她邊喝粥邊撫他臉。「你瘦了……很擔心我,對吧?」
「何止?我心簡直碎了。」他愛又憐地蹭著她手。
她偎在他胸前喘口氣。「我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見我變成一只蝶,好努力好努力……好不容易,終于飛到你身邊……」
他一笑。「真巧,剛回府路上我也救了一只蝶。」
「黑底藍紋的?」他一訝。「莫非它就是你?!」
‘銳不定呢……」她模著他唇一笑,他還想詳細描述那蝶模樣,卻見她頻頻眨著眼,似已用盡力氣。
「我還以為……我再也回不來了。」
「不會的。」他柔情萬千一吻。「好好睡,醒來再聊。」
她輕輕一哼。
宇文晏拂開她額發,極輕極輕將她放回枕上。
一連數日調養,丹碧終于能在旁人攙扶下離房到外頭小坐。字文晏自街市買了幾枝菖蒲。黃色小花香氣彌漫,他人未靠近丹碧已嗅到。
「好漂亮的花。」她轉頭微笑。
「拿去擱在少夫人房里。」宇文晏將花交給婢女,隨後撩袍坐下。
丹碧將頭靠在他肩膀,他一吻她額。
「簡直就像在作夢——」他輕輕一嘆。「幾日前,我根本不敢想還能摟著你坐院里賞花、看景……」
她挲著他暖熱的掌,一只啁啾的鳥正在枝頭上引吭高歌,她听了一陣開口︰「我听說你辭了官位。」
雖說她身子好轉,可因身子仍虛,白日睡著時間仍比醒著多;加上宇文晏還得交接公事,以至到今日還未跟她提起他辭官退隱的事。
「府里每個人都覺得可惜,他們說你是難得的好官,盡忠職守、又不仗勢欺人——」
听聞此言,他只是輕輕搖頭。「盡忠職守的好官朝廷里比比皆是,不缺我一個,況且我辭官退隱還能讓其他適任人選接位,也是美事一樁。」
她轉頭看他。「你剛說的真是你心里話,你不覺得可惜?」
「句句肺腑實言。」他輕攏她額上青絲,單這動作已讓他覺得萬般滿足。「見你傷重不醒,我才發現我真正該守護的不是大唐江山,而是你的幸福安全。」
盎貴名利不過曇花過眼,是傻子才會為了那些虛妄汲汲營營一生。
「反而是你,我還擔心,你會不會不願意跟我這一文不名的夫君一輩子——」
他還沒說完,頭上已挨了個爆栗。
「再這麼說我就生氣!」
「是是,娘子恕罪。」
正如他所料,丹碧才不在乎他是不是什麼御史大夫,她只在乎他開不開心,如果他黨辭官比當官快樂,那就辭啊,她又不是非得要當什麼大官夫人。
宇文晏眼角余光見著婢女端著湯藥走來,他招招手接過。
她一見,立刻捂嘴搖頭。「不要不要我不要喝。」這些日子她早不知吞了幾缸苦藥,一想到再喝,她就想吐。
「就知道你不願喝藥,好在我有準備。」只見他從懷里掏出錦囊,倒了一顆彈丸大的琥珀色珠子在手心。
「乖乖喝了就給你一顆。」
什麼東西?她湊近一嗅,一股混著蜂蜜、桂花等等香氣沁人心脾。
「這里頭摻了桂花、玫瑰、蜂蜜、人蓼等等數十樣滋身補氣藥材,我特意請教太醫大人調制的糖蜜丸子。」
伸舌舌忝舌忝,她眼楮一亮。好吃耶!她眸子一轉。「你那麼大費周章,就為了哄我喝藥?」他一點她鼻。「只要能讓你身子快快復原,要我做什麼都無所謂。」
丹碧好乖張口,別說喝完藥有糖蜜丸子吃,就算沒有,光憑他剛兩句話,也足夠哄她咽下。
「少爺、少夫人。」專門伺候丹碧的婢女來到兩人身後。「太醫大人吩咐的泉湯已經備妥——」
那泉湯混了許多驅毒通氣的草藥,太醫認為多泡有助痊愈,畢竟丹碧先前挨的那刀,只差那麼一丁點就刺中心脈。
「知道了。」宇文晏將她打橫抱起,只是一入房內,她卻推開他手要他出去。
「讓底下人來就好。」
「為什麼不讓我幫?」她猛一咬唇。「因為我身子變丑了。」
她指的是她胸上的刀傷,她自個兒照鏡瞧過,橫在右胸下方的傷口如斯猙獰,雖已見愈合,但猶然可見一道艷紅丑陋的傷疤,連她自個兒看了都覺惡心。
「傻瓜。」他輕敲她額,身一彎平視她眼。「你忘了你那傷口怎麼來的?是為了保護我,你怎會以為我會覺得它丑?」
「但是……」他按住她嘴不讓她再說,隨後一使眼色要其他人退下。「你就安心坐著。」
絲袍、腰帶、胸兜……宇文晏溫柔非常地卸去她身上牽牽絆絆,那感覺像是回到月前兩人初次果裎相見,她同樣羞澀無語,面紅耳赤。唯一差別只在她胸上的傷——宇文晏輕手揭開布塊,溫柔一睇,再將她抱進八分高的浴桶中。
如脂雪肌很快染上一層紅光,他卷起衣袖幫忙擦背,指背不經意滑過她挺起的ru/尖,靜謐房中傳來她輕輕抽氣聲。
只見他喉頭一動。
「夫君——」她用著甜似蜜的聲音喚,縴長的指滑上他臉龐,宇文晏眸色倏地變深。
「不行。」他啞著聲音移開她手。「你傷口還未痊愈,不能亂來。」
「可是人家夜里常常會想你想得睡不好……」
自她醒來後,宇文晏便不再與她同床,一是希望她好好休養,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畢竟活色生香就在眼前,他沒敢確定自己會不會忍不住失控。
一踫就收不住手,他心知肚明。
「不行。」他看著她娛蚣盤踞似的傷疤。「至少也等你傷盯更收攏些——」
「原來你嫌棄我了……」連番被拒,丹碧喪氣垂頭。
這什麼話!「我怎麼可能——」
「不然你說什麼原因?未洞房前才忍了一個月就大喊受不住,現一個月不知過了多久,你卻連踫我一次也沒——」
杞人憂天!他苦笑著吻她翹嘟嘟的小嘴。「我不是不想,是不行。你身子仍需調養,萬一累著你又害你生病,我不恨死自己了?」
「那你呢?」她濕濡的手指在他胸口勾勾畫畫,非要逼問出個答案。「這些日子都不覺折磨?」
「我自有其他辦法。」他表情有些尷尬。
她表情倏變,手指驀地揪緊他衣領。「你背著我去找別的女人?!」
想到哪去了!他湊在她耳邊嘀咕了些話,只見她眉頭先是皺緊又松開,一雙大眼開始往他那兒瞟。
「我想看。」
他一嗆。
「不看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唬弄我。」
「丹碧!」
「快點!」她不由分說催促他站起。「還是要我幫你解開衣袍——」
「不用不用。」他一拉衣襟後退一步,見她仍坐在浴桶里環胸等待,宇文晏嘆氣,知道自己只能乖乖照做。
……
她過一會兒才抬起通紅的小臉。「你……」她喘得說不全話。
「什麼?」
「心疼你……」她撫著他同樣汗濕的臉龐,才相信他剛說的全是真的。他想要她,每一根毛發都渴望。
「你終于了解我日子多難捱。」他親親她臉抱著她離開浴桶,使不出力的她任他擦拭身體、罩上薄衫,之後再一塊臥在床上。她最愛躺的位置,正是他暖烘烘的臂彎。「我……—定要快快把身子……」邊說她邊打了個大呵欠。「養好。」
「早該這麼想了。」他撥開她汗濕的發,在她耳邊喃出日後願景。「等你傷勢痊愈,我們就一塊回虎丘,我已經去信請你爹娘幫忙留意,我想在蓮潭邊找問屋子,至少五間房,再掛上招牌,然後招幾個孩子,教他們讀書識字——」
原來他想當教書先生!丹碧眼楮一亮。
「正好,我也可以順便教里頭孩子一些防身武術!」
他輕彈她額。「你少誤人子弟。」
什麼話!她一瞪他。「我可是認真的!」
宇文晏搖頭笑著,他就怕她是認真的。
「我只有一個要求,要教武可以,但你得先把我教你的‘練氣’學好。」
噗!她嗔他。「你明知道我沒耐性……」
「練氣本就要從小學起,尤其上我私塾那些孩子,再大也碣過六、七歲,你這個師娘怎麼可以不幫他們打好根基。」對噢,人家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她這個師娘好歹也算半個娘親。
「那萬一……我就是練不好呢?」
「以你聰明才智——宇文晏送她一頂高帽,丹碧果真中計「呵呵呵……」她昂起鼻頭得意笑。「說得對!以我袁丹碧聰明才智,怎麼有辦不到的事!」
宇文晏就愛看她神氣活現模樣。
「一言為定?」他朝她伸出手。
她擊掌為盟。「駟馬難追!」
可以想見,以後虎丘鎮,絕對熱鬧得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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