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婉夏的臉突然被笑意點亮,她容貌清秀、笑容甜美,見了她這笑臉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
當然,像季嘉平這樣總是看迷了眼的人也不多就是了。
池婉夏是不可能見死不救的,可她的確擔心人家問她是怎麼得來的知識。「這方法極好,多謝季公子。」
季嘉平笑著應了,不過池婉夏的話,他倒是有一不明之處,「池姑娘方才說這紅火蟻是外來種,何謂外來種?」
「這紅火蟻是海外來的,不是我們中原本土的物種。」
「海外?」朝廷早年就已經開放了海禁,所以沿海地區與海外往來貿易十分頻繁,京城不用多說,只要像是康新這樣較為繁華的縣城也是十分容易見到舶來品的。
「既然在堤防發現蟻窩,就不是一、兩只紅火蟻能造成的,只可能是整個蟻窩搬過來的,很可能是築堤的土方出了問題。」
池婉夏知道即便是在現代,土方生意都是極大的利益,牽涉黑白兩道,這已經不是她這個小商戶女能探索的範圍了。「那麼季公子有頭緒了?」
「由海外運來土方這想法不切實際,但不排除運來的商品含帶著海外的土壤,上了岸之後後找到了棲地開始築起了窩,總之,往離康新最近的海外貿易頻繁城鎮去尋便是。」
池婉夏知道再來的工作是季嘉平擅長的了,只是這連在現代都有黑道介入的危險地帶,她實在很擔心季嘉平的安危。
季嘉平還在思索著下一步怎麼安排,就感覺有人握住了他的手,他低頭,看見的是池婉夏的手,她的手很小,手指修長,手心微涼,還微微顫抖著。
「你要小心。」池婉夏想起了稍早他跟田太醫的對話,田太醫說他已經遭遇了幾波暗殺,難怪季宅守了一批侍衛,原來那不是他世子出門的陣仗,是因為他此行危險。
季嘉平的心被觸動了,這滿溢在他心頭的,是比蜜糖還甜的滋味,他伸手覆上了池婉夏的手,以拇指輕搓著她的手背,「放心,我會照顧自己。」
池婉夏看著季嘉平的眼神,那堅定的眼神告訴她他有信心,池婉夏的心才平靜下來,可心一平靜就發現他們交纏在一起的手,她臉瞬間紅了,縮回了自己的手就轉過身,「我們回城吧,日頭快下山了。」
季嘉平看著她紅著一張臉害羞地走在前頭,心頭一陣悸動,他猜測過自己為什麼對池婉夏這麼另眼相待,一開始他覺得是她說得一口好菜,後來覺得她擁有做菜的好手藝,這都是酷愛美食的他最為重視的,再後來是覺得自己為他們一家子受的苛待打抱不平,再後來是不舍得她小小的肩膀扛著大大的責任,可現在他好像懂了這一切並不是那麼簡單。
「池姑娘!」
池婉夏被他這麼一喊,停了腳步,可也沒有轉身看他,只是听著他快步走向她,感覺到季嘉平與她並肩而立,然後……握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吧!」季嘉平說道,走得很自然。
季嘉平為了方便穿著的是窄袖,但池婉夏的衣服是寬袖,寬大的袖子垂落,把兩人相握的手藏在了袖口之中。
池婉夏感到害羞,想要掙開,季嘉平卻不讓,甚至霸道地與她十指交握,就算是在上輩子,她都沒跟一個男人十指交握過,她嚇了一跳。
「池姑娘,我一直覺得詩經中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一個很美的意境。」
他握著她的手說這話,又說了詩經,池婉夏的臉色變得有點怪異,「季公子這話是把我當戰友,與我有袍澤之情?」
季嘉平忍俊不禁,更緊地握住她的手,步伐也快了許多,「執子之手這個‘子’,誰說一定只能用在朋友身上呢?能與你一起白首的人,除了朋友就沒有其他更親密的人了嗎?」
這下池婉夏連要裝傻都不行了,這季嘉平還真說對了,這兩句話到了未來,還真的變成情話了。
想到「情話」兩字,她的臉倏地又紅了起來,不敢再看他了,只敢低頭看著地上走。
季嘉平很開心,因為她並沒有甩開他的手,或是打他一巴掌罵他登徒子,那麼他們之間是有戲的吧!「池姑娘攤子讓給父兄後,我有好一陣子沒見到池姑娘了,後來才知道你做了什麼……加盟的生意,還在城外村子里開了中央工廠,現在都是大東家了。」
池婉夏知道季嘉平轉移話題是在緩解她害羞的心情,可一旦談起自己的事業她果然被分散了注意力,「我的野心並不只滿足于做一個小食攤,我心中真正所想的還是開一間酒樓,但不是現在城中常見的那種酒樓,為了這個理想,我得一步步來,食攤本就是為了打開知名度,原本我的計劃至少要半年才能進行下一步,誰知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有人上門想買我的配方,分家之後父兄頂了我的攤子做,我便將計劃提前了。」
「喔?池姑娘想做什麼樣的酒樓?」
「我想做的酒樓,來客沒有菜單可以選擇,全憑我到市集采買後決定,有什麼樣的好食材今天就做什麼菜品。」
季嘉平覺得她的點子很是新奇,這生意乍听之下好像簡單,客人連要挑選菜色都沒有,殊不知廚子的手藝要好、知道的菜色要多,才能有底氣做這樣的生意。
「這樣的酒樓經營方式不為人所熟知,要打開知名度並不容易,可不像你上回開食攤發發傳單就行。」
「這我想過了,這種無菜單料理肯定得要搭配一些巧思。」
季嘉平也隨著思索起來,既然不是大眾所熟知,那就索性讓它顯得更奇貨可居,「池姑娘,一間酒樓有時不一定要賓客盈門才能讓人覺得有名氣,若是連要進酒樓都有門檻,那也是一種名氣。」
「季公子是說……讓我把客群針對在高檔客戶?」
雖然池婉夏有些詞他听都沒听過,但其實細想也能懂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要吸引那些達官貴人打開錢包不難,讓他們覺得不夠有錢、不夠有權吃不到就成。」
池婉夏覺得季嘉平打開了她的思路,要讓人訂不到位很簡單,所謂饑餓行銷便是,至于針對高端客源的點子是好,資金卻是一個大問題,「要有這種包裝,不求是個美輪美奧的大酒樓,但至少也是要很有特色的地方,其實我本就不想走大酒樓的規模,而是想要那種環境清幽、裝修精致的庭園餐館,但不管如何都是必須花大錢去打造的。」
季嘉平听了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困擾的,他的拇指摩挲了下她的手,對她一笑,池婉夏這才想起來,他們的手還握著。
「你……你這登徒子。」池婉夏嬌嗔的哼了一聲,可是並沒有收回她的手。
季嘉平的笑容放大,略微彎下腰看著她,「我是在提醒你,這不是有個與你‘執子之手」的人在嗎?」
池婉夏略微遲疑地抬頭,問道︰「你是說,你要與我合伙?」
「我借你銀子你肯定是不肯的,既然如此還不如與你合伙,與你合伙于我來說也有益,更何況若是銀子借你了,你還了便是還了,若是與你合伙,羈絆更深不是?」
嚴格來說,就算是那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都不是情話,可池婉夏就是覺得季嘉平說出來卻句句像情話。「你就這麼相信我?」
「當然。」
「我想听一句準話,你是不是真的對我……」池婉夏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季嘉平聞言只是眼眸黯了幾分,拉著她退到了路旁樹下,讓她背靠著樹,低聲道︰「池婉夏……」
池婉夏第一次听他喊自己的名字,那三個字像是在他口中一番繾綣才說出口一般,她看著他伸出另一只手輕撫著自己的面頰、看著季嘉平彎子接近她,池婉夏也似乎期待著什麼,緩緩合上雙眼……
但就在這時,馬蹄踏踏、車聲轔轔,季嘉平及池婉夏都僵住了,接著就听見徐皓良的聲音——
「主子,怎麼只有你在,池姑娘呢?」
徐皓良人未到聲先到,池婉夏只感覺到身前的人重重嘆了口氣,那氣息離她很近,幾乎與她唇貼著唇,池婉夏緩緩睜眼,只來得及看見季嘉平直起身子。
他十分氣惱,「這殺風景的。」
池婉夏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掃方才的情意繾綣。
而季嘉平本是十分惱怒,但看著池婉夏的笑臉,听著她銀鈴輕笑,終于也露出了笑容。
而徐皓良駕著馬車接近了,才發現剛才主子是彎著身子的,他還覺得奇怪,就看見了被主子的身子擋住的池婉夏。
徐皓良意識到了什麼,震驚地張大了嘴。
「來城外時走這麼久肯定累了,回程就坐馬車吧!」季嘉平也不理徐皓良,只對池婉夏說道,然後扶著她上了馬車,自己則躍上了系在馬車旁的另一匹馬,與馬車並行。
徐皓良那張嘴還沒合上,主子這是開竅了?對姑娘家開竅了?剛才……他們是在做那件事沒錯吧!
季嘉平見馬車久久沒有前進,他看了徐皓良一眼,「怎麼,太久沒駕馬車忘了?要不要我讓你駕一個月馬車熟悉熟悉?」
「不!不!沒忘!沒忘!」徐皓良甩動韁繩駕起馬車。
方才是因為路上沒人,季嘉平才敢對池婉夏做那些曖昧情事,如今徐皓良在,越接近城門行人只會越多,季嘉平是不可能與她共乘馬車壞她名聲的。
池婉夏也終于有時間好好厘清自己的心思,要說在今天之前,她承認她是很欣賞季嘉平,可若要說與他發展進一步的關系,她是想都沒想過的,畢竟兩人身分差距太大。
可是剛才季嘉平對她示愛,她竟是沒想拒絕,難道……她心里對他也是有意的?
池婉夏偷偷掀開窗簾一角,看著騎在馬上英姿颯爽的季嘉平,不禁一股緋色又染紅了雙頰,好像……她是真的有點喜歡他的。
季嘉平也早看見了偷偷掀開的窗簾,但他沒拆穿她偷看,而是問道︰「池姑娘,你的中央工廠也還在開設之初,開設酒樓的計劃不急在一時,我會讓人去找合適的地方並裝修,這一切都交給我,你只需想著怎麼經營、要做什麼菜品即可。」
「好。」
「另外,我可能會去一趟沿海城鎮查紅火蟻土方一事,沿海及海外貿易相信都會有一些康新不容易見到的食材,你要不要也一起去看看?」
駕車的徐皓良挑起眉,這……是在邀池姑娘出游?
池婉夏想了想,應了聲,「好。」
這之後,季嘉平便沒再說話了,但他的心情一直到進城時都很好。
池婉夏偷偷看著他笑著的樣子,也跟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