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地斜倚在吧台邊,伊曦手里拿著一杯威士忌,不時輕啜一口。如雲的青絲微微垂落,半遮住她的臉,迷人的杏眼再次掃過整個PUB——
對面跳舞的男人還稱得上俊秀,但卻顯得青澀,怕是抵擋不了她的「關愛」,跳過。
右手邊兩點鐘的方向,是自以為是大情聖的男人,把他踢到太平洋去喂魚都嫌污染水質,跳過。
另一邊的吧台,有一個像是白領階層的男人,一身西裝毫無特色,不時向她飄來的目光也讓她沒絲毫成就感,一記媚眼已是她能給予的最大回應,他要陶醉是他家的事,反正騙死人,也沒人敢叫她償命。
伊曦將視線調回,輕輕搖動著杯中金黃色的液體。
待在這里簡直是浪費時間,還是家里的大床比較可愛。
現在回家,她可以睡到明天早上,看到美麗的朝陽,呼吸到清新的空氣。
嗯,連續幾天賴床到中午,想來還真有點懷念。
主意打定,伊曦一口飲盡杯中余酒後,輕巧地跳下高腳椅,瀟灑地轉身,但接下來的舉步動作,卻因目光瞥見一個身影而頓住。
她微眯起眼,凝望幾秒,嘴角漸漸綻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她慢慢退坐回去,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單手支顎,興味盎然的眸子始終盯住那個人。
那是一個俊逸又斯文的男人,在PUB中,他卻表現得如置身高級餐廳般從容優雅。他的氣質,和這里相融卻又相斥。
這個給人矛盾感的男人,徹底挑起了伊曦的好奇心,而她一向樂于滿足它們。因為,好奇是打發時間的最好方式。
伊曦看他輕松拒絕了好幾位大膽女子的搭訕,對他的好奇又多了幾分。
他是怎麼做到的?這里的女人可是出名的難纏。
看來她有必要去試試,就算同樣踫個釘子也無所謂。
好奇心可以殺死一只貓。這句話對她而言,不具威脅。因為貓只有九條命,而她早已修練成精。
「一個人?」
唐懷遠聞聲回頭,對上一張令人難以忘懷的臉——
艷麗與清秀並存,熱情中又透著冷然,尤其是那芙蓉面上嵌著的一雙眼楮,璀璨如星,竟在一瞬間奪去了他的心神。
他飛快地別開視線,往下掃過她包裹在衣物中的玲瓏體態。
他的失神雖然只有一瞬間,卻足以令他驚訝。天知道上一次發生這種事是在什麼時候。
就是她了!
略去心頭的訝然,他飛快地將她剛剛顯露的特質在心中綜合。
她是這幾天來,他能找到的、最符合標準的女人。
「請坐。」他優雅地伸手邀請她。
「不過在那之前,你應該確定一下自己是否玩得起?」他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女人。
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她玩不起的。
伊曦嘲諷地扯動嘴角,坐入他對面的沙發。
瞄到桌上的空酒瓶,她伸手招來服務生,「小陳。」
「曦姊?」被點名的服務生扔下他正服務著的客人,跑了過來。
曦姊美麗又迷人,更是這家店的幕後老板,聰明人都不會放過討好的機會。
「調一杯藍色多瑙河給這位先生。」
「抱歉,我一向不喝調酒。」她好像太過自以為是了,「而且,應該是我請小姐才對!」
這種有禮的拒絕,人人都樂于接受。
「道地的純酒是很好,能搭配心情的調酒也不錯。
試試看,這杯藍色多瑙河是一流調酒師的杰作,味道不會輸給九十五年份的白蘭地。」要不然她一個月的辛苦調配,豈不是白費?
揮手打發掉等在一邊的小陳,伊曦為自己倒了杯酒。
她很少請人品嘗自己的新作,這次她給足了他面子,當然不能接受拒絕。
「伊曦。」調酒師羅杰親自充當送酒小弟,「幫我嘗嘗這杯藍色多瑙河味道對不對?」
「可以嗎?」伊曦轉向唐懷遠。
如果她讓羅杰失望,只能怪他不肯通融。
「請便。」
連調酒師都登門請教?他倒要看看她對酒到底有多專精。
「還好。」她淺嘗一口後,直接把杯子放到唐懷遠面前,「下次記得琴酒少加一點。」
看她三兩下打發掉還賴著不想走的調酒師,唐懷遠端起那杯酒。
淡淡的藍色透過特殊設計的水晶杯折射出來,蕩漾成一片粼粼的波光,是很像靜靜流淌著的多瑙河。
舉杯就唇,他細心地避開她留在杯緣的唇印。
微微的辛辣之後,是隱約的花香與草香,嘴里滿滿的都是田園的味道,好一個藍色多瑙河。笑意終于延伸至他深沉的眼。
她的容貌稱不上絕色,卻相當惑人;身材算不上魔鬼,卻凹凸有致;更難得的是,她對酒非常內行。他愛上這樣一個女人,該是理所當然的吧?
室內的燈光忽然一變,悠揚的華爾滋取代了熱門舞曲。
唐懷遠修長的手優雅地伸出,「能陪我跳支舞嗎?」
伊曦看進他眼底。
他剛剛沒趕她走,就已經很奇怪了,現在又邀她跳舞,他的目的很難不讓人起疑。
她將手交入他溫熱的掌心。依照慣例,得讓對方先亮牌,然後才能決定自己接下來要出什麼牌。
「唐懷遠。」一下舞池,惜言如金的他總算開口,「我的名字。隋唐的唐,懷念的懷,永遠的遠。」
「唐氏總裁?」
不會吧?她隨隨便便就釣到一個坐擁龐大集團的超級金主?
他微微一哂。
她反應快速又準確,教他不知該欣賞還是該鄙夷。
「你呢,小姐?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低柔的聲音,宛如春日晨間的微風。
「伊曦,伊人的伊,晨曦的曦。」她的解釋同樣簡單。
在這里,她的身分不過是幾家餐廳與酒吧的老板,大可直言不諱。
一曲終了,他牽著她回座。
「真不巧,我今晚還有事,必須先走。不知以後有沒有這個榮幸再見到你?」如果她不想玩,他給她一個機會。
「當然。」他是一直看著她,但那雙深邃迷人的眼中沒有熱情、沒有迷戀,甚至連一絲也沒有,那他為什麼找上她?
「那麼,明天晚上如何?」這件事早一天結束,他也可以早一天得到安寧。
「這麼迫不及待!你迷上我了嗎?」眉尾一挑,她睨著他。
越是難打動的人,她就越想去勾引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人人都有這種劣根性,還是只有她如此。
「也許。」用笑臉惑人,唐懷遠也是個中翹楚,「明晚,你何不親自來證實一下?」
「一言為定。」伊曦爽快地干掉一杯酒,晶亮的雙眼灼灼逼人。
答案,將在明天揭曉。
伊曦悠哉地吃著飯後甜點。
她早就吃飽了,現在不過是在消磨時間。
唐懷遠請她來,淨扯些不痛不癢的話,對他的目的卻始終閉口不談。
好吧,既然他這麼不爽快,她也懶得跟他虛應下去,等吃完飯,她就跟他說拜拜。
唐懷遠再啜一口黑咖啡,然後靜靜地看著坐在對面的伊曦,腦中浮現出下午安全部主管交給他的報告內容——
=伊曦,二十八歲,是餐飲界小有名氣的女強人。
她名下幾家咖啡店與PUB生意都十分興隆,而她投資的「亞欣」連鎖餐廳,更是近幾年崛起的知名餐廳。
她的經歷頗富傳奇色彩——
十歲時,她的父母車禍雙亡,親戚們都不想接下撫養她的責任,于是她被送入育兒院。
十四歲那年,她拒絕了一戶人家的收養,待在育兒院里直到十八歲。
之後,她考入T大企管系,並獲得全額獎學金,再加上課余打工,得以維持生活,繼續學業。
大二時,她擊敗了眾多競爭者,獲得了唯一的免費名額,遠赴哈佛就讀。但是,不到一年,她就休學,離開了哈佛。
之後幾年,她宛如從地球上消失一般,紀錄一片空白。
直到幾年前,她帶著大筆資金回到台灣,開了幾家店,而且幾乎每一家都像是會下金蛋的母雞,替她賺了不少錢。
如果這一切都是憑她自己的真本事,那她的商業才能可就不容小覷了。=
老實說,這份報告讓他詫異。
不管過去如何,她現在的財產至少有上億元,這樣的她,怎麼會答應他的邀約?而且,以她的聰明,不可能听不懂他的暗示。
也許……這也是她斂財的一種方式,甚至……是她的發跡方式。
「伊小姐。」
臂察結束了,他不問過去,只管現在與未來。
她外型姣好,而且一舉一動都那麼優雅、大方,談吐合宜,是他目前的不二人選。
「恕我冒昧,能不能請你做我的女朋友?」他的眼神冷冷的,等著看她的反應。
女朋友?
她大概可以猜出他的意圖了。
她不認為他是喜歡或愛上自己。在他看來,他們一個是人中之龍,另一個是隨便張張網,便能獵到的小麻雀。
麻雀變鳳凰只是天真女人的夢想,現實中,龍絕不可能會愛上麻雀。
真搞不懂,這種只能拿來騙小孩的童話,竟會有那麼多人信以為真?
「我真的那麼吸引你?」打死她都不信!
「就某一方面而言,的確如此。」
丙真是情場老手,在這種時候還能睜眼說瞎話。
「事實上,我急需一位臨時女友,來幫我擺月兌家里的逼婚。當然,事情結束後,我會支付你豐厚的報酬。」
他很滿意她眼中的冷靜無波,就算那只是偽裝,也值得贊賞。因為,很少有人能偽裝得這麼成功。
好老套的戲碼!伊曦真想不客氣地大笑三聲。
接下來是不是男、女主角違反當初的協定,假戲真作,愛上對方,最後再以結婚劃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她何德何能被他挑中,擔綱這種三流戲碼的女主角?
「抱歉,但你不擔心到時候會弄假成真?」
他應該還有更出人意料的計畫,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
要說出他的計畫?
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堅持,看來,要想教她配合,他勢必得全盤托出。
「我想最後我們不妨上演一出苦肉計——我因你的移情別戀而大受打擊,從此對愛情、婚姻敬謝不敏,如何?」管他情節夸不夸張,有用就好。
「讓你看清我的真面目,發現我不過是為錢才跟你在一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從此你對女人徹底失望,這樣不是更有說服力?」電視劇看太多了,她隨口一掰,都比他的計畫合情合理。
「未嘗不可。」
「為什麼是我?」伊曦一臉興味地放下刀叉。這種游戲她從沒玩過,機會難得。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對你,我有信心。」他是不是應該準備一篇答辯?
那就是對別人沒信心嘍!嗯,這個答案她滿意。
「那麼我的報酬有多豐厚?」這應該也算一種包養吧!就不知在他眼中,她的身價有多少?
「我預付你五百萬訂金,事成之後再付一千萬。協定期間,你的一切花費都由我來支付。但是,我希望你暫時斷絕和其他男人的來往。」
這是怕會影響計畫。此外,他也不願與別人共用同一樣「東西」,即使是暫時的。
雖然他出的價碼算是很高,但這點小錢她還不放在眼里。
「有沒有時間限制?」她每次逍遙的時間也就幾個月,再長一點,恐怕會遭人追殺。
「三個月應該足夠。等事情一結束,你我就一拍兩散,各不相干。」
「最後一個問題,我要不要陪你上床?」
雖然她並不排斥這種可能,但凡事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
掃過她姣好的五官與玲瓏的身材,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嘴角渲染開來。
「隨你高興,我不勉強。」
如果他們之間有這一層關系,就會增加謊言的可信度。而且,她也很迷人。
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三天,三天後我會給你答案。」她已經決定了,只是在答應他之前,她還有些事得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