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太倒霉了!
女廁前走廊,雙手仍濕的安緹,難掩嫌惡地望著眼前人。
她好難得被大學同學敏秀說動,出來和她們聚餐,沒、想、到——竟會在這里遇上她最不想遇見的人——
胡豐雄,她當年千挑萬選挑中的男友。
這叫什麼?冤家路窄?
「小緹,好久不見。」穿著白襯衫、灰色牛仔褲,微挺著個圓肚子的胡豐雄打著招呼。
「——好久不見。」
她盡量不帶情緒地審視眼前男子——胡豐雄長相那個平凡,唯一可說的,就是看起來忠厚老實。兩人同校但不同系所,交往思念期間,安緹一直以為他是值得自己信任托付的對象;但就在畢業前夕,一個小她兩屆的學妹跑來找她,哭哭啼啼要她成全。
她才知曉,他,一直背著她偷偷和學妹交往。
兩年。
她難以置信,自己被蒙在鼓里這麼久,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她為自己的遲鈍,跟胡豐雄的善于隱瞞,足足掉了一年眼淚。
她一直想不透,他為什麼這麼做?如果他愛學妹,他大可以跟她分手,他應該很清楚,依她個性,絕不可能為難他的。可他卻選了她最痛恨的一條路——瞞著她,劈腿。
「看你的樣子——」胡豐雄一頂連桑的黑框眼鏡。「這幾年,過得好不錯?」
廢話。安緹瞪著他的圓肚子看了一眼。
「你而已死啊,看起來……過得很好。」礙于人情世故,她勉強自己虛與委蛇。雖然心里,她巴不得轉身就跑。
「我可累了,」胡豐雄攤手,露出他招牌的憨厚笑容。「平常這個時間,我都還在公司里加班,今天剛好是員工聚餐。你呢?」
安緹往舞池方向看了一眼。「我跟敏秀她們一起出來。」
胡豐雄想了一下。「我記起來了,于敏秀對吧?我記得你們念書的時候很要好。」
「是啊。」邊說,她邊往後退了一步。「很高興在這里遇上你,我該回去了——」
「等等。」胡豐雄一箭步追上來。「小緹,有句話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告訴你——我忘不了你。」
胡豐雄把我機會一股腦兒傾訴。「當初我跟小婕,只是一時沖動,但我真正愛的人是你——」
「夠了。」安緹怒不可遏地望著胡豐雄。他怎麼會以為她還會相信他?類似的話,她已听了太多太多次——從她爸口中。每一次老爸回來投靠老媽時,總會不斷說著,媽才是他真正愛著的女人。
這種話,怎麼听,都知道是假的!
「我不想听你說這些,胡豐雄,胡先生,請容許我提醒你一句——我們已經結束了!」
「結束可以重新開始。」胡豐雄不死心。「小緹,你听我說,我跟小婕很久以前就分手了,我一直非常後悔當初那樣傷害你,拜托,請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已經改變了——」
就在安緹暗暗掄緊拳頭,準備打飛胡豐雄時,一只修長結實的手臂突然環住她腰。
她猛地抬頭,望見一雙黑寶石般閃亮的眼瞳。
卓海!他怎麼也在這兒?
她瞠目結舌,腦筋打結。
還有,他的手——干麼跑到她腰上?
「終于找到你了——」卓海望著安緹眨了下眼楮,暗示她警醒點,別穿幫了。
他一路搜尋林安提直到廁所前廊,踫巧廷加你了她與胡豐雄的大半對話。
他想,要甩開姓胡的這種平凡不起眼的前男友最好辦法,就是讓姓胡的明白自己全無希望。
所以呢,他自動自發擔綱起林安提的男友角色,不為別的,只是因為兩個字——好玩。
「這位是——」卓海相當清楚自己身材上的優勢,他居高俯視不過一七身高的胡豐雄,加上鼓起飽滿的胸肌、俊美過人的外表,孰優孰劣,一望便知。
「胡豐雄……我……大學同學。」安緹表情,還處在驚愕狀態中。
她一直強烈感覺到卓海的體熱,還有他身上好聞的古龍水香味——老天,這實在是太刺激了!她心跳難以自抑地狂躍。
緊環著安緹腰肢的卓海微笑。「幸會,我自我介紹,我叫卓海,是——」他轉頭看了安緹一眼,表情甜︰「安緹的男朋友。」
听見卓海的宣言,不僅是胡豐雄,就連安緹自己,也嚇到雙眼發直。
痹地隆叮咚,他現在是在演哪一出啊?她一臉震驚。
你乖乖附和就對了。卓海使著眼色。回過頭,繼續在胡豐雄面前扮演好情人角色。「既然胡先生也是熟人,要不要過去一道坐?」
不要吧!安緹嚇了一跳。
胡豐雄瞪著她質問︰「你不是說你跟于敏秀她們一起來?」
「我……」安緹一愣。
「是啊。」卓海幫她把話接上。「安緹今天就是帶我過來見于小姐她們。」
「原來如此——」胡豐雄一副什麼都懂了地點了兩下頭,難掩失望地看了安緹一眼,然後走人。
一不見胡豐雄身影,安緹立刻發問︰「我們什麼時候交往了?」
腦袋怎麼那麼鈍啊!卓海把手移開。「我剛使了半天眼色你沒看懂?演戲,我在幫你擋掉那個姓胡的爛桃花。」
嚇死我了!安緹按著胸口猛喘氣。
罷才他突然伸手抱她的時候,她一顆心簡直快從喉嚨里蹦出來,她沒想到會在這里遇上他,更沒想到他會對自己伸出援手——
她模模臉頰,直到這會兒,她臉頰都還是熱的。
「你怎麼會喜歡上那樣的男人吶?」卓海往胡豐雄小時的方向看了一眼。不但長得平凡,還一臉呆滯。他實在想不出可以跟那種無趣的男人聊什麼話題?
听他口氣,他似乎听見不少。安緹皺了下眉頭。
「我那時覺得他很忠厚老實。」她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還得跟他解釋過去的感情事件。可他忙都幫了,不回答他,似乎不太禮貌。
就為了這麼點原因?他不可思議。「喜歡忠厚老實,你干麼不直接養只狗算了?」
她听出他言下之意,他認為胡豐雄比狗還不如。雖然胡豐雄是真的爛,可突然听見他這麼說,仍舊讓她面子掛不住。不管怎麼說,胡豐雄仍是自己喜歡過的男人。
「我說錯了嘛?」卓海一臉嘲諷。「那家伙身上的確找不到什麼優點。」
她跟前男友站在一起的畫面,讓他莫名其妙覺得火大,所以說話,更是不加修飾到極點。
她皺眉瞪他。她搞不懂,這樣嘲諷她激怒她,對他到底有什麼意義?還是他覺得這樣很好玩?
深吸兩口氣後,她忍下心頭火氣。
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子了,她告訴自己,沒必要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砸了自己飯碗。她沒忘記,自己還得靠他完成雜志社的稿子。
「謝謝你幫我擋掉胡豐雄,我回座位去了。」說完,她立刻掉頭走人。
「站住。」卓海長臂一伸。「萬一那個姓胡的還沒走?」
她猛吸口氣。對喔,還真的是忘了,胡豐雄剛才提過,他今天過來員工聚餐,想必沒那麼快走。
可惡。她惱怒皺眉。早知道會遇上胡豐雄,她就不該貪著于敏秀請客,跑來LoungeBar吃什麼晚餐。
就在她思考該怎麼躲過胡豐雄時,卓海已然撥通電話。
「Jessica?我Ricky,我臨時有事得先離開,你方便自己叫車回去嗎?」
對啊!她看向他,他出門,不正是為了Jessica見面吃飯,而他竟然為了她要提早結束跟Jessica的約會?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在他眼前比手畫腳,哪好意思麻煩他啊!
卓海瞪了安緹一眼,仍舊自顧自說話。「——那就這樣,記得到家打電話給我。」結束通話,他狠瞪著安緹問︰「你剛在耍什麼猴戲?」
她一嘆。「我是在跟你說我應付得來,胡豐雄個性我了解,他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她應付得來?卓海眉頭一皺,冷不防一推。
安緹哪算得到他會突然來這一手,來不及站穩,他已欺到她面前。
「你做什——」
「要是那個姓胡的這麼做呢?」他手指抬起她臉,溫熱的氣息不斷拂過她臉頰。「憑你的力氣,真的有辦法掙月兌?」
兩人距離之近,安緹被逼著只能瞪著他飽滿的嘴唇。他為什麼這麼生氣?這念頭閃電般竄過她腦袋,她仰頭望進他閃著怒火的黑瞳。
兩人目光相接的瞬間,他忽然忘了自己為何抵著她,一雙眼楮只容得下她緋紅的鏈接,還有底下微閃著光亮的小嘴。
她身上甜甜的沐浴乳香氣不斷拂進他鼻腔,他略略出神地想——她,聞起來一直這麼香嗎?
就在心跳幾乎停止的片刻,他握住她下顎的長指往旁滑移。一陣細微的顫抖倏地竄過她背脊,她呼吸急促地注視他眼眸,心里異常地期待他接下來的舉動——
就在這時,逐漸接近的說話聲讓兩人警醒過來,兩人就像過于靠近的同極磁鐵倏地彈開。
老天,我剛在干什麼?
他難掩驚訝望著自己的手,身為按摩師的他,觸覺相當敏感,直到此刻,他之間依舊殘留著她肌膚的觸感,如此細致、滑女敕……
兩個相伴上廁所的女客經過兩人身邊,兩人各據一旁的奇怪舉動,讓女客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他們怎麼了?」女客的竊竊私語聲傳進安緹耳朵。
另一人則是聳肩回答︰「誰知道——吵架了吧?」
要真是吵架就好了——安緹捂著心跳不住狂躍的胸口羞愧地想。她難堪發現,剛才那瞬間,自己竟然很享受卓海的踫觸。她的‘恐俊男癥’呢?她質問自己。依慣例,不是應該全身過敏冒出疹子?怎麼全都沒有?
她窘到不知該如何抬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