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木拔帶著都答蠻往熙?格格的府邸而去,一路上都答蠻始終寒著一張小臉,不發一語。
但都答蠻秀眉之間的淡淡愁邑更在她絕麗的容顏上增添幾許韻味。
塔木拔對守門的侍衛告知來意後,寶兒便出來領塔木拔和都答蠻來到熙?的房門口。
寶兒推開雕花的木門,對著塔木拔說道︰「進來吧,格格正在里面等你們呢。」
「是。」
塔木拔跟上前去,卻發現都答蠻呆站在門口動也不動。他對她喊︰「你還不進來呆站在那里干什麼?都來到這里了,難不成你想後悔嗎?」
都答蠻仍低著頭盯著地面,沒有回應塔木拔的話,像是尊失了魂般的美麗雕像佇立在門口。
塔木拔上前拉起都答蠻的手,硬是把她給拖了進去。
???
「你們終究還是來了。」熙?格格姿態優雅地坐在花廳里。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撇撇唇別具深意的一笑,趾高氣揚地看著前來的塔木拔和都答蠻,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會來了。
哼,看我待會兒怎麼整你,挫挫你的銳氣!
「見到格格還不下跪請安?」賣兒仗著熙?在,口氣極為不悅。
「免了,寶兒。人家來者是客。」
「熙?格格,我們是為了玉仙子而來的,格格曾向草民借走玉仙子,並且言明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幫我們得到一對玉仙子,所以……」塔木拔不得不低聲下氣求著。
「哦!玉仙子啊?」
熙?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從袖口里掏出一枚玉來在塔木拔面前晃動,「我向你借的是這一個玉仙子嗎?」
站在一旁的都答蠻看見了熙?手中的玉仙子,頓時游蕩中的思緒立刻回過神來。
她沖上前去欲把它奪下來,不料熙?一收手,猛地一轉身,頓時讓都答蠻撲了個空。
哼,要玉仙子?可沒那麼容易,熙?在心中暗忖。
「我說寶兒啊,怎麼有人行動總是那麼粗魯,老是跌了個狗吃屎,真是反應遲鈍,駑鈍死了!炳哈哈!」熙?虛偽地掩嘴而笑,在一旁的寶兒也跟著訕笑了起來。
「畢竟是來自蠻夷之邦,怎能跟格格從小就深受高度文化薰陶的氣質相比擬呢?還恬不知恥的以為配得上頊珩貝勒,殊不知人家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只不過把她當成發泄的對象罷了,頊珩貝勒到最後還不是選擇我們溫柔婉約的格格,格格和貝勒爺可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寶兒狐假虎威故意譏諷都答蠻。
「哈,寶兒你就別再說了,這里有人可是吃味得緊呢。」熙?故作姿態地說著。
「你們說夠了沒!」都答蠻怒不可遏,水汪汪的雙眸瞪著眼前猖狂的主僕兩人。
她為什麼好端端的非得要來這里受人數落、受人譏笑不可?
愛不愛誰,誰又不愛誰,還輪不到她們來評定。
「塔木拔,你該記得我曾經說過什麼吧?」熙?開口問,心想好戲就要上場了。
「我記得。」
塔木拔走到都答蠻身旁,輕聲地勸著都答蠻︰「都答蠻……你忘了我剛才對你說過的話嗎?」
「只要求她們是吧?」
說完,都答蠻咬著牙關,繞到熙?的面前,彎著腰,低聲下氣的說︰「熙?格格,請你幫我拿到玉仙子。」
「只是這樣子鞠躬,太沒誠意了吧!」熙?不屑地將目光調離眼前彎著腰的都答蠻。
「你還想要我怎麼樣?」
「很簡單啊,若想表現出你的誠意,就跪下來求我。」熙?故意刁難都答蠻的要求道。
「你根本就是欺人太甚!」
都答蠻實在忍不下這口氣,怒從中來。
「要不要就隨你羅!我可是沒損失。」
「都答蠻……」塔木拔用手肘推著她,眼神示意要她忍讓一點。
「熙?格格,請你幫我拿到玉仙子……」都答蠻倨傲不屈的雙膝終于跪倒在熙?的面前。
這是都答蠻生平第一次求人,為了救父親,她願意忍受這種屈辱。
「可是,你那一天把我給推倒在地……」熙?故意翻著舊帳。
「那天是我太鹵莽了,是我的錯,我一並向你道歉。」都答蠻知道熙?格格是刻意給她難堪。
可都已經走到這步田地了,她只能默默承受。
「早這樣不就好了,我們家格格肯跟你們談條件可是你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是啊,其實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將來我可是頊珩的妻子,從他妹妹身上拿到另一只玉仙子對我而言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事,你這次來求我啊,可真是求對人了。況且將來我成了她的嫂子,她事事還得讓我三分呢。」熙?說得眉色飛舞,好不得意。
都答蠻明白自己終究還是個局外人。頊珩的地位是那麼的高高在上,她無法涉入他的生活。
或者說,她根本不知道他的一切。
真是可笑,竟然曾經還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了他的一切。
看看眼前的熙?格格,論身份、論地位、論家世,他們才真的是門當戶對,不是嗎?
「喀,這就是你要的玉仙子了。」
語畢,熙?高傲地將它們扔在桌上,放在都答蠻的眼前。
「不過……我要你答應我從此不準再回到中原來,也不可以告訴頊珩你的去向,要徹徹底底的從頊珩原有的生活中消失。你做得到嗎?」熙?開出她的條件。
不能告訴他去向……
那不就等于不能和他說一聲再見、見他最後一面……
「如何?」
熙?要徹底的斬斷他們之間的牽絆。
「我答應你。」她就當她自己的心早已干涸而死了,這樣或許就能夠痛快斬斷情絲。
「知道就好,動作快點,我只給你一天的時間離開。」熙?顯得有些迫不及待的要都答蠻離去。
「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都答蠻想再找個機會對頊珩把話給說清楚。因為她知道她這一走,兩人之間就是真的斷了。
她希望在她離開後的某一個夜里,他偶爾還能夠憶起她的容顏,和他倆曾在一起的日子。
「不行。」熙?斷然的拒絕。
「一天已是最大的寬容了。從明天開始,你就給我從京城消失,不準讓我再見到你。」
熙?微怒地撂下這句話之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她只要多看她一眼,她就覺得心煩。
「都答蠻,走吧,咱們回去把包袱給收拾好,明兒個一早就上路,回我們的家鄉去。」
塔木拔拉起跪坐在地上,雙眼無神的都答蠻離開。
而都答蠻,連自己是怎麼回到寢房的都想不起來。
???
星月交輝,暗香浮動,晚風薰得人陶醉。
頊珩身著素雅白袍,端坐在庭園里的小圓幾旁,就桌上一壺美酒,和夜幕里的明月對飲。
仿佛微風吹來,幾根發絲隨風輕揚。無論何時,他看起來永遠都是那麼瀟灑自在,豪放自如。
都答蠻躲在草叢里遠遠地凝睨著他傾長的身影。風將頊珩獨特的男人氣息吹到都答蠻周圍,憶起了他的狂狷味道,勾起了這些日子以來和他在一起的回憶。往事歷歷在目,卻一再刺傷她的心。天知道她是多麼的舍不得離開他,多麼希望能永遠待在他身旁,即使他將和別的女人成親。然而兩人身份的懸殊使她連對他說聲再見的權利都沒有。
甚至今後,連心痛也得獨自品嘗。
「珩兒!」邵福晉遠遠就看見頊珩,便向他招手。
「額娘,您可回來啦!」
他終于等到這個月十五,額娘自寺里回來的日子了。都答蠻和他阿瑪的死到底有沒有關聯,全等這一刻了。
他也曾想過,如果都答蠻是一般女子,或許他能夠坦然地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了她,然而卻事與願違。
每每見到都答蠻因他所編織的虛偽諾言而感到雀躍不已,他的心就強烈地感到無來由的不舍。
「是啊,怎麼不回來,我寶貝兒子在想我啊!」
「您也真是的,都年紀一大把了,說話還這麼不害躁。」頊珩不忘調侃著邵福晉。
在一旁躲著的都答蠻看見了邵福晉,在心里頭暗忖,原來頊珩的母親是這麼漂亮的一個人,她好有氣質。
此時,都答蠻不禁憶起了自己的母親。
「都答蠻,走吧。」
塔木拔拎著包袱,催促著都答蠻道︰「趁他和他額娘在庭院里談話,我們得快些走。侍衛已經被我打昏了,他不會注意到我們的。」
「可是……」
她的心仍然眷戀著他。
「別再可是了,再不走就沒機會了,巴憐已經在外頭等你了。難道你忘了和熙?瑪格格約定好的事嗎?」塔木拔殘酷地點醒都答蠻不想憶起的事,急急拉著他往外走去。
「再讓我看他一眼就好了……」
都答蠻眼眶里噙著淚水,柔著聲哀求著塔木拔,可是塔木拔不顧都答蠻的懇求,硬是把她給拉出去。
都答蠻頻頻回首,直到她熟悉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她晶亮的雙眼中,她的心也跟著徹底的封閉了起來。
最後,她竟只能默默地離開他。
???
「對了,珩兒,你這麼急著要見我,到底是有什麼事情?」邵福晉問道。
邵福晉中年之後都留在山上修佛,一個月才回到府里一次,這府里的事全都由頊珩掌管。
皇上對兒子器重有加,讓她放心地待在山上,遠離俗事紅塵。而頊珩深知母親想求心寧安靜,他也不會去打擾她。
「若不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是不會打擾您在山上修佛的。」
頊珩從衣襟里掏出一把當初都答蠻架在他脖子上的精致小刀,深邃的黑瞳中交織著擔憂不已。
他擔心,萬一都答蠻真的是殺害他阿瑪的凶手,到時候,他該如何去面對她?他該如何取舍?
思及此,他原本平穩的心跳突地變得紊亂不已。
曾幾何時,他一向不問世間情愛,瀟灑地來去自如,竟也不知不覺地在腦中縈繞著她迷人的笑靨。她的笑容猶如春天初開的小花,勾引著他的心,他這次真的栽在一個女孩的手上了。
「這把小刀不是你阿瑪的嗎?怎麼會出現在你這里?」邵福晉瞠目結舌地看著那把小刀。
都已過了這麼多年了,怎麼……
「它是被我找到的。」
「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你阿瑪明明將它送給了一個蒙古人啊!」
「什麼?蒙古人?」
「你阿瑪以前出使大遼時,曾在遼國的邊境偶遇到一個喬裝成遼國人的一個蒙古人,他將玉仙子送給你阿瑪,你阿瑪一開心,便將自己隨身攜帶且最喜歡的小刀贈予那位蒙古人。」
「這麼說來,那玉仙子真的是來自蒙古羅!」听到這里,頊珩心里已有一個底了。
看來都答蠻就是當初那個蒙古人的女兒。
「那為什麼那蒙古人要喬裝成遼國人將玉仙子送給阿瑪?」
「因為他怕玉仙子會為蒙古人帶來不必要的禍端,而在當時的遼國亂黨正在追查玉仙子的下落,因為玉仙子有個古老的傳說,凡是擁有它的人,便可得蒙古可汗的神力相助,宛如蒙古可汗再世,能再創下當年成吉思汗的強大的帝國,締造神跡。」
「在我看來,真正在制造禍端的根本就是那對玉仙子!」頊珩氣憤地奮力拍桌。
都是因為玉仙子,使阿瑪遭劫,還讓他誤會了都答蠻。
「但是後來……他再回到同樣的地方時,卻慘遭蒙古人殺害。」邵福晉想起了己故的夫婿,不禁悲從中來。
「額娘,您別再難過了,時候不早了,先去歇著吧。等明個兒我再派人送您回寺里。」
「好吧。」
得知真相,頊珩滿心躍雀,殊不知都答蠻早已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