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大家動作快點,跟上拍子!」
用手掌擊著節拍,蘇州望著房內一幫女孩手忙腳亂的踏著步伐,她們的臉上是生澀、甚至是緊張的,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很好,大家都做得很好,休息吧!」在半小時的兵荒馬亂之後,蘇州的話終于讓這些女孩都松了口氣,然後攤坐在地板上互相閑聊。
「蘇姐,我是不是表現得很差?」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怯生生地走到蘇州身旁囁嚅地問。
「怎麼會呢?」蘇州愛憐地拍拍小女孩的肩,「妳做得很好,只是下回記得背絕對不能駝,要不然會不太好看喔!」
「好,我知道了!」小女孩得到蘇州的鼓勵後,點著頭開心離去。
望著這群女孩的表現,蘇州滿足地笑了。或許她們現在依然有些生澀,但在不久的將來,她們絕對有能力成為模特兒界最閃亮的寶石。
興趣使然,讓蘇州再度選擇了模特兒的行業,但或許是在她的心底,她不想要任何人重蹈她的覆轍,所以她希望有一個健全的環境,能讓這些女孩有成就夢想的機會,並且不受到任何的傷害!
所以如今的蘇州,已不再在鎂光燈下活動,她成為一個職業的模特兒經理人,不僅要網羅、安排,還要培養一些有潛質的女孩。盡避一切都要從頭開始,但這是她喜歡的工作,所以就算是再忙再累,她也無所怨尤。
而這半年來,她除了當經理人之外,還開始學習服裝設計,雖然離她的夢想還有一段距離,但她願往夢想前進。
「蘇姐,妳的頭發長了耶,又黑又亮,真好看。」趁著休息時間,幾個女孩圍住蘇州七嘴八舌地說。
「是嗎?」蘇州模模自己已及肩的頭發笑了笑。「我有好多年沒留長發了,本來還怕留出來變成稻草,看樣子老天還算給點面子。」
「就算是稻草,蘇姐也是最漂亮的稻草人!」一個又瘦又高的女孩微笑說。
而突然,另一角的一陣女孩的哄笑聲引起了蘇州的注意。
「妳們聊什麼呢,吱吱喳喳的笑成一團,真把這里當成養鴨場了?」蘇州邊笑斥著,邊走過去擠坐到女孩中。
「蘇姐,妳問小沂啦,她又開始講述她那個白馬王子的事了!」
「哦,小沂找到白馬王子啦?」蘇州微笑望向一個綁著馬尾的女孩。
「蘇姐妳別听她們胡說啦,我只是最近回家的時候,都會在公司附近發現一個長得很高又很帥的男人,他老是抽著煙悄悄地望著公司大門,一句話也不說。見了他好多次以後,昨天我終于忍不住去跟他說話了。」小沂很不好意思地說。
「哇,好大膽喔。」
「好主動喔!」
「妳們要不要听啦?不听拉倒。」小沂頗不以為然的瞪了瞪周圍發出聲音的女孩們。
「要听要听,妳繼續說啦。」女孩們不斷鼓動。
「我過去的時候,他很禮貌地跟我打了招呼,可是他很奇怪,聊了幾句話後就問我我的老師好不好。其實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問誰,就胡亂說了一通……」小沂傾著頭回想著昨天發生的一切,然後將二人的對話一一道出。
「後來他說什麼了?」不知為何,听著小沂的描述,蘇州的心中浮現出一個人影,因此她急忙問道。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直在發呆,連我跟他說再見都沒听見。」小沂聳聳肩。「不過說實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問誰。」
悄悄地站了起來,蘇州默默地走到了房間一角,因為就算是只听描述,但在大台北有那樣身形及相貌的人,除了他,她沒見過第二個。
他回來了,一年多了,終于由美國回來了……
她猶然記得一年前的那個宴會,事後她才知道那次宴會的主要目的並不是宣布婚事,而是公布舒暢將親自到美國去主持新分公司業務的決定。
沒有留下任何口訊,沒有留下任何只字詞組,就像兩個人從來不曾相識過。對此,蘇州沒有任何怨言,因為兩人之間從來就不當有過承諾。只是,在夜深人靜時,她依然會傻傻地望著他的相片,傻傻地想他,想他在美國過得好不好,想他快不快樂……
如今,他回來了,而竟然還出現在她公司附近徘徊──這是否代表著他也像她一般,在心底的某個角落里,依然有著對方的身影……
「蘇姐,他又出現了!」
發現到蘇州與自己意外巧遇的男人之間似乎有些什麼瓜葛,小沂在第一時間發現舒暢的身影後,立即便向蘇州報告,並且將她拉至門邊,將舒暢的方位指給她。
「妳們自己練習一下,我出去會兒。」不想冉讓自己的感情沒有終點,蘇州決定去面對現實,將一切搞清楚,這樣才能讓自己徹底死心,不再在每個夢中思念、淚流……
大大方方地走出公司,蘇州望著舒暢原本抽著的煙由他的手中掉落,她毫不遲疑地來到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見,等人嗎?」
「我……是……」望著一身休閑但卻美麗的蘇州,舒暢愣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一年多沒見,你不會說話啦!」蘇州站到舒暢的身旁,與他一同背靠著牆,面朝向街道,享受著這種睽違已久後再度肩並肩的感覺。
兩人就這樣靜默著,直到一陣輕風揚起,將蘇州及肩的頭發吹向舒暢後,舒暢才終于有所動作。他緩緩地伸出右手,輕輕捻起一搓飄散在臉上的秀發,小心翼翼地放在鼻下輕嗅。
「什麼時候回來的?」在他這個舉動下,蘇州的心跳急速飛升,但她依然鎮靜住心神,淡淡地問。
「這個月。」舍不得手中的青絲,舒暢輕輕地把玩著它,然後半晌後才回答了這個問題。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只是話好像更少了些。」
甩了甩頭發,蘇州將發絲甩離舒暢的手中,而手心突然被掏空的他,似乎連心都被掏空了。
「妳變了很多……」舒暢望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手心低沉地說。
「有嗎?我沒發現。」蘇州抿嘴輕笑,而道個柔美的笑容再度奪走了舒暢的魂魄,讓他只能傻傻地望著她,就像第一次看見她柔美的笑顏一樣。
「你要等的人還沒來嗎?」舒暢的過度靜默,將蘇州原本的想法都打亂了,她想不出還能說什麼,只好默默地低下頭。「那……我先走了……」
「別走──」听到她要走,舒暢心里一驚,再也顧不得什麼,一把便拉住蘇州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胸前。「因為我等的是妳──小蘇打!」
依然是那個熟悉的氣息,依然是那個熟悉的懷抱,蘇州在他的懷中听著他急促的心跳,臉上露出了一股甜美的微笑,但卻又故意埋在他懷中不讓他看見。「等我還債嗎?」
「妳……」氣得想跳腳,但舒暢卻舍不得她在他懷中的感覺,因此他只能仰天長嘆,但手卻依然緊緊地摟著她,怎麼也不肯放開。
「……最近好嗎?」輕輕地掙月兌舒暢的懷抱,只因蘇州想看的是他的臉,她想看清他的神情,是否和她記憶中的一樣,那樣柔情萬千。
「不太好。」舒暢老實地說,但其實他更痛恨自己的嘴在這種時刻怎麼會變得這麼笨拙,居然沒有辦法將自己想說的話一古腦的傾訴出來。
他多想讓她知道,當初只是急、只是氣、只是妒嫉,才會在舞會中那樣冷面相待;他也想讓她知道,他從來不曾真的生氣過;他更想讓她知道,這一年多來,他寫了多少封信給她,卻從未寄出過……
可是──現在的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咬了咬牙,舒暢知道自己接下來的這個舉動肯定會受到蘇州的責罵,但他必須這麼做,因為他一定要知道自己這將近五百天的相思是否還有存在的價值,她,是否還如同他一般那樣倉皇失措的思念著他……
不再猶豫,舒暢掏出了口袋中的小型錄音筆,在蘇州的疑惑眼光下用力地按下了播放鍵。
「你曾問過我是否喜歡你,我不是的,我只是……那樣倉皇失措的……愛著你……」
听著那個聲音,蘇州一下子全傻了,因為那是她的聲音,而內容,卻是她一年多前的最後獨白!
但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知道?並且還留存了下來?
「你……」蘇州瞪大了眼楮望著舒暢。
「對不起,這……」舒暢手忙腳亂的關掉錄音筆,然後急急地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這句話的保存期限過了沒。」
「你老是這樣!」為什麼她的什麼事他都知道?她受夠了!他就不能讓她自己講嗎?一定要這樣把她逼到半瘋?
「老天,妳別走,我好不容易才看到妳!」發現蘇州意欲拂袖離去,舒暢只得又使用出他最古老的招術,緊緊地將她困在懷中。
「你到底要怎樣嘛!耍我很有趣是不是?一年前你一聲不吭的走了,然後一年後你突然又出現,就是要問我那句你不知道哪里弄來的話保存期限過了沒?」又羞又惱的,蘇州的聲音都哽咽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流淚,但是眼淚就是不由自主地泌出眼眶。
「不要哭啊……那我不問了,妳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我今天沒來找妳,妳今天也沒遇見我!」舒暢拼命想用手擦去蘇州臉上的淚滴,但卻怎麼也擦不完。痛恨著自己的拙劣與愚笨,更痛恨自己又惹她傷悲,一狠心,他將她推出自己的胸前,邁著沉重的腳步準備離去。
但才走兩步,他就後悔了,因為他之所以在這里守候了這麼多天,目的不就是想知道她的心意嗎?若他就這麼離去,他永遠也不會得到答案的!
「你給我站住!你的腳怎麼了?」在蘇州朦朧的眼中,她發現舒暢愈走愈慢的背影有些不對勁,她立刻大喊。
「那是……」舒暢回過身來想解釋,但看到一個男人由遠處走來後,他心又是一沉,硬生生地吞回口中的話。「妳男朋友來了,我先走了……」
「舒暢,你今天不把話說清楚,我跟你沒完!」淚,愈流愈多,但蘇州卻擦也不擦,只是跑上前去拽住舒暢的衣角怎麼也不肯放手。因為這是她等待了五百多個日子的人啊,她絕不能讓他就此離去!
「蘇打,怎麼了?他是……」一年多前邀請蘇州重回模特界的嬉皮士,在得到女孩們的消息後被派出來當探子,但他怎麼也沒想到會看到這樣有趣的景象!
一向冷靜的蘇州死命拽著一個大塊頭的衣角,而那個男人明明想踫她,卻又好像有什麼顧忌,神情又愛、又憐、又急、又慌,但那雙大手卻硬是舉在半空中,怎麼也不敢往蘇州的身上踫去。
「債主上門討債。」蘇州大喊。
「好小子!討債討到這里來了?」嬉皮士站起了三七步瞪著舒暢。「她欠了你多少,我來還!」
瞇起眼望著嬉皮士那不太穩重的模樣,舒暢想試試看這人究竟能不能好好對待自己放在手心當寶的女人,有沒有資格當他的對手,因此他冷冷答道︰「八百萬。」
「八百萬?」嬉皮士吹了一聲口哨。「那我還不起,你把她帶走吧,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別來找我就行!」
說完這句話,嬉皮士轉身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舒暢,跟噗哧笑出聲的蘇州。
「他不太適合妳!」望著嬉皮士的背影,舒暢喃喃說著。「我可不能把妳交給他。」
「你說的太含蓄了,笨熊,他根本是個禍害!」蘇州擦去眼淚輕笑了起來。「而且你也不許把我交給他,他有老婆了。」
「那我如果一輩子都不把妳交出去呢?」听出蘇州的話語中似乎有些什麼含義,舒暢緊張地問。「妳願意嗎?」
「哪里弄來的?」沒有直接回答舒暢問題,蘇州只是徑自指著錄音筆問。
「雨軒給的。」舒暢老實地回答。「這個月。」
丙然是他!蘇州恨恨地想著,她怎麼那麼傻?除了當初強迫她梳裝打扮、強迫她穿他帶來晚禮服的夏雨軒,誰還能做這種下山爛的手腳,敢在她的衣服上放竊听器?
「回來干什麼?」
「回來開公司,我自己的公司──」舒暢連忙回答。「我不當甲申的總裁了,爺爺覺得我能力不夠,革我職了!」
那個老狐狸,分明是疼孫子又疼事業,兩相權衡之下,決定先斷去舒暢一切殘念,讓他先將美國的分公司打點好,然後再告訴他實話、放他自由,讓他做自己想做的事。
包過份的是,那頭老狐狸居然把她也算計上,沒時沒刻的就讓夏雨軒來打探她,看她有沒有交男朋友,分隔那麼長時間後還想不想念舒暢。
但想及每回夏雨軒告訴自己舒暢如何盯著自己的照片發傻時,她的內心還是有一絲的甜蜜。可是她絕不會因此輕饒那奸詐爺孫二人組,因為他們竟敢利用她老實的舒暢為他們賣命,還給他一堆錯誤訊息,讓他在這里左右為難、內心掙扎,痛苦得讓她心疼。
「還有呢?」蘇州揚起頭來繼續問。
「沒有了!」舒暢覺得自己好像在接受審問,因此什麼話都不敢多說,只敢照實回答。
「好,那換我來說──」蘇州深呼吸一口氣後,垂下眼,不敢直視舒暢的眼眸。「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發現蘇州低垂的臉龐變得柔媚而嬌羞,舒暢的手輕輕地撫上她的發梢,語音輕柔無比。
「對不起我對你的誤解及一切的一切。」
「妳從來不必對我說不起,為妳做的事全出自我的真心,我沒有一私一毫要妳回報或別的意思。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當初實在不該那樣冷漠待妳。」舒暢溫柔地說。
「嗯,」蘇州輕扯著舒暢的領帶,聲音愈來愈輕、愈來愈輕。「還有,我很想你……」
「我也想妳……」將額頭靠在蘇州的額頭上,舒暢的聲音也愈來愈輕,但卻愈來愈篤定。
「那些話的保存期限你自己定。」
「好,我會自己定。」
「不準再離開我……」
「再不離開妳……」
「不……」
舒暢知道自己不會再讓蘇州有機會說出任何話了,因為五百多天的分離,多少時間的等待,終于讓他們證明了彼此的愛,也讓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的阻礙。所以現在,他只想好好愛著她、吻住她、疼惜著她,這個穿四十號鞋的XL,他的……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