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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日日開小灶 第一章 使計漲工錢(1)

為什麼早上他出門前還送他到門口,輕聲跟他說「大哥慢走」的妹妹如今卻是躺在這里一動也不動了?

池俊夏的腳步有些踉蹌,但還是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妹妹的閨房,看見她躺在床上,面色雪白如紙,她的模樣清秀依舊,只是沒半點生氣。池俊夏走到床邊伸出手,探了探妹妹的鼻息,那里,沒有該有的熱度。

一名大夫打扮的人只是嘆了口氣,拍了拍那個呆愣在原地的中年男子的肩膀,診金也沒收就告辭離去。

先不說池大家的情況,就他們兩人的交情,人沒救回他都不好意思收這個診金。

池俊夏似乎沒發現大夫離開了,或許說,他的眼中除了此時躺在床上的妹妹就再沒有其他人了,他開口,聲音還帶著顫抖。「發生了什麼事?」

池俊夏的母親劉氏似乎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只是跌坐在床邊一言不發。

池俊夏沒得到響應,又提高音量再問了一次,「我說,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婉兒會……會……」

池俊夏眸里、心里滿是悲痛,他的妹妹池婉夏,容貌清秀,性子溫柔婉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誰舍得對她下這樣的重手?

池大好像這才清醒了過來,他抹去了眼角流下的淚,說了稍早發生的事。

池俊夏听著,緊緊地握起了拳頭,怒吼一聲「欺人太甚」就轉身離開。

知道兒子脾氣,池大想追出去,然而一旁的劉氏終是有了反應。

「是啊……欺人太甚……」劉氏一直憋著的一口氣終于爆發了出來,一聲哀痛至極的哭嚎由她喉里喊了出來,是那麼的撕心裂肺、是那麼的痛斷肝腸,「婉兒!」

「啊!」彷佛應和了劉氏的哭嚎聲,一聲屬于女子的尖叫聲,突然在這個房中響起。

一名花甲老者快步而回,走到了池家宅子門前,二房媳婦何氏已經在大門迎著,或許是事不關己,她看起來並沒有老者這般焦急。

「爹,娘讓我在這里等爹,並讓我快快把爹請回院子去。」何氏怎會不知道,肖氏是怕大房在這里堵著門要告狀,所以讓她來望風,若是大房出現就出門去先截了公爹,把他由別的門給請回去。

而這個被何氏等著的花甲老者,正是池家當今家主池老爺,他冷哼一聲,道︰「不用,我自己去找那老婆子,她一日不給我惹麻煩就閑得慌。」

做媳婦的當然不能說婆母不是,也只能低著頭,等池老爺走過後她才跟上。

池家宅子不復當年,如今只是一座老舊的宅子,但居住的空間還是有的,池家大門之後是一處小庭院,走三兩步就到了全池家最大的一間屋室——正廳,正廳的兩側廊道各別通往的月洞門後,便是東院及西院。

東院較大,住了池家兩老及二房池二一家,西院較小,住的是大房池大一家,說是院落,也沒人家富戶人家的規模,就是只有幾間屋子的小院落而已,每間屋子都有一小片庭院相隔,雖然院子不大,隱私倒也還算可以。

池家大房居住的西院只維持著基本修繕,一看就是無力維持的樣子,就連家具什麼的都是些便宜貨,有的還是池大自己打造的,但二房的東院就好了不少,雖然東西看來陳舊,但都還是當年池家昌榮時留下的好東西,十分耐用。

東院的主屋里,如今的池夫人肖氏正手足無措地對著剛回來的池家老爺說著稍早的情形。

她稍早推了池婉夏一把,見地上流了大灘血早就慌了手腳,池婉夏流了那麼多血,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會不會死了?如果她真死了,池大還不得把她送官,所以她連忙讓人把池老爺給找了回來。

池老爺邊吸著旱煙邊听著肖氏的話,听著听著眉頭也皺了起來,雖然他不待見老大一家,但池婉夏終歸是他的孫女,更何況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條命。

池老爺都還沒想好怎麼應對,就見池俊夏怒氣沖沖的走了進來,肖氏躲在池老爺身後不敢出聲,池老爺倒是一副十分鎮定的樣子,坐上圈椅上吸著他的旱煙,直到池俊夏走到跟前,這才問了他,「婉丫頭怎麼了?」

池俊夏雙目腥紅,像是想把肖氏碎尸萬段一般的眼神盯著她,「祖父何不問問祖母?」

肖氏有些心虛,所以開口說的話雖然嘴硬,但是有氣無力,「我、我又不是大夫,我怎麼知道她怎麼了?」

「祖母跟二叔一家,吃得好、養得好,孫兒看祖母這身子都能上山打老虎了,婉兒那麼嬌弱一個女孩兒,我們大房一家又總是吃不飽、穿不暖的,被祖母這麼一推,祖母能不知道會有什麼下場?」

池老爺聞言皺起眉頭,池俊夏這不明擺著在諷刺大房及二房的待遇不同嗎?但兩老偏心是事實,池老爺明知道池俊夏是在忤逆他,一時之間卻是找不到話來反駁。「你怒氣沖沖來這里是打算做什麼?看這模樣莫不是還想打殺了誰?」

「打殺?孫兒是念過幾天書的,知禮守法,犯了罪是官府才能管的事,我只負責把人送官。」

「你!」池老爺拿著煙桿的手猛地往桌上一拍,指著池俊夏便罵,「知禮守法?你這樣子有一點做人晚輩該守的禮、該行的孝嗎?」

池俊夏猛地大笑了起來,笑得淌出了眼淚,「祖父,咱們這一家子能不能繼續做一家人還兩說。」

「你打算做什麼?」

突然,一聲虛弱的聲音由廳外傳來,池俊夏宛若雷擊,他不敢置信地轉身,直到確認他沒听錯那個喊他的熟悉聲音,這才露出笑容跑上前去。

稍早,在池婉夏的房里,發生了一件令人驚訝又匪疑所思的事,就是那個被大夫宣判斷了氣、回天乏術的女孩池婉夏居然醒了。

池婉夏本是陷在一片幽暗的空間,一個不僅僅是伸手不見五指,而是只能感覺到周身虛無的地方,突然,一聲悲痛至極的哭嚎像一把利刃劃開了那片虛無的空間,她尖叫一聲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她的肺突然灌進了空氣,喘氣之余有種心悸漸緩的感覺,是了,心悸,她記得奪了她性命的就是心悸,活了二十幾個年頭,爹親娘疼哥哥寵愛還事業有成,池婉夏以為自己可以就這麼一生順遂的活下去,卻沒想到她的心髒突然出了毛病,雖然一切來得太快,但她還是有時間好好的與家人以及喜歡她的所有人都好好做了道別,這才撒手人寰,只是……為什麼她又突然醒了過來?

「婉兒?」

听見了一個女性的聲音喊著「婉兒」,池婉夏一陣疑惑,這是在喊她嗎?誰喊她婉兒?

池婉夏側過頭去,看見床邊伏著一名臉色蒼白一看就是身患重病的婦人,還有站在床邊的那名中年男子,池婉夏驚訝地張大了嘴,為什麼她眼前看到的人穿著古裝?

突然,後腦傳來了一陣劇痛,她撫著包著繃帶的頭,不屬于她的記憶如排山倒海地涌進了她的腦海。

這個身體只有十五歲,她的閨名與自己相同,也不知道是她陽壽未盡還陽了還是與這個同名同姓的古代女子有什麼無法探究的緣分,她穿越到此,用這名女子的軀體重生了。

而剛才讓她覺得陌生的兩人如今也變得無比熟悉,這是她的爹娘,應該說是這具身子的爹娘。

池婉夏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劉氏亦相同,只是握著她的手,久久開不了口。

池大走上前,攬住了妻子將她扶起坐到了床邊,輕聲道︰「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還病著呢!我這就去把大夫請回來,再給婉兒看看。」

听到劉氏還病著,池婉夏也想起來這具身子的原主是怎麼香消玉殞的。

池家如今的當家是池老爺,當年與原配生了大兒子池大後不久妻子便病故了,彼時池老太爺夫妻都還在,池大日子倒也不難熬,只是池老爺有了新歡肖氏後,老太爺夫妻覺得她不是個好的,怕她不會善待池大,所以阻止了肖氏進門,誰知肖氏竟寧為外室,甚至還生下了池二也要跟著池老爺,讓池老太爺夫妻更為不喜。

最後池老太爺夫妻相繼過世後,池老爺當了家,自然把肖氏給迎進門,從此,有了後娘就有後爹,本就怨著因為池大讓他們兩人得名不正言不順這麼些年頭的兩人對池大就更不待見了。

雖然池家交到池老爺手中後是一年不如一年,家道中落,但開了酒樓的池家日子要過得滋潤還是可以的,可掌中饋的肖氏偏心偏得明顯,池大一家在酒樓可說是做牛做馬,而二房一家卻是佔著肥缺吃香喝辣,這一切池老爺明明知道卻也沒開口阻止過肖氏。

所以,劉氏操勞病了,這段日子一直只靠基本的藥吊著,直到昨天池大看見池二又去做了嶄新的幾套衣裳便忍不住了,他很清楚,現在都月底了,老二一家花錢就是寅吃卯糧,怎麼可能月底還能有月錢做衣裳,便知道肯定是他又從肖氏那里要的。

而肖氏的錢自然是公中的錢,池大想,那自己媳婦跟公中要錢買些補藥也不為過吧!于是便找上了肖氏。

怎知肖氏不給也就罷了,還指著劉氏罵她裝病,是要騙公中的錢,甚至還動手推劉氏,池婉夏性格是溫婉但卻十分孝順,見母親受辱便上前想阻止肖氏,這就被她推倒後腦撞上了桌角,池婉夏看見了原主記憶的最後一刻,就是那流了一地的血……

看著這對夫妻拉著她的手,拭著淚道「沒事就好」,池婉夏在心中嘆息……你們的女兒是真的死了啊!

只是……池婉夏的記憶里,這家中是還有一個人的……「爹、娘,大哥呢?我受傷的事他知道嗎?」

听池婉夏提起,他們才想到剛剛池俊夏怒氣沖沖的離開了,池大一聲低呼,「不好,這孩子知道了今天發生的事,怕是要鬧到他祖母那里去了。」

鬧?剛好而已好嗎?但池婉夏知道她這個爹親就是一個愚孝的,娘親又是個以夫為天的,如今想著的怕不是出口氣而是要制止池俊夏吧!

「我去看看。」池大立刻轉身要往外走。

劉氏心知兒子沒有錯,抬起手想制止丈夫,最終卻又把手放下。

池婉夏又是一嘆,這事還得她出馬,要不她那個新哥哥怕是要受委屈了。「娘,我也要去。」

「你還是躺……」

「等事情解決了再好好躺著,娘若不陪我,我也是要去的。」

「你這丫頭,娘陪你便是了。」劉氏雖是無奈,但更多的是對池俊夏的擔心,因此也沒有阻止池婉夏。

兩人便互相攙扶著往池家二老住的院子去了。

池婉夏跟母親來到池家二老的院落時正听見了池俊夏說——

「祖父,咱們這一家子能不能繼續做一家人還兩說。」

雖然池婉夏才剛穿越而來,但憑著原主的記憶,她知道池俊夏一直想著要分家,所以便知道他說出這句話的意思,很顯然的,池大夫妻也是知道的,所以池婉夏便看見了早她一步來到的池大正要開口制止池俊夏。

池婉夏心中嘆息,她知道池大愚孝讓池俊夏等不及了,但提分家這種事得徐徐圖之,今天就算是肖氏理虧了也不可能一次就分得成,而且也絕不該由池俊夏來提,父親還在,由他們向祖父母提分家不妥。

池婉夏心里有了計較,便拉住了池大的手,她喊了池俊夏一聲,及時止住了他要說出口的分家言論。

池俊夏見她醒了是又驚又喜,顧不得剛才要說的話,一下子便沖上前扶住了她,連忙問著她身體還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再把大夫請回來?

劉氏也正虛弱著,便放開池婉夏交給了池俊夏,而自己卻靠在了池大身上,輕輕對池大說了句,「你莫要寒了俊夏及婉兒的心。」

劉氏向來是以夫為天的女子,所以即便嫁進池家受了苛待也是一直忍著,可自己病了不要緊,卻連累了女兒險些丟了命,劉氏怎麼還能忍。

「大哥,咱們是小輩,不管再氣你都不該這麼過來。」

「這回你的命是撿回來了,但下回呢?難道真等你沒命了再來計較嗎?」

池婉夏偷偷看著池大越來越鐵青的臉色,知道再拱一把火就行了,她一踉蹌就跌進了池俊夏的懷里。

池俊夏將她摟得更緊,擔憂問道︰「怎麼了?」

「沒事。」然後她深深嘆了口氣,「大哥,我們斗不過的,就當是命吧!扶我回去西院……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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