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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欠管教 第3章(1)

疾馳過一叢又一叢的密林,于季友回頭確認無來兵追襲,才輕勒馬韁,抱著普寧下地。

「跑這麼遠,應該沒問題了。」

普寧站穩,抬頭,便見他額貼在鞍上,閉眼連連喘氣。

「很疼麼?」

很疼。剛才專心逃跑沒什麼感覺,可一松懈下來,他便感覺他的背,像有人拿著火把在燒炙一般。

于季友全身微顫,他此時還能勉力撐著不倒,全是靠著心頭的責任感。

皇上把千金寶貝交予他,他怎麼可以讓其他人傷她一根汗毛。

得趕緊找個地方休息療傷,他心想,可抬眼一瞧普寧嬌女敕的模樣,實在懷疑她有沒有那個能耐,敢觸踫他血肉模糊的背。但就算她會怕,在無旁人可幫忙的情況下,還是只能硬逼她做。

「我來攙你吧?」她小手媛媛搭上他肩。

于季友轉頭,看見普寧眼里滿是擔憂。

「我還有辦法自己走。」于季友不認為她有足夠的力氣撐住他。「但有一件事,我要你幫忙。」

她點點頭,滿頭珠花脆響。「你盡避說,我一定設法完成。」在這一刻,保住于季友性命,早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事。剛才女官們的死,她一點忙也幫不上,但至少她會想辦法保全他。

「先找個隱密的地方--」

他讓她牽馬走在前頭,自己則是不斷尋望四周。走了一陣,終于找到一處落石疊成的山洞。

「噯……」普寧本以為他會叫她把馬牽進山洞,想不到他只是把韁繩接過,重拍馬臀,催馬快跑。

「讓它走。」扯痛背傷的于季友跌坐泥地,大口大口喘氣。「順利的話,它會回到胡里身邊,帶他過來找我們。」

「萬一是賊匪抓到它呢?」

「不可能。」他頭一搖。「我的馬只听我跟胡里的話。」

原來他都想好了。普寧轉身走進洞里,問道︰「我能幫你什麼?」

「還不用,我得先找些柴枝過來生火……」邊說,他手撐地就要站起,可背上的疼,卻讓他差點跌跤,好在她即時抱住他。

一踫他,普寧嚇了一跳。「你的背,好濕啊!」

「先不用管它……」他強忍住痛。

「不行不行,你一定得坐著休息。」她不由分說攙他坐下,瞧他疼得難受,她的心也像被人戳著似的,直想掉淚。在這之前,她從沒這麼想保護一個人遇。「現在好手好腳的人是我,有什麼事你就交代我吧。」

他抬眼看她。「你知道要到哪找柴枝回來生火?」

「不知道。」她不諱言自己什麼都不懂。「但我可以學,我現在就去找柴火,你坐在這休息,千萬別亂動。」

「別跑太遠。」他忍不住提醒。「小心迷路。」

她裙擺一拎,人便消失在洞外。

半晌,她喘吁吁抱回來一堆,臉頰都因使勁而臉紅了,可嘴上卻沒抱怨過一句。

他覺得感動,本以為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公主,但需要的時候,也能變得如此堅強。是不是,該重寫他之前的印象呢?!

「你幫我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再去。」她一臉認真地說。

他目光才從她臉移到柴堆上,看了看有一半派不上用場,搖了搖頭。

「你模模看。」他喘著氣拿圯一根曬得干脆的枯枝。「得鬼這樣的柴枝,火才燒得起來。」

「那這些……」她指著適邊還黏著綠葉的斷木。

「沒有用。」他苦笑。

「我知道了。」不嗦,她汗一抹又走到外頭。

再回來,她看見他正用柴枝堆成一個尖椎。但瞧他一動就要閉眼抽氣的模樣,不難察覺他傷勢多重。

「干嘛急著做,我都說過我很樂意幫忙。」她放下柴枝趕到他身邊。

于季友苦笑。他怎麼好意思讓她跑進跑出,自己卻一點事情也不做。依理,是他該想辦法照顧她才對。

「你額頭好濕啊。」貼近瞧他,她才發現他額上滿是汗水,抹干淨手後一踫,她嚇了一跳。「好燙!」

「先不用管我。」他拉下她的手叮嚀道︰「你得多找些柴枝回來,我嗅到雨的氣味,恐怕不久就會下雨。

于季友的預言奇準,普寧第二趟回來,外頭先是傳來一陣雷響,回頭,便見大雨追人似的灑下,整個山洞,一瞬間變得烏漆抹黑。

她沒意料黑暗會來得如此快速,只能足立原地。

「于季友,你在哪?我看不見了。」

「你蹲下來,我看得見你。」他強撐著身子來到她身邊,然後抓住她手,把一向隨身帶著的火熠塞進她手。

在暴雨掩蓋下,她幾乎听不見他聲音。

「點火。」

「怎麼弄?」

「磨擦它。」他抓著她的手示範。

普寧試著模仿,但不管她怎麼蹭怎麼磨,理當出現的火花硬是不現。

「給我,拿好。」他拿走折子,又遞了根枯枝給她。

黑暗中,只听得見他用力吸氣的聲音,接著「嚓嚓」兩響,橘黃色火光,倏地出現,她手里的枯枝,燒起來了。

「哇!」她瞧瞧火焰,又瞧瞧他。

「熟能生巧。」他啞聲解釋。他是武將之子,他爹早在他十五歲之前,要人教會他所有生存伎倆,所以生火檢柴這些事,全都難不倒他。「把火放進柴堆,小心,別弄熄了。」

普寧照著他吩咐做,直到火苗順利竄起,她才松了口氣。但火光一亮,一見于季友冷汗涔涔的面容,她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該來處理你的傷了吧?」她抽出手絹,擦著他額頭。

他呼出一大口氣,眯眼睇著她擔憂的表情。他不是瞎子,從她眉宇,瞧得出她是真的關心她的。

「很嚇人。」他忍不住提醒,就是怕嚇著她。

她一瞪。「什麼時候還說這個……來,手臂打開,我幫你月兌鎧甲。」

沁血變硬的衣物緩緩扯離他背,他雖咬牙強忍,仍舊發出了痛叫。

「天吶……」她大口喘著氣瞪視他背上猙獰的刀傷,想到他一路強忍的痛苦,斗大珠淚潸潸滾落。「很痛對吧?」

他深吸口氣。「我還忍得了--公主,幫我看看,還有沒有流血?」

傷口沾滿了血塊與髒污,加上火光搖曳,實在瞧不太清楚。她嘗試地踫踫周圍,感覺他肌肉一陣痛顫。

「嗯……」她瞪著指尖的紅血,聲音哽咽。

瞧見她的眼淚,他突然懂了胡里先前的說法,這麼漂亮的一張臉,適合笑,怎忍心見她落淚。

他轉頭安慰她。「別哭,你先攙我趴下。」

「嗯。」普寧抹去眼淚。現在不是哭跟懊悔的時候,治療他的傷比較要緊。

「來,勾著我肩膀,小心點……」她小心翼翼攙著他趴下。「然後呢?」

「拿手絹去柴堆集多點灰來。」

「這樣能治傷?」不可置信地問。

「至少能止血,快一點,你把集來的灰燼正正灑下就對。」

她立刻哭了,她才不相信一些灰燼有什麼止血療效,可是眼下,她又想不出其他法子幫忙。

「我要灑了喔!」杵在他背後,她顫聲說道。

「來吧。」他咬緊牙關。

余溫仍存的灰燼一落到他背上,那刺骨的疼,令他身子一陣顫搐。

他看起來好疼--「你沒事吧?」她啜泣著輕撫他肩胛手臂,又是埋怨自己笨手笨腳,又是心疼他捱的苦。「求求你,你千萬不能有事……」她很清楚,這一刀是為她捱的,這些苦,也是為她吃的。

不要哭--我不會有事--于季友實在疼得講不出話,只能朝她伸出手。

她趕忙握著他手,這會兒只要能讓他沒事,就算要她拿公主的身份交換她也願意。「你一定要好起來,我保證,只要你好起來,我以後一定不會再對你亂發脾氣……」

要不是背傷劇疼,他這會兒,早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很清楚,對向來任性嬌蠻的普寧來說,這承諾,是多麼難得的一件事。

「沖著你這句話……」他吸氣忍下一次申吟。「我會活著見識,不亂發脾氣的普寧公主,到底是什麼模樣。

她嗔惱一瞪。討厭,什麼時候了還要糗她!

他輕捏一捏她手。「我好多了,幫我找塊布把傷口扎起來。

「喔,好。」她回頭拿起她剛月兌下的衣物,到火堆下一照,全都沾血發硬,她再不解事也知道,這些布不能拿來纏傷口。

怎麼辦?她立刻想到,她身上也有衣服啊!

不遲疑,她立刻解去外裳,巾帛撕裂聲教他張開眼楮。

「公主……」

「看來看去,就我身上的衣裳最干淨。」她邊說,邊放下于季友的配劍,狠狠撕開裙擺。

火光搖曳下,專注撕布的普寧臉上多了抹教于季友驚異的冷靜,感覺她好像突然間,從一個天真任性的孩子,變成一個能擔負重任的大人了。

想來,該是眾僕橫死刀下慘狀,令她起了轉變。

瞧她此刻模樣,于季友嘆息,他當初真是看走眼了。或許她此刻的干練,才是她真正的模樣,只是以往從沒那個環境、那個必要表現。

如此一想,他心頭對她的好感,感覺又多增加了一些。

將紅色綢袍撕成長長寬帶後,她湊在他臉旁提醒道︰「要扶你坐起嘍。」

他點頭,配合地撐起身子。

穿著白色里衫的普寧,跪著將細帶綁纏在他身上。

他垂眸看著她生澀不熟練的捆綁動作、因奔波而變得凌亂的發梢、閃著橘黃火光的嬌顏,在在侵擾他平靜的心湖。

他看過她更漂亮的時候,一頭青絲被人梳理的一絲不苟、衣著也穿得華麗端裝,在女官們的簇擁下,有如書工仔細繪在卷軸中仙人圖,美則美矣,他卻絲毫不心動。但現在,雖然她衣裳凌亂、臉頰也髒污了,可他卻覺得她有種以往沒有的真實感。

他突然間領略,現正跪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幅圖,而是個活生生、有滑度、有香氣的女人。

而她,正跟他處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山洞里。

他咽喉一動,發覺自己體內,正燃起一簇重傷者不應該感覺到的亢奮。

他閉眼一哂。想來,自己的傷還不夠嚴重,不然就不會在這時候,還能察覺她柔膩手指畫過他身子的觸感,跟她身上若有似無的花香。

一邊動作,普寧感覺到他在看她。

想來他定是沒發現,他此刻的眼神多具脅迫性,就像叢林中鎖定獵物的野獸,只消她一個不住意,他就會撲上將她一口吞掉。

從來沒有人這麼看過她。

在他人眼里,她是公主,是該小心翼翼呵護的寶物,是不小心落地就會摔碎的玉人兒,只能遠觀不能褻玩,所以沒人敢靠近她,更別提用這種會讓她全身顫抖的眼神看她。

她耳根熱辣辣的,但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反而還有種微妙的期待,尤其在看過他結實完美的身軀之後。雖然他的身子一半被她纏在紅布里,可一塊一塊鼓凸的肌肉,仍舊張狂地提醒它們的存在。

火光下,他出來的肌膚黝黑閃亮,猶如上了光的瓷,或像黑夜中疾馳的豹,有種似人似獸的狂猛氣質。她忍不住輕觸他燙熱的肌膚,懷疑他會不會如她所想般,幻化為豹奔了出去。

她微涼的指尖猶如冰泉,他身子突然顫了一顫。

她抬眼與他的眸子對上,而他用一種教她臉紅的方式,緊盯著她眼,然後移下她嘴。她頓時覺得喉間干渴,身體騷動不安。

「我弄痛你了?」

「不是。」他眸子一閉,然後粗喘。

此刻閃過他腦中的意念,與他背上的傷全無關連,他想的是她的嘴,在搖曳不定的火光下,看起來是那麼地可口紅潤,鮮女敕欲滴,宛如枝上紅梅,惹人垂涎。

但這種話,他怎麼能告訴她。

見他不再說話,她只好再繼續裹纏。「要是我纏太緊了,一定要告訴我。」

扎到最底,她衣裳撕成的布條也正好用完。她很少自個兒動手做事,才一個扎傷的動作,也能教她額上背上濕了一片。

「我攙你趴下吧?」她站起身來。

「等等。」他按住她。「得先找個東四儲水,我不確定這場雨會下多久,要拖到明早,今晚我們只能靠雨水止饑。」

「那我去--」她話沒說完,就被他的手拉住。

「換你休息。」他抹去她額上汗滴。「我沒那麼疼了,這點事就交給我辦。」

騙人!她嘟起嘴。他的傷口她又不是沒看過,哪有可能拿灰燼敷敷,拿布緞纏上就「好多了」?

話幾乎要月兌口而出了,可一想起他為何勉強自己,她又把話咽下--他是舍不得她累。

她心頭甜甜,一方面覺得感動,一方面又覺得心疼。她想自己實在太過無能,竟讓一個傷重者為她擔心。

「要不,我們一塊去?」見他沒反應,她又接著說︰「留我一個人,我會怕。」

望著她關切的他無法拒絕,只得將手伸向她。「拿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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