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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嬌郎 第5章(1)

嵐音被毒蛇咬傷消息,很快被有心人傳到皇宮外頭去。

武徽王府,一名太醫院使裝扮的男子正在武徽王——武雷震耳邊細說從頭。

依「大武」皇統,武雷震二十歲那年承接了他娘「武徽王」名號。論輩分,小五歲的嵐音還得稱呼武雷震一聲「表兄。」在大武,皇帝的兄弟姐妹都可冊封為王,但這「王」卻徒有名號財富,並無實權。大武先王們一直拿中土王朝為誡,擔心擁有兵權的親王們會擁兵自重。進而懷抱稱帝為王的野心。

武雷震年輕時曾遠游中土,他甚為向往中土男尊女卑傳統。一直覺得自己比嵐音聰明英武百倍,也認定女流之輩不適合當王,大武皇帝應該是他才對!

「所以呢,她傷勢嚴不嚴重?」武雷震挑眉問道。

男子答覆︰「據說新上任的醫判大人醫術高明,很快就把毒性壓下。」

吧麼救她呢?多事!武雷震才不樂見嵐音安然無恙,最好她能被毒蛇咬死,也省得他日夜籌劃如何篡奪皇位。[熱%書?吧&獨#家*制^作]

可惜老天不從人願!

「那冊立嫡夫的事呢?那丫頭挑好沒有?」武雷震又問。

男子搖頭。「公主剛又退了一批年輕公子——對了,小的還發現,公主對于的剛提的任大人,好像非常傾心。」

「你是說那丫頭有意招他為夫?」

「這小的不敢確定。還需要再打听打听。」

「好,你就繼續打听,有什麼新消息馬上通知我。」

「是。」男子拂拂雙袖,躬身退下。

待嵐音再醒來,又是一天以後的事。

她眨眨眼望著頂上床欞,她腦子最後記憶是她與任己星在和壽宮前起了爭執——嵐音倏地自床鋪上爬起。

「瑞草?」

坐在桌邊打瞌睡的瑞草一驚。「公主,您醒了!」

「是誰送我回來的?任己星呢?還在天牢里嗎?」

「公主別急別急。」瑞草按下她,—個問題—個問題解釋。「任大人已經離開天牢了,這會兒時間,應該在他樓里休養吧!」

嵐音听出異樣。「你說的休養是什麼意思?」

又說到瑞草難以啟齒的問題了,她扭扭肩膀沉吟了會兒,突然想起任已星吩咐,連忙轉身奔到桌前,取了藥丸與溫水過來。

「任大人交代,您一醒就得讓您多服一次藥……」

嵐音一把將藥丸搶來,嘴一張和水吞下。「現在可以說了吧?」

「就聖上拿了杖責二十換了任大人關天牢的懲治,今百上午任大人確定公主身體無恙,就自己到刑部受罰了。」

老天!嵐音一听,即要下床。「帶我去瞧瞧……」

「公主不行吶!」這回瑞草可不敢再放嵐音出去。任大人挨了杖責,這會兒正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要是萬一公主出了差池,她喊誰救人去?「您先听瑞草說,聖上下了旨令,說您倆在傷好之前,不準再見面。」

這是甚麼無理的要求?嵐音不由分說硬是要下床。

「公主!」瑞草抱住她。「您這回真的不能再任性,要是萬一被聖上知道您不听命令,又降罪任大人,您當真樂意看見任大人再受責罰?」

嵐音張嘴欲辯,心里卻又明白瑞草說的是對的,整個人泄氣地坐在床沿嘆氣。

「我的好公主,任大人還好,瑞草知道您擔心,所以派人過去問過。御醫劉大人親口保證。只要讓任大人臥床休息幾日就沒事了。」

「真的嗎?你沒眶我?」

「天地良心。」瑞草舉手發誓。「要是小的有一句謊言,看老天爺要怎麼懲治都行。」

「我好擔心他,真的沒其他辦法可想?」她看著瑞草問道。

瑞草絞盡腦汁,抱歉地笑笑。「除非公主傷好。不然瑞草實在很難想出其他辦法。」

嵐音難受極了,她身子弱得連走出啟祥宮都有問題,要上任已星的樓,就只能靠軟轎接送,勢必會教人發現她行蹤。

瑞草突然想到。「任大人完寄了封信在小的這兒,小的差點忘了。」

嵐音催道︰「快給我!」

「公主稍等,小的這就去取。」擔心不小心把信給弄丟,所以瑞草收得十分隱密。只見她匆匆奔出房門,一會兒帶著信箋回來。

嵐音搶過,打開,只見清俊字體寫了四句詩詞——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嵐音臉一紅,他特里意思,是說他也同樣記掛她。

「瞧公主一臉紅紼誹的,信里寫些甚麼?」瑞草好奇追問。

嵐音寶貝地將信箋往胸口一貼,嗔道︰「不告訴你。」

「那這兒會,公主可以答應小的,不過去任大人樓里了?」

「嗯。」嵐音又換了副擔憂表情。「我還是很想過去看看,但就像你說的,我再違抗我母皇命令,只會連累了他。」

听她這麼說,瑞草總算放心了。「公主肚子餓不餓?任大人吩咐御膳房備了些補血養氣的藥粥,您要不要趁熱喝點?」

嵐音沒胃口吃不下,可垂眼一見信箋,她改變了主意。「好吧。不過你得答應我,我喝粥的時候。你得將我昏過去之後發生的事,完完整整說過。」

「是。」瑞草一口答應。

翌日天亮,嵐音用過早膳,自覺精神好了許多後,便開始纏著瑞草說要備轎,送她到任己星樓里。

瑞草拗不過,只得硬著頭皮幫忙。

瑞草現在只能求老天爺保佑。保佑聖上能睜只眼閉只眼,別真來追究她違抗聖命的大罪!

一軟轎載著嵐音進到太醫院。她的突然出現,嚇壞了正在里邊灑掃的院使,幾個人正要跪地請安,嵐音手往唇上一湊,朝眾人「噓」了一聲。

「大伙繼續工作,就沒看見我。」接著問其中一個院使。「任大人現在情況怎麼樣?有特別派人去照顧他嗎?」

懊名院使恭謹地回道︰「回公主殿下。劉太人安排了一名院使在任大人樓里,今早他過來回報。說是傷口已經開始結痂了。」

听了這消息,嵐音安心了些。

「我去瞧瞧。」她揮手要轎夫動身,走前不忘再拋下一句︰「記得,你們就當沒看見我。」

軟轎不一會兒來到太醫院東側。一樣,樓里佣僕一見嵐音出現,又忙亂地想跪地請安。

「噓。」跨出軟轎的她手一揮,要所有人起來說話。「別出聲,我有話問你們。」

「是。」

「任大人呢?」

「回公主殿下。大人在樓上廂房休息。」

「照顧他的院使呢?」

「公主進門前不久才剛走。」

嵐音點頭,隨意指了名婢女。「你。帶我去他廂房。」

「那我呢,公主?」瑞草在一旁問。

「你跟其他宮女先回啟祥宮。萬一我母皇派人過去,你立刻耍人通知我。」

瑞草曲膝一福。「那小的先回去,公主別待太久,當心身子。」

「知道了。」嵐音示意婢女領路。

上了樓拐個彎,便見一扇緊合的門扉,婢女停步。「就這兒。任大人廂房。」

嵐音吩咐︰「你下去吧,沒我招呼不要過來打攪。」

「是。」

婢女一走。嵐音輕巧推開木門,這動作教她想起先前她夜訪他的往事。

「誰?」任已星敏銳地察覺有人進來,趴臥在床上的他不便轉身探看。

嵐音關好門後,慢慢走來床邊。

「公主!」任巳星大吃一驚。「您麼會是您?您身體好些了嗎?」

「讓我瞧瞧你。」嵐音不理他追問,一把掀開他掩身的被。

看起來還好。任已星穿著的白棉袍臀上鼓了一塊,底下應該是裹傷的布巾。

「就說我不礙事。」他扯回被子蓋上,一雙眼直盯著嵐音。「倒是您,找把椅子坐下,讓已星幫您把個脈。」

這會兒就算要她上力山下油鍋。她也絕不推辭。況且是這麼小的事。嵐音難得听令,移來把圓凳坐下後。再拉高衣袖自動將手伸到任已星面前。

「我覺得我好多了。」她話說在先。

任已星凝神細診,直到確定她身上蛇毒已清得差不多,這才放開她手腕改瞧她傷口。

「這麼壓您會痛嗎?」他踫的是先前青蛇咬出的口子。

嵐音搖頭。

「看樣子您再休息個一、兩日就沒問題了。」

「那你呢?」她反問,「你的臀傷也能這麼快好?」

「只是點皮肉傷,多休息個兩天應該就沒事了。」他這話一半是說謊。杖責用的板子又厚又粗,要不是他功夫底子不錯。恐怕挨不過十下人就昏了,哪兒還能躺在這好聲細氣說話?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怕我擔心。」嵐音身為王儲,自然見過幾回杖責,哪個人被打完不痛得—佛出世、二佛升天?

「我要跟你說對不起。」嵐音看著他慎重致歉。「早先答應過絕對不會牽累你。我卻沒有做到。」

任已星搖頭。對他來說,這點貴罰不箅甚麼,重點是她,只要她安然無恙,要他挨甚麼痛都行。

「公主該回宮休息了。」

任已星此話一說,嵐音立刻垮下臉來。「干麼這麼急著趕我走?我還以為你寫那封信給我,就表示我們倆關系大有改變。」

任已星轉開眼,一時不知該用甚麼表情面對她,那信是他思念最澎湃的時刻寫下,那時他坐在她床邊。看著她蒼白如雪的臉,心里說有多疼。就有多疼。可寫完離開啟祥宮受了杖責後,卻有一名不速之客坐在樓里等他回來。

是丞相,她八成听到風聲,知道嵐音喜歡他,才會刻意來訪,一探虛實。

丞相是這麼提醒他的——

「要知道你跟公主,兩個都是天賦異桌之人,公主的職責是延續皇族血脈,你也一樣,你也得生出擁有‘御林使’天賦的繼承人。大武律例從未有過‘御林使’與王儲成親的先例,我不得不擔心,你與公主結合生下來的後代子孫,會不會出現甚麼問題。」

丞相是擔心血脈相混後,「大武四神」傳說會因此斷送。身為當期丞相。她不得不做棒打鴛鴦的惡婆婆。

任已星仔細一想丞相的擔心,確實有其可能。他應該接受丞相勸說,斷然放棄與嵐音的連系。可是,這時候他卻察覺到自已已離不開她了。

他並非草木,嵐音對他的好,點點滴滴他全存放在心里。像現在,看著她臉,他腦中便浮現兩人相處情境——

她頭一回是如何莽撞地闖進他房間,又是如何逼他要他點頭跟她成親,還有之後她帶他上藥圃,在屋檐上兩人起了爭執,她氣得啃咬他手,還逼他牽她手才要消氣……又哭又笑,又嗔又喜的她塞滿他腦袋每一處,他早該在聖上問他意願就點頭同意,而不是遲鈍地等到丞相勸他放棄時,他才愕然驚覺自己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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