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颯說三天歸寧就會讓她回尚書府看看,但她怎麼都無法忍上三天,今天她就趁蕭颯不在時,準備從後院溜出去,但剛走到後院的廚房時,就被人擋了下來。
「夫人,你來廚房是不是有什麼吩咐?」溫文爾雅的季玄風輕搖著扇子問道。
真佩服蕭颯的先見之明,果然他一上朝,夫人就準備要溜出去。
陳宜君尷尬地輕咳幾聲,「不,我……我是來看看下人們有沒有偷懶。」
真是討厭,這個總管沒事干嗎出現在這里,偌大的侯府沒有事可忙嗎?偏偏要來破壞她的逃走大計。
季玄風朝她拱手作揖,謙恭有禮地道︰「看管下人是我當總管的職責,請夫人不用擔心。」
當下就把她的借口搶了回去,厲害。
「呃,那就好。」陳宜君不得不拿出當家主母的風範,笑著點點頭。
侯府里的人都是可怕的怪物,連個總管都能夠看透人心。
唉,怎麼辦?
陳宜君無奈地離開後院,繞了一圈後,終于瞧上花園里的一道矮牆。
只要能翻過這道矮牆,就能離開這里了。
她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確定四周沒有人,拉起裙擺,準備翻牆出去,突然——
「夫人,你想摘樹上的桃子吃嗎?」早起的饞貓就窩在樹上,手上把玩著一顆桃子。
趙洛嘴上掛著狡猾的笑,一臉的揶揄。
「你在這里做什麼?」計劃再次被破壞,陳宜君的心情沮喪到極點。
「跟夫人一樣,來摘桃子。」趙洛動作利落地躍下樹,將桃子遞到她面前。
陳宜君睇了眼他手中那顆小小的桃子,誰會想吃這樣的桃子?但她仍是苦笑著收下,「謝謝。」
「你好像不是侯府里的下人。」閑人快滾,別礙著她辦正事。
趙洛咧嘴一笑,身子依靠著樹,「我的確不是侯府里的下人,我是客人,是侯爺三求四請,請來做客的客人。」
言下之意很明顯,除了蕭颯外,誰也別想趕他走。
陳宜君氣得一咬銀牙,「好,算你行,這個地方讓給你,我到別處去。」
老天爺是故意派人來和她作對的嗎?
既然暗的不行,那她就來明的,光明正大地從大門口走出去,看有誰敢攔住她。
她拉起裙擺,大咧咧地朝大門跑去,但一到門口,兩支長槍就擋在她面前,她再次被攔住去路。
「這是做什麼?我要出去,誰敢攔我的路?」她雙手叉腰嬌喝道。
今天是怎麼了?整座府里的人都跑來和她作對。
昂責守門的雷厲走過來,朝她拱手道︰「夫人,雷厲奉侯爺之命守住大門,不許任何人進出。」其實府里其他人都可以進出,只有她不許跨出府門一步。
「為什麼?」
這下她真的別想出去了。
「屬下不知道,侯爺行事向來有他的主張,夫人不妨等侯爺回來再問個清楚。」
等他回來,她還有機會走嗎?
「如果我堅持要出去呢?」為了要離開定國侯府,她不介意出手與他較量一番,幾年的功夫,她可不是白練的。
「那屬下只好得罪了。」雷厲絲毫不肯讓步。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蕭颯臉上噙著笑緩緩出現,後面還跟著幾名下人,其中一人手上拿著一個東西,外面用布包裹著,看不出來里面是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夫人是特地來迎接我的嗎?」蕭颯佯裝不解地問,身子一翻利落地下馬,筆直地朝她走來。
「哼!別叫我。」
「怎麼了?氣成這個樣子。」小嘴嘟得都可以吊三斤豬肉了。
陳宜君抬眸瞪他,指著雷厲道︰「他不讓我出去。」
蕭颯忍住笑,摟著她的腰往府里走去,「是我命令的。」
「為什麼?」她立刻停下腳步,「為什麼不讓我出去?」她雙手緊握成拳,等待他的解釋。
「因為我希望你在家里乖乖地等我回來。」蕭颯輕捏一下她的俏鼻,將她緊握成拳的手包在大掌里,「我不想回來時,我的禮物找不到它的主人。」
「什麼禮物?」陳宜君听不懂他在說什麼。
蕭颯在大廳的椅子上落坐,將她抱在懷里,雙掌一擊,一名下人立刻把手上用布包裹住的東西送上來。
「這是進貢給皇上的七彩鸚鵡,會學人說話。上次我人宮時,見御花園里養了三只,心想你一定會喜歡,所以今天進宮時就跟皇上要了一只,你看漂不漂亮。」
秉住鳥籠的布一解開,一只美麗的七彩鸚鵡立刻出現在眼前,它的羽毛七彩奪目,一雙靈黠的眼眸滴溜溜地轉著,讓陳宜君驚喜不已。
她興奮地看著蕭颯,看見他眼底的溫柔和疼寵,一份感動的暖流涌上心頭。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他這份用心、這份深情,是她要不起,也還不起的。
這份榮寵不屬于她。
「傻丫頭,因為你是我的妻,我的愛啊!」蕭颯將她的頭壓在胸口上,感受她的柔軟和馨香的氣息。
這一刻,陳宜君發現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情愫,在心底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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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君喜歡極了蕭颯送給她的禮物,每天都沉浸在教七彩鸚鵡說話的樂趣里,也就忘了蕭颯答應她三天歸寧的承諾。
愛里的人都看得出來侯爺對夫人的寵愛,每當夫人玩膩了一種游戲或一樣東西後,侯爺又會找來新的游戲或禮物送給她。就這樣,日子不知不覺地過了半個月,陳宜君每天過得很開心快樂。
「你每天陪我,皇上不會責怪你嗎?」陳宜君靠在蕭颯的懷里,手上拿著一根草,逗弄著籠里的七彩鸚鵡問道。
「不會,我們是新婚燕爾,誰會那麼不識相地嚼舌根。」蕭颯一手環著她的腰,輕吮著她白皙的項頸。
由于邊關戰事平定,他除了每天上朝,到校場練兵外,其余的時間都可以拿來陪愛妻,一起游玩打發時間。
但若是戰事一起,他就得率軍隊出征,為保家衛民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就因為他無法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所以他很珍惜跟宜君相處的每個時刻。
「來,我介紹你認識幾個朋友。」他拉著她離開房間。
「誰?我見過嗎?」她好奇地問道。
自從她嫁入侯府後,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常常蕭颯下朝回來了,她還沒睡醒,所以府里的人她認識的沒幾個。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這個侯爺夫人很懶,其實這都是蕭颯害的。每晚都要纏著她來上好幾次,剛開始幾天,她累得無法下床,現在就好些了,只不過要睡到快中午了才能起床。
都是蕭颯的錯,害得她沒臉見人。
「他們三人你都見過。」蕭颯噙著笑說,帶著她來到听風亭。
「喲,小嫂子終于要見我們啦。」三人中就屬趙洛嘴最壞,一見面就取笑她。
陳宜君柳眉一揚,反唇相譏道︰「原來你就是那個趕也不走、打也不走的客人。」說完,還朝他做了個鬼臉。
「小嫂子還在記恨那無的事啊。」
「你也在取笑我不是嗎?」一點面子也不給他。
趙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拱手朝她作揖,陪罪道︰「算是我的錯,小嫂子就大人大量,別記恨了。」說著連拜了三拜,弄得眾人笑聲連連。
陳宜君見面子討回來了,也就不跟他一般見識,但她隨後發現這三人,就是那天分別在後院廚房、矮牆邊、大門口阻礙她逃走的人;除了趙洛外,還有兩個人的賬沒算。
季玄風見她看著他們的眼神不對,趕緊拉著雷厲一起上前,賠笑地行禮,「夫人別生氣,那天是同夫人開個玩笑,夫人年輕貌美、仿若仙女下凡,定然不會跟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一般見識。」
他這話說得陳宜君想生氣也沒了,一張俏臉漾著大大的笑容,「你這麼會說話,一定是個好人。」
女人就愛听好話,陳宜君也不例外,當下就對季玄風留下了好印象。
「嘴甜不等于人好,事實上他狡猾得很,他在軍營里有個外號叫‘鬼諸葛’,意思就是他詭計多端,連諸葛亮都比不上。」蕭颯邊說邊擁著她在石椅上坐下。
「真有這麼厲害?」陳宜君一臉不可思議地瞅著季玄風。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不出來這個清瘦、弱不禁風的男子,有那麼大的本事,讓敵軍一听到他的名字就頭皮發麻。
「不只他,他們三人都是能以一擋百的大英雄。」
經由蕭颯的介紹,陳宜君才知道這三人的來歷,趙洛是監軍,身份特殊;副將是雷厲;軍師是季玄風;他們三人都是蕭颯相交多年的伙伴,一起上陣殺敵,也跟他一起回到京城,現在就住在定國侯府里。
這三個人里,趙洛最為風趣和神秘,平時看他百無禁忌地談笑風生,但只要一提到他的身世,便會故意岔開話題,似乎有心不讓人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陳宜君猜測趙洛的出身定不平凡,從他的言行舉止上看,不是王公貴族,也一定是名門之後。
相較于趙洛的風趣,雷厲就顯得沉默多了,不但人如其名長得孔武有力,連個性都跟名字差不多,待人嚴厲而冷漠,往往讓剛認識的人望而生畏。不過,等認識久了以後,就會發現他其實是三人中最容易相處的,不但心慈,而且樂于助人,是個有求必應的好人。
外表看似文弱的季玄風,才是城府里真正深沉的男人,他對人客客氣氣的,但管理下人則是賞罰並重,將整座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在蕭颯的告知下,陳宜君才知道很多攻敵的良策都是他獻的計,因為不願居官職,才向他討個總管的職位來做。
「那你一定不會武功了?」陳宜君看著季玄風問道,神情異常興奮。
「夫人想學嗎?」
她搖搖頭,「不,我想教你。」
如果能收個軍師徒弟,一定非常風光。
大家听見她的話,莫不爆笑出聲。
趙洛率先開口︰「你要教他?你不知道他是……」
「我答應。」不等趙洛說完,季玄風微笑地點頭,目光看向蕭颯,「不知侯爺的意思如何?」
蕭颯思忖地看著他,知道玄風是怕她卷入自己跟陳玉郎的爭斗中,會發生什麼危險,想暗中幫忙保護。
「謝謝你的好意。」
不久之前,陳玉郎要求自己跟他一起鏟除晉王爺的勢力,他一直沒有給他個肯定的答復,只怕陳玉郎近日就會有所行動。
誰知道那只老狐狸被逼急了,會做出什麼事來,若多個人保護宜君,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你真的不會武功?」陳宜君盯著他的俊顏問道。
「夫人說得不錯,我不會半點武功。」季玄風話里有玄機地回道。
「那太好了,明天一早我就開始教你武功。身為總管,若是不會武功,很容易被下人欺負的,你要認真學,知道嗎?」她擺出嚴師的姿態諄諄教誨。
「屬下謝謝夫人了。」季玄風含笑地謝過她的好意,揶揄的眼神睨向蕭颯。
她這麼善良有趣,你真選對人了。
蕭颯也回以一個挑釁的眸光。
如果你不想再這麼無聊下去,不如趁早去選一個吧。
我還不想這麼早被束縛住,希望你能守得住她。季玄風嗤笑地望了回去。
我會的,任何人都奪不走她。這不是光回答季玄風的話,更是蕭颯心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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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結束後,文武百官魚貫地走出金鑾殿,皇帝身邊的康公公,突然叫住了蕭颯。
「定國侯爺,皇上請侯爺到御書房。」
這句話陳玉郎也听到了,臉上微露妒意,冷冷地瞪了蕭颯一瞪,袖子一拂,轉身走出金鑾殿。
蕭颯隨著康公公來到御書房,他單膝跪地,朝坐在書案後的中年男子行禮,「微臣蕭颯叩見皇上。」
「起來吧,愛卿。」皇帝臉上堆著慈藹的笑容,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坐吧。最近你一下朝就急著回府,因為你才新婚,朕也不怪你,但今天你該陪朕下棋了吧?」
「微臣遵命。」蕭颯依言在椅子上落坐。
「听說愛卿新婚愉快,對陳尚書的女兒非常寵愛,是嗎?」皇帝邊說邊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蕭颯也跟著走了一步棋,「她雖是陳尚書的女兒,但天真善良,一點也沒有其父的奸詐。」
在皇帝面前,他從不掩飾自己對陳玉郎的嫌惡,而皇帝也欣賞他這種率性敢言的個性。
「這樣就好,我還怕你會因為陳尚書的關系,而冷落了她。」
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皇上多慮了。」
如果嫁給他的不是可愛活潑、俏皮逗趣的妹妹,而是那個從未謀面的姐姐的話,那她所得到的待遇,可能就真如皇上所說,只有冷落兩個字了。
偏偏嫁過來的,是讓他第一眼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妹妹,他無法控制自己對她付出感情。
「對了,‘他’在你身邊添了不少麻煩吧?」皇帝轉了個話題,問著他關心的人。
「這才是皇上今天找微臣來的原因吧。」蕭颯微笑道。
美其名是下棋,實際上是詢問「他」的近況。
「‘他’還在恨朕,還是不肯回宮?」
「‘他’對于皇上年少輕狂,在宮外留下風流債,害‘他’誤將妹妹當成心上人的事,依然耿耿于懷。」
皇帝年輕時也曾放蕩不羈過,與一名女子有感情上的牽扯。如果那名女子是雲英未嫁的姑娘,他一定會將她接進宮來,偏偏她是一名臣子的妻子,礙于君臣之道,他不能奪人所愛,因此只有忍痛割舍這段感情。
但他怎麼也沒有料到,二十年後,自己的兒子會喜歡上那名臣子的女兒,就在賜婚前夕,那名女子連夜進宮,將自己當年懷孕產女的秘密說了出來,原本一樁美事登時變成憾事。
雖然事後「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並且同意把心上人遠嫁到他處,但受傷的心卻無法輕易愈合,干脆從此投身軍戎,再也不踏進宮門一步。
皇帝縱使不悅,亦無可奈何,只能悄悄下令蕭颯多加照顧。
皇帝長嘆一聲。「唉!‘他’這麼倔.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蕭颯輕笑一聲,「不然皇上下個旨,我把‘他’綁回來如何?」
「算了,讓‘他’再想想吧。」就算把人抓回來了,若是沒有解開「他」的心結,還是沒有用。
「將軍!皇上輸了。」
「朕輸的何止是這盤棋。」還有二十年前的那樁錯事,但他再怎麼悔恨,也無法挽回已造成的憾事。
蕭颯離開御書房後,就朝宮門走去。
「侯爺。」陳玉郎一直在宮門外等他。
蕭颯斜睨他一眼,淡聲道︰「尚書大人。」
雖然兩人是翁婿,但那是陳玉郎主動將女兒送上門來的,蕭颯還是不願跟這個貪官走得太近。
「咱們都已經是一家人了,賢婿連聲招呼都不打,未免太見外了。」
他可是把最好的女兒送給了他,再怎麼說,蕭颯都應該謝一聲才是。
蕭颯倨傲地抬起下巴,目光看著遠處的宮闈,不把他的示好放在眼里,「朝廷乃是議論國事的地方,可不是三姑六婆閑磕牙的場所。尚書大人與我都是領朝廷俸祿的人,應該要明白這個道理。」
當場被潑了一桶冷水,陳玉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肴。
「但再怎麼說你都應該稱呼我一聲岳父才對。」
「岳父?」蕭颯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這樁婚事與感情無關,只是場交易而已,你女兒嫁給了我,所以我將本要上告皇上的奏折給撤了,保住了你一家人的腦袋,你該感激我才對。」
有些人就是喜歡得寸進尺,已經達到目的了,還不識相地想要求更多,簡直是自取其辱。
這樣明諷的羞辱,陳玉郎幾時曾受過,不禁氣得吹胡子瞪眼楮,「你的意思是要跟我劃清界線?」
「道不同不相為謀,以後咱們還是別說話的好,免得引起他人誤會。」蕭颯冷哼地轉身離開,連句告辭都懶得說。
「蕭颯,你敢這麼對我,總有一天我一定要叫你後悔。」陳玉郎氣呼呼地撂下話。
蕭颯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語氣冰冷地說︰「我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以免自找死路。還有,不許你尚書府的人接近定國侯府一步,不然別怪我翻臉無情。」
「你想讓我跟女兒斷絕關系?沒那麼容易。」
老狐狸會這麼說,顯然很在乎陳姿君,這是他的一個弱點,必須要好好利用。
「是嗎?那就試試看。」蕭颯陰沉地一笑,隨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