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談不上財富自由,但手中有錢心不慌,因此做完家事之後,曉夏出門遛彎兒,打算在最短的時間內熟悉環境。
她本想帶上陌新或欣瑤的,但人家態度擺明——你做的飯菜本人肯入口就該感激涕零,別得寸進尺妄圖不該有的關系。
所以不勉強,旁的好說,唯獨感情緣分這種東西,真不是能靠耳提面命、積極努力得來的。
放下,隨緣,用平常心做平常事,讓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曉夏。」白嬌嬌遠遠看見她,猛朝她擺手,不一會兒功夫就跑到曉夏跟前。
「嬌嬌姊。」
「你昨天太厲害了,我決定拿你當朋友。」白嬌嬌抬高下巴,得意洋洋的說。
這話講得……是恩賜嗎?不過計較啥,不就是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想當年身處叛逆青春期,隨便舉一條自己干過的壞事,白嬌嬌拍馬都追不上,她不由干笑兩聲。
「昨天白曉春一家灰頭土臉被趕回老宅時,臉色精彩極了,現在滿村上下都傳遍,你娘是他們害死的。」
處心積慮算計,卻落得一場空,臉色能不精彩?所謂老宅佔了個老字,破舊肯定跑不掉,又多年未曾整修,下雨天漏水、冬天透風理所當然,沒比較沒傷害,住過豪宅哪還住得下國宅?
「我爹娘說,白家二房的土地賣得只剩下五、六畝,你知道嗎?」
「一家子好吃懶做,再有錢也會坐吃山空。」可惜當年繼祖母為二房謀產,寧可背負惡名也要逼大房淨身出戶,如今落得什麼下場?
「白曉春沒了金簪首飾,連出門都不敢羅。」
「過去沒有也能出門,現在為什麼不行?」
「誰讓她招搖,平白得了好東西就四處炫耀,現在多少人等著看她笑話呢。」
曉夏聳聳肩,雖說二房兩個姑娘,一惡一奸,但在她眼里就是個孩子,同孩子計較?有點傻氣。
白嬌嬌垂下眼瞼,蹶起嘴巴。「就算這樣徐哥哥還是喜歡她。」
「徐哥哥?」
「你沒听過徐華明?他在鎮上念書,是個斯文人,長得又好看,咱們村里的姑娘就沒有不喜歡他的,可惜他喜歡白曉春。」
「喜歡白曉春?」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人喜歡?曉夏想不透。
「對啊,白曉春漂亮還會背詩,我就不行。」
白大海替女兒找先生學認字,白大川低聲下氣、苦苦哀求,他想長輩做錯事、罪不及孩子,再加上想替女兒找個伴,于是讓白曉春姊妹進了家門,這兩位姑娘對學習不感興趣,卻很肯背詩在外頭撐場面。
「這麼膚淺的喜歡?」
「膚淺?什麼意思?」
「沒事,說說那個徐哥哥。」她不信小小村落還有人長得比梁陌言好,除非這里地靈人杰,專產帥哥美女。
想到徐華明,白嬌嬌捧起紅紅的小臉,滿眼甜蜜。「他講話好好听,笑起來眼楮彎彎的好好看,他很厲害,將來一定可以考上狀元……」
狀元可不是蘿卜,一拔一個準兒,這是盲目的偶像崇拜吧。
「徐華明有什麼好?不就念過幾年書,裝裝斯文勉強還行,真讓他去考試,哼哼……」
一名男子擋在她們面前,長相普通,個頭不高,但有雙清澈的眼楮,閃爍閃爍的,看得人心頭敞亮,感覺很機靈。
「徐哥哥是秀才啦,你呢?」
「不就是個小秀才,有何難的?」
「說大話。」
「什麼大話?院試成績很快就出來,要不要打賭。」
「賭什麼?」
「我考上了,你就嫁給我。」
這話氣得白嬌嬌漲紅了臉。「休想!」
曉夏看一眼對方,只見他嘴角彎彎、眉頭彎彎,滿臉樂意,很明顯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
人與人之間大概真的有緣分這回事兒,雖然這男的長相分數不高,但看起來頗可靠,曉夏對他印象很不錯,只是……用斗嘴、惹毛女孩來表現喜歡?是個直男吧,他的戀愛學分嚴重不及格。
曉夏拍拍他的肩膀,「喜歡人家就加把勁,竭盡全力待她好,酸言酸語只會把女人的心給逼到天涯海角。」
不過她還有一堆開導詞沒說呢,就見白嬌嬌轉身喊道︰「你還不過來?」
見白嬌嬌往自己這看,男子那雙普通到缺乏辨識度的眼楮瞬間發亮,像裝上金頂電池,全身是勁。
曉夏做了個加油動作、拋出鼓勵眼神後,邁開雙腿跟上白嬌嬌。
勾起她的手臂,曉夏悲摧地發現,自己連手臂都是人家的三倍粗。「嬌嬌姊,那個哥哥是誰?」
「他叫宋敬,娘早就不在,爹爹是賣貨郎,住在村東。小時候是個惡霸,抓魚、掏鳥窩、打群架、扯小姑娘瓣子,干啥壞事都有他。」
「不會是他老扯嬌嬌姊瓣子,才教你給記恨上了?」
「他就是招人恨,哪是我特意記恨他。」白嬌嬌覷她一眼。
「他也在讀書?」看來此地學風頗盛,家里幾只小的是不是也該送去念書?
「對,我罵他是目不識丁的莽漢,他不服氣,就去念了。」
為卿卿拼前程,不是只有一點點喜歡啊。「嬌嬌姊,徐哥哥真有你想的那麼好嗎?」依她听來,宋敬好像更靠譜些。
「對,他好到不行,你可不許像我爹娘那樣說他壞話,我就是認準他了。」
哇,連雙親都反對,看來她的追星路頗崎嫗。「嬌嬌姊,我覺得吧,這挑男人和挑衣服一樣,漂亮的人人都愛,問題不是人人都撐得起來,與其穿得綁手綁腳,連吸氣都不順暢,倒不如挑件寬敞舒適的好。」
「男人哪能和衣服一樣?」
「是男人說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得認真想想,喜歡徐哥哥的理由是啥?他長得好?大家都喜歡?搶贏就能被羨慕?如果是這樣就有點傻,日子是自己在過的,是好是壞點滴在心頭,別人的羨慕沒有半點實質好處。何況徐哥哥喜歡的是白曉春,長輩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你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不甜,我也想扭回家里放著。」她咬著牙,倔強了。
不到黃河心不死?得讓黃河水給溺過,才知險灘勿近。「要不我幫你?」
「你幫我?怎麼幫?」
「試試羅。」她偏過頭笑眼相望,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一個眼神,便讓白嬌嬌信了她,也不知道這胖丫頭哪來的魅力。
搞定白嬌嬌後,她又四處亂逛,半路上和幾個村民隨意攀談兩句,有意無意帶到徐華明,大家交口稱贊,說他是個上進、有前途的後生。
想了想後,她往徐家走去。
徐家住得很偏僻,就在山腳下,左右沒鄰居。
徐華明的父親過世,家里只有寡母和妹妹,情況和梁家有些相似,差別在于梁陌言放棄念書,肩負起長子責任,養活一家老小,而徐家夫人把重心全放在兒子身上,母女倆過得苦巴巴,成天做針線供徐華明念書,由此可以理解徐華明身上壓力有多大。
考試和考運有很大關系,誰曉得他能不能順利出仕,嫁給他日子肯定不會太好過。不過愛情之所以迷人,在于它超越理智與想像,無法用邏輯來證實。
徐家門板很薄、院子很小,屋子簡陋到讓人心生懷疑,這里是家還是枷?站在籬笆外,她才想著要用什麼借口見徐華明一面,就听見聲音傳出。
「昨天事情鬧得太大,你不會不知道,若白家二房真能順利拿走大房財產,你想娶白曉春,娘不會不點頭。但現在這狀況,你娶她能得到什麼?如果非要娶白家姑娘,我寧可你娶白曉夏,咱們村里沒有人的嫁妝能越過她去,真是便宜了梁家那小子。」
「娘在說什麼,我怎麼會看上白曉夏?」徐華明低抑的聲音里隱藏憤怒。
「娘知道你嫌棄她胖,但有了她的嫁妝,你自能順利應試,等你考上進士,娘自有辦法讓她自請下堂,到時你想納幾個白曉春都行。」可惜白曉夏已經抬入梁家門,否則沒爹沒娘可倚仗的她、最是好拿捏。
白曉夏一驚,竟還帶上她了?這徐家人心是怎麼長的?什麼叫做自有辦法讓她自請下堂?什麼辦法?家暴、虐待、恐嚇、利用輿論?
「娘,曉春絕對不會同意當妾室,求娘別拆散我們。」
「兒子啊,女人會老,光一張臉長得好,能頂什麼用?」
「她有才華,會背詩。」
曉夏不由輕嘆,背幾首詩、連字都認不全也叫才華,果然是愛到卡慘死,想來白曉春的皮相蠱惑了徐華明的理智。
「咱家里沒錢了,一文錢逼死英雄漢,娘可不能讓一文錢逼斷你的前途,娘先尋人去同周家說親,周家就一個獨生女兒,嫁妝肯定少不了,你就好好準備考試,成親的事交給娘,至于白曉春,娘終能教你如意行不?」
周家的經濟實力算得上厚實,不比白家大房差多少,膝下有一女一兒,徐夫人沒說錯,倘若女兒出嫁、定然不會虧待。
「曉春已經及笄,兒子擔心長輩替她定下親事。」
「別擔心,現在外頭傳言,白曉春的爹娘害死長嫂,誰還敢同他家說親?」
「好吧,兒子听娘的。」
听到這里曉夏徹底無語。怎的?滿村姑娘是攤上豬肉,肥瘦任君挑選?這種奇葩人家誰嫁誰倒楣,不管是白嬌嬌還是周家姑娘。
決定了,行善助人!她推開徐家籬笆,準備投資二十兩嫁妝,把白曉春嫁給徐華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對奇葩男女天生就該成為夫妻。
然而手指剛踫上徐家門板就給人抓住了,扭頭一看……笑得像花痴。
「你怎麼來了?」
梁陌言做了個噤聲動作,握住她圓滾滾的手臂,將她拉離徐家。
「我有事要找徐華明。」
「我知道。」
他……怎麼可能知道?胡扯的吧?「我想撮合一樁喜事。」
「我知道。」
還敷衍?「徐夫人想讓徐華明禍害人,這是個隱憂,我必須發揮正義。」
噗的一聲!聲音很小,因為他用力掩下了,但沒掩住眼角眉梢的笑意。「我知道。」
又敷衍?過分羅,她扯回手臂停下腳步。「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阻止我……」
「徐家沒錢,徐華明想參加鄉試,徐夫人便打著算盤,清點村中人家能給姑娘多少嫁妝,她第一個就盤點到你頭上,其次是周家。」
「你、你……」
「我在你身後,都听見了。」
「不可能,我沒那麼遲鈍,一個大活人在我身後呼吸……」
「我在你身後的大樹上。」下山時正好看到她一個人在外面晃,就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
她身後的大樹……哇,好高耶,他怎麼能夠上去得神不知鬼不覺?重點是還听到徐家母子的對話,這意味著——
「你是江湖少俠、武林盟主?既然身懷絕技,為什麼隱居在小小村落?你招惹了江湖恩怨?你想尋找《葵花寶典》、《九陰真經》?你不是曾阿牛、其實你是張無忌?」
她每說一句眼楮便瞪大一分,把被肥肉遮住的小眼楮硬是張成靈活大眼。
陌言失笑,很多話他都沒听懂,不過真沒想到白曉夏性子這麼有趣。
他沒回答她莫名其妙的話,只說︰「不就是想把徐華明和白曉春湊在一起,有何難的?我來。」
啥米?自己有沒有听錯,他說他來……
傻傻抬頭,傻傻看他,哪里來的自信啊?輕松兩句話就能解決重重麻煩?她應該質疑他的自信,還是崇拜他的波瀾不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