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是水柔呀!真是找死大嫂了。」
才走出客棧外,馬上被人一把揣住,再加上頭頂上那有如驚天雷般乍響的哭號,嚇得陳水柔差點沒雙腿發軟,一跌坐到地上去。
「大、大嫂。」
不是她大嫂張麗紅還有誰,能讓陳水柔一向如陽光般的燦顏,在眨眼間失去所有光彩。
唉!她怎麼會這麼倒霉,收拾包袱潛逃跟刁震天游歷江湖才多久,居然就被她大嫂逮到。噢,真是蒼天無眼吶!
包糟的是,她的小刁還正好不在。唉唉唉,天底下竟然就有這麼湊巧的事!
陳水柔心中為此扼腕不已,更想來個捶胸頓足什麼的,就當是發泄發泄這種懊惱也好。可在張麗紅假意號哭,卻背著陳水軒瞪視她的情況下,她除了在心底哀號,然後痛恨自己為什麼這麼倒霉外,其他的什麼也不能做,只能怔怔的等著張麗紅把戲演完,然後看她要怎麼處罰她。
這一切都要怪小刁不好啦!這個鎮不小,他哪間客棧不好選,正好就選在她大嫂住宿的這間。
還有,他早不出去、晚不出去,居然選在這時候出去,還說什麼他去去就回來,結果咧?要不是她左等右等,也沒等到半只蒼蠅飛進來,心底著實慌了,也不會想索性出來看看;當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的肚子已經在鬧空城計了。
因此,陳水柔當然得下樓來。
誰知道她千挑萬選的選了個刁震天只要一進門,他們就能看到對方的好位子,而且也不過才吩咐店小二去準備些吃的;誰教自己卻腳賤的想走出客棧去晃一下,看看她半天等不到的小刁會不會正巧提早回來。
唉唉唉,倒霉呀!她前腳才剛踏出客棧門口,卻已是萬劫不復了!
瞧她大嫂這會兒死揣著她的模樣,陳水柔不得不悲觀的肯定,她這輩子恐怕再沒機會逃了。
「水柔,你到底上哪兒去啦?大伙兒都急死了!」
陳水軒對她的擔心溢于言表,有點泛紅的眼楮,證明他對她這個妹妹的憂心與夜不安寢。
對于哥哥,陳水柔有著感動,更有著過意不去,可在張麗紅面前,她能說什麼呢?
尤其是關于大嫂對她的種種惡意行徑,她不也曾對爹說過了,可是連爹也不相信呀!現在她怎麼對哥哥說?
「哥!我、我走……我想……我……」
「水軒,水柔找回來就好,你就別再問那麼多了,咱們趕快上路吧!我們已經耽擱太多時間了。」接著,張麗紅不由分說的摟著陳水柔往停在一旁的轎子走去。
「我不……」
本想反抗的陳水柔,在張麗紅不著痕跡的掐捏下,只好僵直著身子不敢再亂動。
何況哥哥早已走遠,陳水柔明白再反抗下去,不但沒人救得了她,大嫂的掐捏也將會如雨點般落下。
「不什麼?」狠厲的瞠著那雙畫紅點綠的丹鳳眼,張麗紅附在陳水柔耳邊小聲的警告道︰「你如果敢不跟我走,我馬上就殺死你哥哥!」
「你才不敢,要不然我逃走那麼久了,你早就——」
陳水柔的話尚未說完,已被張麗紅給截了去。
「死丫頭,我之所以沒動手殺你哥哥,是因為我相當清楚,你再怎麼逃,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她那篤定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像是有許多恐怖的陰謀正待實行似的,令陳水柔不禁遍體生寒。
「大嫂,你……」
「你給我住口!痹乖听話,上轎!」粗魯的將陳水柔推進轎里,張麗紅這才做作的優雅上轎。
「我……」敢怒卻不敢言,陳水柔傷心極了。
「對呀!水柔,你大嫂說得沒錯,你……」
才奇怪她大嫂的語氣怎麼突然變得溫和了,原來是她大哥跟上來了;這種良機,她豈可錯過!
「大哥,我想跟你在前頭騎馬,好不好?」陳水柔滿懷期盼地道。
覷了眼半敞的轎門,她有一種想不顧一切逃出去的念頭。她想通了,憑哥哥的武功,大嫂根本不可能殺得了他,反而是不會武功的她,若繼續待在大嫂的魔掌下,那才是真的危險呢!
「不!水軒,水柔累了,怎麼可以騎馬,還是坐轎子比較妥當。你趕快上前去領路吧!」
「不!扮,我……哎喲!」才想喚住扮哥,可腰側倏地傳來一陣劇痛,而耳邊的警告聲也再次響起——
「死丫頭,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打什麼主意!我警告你,給我安分點,如果你敢再多話,絕對有你好受的。」
被迫留在轎里,陳水柔好委屈、好想哭!可如同以往,她除了將眼淚往肚里吞外,也別無他法。
她絕不哭號,也絕不求饒,即使已經遍體瘀青,陳水柔也絕不哀求;她才不要去滿足她大嫂那種虐待人的成就感呢!
終于,轎子被抬了起來,繼續往他們原來的目的地前進。只是,陳水柔的惡夢似乎才剛剛開始。張麗紅狂熾的怒氣,伴隨著咒罵與狠心的擰捏,就像驟雨般對著她兜頭而下。
而陳水柔除了沉默與忍耐,以求她大嫂能少凌虐她一點,也不太敢反抗了。
陳水柔記起一開始她為了保護自己,還曾跟大嫂狠狠的打過一架;結果呢?她不但慘敗,被打得全身是傷不說,還被關進柴房里,沒有食物吃。當時要不是有張嫂和小春幫忙,她搞不好已經餓死了呢!
就因為如此,她才會積極的想跟哥哥學武功。
誰知道哥哥會這麼忙,不過是一招半式,她卻學數年而未果,唉!
當張麗紅終于累了而歇手的時候,陳水柔也昏昏沉沉的陷入半昏睡狀態。
只是一路上,在半夢半醒之間,刁震天那張俊容時時出現在陳水柔腦海里,因而使她能听而不覺張麗紅包毒藏狠的謾罵。
或許,這也算是陳水柔的另一種幸福吧!
只是,他會不會來救她呢?
刁震天在哪里?
其實刁震天並沒有走遠,不過是到鎮外的溪澗邊罷了。
當陳水柔正水深火熱的倍受她大嫂的凌虐之際,刁震天正在溪澗上游的小瀑布下沖澡。
說真的,要不是被陳水柔給挑起的一時很難消退,他大可不必跑來這里沖冷水。
自從師父黃山老人去世後,這十年來,他早已習慣了孤獨,也絕口不提感情,因為他怕!
和師父十數年如父子般的感情,在師父重傷身亡後,他痛不欲生得差點失去性命。還有他呵護備至的小師妹……
唉!真是應了那一句「往事不堪回首」呀!
只是,水柔的單純和率真深深吸引著他,而真正蠱惑他去發掘的,卻是她另一種沉潛的美,和她提出的婚約。
也因此,他決定不再抗拒感情,干脆隨著自己的心意為之。
直到全身的燥熱全被激流沖刷至冷卻,他才拿起換下的濕衣匆匆返回客棧。
「大爺,你點了這麼多食物,是要……」掌櫃拿著刁震天剛點好的菜單,不確定的問。
「送到菊字號房。」他沉穩的說。
想到此刻陳水柔正在房里等他,刁震天不自覺地加快上樓的步伐。
「菊字號房?」
「怎麼,那位姑娘已經點過了嗎?」長年冷漠的面容,大概只有在提到陳水柔時才會展露一絲笑痕。
「是的,可是……」
腳步頓了下,刁震天回頭,俊顏是一貫的冷然,「到底有什麼事?」
「那位姑娘是點了食物,可我們還來不及上菜,她、她就走了。」
「走了?」寒眸一瞪,原本和刁震天說話就有點膽怯的掌櫃,更像突然被凍結了似的直顫抖。
「是的。」掌櫃顫巍巍的回答。
「去哪里?還有,她有沒有交代什麼?」明明是詢問的句子,但那口氣卻足以冰凍沸水。
「不、不知道去哪里,也沒、沒有交代什麼。」
瞧這俠士越來越冷峻的臉,還有全身所迸射出的寒芒,掌櫃的實在無法不擔心再這樣下去,自己的項上人頭會不會在他一怒之下,跟自己的身子分家了?
「告訴我,那姑娘往哪里走?」
「我不、不知道。大俠饒命,我不是故意不知道的!」
接著,只見黑影一閃,掌櫃的已經失魂的驚喊出聲,並昏了過去。
然而,即使明知掌櫃之所以會被嚇得昏過去,正是因為自己的緣故,但刁震天也沒去理會,反正有的是店小二可以處理。
他只是多放了二錠金子,算是付過費用之後,眨眼間便已失去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