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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交易 第1章(1)

一家速食店的一隅,有一群十七、八歲的女孩子站在那兒談天,她們身上穿著制服,應該是這家店的工讀生。

「小青,你爸昨晚又喝酒了,是不是?」

名喚小青的女孩不由得嘆口氣。「可不是,我爸真氣死人了。不會喝偏偏硬要喝,每次只要一喝就醉,醉了以後就發酒瘋,不是胡言亂語,就是大吵大鬧,搞得街坊鄰居都快報警處理,煩死了。」

「酒,這玩意兒喝多了可是會傷身的呀!你要多勸勸你爸別再沉迷酒精中,不然早晚會出事的。」

另一名女孩昭蓉也跟著道︰「是呀!我們幾個家里經濟情況都不好,可不能有事呀!不然該怎麼辦才好?」

其余女孩听到這話,個個都直點頭。這里的每一位女孩背後都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辛酸生活,有時也會怨上天對她們不公,為什麼有人天生富貴,不用汲汲營生便可舒服過日子?反觀她們既忙碌又得不到合理的報酬,每天總是日不敷出。唉!

但是她們都還算好,起碼一家挺和樂的。像小青的父親喜歡喝上兩杯,喝了酒之後總是大吵大鬧;昭蓉的爸爸雖然薪水不多,一家卻甚少爭吵,是這幾個當中最幸福的。

「捷安……捷安,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

捷安是她們之中最可憐的,兩年前才從北部搬來這鄉下地方,她家人口簡單,只有她和父親兩人。她的父親只能用一個字形容,那就是「賤」。原來都市人教育小孩是用打罵方式,那她們永遠都不做都市人。

殷捷安回過神,緩緩轉過頭,美麗月兌俗的臉蛋上閃過一抹哀愁。「沒什麼。」

殷家原是十分富裕的,卻因殷父一時的貪念,誤信有心人故意流放出來的消息,以為海外投資賭場有賺頭,便將三分之二的資金全數投入。

就這樣,那些錢有如投入大海,再加上資金抽離使得公司頓時陷入危機,多方商借仍無法補足漏洞,終告破產。

殷父是個心高氣傲之人,一時之間無法承受打擊,終日藉酒澆愁、流連賭場,期望有朝一日能重振往日雄風。

債務都還未償清,父親又欠下賭債,更加雪上加霜。

殷捷安為了不讓父親繼續沉迷下去,只好搬遷新住所,也讓自己換個新環境再出發。

眾人對殷捷安神游太虛的狀況早就習以為常,但光看她的樣子,她們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了?你父親該不會又去賭錢了吧?」

眼兒微紅,殷捷安難過得低下頭不語。

「真是糟糕,你辛苦賺來的錢就這樣沒了,不值得呀!」

「是呀!也不想想你已經兼了幾份工作,他每天就只知道喝酒、賭錢,這算哪門子的父親?」

「沒錯。」昭蓉也深感不滿。「最可惡的是只要他喝了酒後,必定對你拳打腳踢,沒一次例外,真是大混蛋。」

「捷安,你必須拿個主意,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念慈也急著說。

看大家這麼關心她,殷捷安勉強扯出一個笑。「你們別替我擔心,我會勸勸我父親的。」

小青不以為然地看著她。「如果伯父听得進你的勸告,早八百年前就听了,現在也不會變成這樣子。這種父親有跟沒有一樣,丟了算了。」

「不行,他是我父親,我不能這麼做。」

「他真的是你父親嗎?」

念慈也跟著說︰「是呀!捷安,我也很懷疑。他每次若要不到錢,對你總是滿嘴髒話,加上當天若有喝酒便拳腳相向,完全不念及你是他的女兒,這樣狠心的父親當真是你的親生父親?」

他們的話字字似針般刺進殷捷安的心,她不是不曾質疑過,但質問過父親後的下場是換來更多傷痕,讓她嚇得不敢再多問,然而她卻常在心中自問︰父親心中到底有沒有她的存在?還是她只是他手中的印鈔機?

然,無奈歸無奈,她又能如何?「再怎麼說,他還是我的父親。」

「世上有這種父親嗎?」

「昭蓉……」

「別再管他了,他若有拿你當女兒看待,就不會成天窩在賭場里。」昭蓉氣憤不已,為好友叫屈。

殷捷安傷感地握住昭蓉的手,卻不小心露出她手臂上兩道青腫帶紅的傷痕。

看見她手臂上的傷痕,念慈驚呼出聲︰「老天,他又打你了?」

小青見狀,立刻拉起她兩手衣袖,觸目所及皆是一道道令人心驚的血痕,顯然才剛留下不久。「該死的王八蛋!居然把你打成這樣,他到底還是不是人哪?」不行,不能再讓她回到那個家,「捷安,住到我家來吧,別再回去了。」

拉下衣袖,殷捷安幽幽地說︰「不行,我得回去,我沒法子放著他不管,再怎麼說他畢竟是我唯一的親人。」

「你就是這樣,勸也勸不听。」

她笑了笑,但那抹笑容卻帶著落寞與無助。「他在你們眼中縱使有萬般不是,他還是很疼愛我的,只是你們沒看見罷了!」

「才怪!別替他找藉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哪一天他是正常的?」昭蓉憤怒地又道︰「你當他是父親,可他根本不把你當女兒看呀!你這是何苦呢?別回去了,搞不好哪一天他要是輸了錢,狗急跳牆把你給賣了也不一定。」

小青趕緊加強勸說︰「昭蓉說的對,殷伯父已經走火入魔了,哪天要是賭紅了眼,真的會把你給賣了的,那就完了。」

越說眾人越覺得有此可能,紛紛加入游說行列。

殷捷安感動的看著這些好朋友,雖然大家在生活上同樣困苦,可是心靈上卻十分富有,讓她貧乏的心充滿溫暖,知道現今社會還是處處有溫馨之人。

「你們對我的好,我全都知道,畢竟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我怎能再加重你們的負擔?」

「大不了多兼一、二個工作不就得了,沒啥好擔心的。」

「念慈……」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反正你再怎麼勸你父親,都無法改變他在我心中的印象。」

大家對念慈的話深表認同。

望著殷捷安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昭蓉再加把勁地勸道︰「捷安,依我看,你這次就听念慈的話吧,搬出來後一樣可以照顧你父親呀!听我們的勸,先搬再說,不然難保你那喪心病狂的父親日後不會做出啥對你不利的事情來,听我一次吧,我們真的很擔心你。」

輕笑出聲,殷捷安搖搖頭說︰「你們把我父親想得太可怕了,我是他女兒耶!俗話說『虎毒不食子』?不會有事的啦!」

「不會?他都敢把你傷成這樣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小青怪叫,當她是外星人似的瞪著她。

「那……那是因為……」話還未講完,看見小青鐵青的臉後,她不敢再繼續說下去。

「你又在幫他找藉口,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實在不需要處處為他著想,不值得的,你應該多替自個兒想想、保護自己才對。」

她換下工作服。「你們對我好我知道,我答應你們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盡量讓自己不再受傷,好不好?」

「那你是肯住我家嘍!」

「對不起!」殷捷安搖搖頭。「我必須辜負大家的好意,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我相信我父親的本性不是這樣的,他在我心目中永遠是一個勇敢的戰士,不會不戰而退。」

昭蓉靜靜看了她一會兒,「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打從哪里來的信心。不過,你要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要告訴我們,好嗎?」

小青及念慈兩人也一致點頭。「是呀!大家都像姊妹一般,有事可不許瞞我們哦!」

殷捷安微帶哽咽。有此知心好友,不枉此生啊!

「會的,你們放心。」殷捷安向她們保證。

小青知道她的個性,不再多說什麼,拍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下班時間不是已經到了?趕快回去吧!別再耽擱,免得殷伯父回去沒見著你又拿你出氣。」

殷捷安慌張地拿起皮包,「不聊了,我得回去了,明天見。」拋下話,她飛也似的沖出速食店,匆忙離開。

……看殷捷安匆忙離去的身影,三人對看一眼,無奈地嘆口氣,隱約覺得不安,希望不會有事才好。

殷捷安一回到家,馬上四處查看父親回來了沒。「爸,您在家嗎?」

沒回應,還好父親還沒回來,她放心地吐了一口氣。

她趕緊從冰箱拿出晚餐所需的材料清洗、切好,又將米洗淨放入電鍋。猛地,一根棍子朝她背後狠狠地落下來,痛得她哀叫一聲。

殷捷安驚懼的轉過身,只看見父親殷照東拿著棍子怒氣沖沖地瞪著她。

「死丫頭,你跑去哪里鬼混了?這麼晚才回來,存心要餓死我嗎?」殷照東不分青紅皂白的一陣猛打,完全不給她機會解釋。

殷捷安一面躲避,一面解釋︰「爸,不是的,您誤會了。今天是因為客人比較多,所以才回來晚了,請您別生氣,我馬上準備好晚餐,一會兒就可以開飯了,好不好?」

「死丫頭,你還敢狡辯,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跟你同姓。」

「爸……」我是你的女兒,本來就跟你同姓。

看來父親今天是賭輸了錢,而且還輸了不少,不然他不會氣到語無倫次。

「爸,求求您別再打了……別打了……」殷捷安被父親打得淚流滿面地求饒。

見她這麼說,殷照東停下手,馬上朝她伸出手,「想要我不打你,可以,拿來。」

哀著疼痛不已的雙臂,殷捷安吸吸鼻子,抬起頭看著父親,心里明白他要的是什麼,表面卻裝傻。「什麼?」

「你還裝傻,怎麼,嫌打得不夠是嗎?」殷照東拿起棍子眼見又要朝她揮去。

「爸,前些日子領薪水時才給您,怎麼不到半個月,您的錢就用完了。爸,捷安求您,別再去賭了好嗎?人家不是都說十賭九輸的嗎?開賭場的人無非就是要賺您的錢呀!求您清醒些。」她苦苦哀求只盼父親能醒悟,及早回頭。

殷照東一听臉色馬上倏變。「你是嫌我太會花你的錢是嗎?」

她見父親臉色不豫,連忙搖頭,「沒、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您別誤會。」

「誤會?若不是誤會,那還不快拿出來?」

怕被再打的殷捷安怯怯地拿出身上僅剩的五千元,殷照東見狀立刻搶了過去,「早點拿出來不就沒事了。」

殷照東溫柔地扶起她,語氣和藹的說︰「打疼你了嗎?來,我看看。」他伸手拉起她的衣袖,入目的是一片又紅又腫的傷痕,不禁自責的說︰「爸爸下手太重,對不起,以後不會了,原諒爸爸好嗎?」

案親滿臉懊悔的神色令殷捷安于心不忍,這一刻的父親是那麼的慈祥,像是回到從前的模樣,但這畢竟只是曇花一現,要不了多久他又會故態復萌,這樣的情況反反覆覆,永無結束之日。

為什麼?為什麼父親會變成這樣子?以前那個勇敢、堅強的父親到哪兒去了?為什麼才一次的失敗,父親就再也爬不起來了呢?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自那晚過後,接連著三、四天不見殷照東回家,這簡直嚇壞了殷捷安。她擔憂地在屋內走來走去,心急如焚。

殷捷安知道父親嗜賭如命,又喜歡喝酒。有時候賭運不佳輸錢後,便會邀約幾個要好的牌友到小攤子喝上兩杯,但是卻從來不曾有不回家的紀錄。

怎麼辦?父親到底上哪兒去了?

越想越心急,殷捷安正準備再到外頭找找看時,突然看見父親失魂落魄地走進來。

「爸,您到底上哪去了?怎麼都找不到,您讓我擔心死了。」殷捷安緊張地迎上去。

對于她的詢問,殷照東始終沒有回應。

不對勁!看父親一問三不答的樣子,殷捷安心里直覺有事發生,而且鐵定和錢月兌不了干系。

記得當初父親生意失敗時的神情亦是如此,殷捷安相當不安,只希望千萬別有事才好。說不定他只是沒錢花用而想出什麼新花招,想藉此讓她心軟再給他錢,如此而已,千萬別自己嚇自己,鎮定點。

經過一番心里調適之後,殷捷安再次問父親,「爸,您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由于殷照東一直不說話,讓殷捷安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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