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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于飛 第十二章 佛前許下的願望(2)

接下來數日,金于飛除了偶爾分神執掌府里日常中饋,幾乎全副心力都放在替府里兩個男人打點行裝,待糧草與兵器籌集了一部分,玉懷瑾便帶著皇帝親封他為討北大將軍的聖旨,率領一隊兩百人的騎兵,匆匆北上,前往接掌屬于鎮北王轄下的軍隊。

玉懷瑾臨走前,是金于飛親手替他穿上戰袍的,護胸的金絲軟甲以及護膝,亦是她一針一線所縫制,玉望舒同樣也得了一副軟甲與護膝,卻是玉嬌嬌替這個弟弟盡的心意。

兩人走後,府里的男主子就只剩下玉長天,他也挺識趣的,知道自己能在後方逍遙,全靠有兩個好兒子替他往前線沖鋒陷陣,于是便不怎麼敢和院里那些妖妖嬈嬈的姨娘嘻笑胡鬧,鎮日窩在書房里讀書寫字,日子可謂過得十分清心。

自從上回牡丹宴,玉嬌嬌在宮里出了回鋒頭,京里名門貴女的社交場合不會再漏了給她的帖子,不過她興致缺缺,只一心一意跟在大嫂身邊,學著當家理事,以及如何打理親娘留給她當嫁妝的那幾間商鋪。

時光就在這般的平淡中逐日流逝,京城幾乎每隔幾日便能接到前線快馬傳來的消息,西涼的軍隊果然打著進犯北遼的旗號,于途中悄悄轉了個大彎,偷襲大齊的一座邊城,而據說北遼大王子麾下的軍隊也混在其中,與西涼分進合擊。

玉懷瑾初到北境之時,本來還有些叫不動那些老將軍麾下的士兵,眾人見他似乎年輕可欺,都不甚服氣,只是玉懷瑾哪里是省油的燈,小露幾回手腕就將那起子老油條壓制得服服貼貼,到了正式出戰時,他不僅善于謀略,打仗時更是一馬當先,總是搶在最前線奮勇殺敵,迅速便在軍中建立了人望,成了北境全體軍民傾心追隨的領袖。

戰神的名聲由邊境傳回京城,自然造成了一番轟動,而金于飛剎時成了諸位名媛貴婦羨慕的對象,都說她嫁給了一個英勇善戰的好夫婿。

對于這些或欣羨或嫉妒的耳語,金于飛絲毫不縈繞于心,她從來就不懷疑她的男人擁有百戰百勝的決心與能力。

她其實是仰慕崇拜他的,從前世到今生,他在她眼里、在她心里,一直就是個形象高大偉岸的英雄。

只是英雄也有遭逢危難的時候,正當京城所有百姓津津樂道著前線的戰事時,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噩耗傳進宮里——

大齊北境竟爆發了一場瘟疫!

「你要去北境!」

這日,金于飛回到娘家,對親爹親娘果斷地宣布了這個決定,金首富當場驚得一把美髯都翹起來了,姚氏亦是眉頭深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飛飛啊,你可莫要沖動,如今那邊不僅有瘟疫蔓延,戰事亦尚未結束,你這一過去,等于是送羊入虎口,何必非得身歷險境呢?」

「娘,我是深思熟慮過後才做的決定,您莫勸我了。」

為了及時掌握最前線的狀況,金于飛其實一直悄悄與東宮有聯絡,日前太子殿下命人送來北境爆發瘟疫的消息,她立刻就展開行動,在市場上大舉收糧食藥材,就是想著能運去北方,解救軍民于水火之中。

「你要送糧送藥,爹多派些家丁護衛一路送過去就是,何須你親自出馬?」金首富嘆息地勸道。

親爹娘都站在不贊成的立場,這點金于飛早就料到了,也沒有太過急躁,只是徐徐分析著利弊,最重要的是,她身為鎮北王府的嫡長媳,她的夫君與小叔都在前線奮斗,她又如何能置身事外?

「你是個女人家啊,從古至今,哪有女人上戰場摻和的?」

「誰說沒有的?前朝還有女將軍呢,就是本朝,也有女大夫在軍營里行醫救人,女人怎麼了?難道我們就不能為保護自己的家園奉獻一份心力?」

金首富盯著慷慨激昂的女兒,眼角抽抽,嘴角也抽抽。

旁人或許不曉,這丫頭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還看不出她心里那點彎彎繞繞嗎?說她心地良善,見不得一般老百姓吃苦受難,這是有的,但說她為了要去當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不惜以身犯險,這可就大大不符合這丫頭精算的本性了。

「說到底,你就是舍不得你的夫婿吧?就這麼想見他,連這幾個月的時間都不能忍?」

金首富一口就戳破了金于飛的心事,她驀地赧然,耳根隱隱地發燒。

她確實是因為放不下玉懷瑾,才決定親自往北境走一趟的,不知為何,明明前世曾好幾回送他出征,卻沒有一次如同這回這般令她心頭掛念,忐忑不安,幾乎是整日整日地睡不著覺,就算迷迷糊糊睡著了,也往往會被惡夢驚醒。

彷佛冥冥之中有種預感,這次他離開會有危險,若是她去得遲了,說不定再也見不到他……

一念及此,金于飛也顧不得爹娘盯著自己那既擔憂又調侃的目光了,索性坦然承認。「對,我就是思念夫君了,我想去陪著他。」

「他是去打仗的,你跟去胡鬧怎麼成!」

「爹、娘,我知道您倆是為女兒擔心,我不糊涂的,戰場那麼危險,刀槍不長眼,我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又怎會去拖累那些英勇奮戰的將士們呢?我就是在城里等著,等我夫君自戰場歸來,我能親手煮碗熱湯給他喝,服侍他更衣沐浴,這就滿足了。」

她一副賢慧娘子的口吻,听起來倒頗像那麼回事,金首富與姚氏對看一眼,其實兩人都心知肚明,從小這丫頭決心要做的事,他們身為爹娘的,從來就阻攔不得。

最後,金首富只能長嘆一聲,無奈地讓步。「行吧,你要去就去,反正爹娘說的話你也不听了。」

「哎呀,我最親的爹,最好的娘啊,您們可莫要這麼排揎女兒,女兒雖然已經嫁人,可也不是那潑出去的水,我這心里還是向著娘家的。」

金于飛撒嬌撒得理直氣壯,甜言蜜語說來毫不猶豫,不一會兒就把金首富逗得整個人暈乎乎的,至于姚氏,連丈夫都說不過自家女兒了,她也只能跟著認了。

金首富不僅默許了女兒去北境尋夫,還大方地表示。「你收那麼一點糧食和藥材頂什麼用?咱家糧鋪藥店有的存貨,你盡管帶走,爹再給你兩百萬銀兩,你看需要什麼,一並買去。」

兩百萬銀兩?她爹這回可是下重本了啊!

金于飛眼眸一亮,心里滿是感動,一手挽著爹,一手挽著娘,樂呵呵地笑著,彷佛又回到了做小姑娘的時候,一口一個親爹親娘,喊得嬌滴滴軟綿綿的,教人心疼。

她成功說服了爹娘,卻忘了自己還有個古靈精怪的小弟,金若光見自己被忽略了,姊姊歸寧竟然都沒想到來看他一眼,登時鬧別扭了,一個人蹲坐在花園里假山的山頂,憂傷望天。

府里的小廝丫鬟尋了半天,最後還是金于飛親自逮到了這個不肖弟弟。

「光哥兒,你躲在上頭做什麼呢?給我下來!」金于飛雙手叉腰,在假山下喝叱著弟弟。

「我不!」金若光扁著小嘴。「姊姊都不疼我,光哥兒心里難受。」

「誰說我不疼你了?」金于飛覺得頭疼。「我這不是一听說你悄悄躲起來,就急著來找你了嗎?」

金若光哼哼一聲,從一片奇石怪岩中探出自己白皙俊秀的小臉蛋,往下張望。「若不是我鬧了這一出,姊姊會想到來找我嗎?」

「哎呀,我們家的小少爺,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鬧啊?」金于飛語帶打趣。

金若光頓時語塞,小臉一紅,哼得更大聲了。「哼哼!」這回還以疊字來強調他心中的懊惱。

金于飛簡直沒脾氣了,放軟了嗓音。「小祖宗,你快下來吧,算姊姊說錯話了好不好?姊姊今兒回娘家,其實最主要就是想來見你的。」

「你騙人!」將將四歲的小孩表示自己可沒那麼好騙。

「我是說真的。」

「那你怎麼現在才來?」

「長幼有序,姊姊總得先去向爹娘請安不是?莫不是家里從小教給你的規矩,你都給忘了?」

「才沒有忘呢。」金若光嘟著小嘴。

「要真沒忘,你就快下來,再這麼不懂規矩,姊姊可要生氣了。」金于飛作勢威脅。

金若光其實也自知理虧,猴兒似的溜下假山,跟著便飛奔投向彎來迎接他的姊姊。

鬧這一出,就是為了能這麼光明正大地賴在姊姊香香的懷里。

他笑著仰起小臉蛋。「姊姊,听說你要去找姊夫啊?」

「是啊。」

「那能不能帶光哥兒也去?」

「那可不行。」金于飛嚴肅地拍拍弟弟的頭。「光哥兒可是我們金家的棟梁,未來要支應門庭的,你得好好待在家里,孝順爹娘。」

「我也想去戰場瞧瞧。」

「行軍打仗沒趣得很,光哥兒還是好好隨著先生讀書,姊姊听說你近日開蒙了?」

是開蒙了,每日搖頭晃腦地讀書寫字,好生無趣。

金若光眼神再度流露出不符合他這般年紀的憂傷。「我也想像姊夫那樣上戰場殺敵,做保家衛國的大英雄。」

「你啊,先把自己護好再說吧。」金于飛用手指點點弟弟的小鼻尖,接著牽起他的小手。「走吧,隨姊姊一同去爹娘院里吃飯。」

「嗯。」金若光乖乖地被姊姊牽著走,抬頭仰望姊姊嬌美的側顏,眼珠子一轉,彷佛天真地問道︰「姊姊,你找到那幅小燕子的畫了嗎?」

提起那幅畫,金于飛便不由得會心一笑。「找到了,你姊夫將畫悄悄掛在他的書房。」

「姊夫為了從我手中騙走那幅畫,還跟我說了個秘密呢。」

對喔,秘密!

金于飛一凜,那日光哥兒話說到一半,便讓玉懷瑾匆匆忙忙給帶走了,她後來也沒想起要追問。

「是什麼秘密?」她停住步履,低頭望向弟弟。

金若光笑得像偷腥的貓。「我把秘密告訴姊姊,姊姊能不能替我和爹娘說,讓光哥兒每日讀書寫字不必超過一個時辰?」

這小鬼,還學會討價還價了!

「你如今每日讀書習字幾個時辰?」

金若光伸出兩根胖胖的手指。

金于飛想了想。「這樣吧,到你五歲之前,減為只一個半時辰可好?」

「再少一點點。」

「不能少了。」

見金于飛不肯讓步,金若光只好委屈地咬唇。「那好吧,就一個半時辰。」

「那光哥兒快跟姊姊說,姊夫告訴你的秘密是什麼?」金于飛溫聲誘哄著弟弟,明眸閃爍星光。

「姊夫說,他知道畫上的小燕子是怎麼來的。」

金于飛一愣。「什麼意思?」

「姊夫說,小燕子其實是他叫來的。」

金若光童言童語,卻是宛如夏季的落雷劈下,瞬間震撼了金于飛。「小燕子……是他叫來的?」

「嗯。」金若光用力點頭,童真的眼眸此刻注視著自家姊姊,竟顯出幾分探究的意味。「姊夫說,他在小燕子還沒長大的時候就看過她了,是他和小燕子的爹爹商量,讓她飛過來的。」

狂濤駭浪剎時在金于飛心海掀起千堆雪,她不敢置信地凍立原地,腦海思緒紛亂。

前世,她並非北遼王室唯一的公主,父王卻選定了將她送往大齊和親,原來並不是因為她是爹娘心中最不被看重的女兒,而是因為那答應聯姻的男人親口要了她嗎?

他早就見過她了?什麼時候?為何她一點印象也沒有?

「姊姊,姊夫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啊?光哥兒一直想不通。」金若光搖晃著金于飛的手,真的非常好奇,即便他這番好奇心,很不像他這個年紀該有的。

別說光哥兒了,就連她自己也想不通,一時間腦海如走馬燈似的掠過無數片段,關于她的夢,關于她似乎不只與他有過兩世牽扯,還有更久遠之前。

或許他們之間的姻緣,是三生石上所注定。

金于飛發現自己更想見到那男人了,他眷戀的小燕子,現在就想展開雙翅,飛到他身邊去——

「手中的幸福,決定一生交乎你,堅心甲你難分難離。」

「手中的紅線,深深將咱心交纏,陪你走遍千山萬水。」

黑夜,蜿蜒的山路上,一邊是崎嶇的山壁,另一邊是臨海的懸崖,一盞盞光線慘澹的路燈宛如禁衛軍似的沉默佇立,拱衛著這座深山。

驀地,一束探照光映亮了路面,一輛火紅色的法拉利跑車奔馳而來,轟隆隆的引擎聲震動了寂靜的夜色。

車上傳來歌聲,透過車窗,隱約可見車里坐的是一對年輕男女,坐在駕駛席上手握方向盤的是一個俏麗女孩,前額的發絲挑染成紫紅色,相當搶眼,而男人的相貌亦十分端俊,卻是一臉正氣凜然。

兩人正隨著車上的廣播,歡快地對唱著一首台語歌——

「世間的愛情啊,故事那麼美。」女孩飆著高音。

「情緣心心相對。」男聲低沉醇厚。

「蝴蝶亂紛飛,雙雙飛相隨。」

「化蝶伴你身邊。」

「我會相信你。」

「我真心願意。」

「三生石頂,有我也有你。」

最後男女合唱收尾後,兩人對望一眼,女孩忽地笑開了,樂不可支地捶著方向盤,男人坐在她身旁,略帶無奈又寵溺地望著她。

「有這麼好笑嗎?」

「哥,你不覺得這首台語歌詞很有趣嗎?什麼蝴蝶亂紛飛,什麼三生石啊,這是神話故事吧?」

「人家歌里愛得那麼痴情,被你當笑話看。」

「是很好笑嘛!」女孩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哥,快點,我們再唱一遍。」

「你別鬧了,專心開車。」

「不嘛,我就想你跟我一起唱這首歌,快點嘛!」

女孩撒嬌地求著,男人從來是拿她沒轍的,只好輕輕打著拍子,又和她唱了起來。

兩人沉溺在歌詞里,一時之間都沒注意到危機迫在眼前,一台重型機車橫沖直撞,穿著一身皮夾克的騎士彷佛喝醉了酒,迎面而來。

男人首先察覺到,驚喊出聲。「大小姐,小心!」

女孩也看見了對方來車,頓時嚇慌了。「哥!怎麼辦?我躲不開……」

女孩駕駛技術並不嫻熟,還是初次開山路,此時反應不及,眼看著就要與對面的重機相撞,千鈞一發之際,男人傾過身,用手緊緊地握住方向盤,以自己的身體護住她。

「哥!」女孩眼里滿溢驚恐。

「乖,閉上眼楮。」男人話里盡是溫柔。

這似乎就是他最後對她說的話,後來,跑車硬生生被男人轉了個方向,避過重機,卻是一陣旋轉打滑,驚險地懸掛在崖邊,眼看著車子即將墜崖翻覆,男人在最後一瞬間,奮力將她推出了車外。

她只能眼睜睜地趴在崖邊,看著男人隨車墜落,徒勞往前伸出的手,怎麼也抓不住她最牽掛的那道身影。

「哥!哥!」

金于飛再一次由惡夢中驚醒。

這回,她坐在一輛馬車上,車隊听從她的命令,飛快地在官道上趕著路,而她在晃晃蕩蕩中打起瞌睡,不過一刻鐘便駭然睜開眼。

如同她從前每回作惡夢醒來一般,她整個人冷汗涔涔,淚流滿面,臉色如雪蒼白。

只是這回,她終于全部想起來了,想起三生石上,自己許下的誓言,想起為了喚醒因車禍昏迷不醒的男人,她跪在佛菩薩前求了三天三夜,好不容易才求來的一個機會。

願以自己的性命,換他得以清醒,願以身相替,換他在人世間活得平安喜樂。

第一次穿越,為了替他解毒,她甘願成為他的藥人。

第二次穿越,她成了他的王妃,替他擋了箭。

而這一世,是第三次了,她又必須經歷什麼樣的考驗呢?

無論什麼考驗,怎樣的苦楚,她都願意承擔,只求最愛她的他,能從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醒來,重獲新生。

「哥,對不起,都是我任性,是我害了你……」

她潸然落淚,在光線昏暗的車廂里,極力壓抑著低低的嗚咽聲,反倒更加令人聞之鼻酸。

坐在馬車外的元寶听見動靜,命車夫暫且停車,進來車廂察看,驚見自家主子在哭泣,頓時手足無措。

「少夫人,你怎麼了?」

金于飛收拾情緒,勉力笑笑。「無事,就是又作夢了。」

「怎麼又作惡夢了!」元寶嘆氣,心頭的擔憂卻也減輕不少,主子老作惡夢是習以為常的事了,一般只要清醒過來就雲淡風輕。「你暫且忍忍吧,方才鄒護衛說了,再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咱們就能入邊城了,就是希望能在天色暗了之前趕到。」

「嗯,我知道了。」

入了邊城,就表示離她的男人不遠了,很快就能見到他了。

金于飛接過大丫鬟遞來的帕子,擦去臉上淚痕,元寶正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時,車隊前方忽地傳來一陣騷動,接著一個背上插著令旗的校衛騎著快馬奔來,隔著車簾揚嗓喊叫。

「車里可是玉大將軍的夫人?」校衛聲若洪鐘,語氣顯得有些急促。

金于飛一凜,急忙回應。「我是。」

校衛立刻滾下馬,跪在車廂旁。「夫人,小的奉世子爺之命,率領一隊騎兵前來迎接夫人入城。」

「是世子爺下的令?」金于飛愕然。「那我夫君呢?」

「將軍他為了安頓百姓,不幸染上疫病……」校衛深吸口氣,卻仍忍不住輕微的哽咽。「如今還昏迷不醒。」

金于飛聞言一震,剎時只覺天旋地轉,日月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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