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紙會生財 尾聲 種善因得善果

五年後。

楊樹村太白紙坊生產的各式紙張,如今已經成為沔陽一帶的名產之一,許多文人墨客都會為了求紙,來到世外桃源似的楊樹村,買上一張好紙,直接在楊樹村就做起畫來。

春日柳絮飄揚,秋日金葉滿林,每到這兩個季節,楊樹村便是游人如織。

為了不擾村民的安寧,陳家索性出錢,號召大家又修了一條路,由村口直通楊樹林,還在樹林里蓋了幾個涼亭,讓來訪的游人能直接進到林子里,與村民們正常的生活隔開來。

這一年春天,蕭遠航與秦襄兒,帶著五歲的長子蕭文先及三歲的次子蕭文維,還有小舶,浩浩蕩蕩的回到楊樹村。

離上次回來已經相距三年,次子甚至都沒見過姨婆和姨公,所以夫妻兩人特地將所有事排開,得了空連忙趕來。

時蕭遠舶已經十三歲,成了一個俊秀挺拔的少年,不過他已然不是小時候那樣的白女敕,而是帶了點黝黑,這還要多虧閩省的艷陽,讓他的俊美顯得不那麼娘氣。

踏進楊樹村時他隱隱激動起來,其中除了與福生即將重逢的友情使然,故土重游更是讓他興奮不已。

蕭遠舶得意地與兩個佷子炫耀道︰「你們別看這村子如今這麼漂亮,石板鋪路,家家戶戶紅磚青瓦。以前我小時候第一次來,這路坑坑巴巴的,連牛車都駛不進來,屋子全是土坯茅頂屋,這家那戶不是缺了屋頂就是少了圍牆的,下的雨大一點,屋子里的水能積一只手掌高……

「……以前二叔和你們的爹就住在沔陽城里,來這楊樹村要花兩個時辰的時間呢,我那時候年紀和文先差不多,那麼小就靠自己的雙腿用走的來……」

「哇!」

兩個佷子眼楮瞪得大大的,他們正是好發問的年紀,你一言我一語地探詢起了二叔的豐功偉業。

「二叔不坐馬車嗎?我們是坐馬車到村口的。」

「二叔自己走兩個時辰嗎?我走一下子就要爹爹抱了。」

「二叔不會跌倒嗎?現在路這麼平,我剛才都差點跌倒了……」

事實上兩個孩子問的事,蕭遠舶全都發生過,蕭遠航與秦襄兒用著打趣的目光看向他,倒是好心的沒有揭穿他,勉強維持了他做二叔的尊嚴。

但那做二叔的人卻是自己紅了臉,這時候就要慶幸他皮膚黑,看不清楚。「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厲害啦……」

蕭遠航夫妻哈哈大笑起來,一行人說說笑笑,便先經過了太白紙坊。

這時候的造紙作坊已經是初成立的數倍大了,不僅有楊樹村的村民在此工作,附近村子也有不少在此干活的村民。

這些年秦襄兒又琢磨出了好些紙種,有些需要用到珍貴材料的,秘方便把持在陳家及蕭家兩家人手中,所以即使不少外地人試圖剽竊或模仿太白紙坊造紙,大多只能做個形似,真正使用起來還是有差別的。

然而才到太白紙坊門口,卻發現里頭的工人都沒有在工作,而是全站在一旁,看著中間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在大放厥詞。

「……總之,你們這太白紙坊,我們通判老爺願意光顧是你們的榮幸。這麼多年來,太白紙坊蝸居一處,獲利總是有限,現在我們通判大人願意幫你們一回,就看你們懂不懂事了。」

一名看來顯然就是打手的人,一身橫肉、趾高氣揚地對著陳大力夫妻倆恐嚇著,而且睜眼說的全是瞎話。

不過這麼多年來,如此陣仗他們夫妻也遇多了,倒是還穩得住,只差在這回想分一杯羹的人官大了一點罷了。

陳大力恭敬卻不卑微地反問道︰「不知通判大人欲如何幫忙草民的紙坊?」

這就不是那打手可以回答的了。

一個身著杭綢長袍卻挺著一個大肚子的中年男子慢慢走出,擺足了姿態後才緩緩說道︰「這樣吧!本官就入股你們這小作坊……」他裝模作樣地環顧了作坊一圈。「瞧瞧你們這作坊,就幾支柱子一屋頂,牆壁都沒幾面,忒窮酸了。本官好心拿出二十兩,算是入你們一半的股,以後本官每年分紅一半就好,也不多拿你們什麼。」

這通判姓羅,上一任沔陽知州任滿後帶走了當時的通判,而這姓羅的原是州衙的推官,好不容易才靠賄賂升任這位置,現在有錢有勢了,自然要尋州里幾個賺錢的行當好好撈一筆。

他早就盯著太白紙坊幾年了,看他們從小做到大,如今敢如此囂張的來索要好處,是早就打听好了這太白紙坊沒什麼背景,就是楊樹村民為了生計試著用楊樹造紙才搗鼓出來的,沒想到竟做出了名聲。

目前主事的陳家人只是一般百姓,頂多有個外甥女嫁到了外地去,在福州那里也弄出了一家太白紙坊。

然而福州天高皇帝遠,羅通判當然管不到,但這楊樹村的太白紙坊這麼大一塊肥肉就在轄內,不吃有些對不起自己。

听到這話的村人都憤怒了,如果入股能這麼算,那他們也去入股鎮上賺錢的商家,隨便喊價就可以要人一半股份,要知道現今在太白紙坊的管事月俸都不只二十兩了!

「通判大人,這……這實在恕草民無法答應。」陳大力苦哈哈地道。「成本不能這麼算的。這坊里聘請的人力,還有我們所用的原料,來往運送的運費,請管事的工錢什麼的,樁樁件件都是錢,哪里是二十兩就可以包去一半的呢?」

「所以你們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因為憤怒,羅通判肥胖的臉擠成了一團,怒聲說道︰「既然如此,那麼就給我砸了這地方!本官連二十兩都省了!」

他的話聲一落,在旁候命的打手們隨即上前準備一通亂砸,然而才剛砸了一個木桶,一道威嚴的聲音便由作坊門口傳來。

「住手!」進來的是蕭遠航,帶著妻兒與弟弟緩緩踏進了紙坊。

曹秀景知道他們要回來,卻不巧竟踫到了這個意外,聞聲連忙上前,就要把他們夫妻一行人推出去。「你們別進來,先回去先回去,這事你們別管。」

秦襄兒卻是握住了曹秀景的手,「景姨,我也算是太白紙坊的當家之一,如今紙坊遇到這等事,我豈能袖手旁觀?」

曹秀景還沒回應,那見到秦襄兒眼楮隨即直了的羅通判,卻是獰笑著開口了。「哦?這位標致的小娘子也是太白紙坊的當家?那好,你來跟我談,說不定二十兩的股份我還能加到三十兩。」

秦襄兒聞言差點沒翻記白眼,原來她的標致只值十兩銀子。

蕭遠航卻是怒了,他站到了秦襄兒身前,將她整個人擋住。

「沒什麼好談的。這什麼通判根本不是來談事,而是來搶劫的!根本不講道理的人,又有什麼好虛與委蛇的?」蕭遠航直接將話說死,既然不可能妥協,那結果都一樣,也不要浪費時間了。「羅通判,我們不可能答應你的條件,就算你出二十萬兩,太白紙坊也不可能再讓旁人入股。這是楊樹村民賴以生存的根,日後還要代代相傳,你一口氣就要把根都刨了,我們說什麼都不會屈服。」

「你又是哪個愣頭青?」羅通判聞言大罵。「我就是明搶怎麼了?總之你們收本官二十兩,以後每年收入必須分成一半給我,否則我保證,你們這太白紙坊,在沔陽這一帶絕對開不下去!」

「我是蕭遠航。」蕭遠航淡淡的報出了名字。

蕭遠航?怎麼听起來頗為耳熟?羅通判皺起眉頭仔細回想,卻硬是沒想起這個人是誰。畢竟他新官上任三把火,只覺偌大的沔陽州自己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榮華號不能得罪,其他人根本毋須浪費心力去記得。

陳大力正想解釋蕭遠航的來頭,他是南靖伯的女婿,還是御賜的大匠師,不僅可以上達天听,甚至只要他一封信,京城許家都會為他做主,更別說還有什麼福建布政使那里的關系。

可這時候,又一個陌生的聲音由門口傳來。

「你都當到沔陽的通判了,居然會不知道御賜大匠師蕭遠航的名字?」

當那人由門口踏入,羅通判一見直接就給跪了。

「王……王王王大人!」

原來,來人竟是新任知州。

當蕭遠航夫妻包含小舶看向那王大人時,同時倒抽了口氣,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王大人客氣地朝蕭遠航等人一揖。「蕭兄別來無恙。」

「王秀才!」蕭遠航叫道,但隨即又反應過來。「不對,那通判叫你王大人,你高中了?」

「托賢伉儷的福,愚弟現任沔陽知州。」王大人又是一揖。

這位王大人的確就是當年沔陽城的王秀才。

他得了蕭家的金援,隔年參加秋闡中舉,又一年後他高中進士,先在翰林任庶吉士歷練了三年,因為表現良好,自願至沔陽任官,由于本朝沒有不得回原籍任官的規定,于是王大人成功的上任了沔陽知州。

當年他金榜題名後,險些就沒地方住,還好妻子齊如繡賣回儷人坊的那支金釵價格遠高于他們所想,用在赴考之後還有近百兩余錢,讓他們闔家能在城南租個小院子。

如今他兒子生了,官位也高升了,擁有了自己的屋舍財產,蕭家的人卻從未索取回報,蕭家對他們夫妻的恩義,他絕不會忘。

「豈敢受大人如此大禮!」蕭遠航嚇了一跳,拉著妻子微微避開。

王大人說道︰「蕭兄受得起的。原本愚弟還想去福州尋蕭兄夫婦,親自拜謝賢伉儷,只是因著官職一直不得閑,遂分薄緣慳。如今在此見到蕭兄,實在驚喜,這羅通判一事,如蒙蕭兄不棄,就由愚弟來解決。」

明明這王大人看起來年紀比那姓蕭的大,但卻一口一個愚弟,听得羅通判心頭直跳。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蕭遠航也客氣的回道。

然而在他身後听到這句話的秦襄兒,差點就沒忍住笑。

這蕭遠航平時還好,但一遇到這姓王的,說話方式就會不知不覺被同化,變得文藹起來,配上他那高頭大馬的威武模樣,著實有趣。

王大人轉向羅通判,也不留任何余地讓他狡辯,直接說道︰「你方才所說的話,我全都听到了。既然你自承就是來搶劫的,羅通判你可知罪?」

「下……下官知罪!請大人饒命。」羅通判連忙磕頭,砰砰砰的撞得作響,在場卻沒有人同情他。

「你是州通判,我沒有資格定你的罪,不過我會把你的行為一五一十的報上去,上頭自會定奪。」

听到這話,不知為什麼羅通判似乎松了口氣。

不過王大人豈能讓他如此好過,又幽幽地說道︰「我知道上頭有人罩著你,否則就你這才德也坐不到通判的位置。可是今日你搶劫的人不同,難道你還沒想起蕭遠航是誰?」

羅通判這是第二次听到這名字,他細細回憶方才王大人說過的話,似乎有提到蕭遠航是什麼大匠師……大匠師!

整個天朝也只有一個御賜大匠師啊!現在所有沿海的新型戰船,有大半都是出自他的手啊!

羅通判很悲慘的想起來了,整個人直接癱在地上,心知自己汲汲營營半生的一切功名利祿,這會全完了。

王大人直接命人將他拖走,之後安撫了一下在場的百姓,便與蕭遠航夫婦及陳氏夫婦出了紙坊,欲一起到陳家作客。

而蕭家兩個孩子懵懵懂懂跟在後頭,連忙扯著二叔蕭遠舶問東問西。

「二叔,王大人好威風啊!他是大官嗎?」

「在這沔陽州城里,他就是最大的官。」

「那我們以後也要做王大人這樣的大官!」

「你們想當王大人這樣的官,得先好好讀書,考中科舉才行!不過我看就你們兩個小鬼這腦子,還有得等羅……」

「二叔你也在讀書,那你考中科舉了嗎?」

「……還沒有。」

「二叔你也沒考中,那你腦子是不是也不太好?」

「……你們兩個真的很吵!」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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