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一如往常的在沉悶的氣氛中進行。
雀兒意興闌珊地吞著食物,不曉得從什麼時候起,色香味俱全的大餐不再吸引她了,只要吃一口,兆雪子就會狠瞪她一眼,因此她現在每天只敢吃一點點。
「女乃女乃,我想雀兒每天應該出去走走……」兆展翔想替雀兒請命,如果雀兒每天能出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那他也能跟她約會。
「出去做什麼?踏青?野餐?烤肉?」兆雪子的語氣,無時無刻都充滿輕鄙。「展翔,我實在受不了了,你怎能一直縱容一位野蠻妻子?你知道整個社交圈說得有多難听嗎?你要我重復說給你听嗎?兆家的少女乃女乃,渾身骯髒到讓人覺得惡心、滿口髒話又粗俗不堪、動作比野獸還粗魯、沒有家教、沒有禮貌……」
「女乃女乃,我們不要管別人說什麼。」兆展翔一臉無所謂。
「你在縱容她?」兆雪子不可思議的說。「我就看你能縱容她多久?」
「縱容」這字眼,讓兆展翔眼光閃爍一下。
他是在縱容雀兒嗎?
兆雪子擺出一張臭臉對著雀兒。「你說你在家沒無事可做嗎?想要出門,請先好好學習如何做淑女吧!」
「祖母,現在時代不同了,女孩子重要的是要有自我,只要雀兒喜歡,沒什麼不可以的。」兆展翔就是看不慣上流社會那些說一套、做一套的假面女。
兆雪子十分堅持她的理念。「不管時代再怎麼變,兆家需要的是個大家閨秀,具有名門風範的少女乃女乃,而不是要一個沒有教養、乳臭未干的野丫頭。」
雀兒感到心一陣刺痛,原來,祖母一直都無法接受她。
「嗯,反正我在家也沒事可做,就好好學習如何做個淑女吧!」
「雀兒……」兆展翔想阻止。「你學做淑女是想取悅誰?你難道不曉得……」他就是喜歡她的率性自然,那些所謂的名門淑女,假裝出來的高貴氣質才令他作嘔呢!
「我想讓祖母喜歡我。」她苦中作樂地道。
這句話堵住了兆展翔的嘴巴,雀兒是最首當其沖面對祖母怒氣的人,如果這樣能讓祖母對她改觀,那就順著雀兒的心意吧!
不如不覺中,兆展翔對雀兒進入兆家的用心慢慢改變了,他想要雀兒融人兆家,想要雀兒快樂,想要雀兒永遠待在這里,待在他身邊……
「很好。」兆雪子滿意極了,她笑里藏刀地說道。「你總算開竅了,從明天開始我會安排,讓你好好的學習做淑女!」
兆雪子從來沒有忘記當初雀兒踏進家門,她所下的的決心;不擇手段趕走雀兒……
★★★
淑女——才半天下來,幾乎要了雀兒半條命!
她向來是個無拘無束的女孩子,一下子好像被一條條的繩子緊緊捆綁住,哪里也去不得、動不了,幾乎快被勒死了!
坐椅子只能生整張椅面一半,腰桿要挺直、縮小骯;說話時,要輕聲細語,語調柔緩平穩,不能大呼小叫;想笑時,不能大肆狂笑,只能用嘴捂著無聲的笑。
還有讓她頭痛的衣著打扮,不同的發型要配上不同的發飾,什麼樣的服飾可以遮住身體某些丑陋的部位,比如褲裙可以遮大,寬松的衣服可以遮住女人多余的贅肉,系寬腰帶可以遮住粗腰……她搞不懂她為什麼要知道這麼多,她的腰很細,她的臀部翹又挺,她的身上一點多余的贅肉都沒有啊!
她討厭上妝,不覺得把一些顏料涂在臉上,有什麼禮貌可言,而且那些顏色還大有文章呢!紫色彩妝表示神秘,粉色彩妝表示青春,棕色彩妝表示莊重……真是麻煩;她習慣讓頭發自然披散在肩上,但是特別請來的專家卻跟她說那是極不禮貌的,她納悶了,因為展翔向來最喜歡她把長發垂下來,他說最喜歡她清純無邪的模樣。
再來就是念書,兆雪子的基本要求是——國語、台語是基本入門式,第二外國語英文要很強,再來是法語、日語、德語都必須流利,有助于將來替兆億集團穩定國際業務,這方面她倒是很有興趣,是淑女課程中難得的Happy時光。
再來最讓她痛苦無比的是,淑女不能太胖,所以吃飯只能吃得跟小鳥一樣多,以前她是因為怕看祖母的臉色不敢多吃,現在答應要學做淑女,更不能多吃,因此現在隨時都處于饑餓狀態。
她想念蒼綠的山,想念那遠在天邊的家……
她不快樂,一點都不快樂!
★★★
陽光燦爛的午後。
敲門聲響起。「總裁。」是秘書小姐的聲音。
「什麼事?」兆展翔不悅地皺起眉頭。
「有人送花給您。」
「又是玫瑰花?」
「是的。」
兆展翔每天都會收到一大束玫瑰花,第一天一朵,第二天兩朵,第三天三朵……依序增花朵的數目。
「誰送的?」
「上面署名喬瑪麗小姐。」
喬瑪麗!那個難纏的女人!
他萬萬沒想到,在傳出結婚的消息後,喬瑪麗仍是不放過他。
原本第一朵玫瑰送到手里的時候,他還沒有警覺,接二連三的接到越來越多的玫瑰花之後,喬瑪麗的居心何在,已令他有所警覺。
難道她想沾惹他這位有婦之夫?
岳旭擎正好走進辦公室,看到兆展翔手里的玫瑰花束,話中有話地說︰「就算你結婚了,依然不能阻止女人前僕後續的涌向你,很多女人仍是不顧一切地想做你的情婦。」
「我都不曉得自己這麼迷人。」兆展翔冷哼。
「誰叫你是‘兆’展翔!」岳旭擎嘲弄道。
兆展翔不想跟任何女人再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牽扯,遑論是明知他結婚了,仍是不要臉地勇于追求他的喬瑪麗。
他對著一旁等候的秘書下令。「把花退回去!」
岳旭擎看到花束小卡片上的署名,他好意提醒。「這女人很麻煩,你要小心一點。」
「只要我不理睬她,她不善罷甘休也沒用。」兆展翔不理會這種芝麻綠豆的男女之事,立即改變話題,和岳旭擎討論起在上海開發環球影城的案子。
喬瑪麗收到被退回來的玫瑰花束,神色陰沉地將花束往地上一丟。「不知好歹的兆展翔!」竟然把她的心意給退回來。
原本她相信只要持之以恆的送花示愛,就算他不為所動,集團內部遲早也會有流言傳開,而一等她被流言冠上兆展翔情婦之名,不管他願不願意意,她都可以利用情婦之名來獲得好處。
誰知他壓根兒不領情。
她不是那麼容易松手的女人,她要兆展翔,就算是赴湯蹈火,她也一定要得到他!那個來自深山的小野人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來她得親自跑一趟,看兆展翔如何對待這位曾經被他拋棄的未婚妻。
喬瑪麗精心打扮一番,將她艷麗性感的一面完全釋放,到花店買了整整一百朵的玫瑰花束後,直奔兆億集團。
兆展翔厲眼盯著眼前的喬瑪麗,她比他想像中的更加難纏。
「你為什麼不收我的花?」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瑪麗,你明知道我結婚了。」他直言不諱。「若我收你的花,會引起別人的揣想和謠言。」
「但是我們過去……」她想暗示他們過去曾經有過曖昧男女關系。
「那是過去。」他擺擺手,無情地板起臉。「況且我們什麼也沒發生,不是嗎?」
喬瑪麗相當清楚兆展翔對于男歡女愛一事,是標準無心無肝的冷血漢,如果不耍一點詭計,她根本無法再次得到他的注意!
「其實,我送你花沒什麼用意,只是要恭賀你結婚。」她虛情假意地道。
「是嗎?」有這麼單純嗎?
冷不防地,她突然抱住頭,嬌聲申吟著。「喔!我的頭……我的頭好痛……」
「你怎麼了?」
「我要暈了!」
他實在不想踫到她,可是基于道義還是伸出手扶她一把,一踫到她,她整個身子就貼向他,他想隔開距離,她就越加死命的抓緊他。
「我好想你,我記得你專有的氣味……」她狠狠地在他的胸膛咬了一口。「我記得你我的胸口……」
「喬瑪麗.你真讓我惡心!」他鄙夷道。「你最好趕快放開我,不然等警衛上來,到時候就難看了!」
「我不放手!我才不要放手!」她高聲囔著。「你是我的男人,我一直無法忘記你,你永遠是我!」
「喬瑪麗,你如果是要來跟我重敘舊情,那就免了!因為我對你一點感覺都沒有!」他用力推開她,力量之大,讓喬瑪麗跟蹌跌倒在地上,狼狽地痛得哀號。
兆展翔正想叫警衛來時,忽然瞥見大門不知何時悄悄打開一條縫,正巧看見一個曼妙身影轉身跑開,如瀑布般的發絲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
「雀兒?」
★★★
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閑,兆雪子才一出門,雀兒後腳也跟著踏出門,她想讓兆展翔看看她努力學做淑女的成果。
她一身清純水藍色的衣裙,淡淡的彩妝,襯托出月兌俗的氣質,而穿不慣高跟鞋的她,腳卡穿了雙細致可愛的白色涼鞋,仿佛是從雲端走出來的清新小仙女。
不過,她怎麼學也學不會豪門夫人的威嚴氣勢,她開始相信有些事是天生的,無論怎麼學、怎麼裝,就是沒辦法運用自如。
所以,現在這種成果,她已經很滿意了。
她想給兆展翔一個意外的驚喜!
沒想到,才一推開門就看到不該看的畫面,她只能拔腿就跑,因為再待下去,她怕會心痛而死。
兆展翔很快也跟著追出來,四處尋找雀兒的身影。
「雀兒,雀兒!」
慌亂間,她躲在樓梯間的角落里,一顆心飛快的跳躍著。
她不懂自己,以前的她一定當場破口大罵,為什麼剛剛那一刻卻心虛恐慌地逃走呢?她怎麼會變成膽小表呢?
喬瑪麗隨後追了出來,雙頰臊紅,衣服看來有些凌亂,氣喘吁吁地嗲聲說道︰」展翔……」
兆展翔二話不說,斬釘截鐵的下逐客令。「給我滾!」跟著,轉身走進辦公室,過了一會兒,他將那一大束玫瑰花丟進喬瑪麗懷中,當著她的面,「砰」地一聲用力甩上門。
秘書小姐趨上前來極禮貌的「請」喬瑪麗馬上離開。
喬瑪麗一張嫵媚嬌艷的臉,瞬間變得十分凶惡,沒想到兆展翔這麼不給她面子,他簡直像變了個人,不再放縱、不再來者不拒,好!既然他不吃這一套,那她就從雀兒下手……
她整理儀容,向秘書小姐拋了個美麗卻狠勁十足的微笑,挺起豐滿的胸脯往電梯方向走去,卻眼尖的看到躲在樓梯角落里楚楚可憐的雀兒。
她捧著花,趾高氣昂地站在雀兒面前。「我每天都送展翔玫瑰花,他很開心呢!」喬瑪麗臉不紅、氣不喘地撤著謊。
雀兒連眉都沒皺,直視她問道︰「你為什麼要送我丈夫花?你們是什麼關系?」
喬瑪麗詫異地睜大眼,精心描繪並夾燙的鬈翹睫毛也跟著風情萬種地在招著手。她沒有預料到兆展翔的妻子竟如此平靜、如此的咄咄逼人,一點也不像來自深山的可憐封閉模樣。
「你可能不曉得,展翔本來是要娶我的,我是他的未婚妻,都是因為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橫刀奪愛……」
雀兒雖然沒見過太多世面,但她仍知道「基本道理」。「展翔如果真的愛你,為何不等你,反而我一出現後,他就娶我?我想你也不是那麼愛他,只是輸不起吧!」
她小覷了這個深山來的窮酸女孩,她根本是個牙尖嘴利的厲害女人,喬瑪麗驚訝得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擊。
雀兒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你是倒追他啊!」
倒追?
對喬瑪麗而言,這個詞無異是一種侮辱,男人對她來說只有多到賺煩,從沒一個男人可以讓她主動出擊。
喬瑪麗畢竟見過大風大浪,立刻恢復嬌媚的笑容,「我不是倒追他,我要展翔!」
雀兒大震,拼命用手指做出掏耳朵的動作。
「我有沒有听錯,你來跟我搶我的老公!都市人也不過這樣而已嘛!是非不分,黑白顛倒。」
喬瑪麗毫無羞愧之色,反而嗤之以鼻。「你無須裝得多高貴,反正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憑你那種小貓小狽的姿色,到底是用什麼卑劣伎倆讓展翔娶你?你根本配不上展翔!」她越說氣焰越是囂張。
「你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的丈夫叫兆展翔,誰叫他是呼風喚雨、叱 風雲的大人物呢!所以這是很正常的,太多女人爭著要兆展翔,我只是其中之一。」
雀兒從來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女人,她沒想到縱使已經和展翔結婚了,她的情敵仍是一拖拉庫。
喬瑪麗對雀兒下戰帖。「我可以委屈先當情婦,等到他對你膩了,不要你了,我就是兆太太了,你應該明白,這對展翔而言並沒有差別。你這麼篤定展翔對你的忠貞不渝的感情,那我就擺明說了,咱們各憑本事,我一定會把展翔搶回來!」
這句話讓雀兒深感不安。
「他是人又不是物品,哪能讓你搶來搶去的!」雀兒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喔!忘記告訴你我的原則,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她想好了計謀。「下個星期天,我會替展翔辦場舞會,我會邀請他來。」
「他不可能會去的。」雀兒火大了,這女人才是真的有理說不清。
「我會讓他來的。」喬瑪麗露出狡詐的笑容。「你可能不曉得祖母一直很中意我,如果不是你的從中破壞,今天是我做兆少女乃女乃,哪輪得到你!不過沒關系,因為老女乃女乃巴不得趕你走,讓展翔再娶我進門。」
她瞄了雀兒一眼,信心十足地說︰「你應該知道,只要祖母說一句話,展翔不會不听從的。我跟你打包票,他一定來!」驀地,她好像想到什麼壞主意似的,一臉不懷好意。「對了,如果你想要參加的話,我也非常歡迎,不過元配參加情婦特別為男主人舉辦的舞會,可是無上的羞恥!」
「你都不要臉了,你以為我會怕羞恥嗎?」雀兒搶下喬瑪麗手里的玫瑰花,將整束玫瑰去向她,玫瑰花的花刺狠狠地劃過喬瑪麗的面頰。
「我一定會去的!」
喬瑪麗痛得尖叫,戒慎恐懼地望著雀兒。「你這個下流的野人,竟敢打人!」
她怕接下來會吃拳頭,連忙倉皇逃跑,一邊跑下樓梯還一邊罵道︰「野蠻人,野蠻人,野蠻人……」
雀兒立刻垮下肩膀,垂頭喪氣。
野蠻人又怎樣?至少她還知道什麼叫禮義廉恥,不像有些人,硬是顛倒是非,連感情都要用搶的,她到底來到一個什麼樣的文明世界啊!
★★★
星子在窗外閃爍,皎潔的月亮在黝黑夜空里綻放妖艷的光芒,月光如水流瀉陽台,這個夜,凝重而窒息的,起碼對兆展翔和雀兒來說的確是如此。
洗完澡後,雀兒繃著一張完全不笑的臉,嚴肅地問道︰「誰送你花?」
「她……」兆展翔重重嘆一口氣。
他明白雀兒的拗脾氣,如果不說清楚,她會纏到底。
「是不是你的情婦送的?」她嘲諷道。
「雀兒,听我解釋,」他心平氣和地想拉她,卻被她撥開。「你今天在辦公室看到的是異常的狀況,那是很難解釋清楚的意外……」
他越說越模糊。
她嘴角上揚。「什麼也沒發生,不是嗎?畢竟你們又不是在床上。」
「一點也沒錯。」他沒想到她如此善解人意。「所以我跟她真的沒什麼……」
話聲未落,雀兒已經抄起一個枕頭狠狠去向他。「你跟她的確沒什麼,只不過是背著我去抱別的女人!」
「喬瑪麗不是我的情婦,也不是我去抱她,是她主動黏上來。」他氣急敗壞的大嚷。
「雀兒,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理性一點,除了祖母以外,千萬別讓其他女人再來離間我們。」
「除了祖母,還有喬瑪麗,還有其他很多很多的女人……」她無力地倒在他懷里。「我難以想像以後還有多少女人,要來跟我搶走你!」
「別難過。雀兒!」兆展翔撫觸她的秀發,給予安慰。
「而且祖母喜歡喬瑪麗,不喜歡我,她仗著祖母的疼愛,對我冷嘲熱諷,誓言要奪回你!下個星期天,她居然要為你舉辦舞會!恐怕我連說不的權力都沒有!如果我不去,不就默認她是你的情婦,如果我去,不就是讓人看笑話,萬一你……」
「沒有萬一。你知道喬瑪麗今天來找我,我只感到一陣惡心,連踫都不想踫她,除了你.我什麼女人都不要。」
兆展翔的安撫,令她破涕為笑。
「我發誓,我絕對會對你忠實!」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