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馴愛 第二章

在小木屋的客廳里,韓筱愛翻看著合約的條文,當中明白的寫著,在她學習的期間,會由阿姨的賬戶提供一切生活所需。另外,在沒達成目標前,阿姨的財產將全數由嚴先生代管,而嚴先生也將負責讓她學會一切有關訓練搜救犬的知識技巧。

也就是說,在希望狗園里,他是她的老板,更是在這半年內,決定她命運的關鍵人物。

韓筱愛看到這里,心中冒起一股不樣的預感,這位嚴先生跟她以前接觸的男人有很大的不同。

她以往接觸的男人,大都屬于雅痞型的男人。他們注重穿著品味,永遠一身光鮮,而且無論私下多下流,表面上也看不太出來,因為紳士風度對他們而言是最好的裝飾品。

但眼前這男人,卻完全不隱藏他的傲慢和無禮。他那雙瓖嵌在粗獷臉上的深沉黑眸,在看她時帶著淡漠的嫌惡,而那對好看的濃眉也不時挑起來表現對她的不贊同,雖然他說話的用辭一直都很有禮,但她知道他正用一種讓人無法閃避的方式表達他的不屑。

她是男人歌頌贊美的韓筱愛大美女耶,他竟敢這樣對她?更令人氣結的是,縱使他對她的敵意那麼明顯,但她的目光還是情不自禁的被他寬肩窄臀、充滿男性美的體格所吸引,他看起來就像頭自信無比的雄獅,驕傲危險又令人著迷。

韓筱愛不禁在心中嘀咕︰哼!不過是個開發財車的鄉巴佬罷了,有什麼好狂的!她實在是對他狂兮兮的態度恨得牙癢癢的。

很少有男人會對美麗動人的她有意見,這嶄新的經驗讓她很不舒服也大受打擊,以往總是吃香的外貌,這會兒卻慘遭滑鐵廬。

韓筱愛紛亂的腦中轉著種種思緒,因此花了好久才勉強看完手上的合約,然後她在合約上簽下她的名字,合約正式生效。

只是還有一件事她必須搞清楚。

「張律師,雖然你表示過,在我取得資格後,可以全權處理我阿姨的財產,但這件事能白紙黑字的寫在合約上嗎?」

張律師听了她的話,轉頭去看嚴竣濤。

嚴竣濤沒說話,只是淡淡的掃了韓筱愛一眼,然後向張律師點頭表示同意。

韓被愛看在眼里很不舒服,她這麼做只是想維護她的權益呀!她可不想千辛萬苦取得資格後,才發現不能充分運用她的財產。那種感覺就像先前辛苦到最後,店長的位子不是她的一樣爛,因此這一次她要聰明一點。

「韓小姐,不如這樣,關于你說的這份額外契約,我先拿回公司草擬一份,確定雙方都沒異議後,再來與你簽約。」

「要這麼麻煩嗎?我們不能今天就把這件事解決?」她希望能早些確定,這樣她才能安心。

「這……」張律師又轉頭看著嚴竣濤。

「韓小姐,我想這部分你不用擔心,該是你的,絕對跑不掉,你要擔心的應是如何取得資格吧。」嚴竣濤認為這個女人不僅膚淺還利益燻心,她以為這一切是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不必用心去爭取嗎?

「嚴先生,你放心,我無論如何都會取得資格的。」韓筱愛故意甜甜一笑的回答,頗有與他較勁之意。

再笨也听得出這男人話里的諷刺,但開玩笑,她才不會為了區區的言語侮辱而打退堂鼓。

嚴竣濤役有答腔,他實在不想和這女人浪費唇舌,于是他說︰「既然如此,張律師,接下來就交給你了。韓小姐,希望你明天早上五點鐘能準時到達,我們就開始履行合約。」

「明天早上五點?!我的行李都還沒有開始打包,滿屋子的東西怎麼可能一天內準備好?」她尖聲抗議。

嚴竣濤淡漠的挑起一道濃眉,「怎麼?你不是急著想要快點取得資格,好全權處理你阿姨的財產嗎?」

「我……好,沒問題,悉听尊便。」韓筱愛咬牙,現在就算要她去游台灣海峽,她也不會吭聲。

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王東亮,早已感覺到他們之間暗潮洶涌的煙硝味。他很了解筱愛是那種遇到挑戰會硬踫硬的人,希望這次她別踫到頭破血流,因為這男人看來很不一樣,絕對不是等閑之輩。

當天簽完約,韓筱愛便火速從苗栗飛車回台北,押著王東亮跟她一起打包,直到凌晨三點。

她根本沒睡覺,說什麼她都要準時到希望狗園讓姓嚴的瞧瞧。對于這位傲慢無禮到自我介紹都忽略的家伙,她除了知道他是阿姨生前的好友外,其他一概不知,不過她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討厭她,而她也唾棄他。

當韓筱愛把車開到主屋前時,嚴竣濤早已在屋前等候。

「早,嚴先生。」縱使一夜沒睡,韓筱愛也要故意笑得很燦爛,因為她才不想讓這個冰山男影響她。

「你可以把車停在屋旁的車庫,我再帶你去你的房間。」

嚴竣濤依然是那副凍死人的表情,眼里的輕視一點也沒減少。

他並沒有被韓筱愛朗笑的嬌顏影響,事實上他很懷疑等過了今天,她是否還笑得出來?

韓筱愛跟著他在屋子里繞了一圈熟悉環境,她發現木屋里只有兩個房間,一間是客房,一間則是阿姨的房間,除此外就是客廳、浴室和廚房。

阿姨的生活很簡單,所以家具也很實用,除了她的房間擺滿了琳瑯滿目的獎章、獎杯和照片外,其他就顯得樸素單調。

她住在阿姨生前的房間,客房則是嚴竣濤住的地方,和她的房間隔著客廳。據嚴先生說,目前狗園除了他外,還有一名管家、兩名照顧狗兒生活起居的人員。這三個人都住在附近,每天一早會來工作,晚上則回家休息。換句話說,到了夜晚,就只剩她和他孤男寡女兩個人。

必于這點,韓筱愛雖然私下覺得困擾,但她死也不會表現出來。況且,她或許根本不用擔心他會對她如何,因為很顯然他連看她一眼都懶,這真是可惡到極點!

這男人不就是比別人帥一點、酷一點、性格一點、自信一點而已,沒什稀奇!韓筱愛不斷這樣告訴自己。

她來這里最重要的是學習訓練搜救犬,不是來評鑒他有多帥的。只不過她有個大問題——那就是她怕狗。

自從有記憶起,她只要一接近狗.就會不停冒冷汗,有股想吐的沖動,所以她總是避免接近狗,看到狗就躲得遠遠的。

但事情很諷刺,她為了拿到創業基金,連跑給狗追的事都做得出來,韓筱愛不禁佩服起自己來。既然她一定要得到這筆錢,不如就先壓段和姓嚴的相處吧。

「嗯……嚴先生,我想既然我們要相處一段時間,可否請教你的名字?我們彼此稱呼名字,感覺比較親切。」她跟在嚴竣濤身後,笑得可以迷死人。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會說著別的男人跟她搭訕的台詞。

嚴竣濤听到她的話,並沒有答腔,他要帶她去後頭的狗舍和練習場,不想浪費時間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他沒有對她表明自己的身份,因為沒那個必要,他只會讓她在狗園里待三個星期,或許更短。對他而言,她只是希望狗園里一名微不足道的過客。

韓筱愛眼看自己淪落到自言自語並不氣餒,反正她也習慣對著他的後腦勺說話了,于是她再接再厲。

「請問你是怎麼認識我阿姨的?她不是一直住在美國嗎?」她開始打探起這男人和她阿姨的關系,她很好奇阿姨為何會如此信任他?將她的遺產交給他全權處理。

見對方還是只用背影回答她,她干脆厚臉皮繼續,她就不相信他會沒有反應,又不是聾子。

「其實我對阿姨印象很模糊,如果你是她的好友,有機會能否跟我說說阿姨的事?我很想知道她在美國生活的情形如何?最重要的是她怎麼會想把狗——」

就在她自顧自的問到一半,高大修長的身影突然停步,答她一頭撞上那堵結實的背。韓被愛連忙用手撐著他的背好穩住自己,手心下的觸感是糾結的肌肉,讓她像被電到般趕緊收回手。

「韓小姐。」嚴竣濤霍地轉身看著她,「你知道為何你阿姨要將狗園交給你嗎?」這女人吱吱喳喳說個不停,讓他煩得要死。

「為什麼?」韓彼愛仍為方才的觸踫心里小鹿亂撞,他的陽剛讓她強烈意識到自己的陰柔。

「因為她認為你是最適合的人選,她希望你能繼承她的狗園並實現她的願望。」嚴竣濤終于打破冷漠的外表,鄙夷的看著她說。

「實現她的願望?」她不知道阿姨的願望是什麼啊。

「莎拉這生最後的心願就是想把在美國所學到的一切馴犬技巧和知識帶回台灣,讓台灣能有優秀的搜救犬加入救援行列。這樣你明白嗎?」他高高在上的冷睨她,那表情好像她是個自私的蠢蛋,以至于不會明白這種高貴的情操一樣。

「什麼……」韓筱愛吃了一驚。她被三千萬沖昏頭了,沒想到阿姨會有這樣無私的想法。

「原本我以為,我要協助的是真正能實現莎拉的願望,和對希望狗園有幫助的人。」他諷刺的眼神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但現在事實證明,你是個只關心自己利益的拜金女。」

「拜金女又怎麼樣?」韓筱愛沖口而出,拒絕被他影響。反正又不是選美,說什麼世界和平、幫助饑民的台詞。「我就是不想繼承狗園只想要錢,很抱歉不符你的標準!」她干脆承認。

這男人有什麼資格評論她?這件事全是阿姨的意思,她只是照做,他有必要說的那麼難听嗎?況且她的立場和他不同,她總不能一生做著會讓自己嘔吐的事業吧。

「韓小姐。」嚴竣濤眼神變得銳利,「既然你這麼愛錢,我相信你可以憑著自己的本錢找男人賺,這樣比較物盡其用不是嗎?」他從上到下把她打量一遍,「或者……你讓我包養半年,一樣可以得到三千萬。」他說得露骨極了。

啪!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韓筱愛在自己意識前就動手了。

「你不要臉!」她瞪大美麗的雙眸想把他瞪死。

「我不要臉?」嚴竣濤輕聲反問。他沒有移動分毫,只是站在那兒,滿臉不在乎,一眨也不眨的盯著她,但眼中駭人的怒意像是要噬人。

韓筱愛被他隱藏在沉靜下的氣勢給震懾,她微顫的抬高下巴道︰「你、你出得起三千萬再說!我的價碼不是你這種男人能負擔的!」雖然她嚇得腿軟,但該說的話她可不想省略,她就不信這個沒水準的鄉巴佬拿得出三千萬!

「是嗎?」嚴竣濤輕聲問道,但眼神更狠。

韓筱愛開始後悔動手打他,她轉身想逃離,沒想到下一秒卻被他牢牢擒住。

「你這種女人到處都是,但敢甩我巴掌的女人你倒是第一個,該說你勇敢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毫不留情的加重手勁。

「啊……」韓筱愛痛得申吟。她從不知道男人的力氣會這麼大,她懷疑手腕是不是被他捏碎了?

見她痛得臉色蒼白,嚴竣濤邪魅的噙著笑道︰「我的提議你好好想一想。」

「沒什麼好想的……就算地球上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願跟你……」韓筱愛痛得齜牙咧嘴,仍忍不住諷刺他。她閉上眼楮,拼命咬唇忍耐,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出聲求饒。

嚴竣濤知道自己加諸在她身上的痛苦有多大,但這倔強的女人不但不求饒,還故意諷刺他。對她的固執,他感到新鮮,而下月復一陣莫名的騷動突然涌上,擾亂了原本一心想懲罰她的本意。

他松開手,用另一只手臂從腰部將她緊緊的抱在懷里。「下次你動手前最好考慮一下,我不是每次都這麼仁慈。」他靠在她耳邊說。「還有,我不相信你跟了我後,還會想要任何男人……」他極曖昧的把熱熱的氣息吐在她臉上。

之後他放開她,毫不遲疑的轉身向前走。這女人搞得他一肚子火,在狗園的寧靜日子想必要被犧牲了。嚴竣濤惱怒的想著。

他一點也不喜歡剛才的發現,他發現她竟有雙美得讓他驚艷的眸子,那眸光就像火焰一樣不由自主的吸引他。

被丟在後頭的韓筱愛因他最後一句話,原本痛到白慘慘的臉色,瞬間轉為紅潤。她懊惱的發現這男人不管力氣或嘴巴都不是省油的燈。

看著白皙縴細的手腕上多了觸目驚心的四指抓痕,她不禁覺得委屈。雖然是她先動手打人,但有哪個紳士會對女人出手?

「野蠻的鄉巴佬!」她恨恨道。隨後她決定漠視手腕上的疼痛,連忙追上走了好些距離的男人。這一回合算他們平手,她就不相信他的臉不會痛,她平常可是勤上健身房鍛練。

韓筱愛氣呼呼的跟在嚴竣濤身後,他們穿過主屋後的一大片草地,太陽的威力如往常猛烈,她眯起雙眼,注意到草地上散放著各種像是訓練狗兒的大型器材,遠處另一邊,還有個不算小的游泳池,池邊還放著躺椅和遮陽傘。

當她走近一排屋子時,立刻听到狗兒吠叫的聲音,此起彼落。

她下意識覺得不舒服,但仍強忍下來。在經過剛才的第一回合,她可不想在他面前丟臉的嘔吐。而且為了爭取三千萬,她絕不會讓他知道她一靠近狗就會渾身不對勁。

就在她遲疑時,嚴竣濤消失在前方一扇門後,她想也沒想就快步尾隨走進去。

一進屋里,氣溫不再那麼高,地吐了一口氣放松身子,可是隨後而來的卻是滿鼻的狗騷味,讓好不容易松口氣的她頓時又墜入地獄。

她趕緊閉氣,輕輕的呼吸著,深怕一下子吸太多狗騷味會狂吐起來。她放眼望去,只看到兩側一排排的狗舍,埋頭的狗兒或站或坐的吠叫,這地方少說也有四十坪,她頓時覺得頭昏腦脹。

「韓小姐,既然你剛才婉拒我好心的提議,那今早你就先把這間狗舍徹底刷洗一遍。」嚴竣濤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什麼?不是有專門照顧狗兒的人嗎?」她聲音拔尖的喊道,但聲音淹沒在狗叫聲中。

「我不是來做苦力的!」韓筱愛不敢置信的瞪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只見他臉色非常難看,俊美粗獷但一側紅腫的臉一寸寸向她逼近。

「韓小姐,我想你根本搞不清處狀況。」嚴竣濤靠近她低語.她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純粹屬于男人的味道。「你以為做馴犬師很容易嗎?如果你連狗的生活起居都不會照料,我看你最好提早離開,別浪費我們彼此的時間。」他輕柔的語氣有著無比壓迫感。

韓筱愛努力瞪著他,,怕被他的氣勢壓過。「嚴先生,也請你搞清楚,沒拿到三千萬前,我是不可能離開的。清潔工具在哪?」看來要跟他和平相處根本不可能,而手腕上的熱痛,更讓她決心拼了。

「工具在那里。」嚴竣濤指著她身後的大櫃子,很訝異她的干脆。當他瞥見她手腕上的紅痕像四條朱蛇纏繞時,他微微的笑了。「清掃完後到主屋找我,我們再好好談談怎麼合作吧。」他忽然覺得有趣,這女人的決心就像她眼里閃爍的光芒那樣不容忽視呢!

他們暫時休戰,嚴竣濤回主屋處理自己的事情,韓筱愛則開始面對她在希望狗園當清潔工的第一個任務。

早上七點多,韓筱愛全身骯髒狼狽,趴跪在地上,使勁的刷著地板,臉上、身上都沾滿臭死人的泡沫。

偌大的狗舍里,散放著五十幾個已經被刷洗得干淨的大狗籠,等著被歸回原位。

「你要這里重新刷洗一遍……沒問題!我就給你刷到發亮!」韓筱愛抬起手臂將掉下來的發絲撥開,一頭長發則是亂七八糟的盤在頭上。「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被嚇到嗎?哼!還早!」

她用力的刷著地板,企圖把水泥地當作那男人的臉,力氣之大連指尖都發麻了。

想起先前把狗兒趕出籠子驚心動魄的過程,她就無力。那些狗一被放出來後,就像嗑了藥一樣亂沖亂撞,她當場被撞倒在地上,那是她第一次嘔吐。

接下來她掙扎著走到門口,打開門讓那些狗出去,五十幾只狗同時爭先恐後的擠,在一陣混亂中,有些公狗還對著她的兩條腿做出很不雅的舉動,讓她尖叫連連,那是她第二次嘔吐。

第三次嘔吐是發生在她準備穿上工作服時,那種恐怖的經驗簡直要了她的命。那是一件她這輩子見過最髒的工作服,她根本說不出那件工作服是什麼顏色,勉強歸類應是灰黃色的吧。還有那雙過大的黑色膠鞋,她從沒見過這麼丑陋的東西,更別提那雙有著恐怖粉紅色的塑膠手套了,那時她真的想跑去找姓嚴的,當面質問他這種垃圾怎麼穿?

但嘔吐完她還是忍下來了,原因是她吐到沒力氣找人吵架,另一方面是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認輸,因此她咬牙穿上那身令人作嘔的裝備。

終于刷完最後一塊區域,她扭開水龍頭,拉著長長的水管沖洗污穢的泡沫,很快的,狗籠和地板都被她清洗得清潔溜溜,比她自己還干淨。

「走著瞧!別以為我會嚇得花容失色。」她N度自言自語。

把空狗籠按照原先的位置推回去後,韓彼愛全身的力氣都被榨干了,胃還隱隱作痛,這時才想起她好餓,過度勞動讓她肌腸轆轆。

她嫌惡的月兌下工作服及塑膠手套、靴子。

「噢,我的手!我的腳……」韓彼愛慘叫,她涂得美美的指甲油剝落許多,可憐的雙手雙腳的皮膚,因汗水的浸潤皺得像老太太,黏在身上的針織衫也皺得像酸菜。

她心疼的看著衣服,獨自哀痛了十分鐘。

最後等她收拾好清潔工具時,已經累得像狗,餓得像饑民,加上整夜沒睡。

她撐著疲憊的身體走到屋外,外頭陽光燦爛,放眼望去,狗兒們散坐在草地上,悠閑得要命,她思考著如何讓這些狗回籠子里。

餅了十五分鐘,廣場上韓筱愛的尖叫聲響徹雲霄。

「不!不要追過來啊!」她失控的慘叫劃破寧靜的早晨,光著細女敕的腳丫拔足狂奔,後面有一群狗兒追著她跑。

事情的起因是,當她像傻瓜一樣到處趕著不為所動的狗兒時,觸怒了小狼,下一秒它就追著她跑。

這場人狗追逐最後演變成狩獵游戲,被獵的當然是韓筱愛。小狼早就看出她不足為懼,其他的狗也一樣,韓筱愛對它們而言是地位比它們低的生物,因此狗群毫不客氣的對她「下狗威」,完全不把她的命令放在眼里。

韓筱愛不顧形象沒命的奔跑,心中又氣又懼。她在危急中看見嚴竣濤的身影,以為他會像上次一樣吹聲口哨解救她,但等她跑了幾百公尺後,她的心往下掉,她知道這次他不會幫她了,他根本是出來看好戲的!

可是現在情況這麼危急,她也沒心情憤怒,她必須先想辦法自救!

韓筱愛要自己想著「三千萬、三千萬」來振奮精神,決定先跑回狗舍躲一躲,再想辦法。

打定主意後,她毅然轉個方向,由小狼帶頭的狗群,也一並轉了方向,很不幸的,在韓筱愛要跑進狗舍的前一秒,小狼乘勢撲上她,將她壓在龐大的身軀下。

「啊!」她淒慘的叫出聲。

她從沒想到前陣子還在精品店吹冷氣,穿著名牌服飾優雅工作的她,如今會這麼淒慘?她的哀號同心中的感慨一並被埋進眼前的土壤里。

狽兒們見小狼突襲成功,興奮的吠叫著並在四周跳來跳去,更確定韓筱愛的地位比它們低。

小狼在她背上咆叫,震得韓筱愛快要耳聾,雖然小狼並沒有真的往她脖子上咬下去,但也實在夠嚇人。

遇到這種情況任何人都會慌得喊救命,更何況是從以前就怕狗的韓被愛,但在這要命的時刻,她卻一反常態沒嘔吐也沒喊救命,她只是用盡吃女乃的力氣將自己從地上撐起來。

「可惡……」她用力吐出口里的草屑泥土,簡直是欺人太甚!

她火大了,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她翻身一把扣住小狼。完全不顧有可能被撕爛的危險,她豁出去死命地勒住小狼的脖子。

「我跟你拼了!」韓筱愛大喊。

這輩子她從沒這麼搏命演出,她氣得失去理智,決心和小狼一拼生死,一場人狗大對決于焉展開。

小狼在發現自己竟被不放在眼里的人類制住後,氣得奮力掙扎,更凶猛的露齒咆哮。但韓筱愛就像摔跤選手一樣,打死都不松手,他們一人一狗在泥地上糾纏,一個死命的甩頭後退,一個拼命勒緊。

韓筱愛拿出吃女乃的力氣,四肢並用的壓制住惱怒到極點的小狼。在糾纏中,她被小狼拖了數尺遠,並對上它淺棕色的眼楮,她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要它屈服,而她也看見小狼眼中的桀騖不馴和憤怒。

在這場拉鋸戰中,她死命的瞪著小狼,一人一狗的纏斗,早將嚴竣濤引到一旁觀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韓筱愛清楚的听到「好吧」兩個字,她驚嚇得頓時愣住,誰對她說話?是眼前的這只狗嗎?她簡直不敢相信。

就在她嚇呆的剎那,小狼迅速月兌困,很不屑的哼一聲跑開,顯然心不甘情不願,它沒攻擊她,更沒把她咬爛。

韓筱愛躺在地上不敢置信,會是那個姓嚴的嗎?這兒沒有別人呀,那聲音是如此清晰響亮,要忽略根本不可能。

其他狗兒見韓筱愛獲勝,也就對她有所顧忌,于是它們不玩了,或躺或坐的在附近找位置休息。

韓筱愛搞不清楚這突然的轉變為何?她極力要理清這一切,沒想到越想頭越痛,最後一陣強烈的嘔吐感涌至喉頭,她忍不住狂吐了起來。

由于沒有進食,她只能對著泥地干嘔,地上除了她的胃液外,還有幾滴從額上滴下來的血,她難過極了,真想叫人敲昏她。

每次接觸到狗她就會嘔吐,更何況她這次還近身肉搏,就在她想一頭撞昏之際,一道陰影遮住了她。

「韓小姐,你還好嗎?」嚴竣濤見她如此淒慘,終于忍不住蹲下來關心。

他第一次看見這麼好強、不要命的女人,雖然小狼的反應讓他驚訝,但她的愚行卻讓他大開眼界。

自從莎拉走後,除了他以外,小狼是不準任何人靠近的,而韓筱愛對它這般暴力,小狼掙月兌後竟沒有咬死她?

他看著眼前歷劫歸來的女人,感到不可思議卻又想從中找到合理的解釋。

「你看得過癮嗎?」韓筱愛沙啞的聲音將他帶回現實。

「還好。」他發現她額上的血流了滿臉,像是被人砍了幾刀般慘不忍睹。

「你剛才有說話嗎?」血模糊了韓筱愛的視線,但她懶得擦,她只想確定那聲「好吧」是不是這男人說的?

「沒有。」嚴竣濤見她血流如注必須包扎,伸手將她從地上拉起。他真的低估了這女人愚蠢的程度。

韓筱愛在他的幫助下掙扎著站起來。如果他沒說,會是狗說的嗎?真是見鬼了!她非常困惑。

「你需要好好處理額頭上的傷。」他審視她的傷口,發現幸好沒有嚴重到需要縫起來,但也夠慘了。他不自覺地伸手擦掉她臉上的污血……

「不用了!」韓筱愛睨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陰沉的說︰「你欠我一樣東西……」

「什麼?」嚴竣濤沒听清楚她的話,他心思在剛才的事情上。

「沒什麼……」她惡狠狠的握起拳頭。「就是觀賞費!」最後一句字出口的同時,她揮拳擊中他高挺的鼻子。

「搞什……」「麼」字隱入了嚴竣濤的悶呼聲中。他退後一步,一手捂住鼻子,沒想到這女人除了打他一巴掌外,還有膽子賞他一拳。

由于太震驚,平常反應很快的他,就這麼老實的接受韓筱愛索討的費用。

韓筱愛見自己揮拳成功,寬心的笑了起來,終于找到機會揍他了,她老早就想這麼做了。

隨著她偷襲行動的成功,她也沒有任何力氣和理由再醒著,便安心的昏了過去。昏倒前腦中出現紛亂的影像,快得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她只知道自己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然後就墜入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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