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落盡子規啼,正是暮春時節,稻田里綠油油的秧苗迎風搖擺,小徑邊野菜瘋長,籬笆下紅的、黃的、紫的各色小花綻放。
姑娘們紛紛換上輕薄夏衫,露出窈窕身段,幾個閑來無事的小伙子,笑著跟在小姑娘身後一路吹著輕快的口哨。
柳葉村的東邊有一座高山,山下有幾戶人家,其中一戶姓梁,梁振興曾經是村里唯一的秀才,開了個私塾、收幾個孩子,生活倒也過得去,但自從他過世,妻子薛氏哭瞎一雙眼楮之後,家里的情景就每況愈下了。
只能依靠才十三歲的長子梁陌言撐起家計,原本書讀得不差的他,放棄了科舉這條路,挽起袖子到處給人打雜工,要不就在山上打點獵物到鎮上換銀兩,日子過得很辛苦。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短短半年不到,薛氏跟著丈夫離去,從此年幼的次子、三子以及尚在襁褓中的女兒,只能交到長子手中。
幸好一年年過去,梁陌言打獵的本領越來越好,家里漸漸也能吃上三頓飽飯,且弟弟妹妹日益長大,也能承擔一部分家庭責任,這讓梁陌言身上的擔子稍稍減輕。
天氣晴朗艷陽高照,這天梁陌言照常上山打獵,老二梁陌軒則彎著腰整理院子里的菜田,十歲的小子、身板還沒長足呢,生活的重擔就壓在他身上,然而他沒有半句抱怨,勤勤懇懇、腳踏實地,一步步想把生活往好里過。
老三梁陌新只有八歲,他把背簍里剛撿回來的柴禾一根根在灶房前堆好,就連六歲的小妹妹梁欣瑤也沒閑著,她個頭還沒有掃帚高呢,就拿著掃帚屋里屋外的打掃。
整個家里,除了白曉夏之外沒人閑著。
她坐在床上,太陽已經曬了,還沒有下床的打算。
這已經是第三天,她還沒有辦法接受自己的靈魂被安在這副龐大身軀里。
別笑,換了你你也會希望閉上眼楮,重新把自己給死回去。
畢竟一百多公斤的脂肪正堆積在她身體的每個器官上,重點是,她的身高只有一百五上下,這讓她實在不忍卒睹。
而身材這樣就已經夠慘了,還讓她攤上一條歹命,賊老天讓她穿越到這個身體里,簡直就是喪心病狂。
白曉夏的父親叫做白大海,娶妻吳氏,除白曉夏之外,膝下沒有別的子女。
白大海有個弟弟叫白大川,是繼母所出,娶妻李氏,育有白曉春、白曉秋,和兒子白曉瑞。
白家長輩一死,繼母王氏就做主分家,把白大海給踢出家門。幸好他遇見吳氏,情投意合的兩人在成親之後,胼手胝足的打下一片家業。
但也許是操勞太過,兩人在子嗣上有些艱難,難得生出一個女兒,自然是要捧在掌心上寵著。
白曉夏有多受寵呢?從一件事上頭就能看出雙親如何為她悉心謀劃。
她剛出生,爹娘就給她定下女圭女圭親,定的不是別人,就是村里唯一的秀才梁振興的兒子梁陌言,他們盼著女兒能成為誥命夫人,從此過上養尊處優的好日子。
沒想梁振興突然過世,梁陌言斷卻仕途夢,白大海雖失望卻也沒想過退親。相反地還對梁家處處照顧,要不然一個瞎眼女人,還拖著四個孩子怎麼活?
對梁家而言,白家絕對是仁至義盡,連薛氏過世,喪禮也是白家出錢出力籌辦的。
然好景不長,上個月白曉夏的父親病逝,身為弟弟的白大川不但沒有幫著料理後事,反而登堂入室侵佔大房財產,理由冠冕堂皇——白家財富不能落入外姓人手里。
吳氏憤怒不已與小叔理論,卻被白大川給推了一把撞上牆角,從那之後再沒有醒過來。白曉夏氣急敗壞告到里正那里,可當時在場的除白大川夫婦與子女外,還有個隔房伯父,大家口徑一致,說是吳氏自行摔倒、白曉夏惡言污蔑。
就這樣,白曉夏家產讓二房侵佔了不打緊,還被扣上不孝罪名。
而她從小便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哪知道人可以壞到這等程度,爹娘相繼過世已讓她痛不欲生,哪還有力氣對付豺狼虎豹似的親戚。
白大川侵佔兄長財產,妻兒對白曉夏頤指氣使,拿她當奴隸使喚,白曉夏哪里受得了這些,生生被氣病,短短幾天就下不了床。
李氏本以為白曉夏裝死,理都不理,沒想一餐得吃掉五碗白米飯的佷女,竟然三天都沒出房門吃東西,李氏查覺不對請來大夫,大夫直接開口讓他們準備後事,說就剩三五日光景了。
一听,白大川嚇得寒毛直豎,這下可糟,大哥一死,大嫂、佷女相繼離世,吉不吉祥另說,大家肯定會認為與他月兌不了關系。
思來想去找不到解決辦法,竟決定把佷女往梁家一抬。
當時梁陌言不在家,他對著才十歲的梁陌軒說︰「曉夏和你們大哥從小定的女圭女圭親,曉夏爹娘走了,婚禮一切從簡,我也不要你們家聘禮,人直接給你們送過來,以後好生過日子。」
這擺明了就是欺負小孩。
看著木板上昏迷不醒的白曉夏,梁陌軒不干了。「再從簡也得先定下日子才能迎娶,哪能如此草率行事,何況她這模樣是生是死都難說,還能成親?」
「這我可不管,定了親曉夏就是梁家人,她生病自然得讓梁家來管。」
見梁陌軒還想說話,李氏急忙搶在前頭說︰「想當初梁夫子死的時候,我大伯可有嫌棄過你們?送米送柴送銀子,沒有我大哥,梁夫子、梁夫人哪能有口好棺入土為安,怕只能用破草蓆卷卷,直接送進亂葬崗,更別說你們幾個小崽子,可能連一天都活不了,現在曉夏雙親俱亡,正是需要夫家照顧的時候,你們竟想當甩手掌櫃,這豈不是恩將仇報?天底下竟有這種白眼狼?受人恩惠不思報答,還想把人往死里踩。」
「誰往死里踩了?分明你們才是白眼狼,白大叔一死,就急著霸佔白家財產,還害死白大嬸,現在連白曉夏都遭了你們的毒手。」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白大川就擔心這話往外傳,急急斥喝道︰「我姓白,白家財產本來就是我們的,誰霸佔?倒是你們,我看你們根本是看不起曉夏,嫌她胖、嫌她丟人,想悔了這門親事。告訴你沒門兒,有我這個叔叔在,就不允許梁家始亂終棄,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
恨恨丟下話,白大川領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梁陌軒才十歲,哪見過這種場面?被他們這番操作給嚇著,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反應,等他們終于想到要找人把白曉夏抬回去時,任憑他們幾乎把白家大門給敲爛,也沒人出來開門。
眼見白曉夏燒得糊里糊涂,整個人陷入昏迷,梁陌軒的心再硬,也無法把她往門口一丟轉頭就走。
何況白大川雖然無賴,但話確實沒說錯,當初要不是白家,父母親根本辦不了喪事,而家里早就斷糧,他們幾個兄弟姊妹哪能活下來?
最後梁陌軒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把白曉夏又抬回去。
晚上梁陌言返家,听著弟弟妹妹把事發經過說一遍,考慮半晌後道︰「把她留下吧,也是個可憐人。」
就這樣白曉夏在梁家待了下來,大家都準備好要幫她辦後事了,意外地她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而今晨竟然清醒過來。
只不過清醒之後的白曉夏已經不是原來那個。
這幾天她雖然在昏迷中,但腦袋持續運轉,原主的記憶不斷往腦袋里灌注,同時她也能感知周遭事,因此很清楚從頭到尾都是梁家兄妹幾個在照顧自己。
唉……決定認命了。
下床後在屋里找到臉盆,簡單梳洗過後進院子,她從欣瑤的手里接過掃帚,想也不想說︰「小孩的工作是玩樂、不是做苦工,違反兒福法的。」
什麼鬼啊?欣瑤沒听懂,莫名地看向二哥、三哥。
陌軒、陌新對視一眼,聳聳肩不知道她在講什麼。
欣瑤脾氣好,掃帚被拿走,她就去幫三哥堆柴火。而接過掃帚的曉夏,細細地打理起家中每個角落。
她在勞動中思考,要以什麼角色在梁家住下,租客?同居人?合伙人?
看著她動作熟練的模樣,幾個人吃驚不已,大家都說白大叔寵女兒,連根針都舍不得讓她拿,成天哄著她吃吃喝喝啥都不做。爹娘沒死前還憂慮著呢,擔心這樣的媳婦娶進門,大家是不是得合力伺候著?
屋里屋外打掃完後,曉夏去打水擦桌子抹窗框,這是她的習慣,腦子紊亂時就讓忙碌的四肢重建秩序。
「要做飯嗎?」家事全都做完,她對著還在打理菜園的陌軒問。
看著她麻利的動作和超高效率的速度,陌軒有些呆傻。
曉夏笑了笑。「幫幫我吧,我不會生火。」
陌軒沒有回答,面無表情地走進廚房,做飯向來是他的事,不過如果白曉夏非得和他們成為一家人,確實不能慣著她,該做的事就該讓她做。
陌軒把柴火放進灶里,不一會兒功夫,火就慢慢燃起來了。
看著他熟練的動作,曉夏心道,果然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依他這年紀,就該拿著球在操場上瘋玩,要不就是坐在電腦前殺怪獸。
「你們大哥中午會回來嗎?」
陌軒沒理她,自顧自燒著柴火,對這人他是有點排斥的,大哥這麼好,怎麼能娶這種媳婦進門?以後肯定要被人嘲笑的,想到這里他的臉又冷下兩分。
曉夏也不計較,走到陌新身邊再問一次。
陌新直覺回答,「不會。」
這個小弟弟是善良小天使,看起來脾氣比大的那個要好得多,也許可以拿他當突破口,打入梁家社交圈,因此曉夏對他微微一笑。
但很明顯地,曉夏解讀錯誤,因為她的笑容尚未結束,陌新已經別開頭假裝沒看見,彷佛剛才的回答只是某種錯覺。
她這麼大一只呢,怎麼可能沒看見,肯定是……不樂意看見。
好吧,曉夏能夠理解,如果她家哥哥也被迫娶這麼個嫂嫂回來,自己的態度只會更差。
想到哥哥,悲傷涌了上來,再見無期了吧?哥哥那樣疼她,自己死去,他會有多傷心?
走到菜籃旁邊,她自問自答。「中午要做些什麼?里面的食材都能用嗎?」
很好,沒人回應,她被無視得非常徹底。
陌軒燒起柴火後就離開灶房,曉夏在籃子里找到大骨、肉和菜蔬,相當不錯,還看得到肉,這樣的飲食條件雖比不上白家,但相較起村里多數人家都好得多。梁陌言挺有本事的,看來他總不在家也沒閑著,肯定是出去為這個家拼死拼活了,畢竟一個男人拉拔三個小孩子……不容易吶。
把大骨丟進水里熬著,另一邊她飛快和面,拈出一塊塊面疙瘩,再把肉分成兩部分,一碗切成絲、調味並加入蛋清,一碗切片用醬料腌起來,趁著等待湯熬成,她又繼續和面。
這回和的是干面團,等揉出筋道後放在旁邊,用濕布覆上,等晚上再處理。
眼看湯汁漸漸變成米白色,曉夏先撈出一半的湯和大骨,往鍋里放進肉片、面疙瘩及切碎的菜,沒多久功夫就熟了。
她的廚藝不差,倒不是她樂于鑽研,而是……身為二十一世紀的女性,在職場上為了跟男人一較高下,得承擔不少壓力。
並且不管是職場、家庭或者愛情,在小三比正宮強勢、在男人也要跟女人競爭好男人的時代里,女人的壓力不輸古代帝君。
每個人解除壓力的方式不同,她的便是待在廚房里,打開YouTube頻道,跟著阿基師、法比歐、詹姆士學做菜。
整體成績下來,她的手藝比起梁陌軒簡直是雲泥之別。
幾個孩子上桌,看見那鍋面疙瘩,嘴巴未嘗便先聞到那股鮮香味,因此盡管對「大嫂」看不上眼,還是臣服在味蕾之前,幾個人爭相上桌,卻沒想到竟會被一堵肉牆給擋住。
曉夏看著幾人笑盈盈說︰「先洗手再上桌。」
陌軒橫她一眼。「這是我家。」
見他打算帶著弟妹繞過她,但真真是抱歉啊,她肥厚敦實的身板兒就要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想吃我做的飯菜就得先洗手,這是我的規矩。」她口氣溫和,但態度無比堅定。
「菜是我種的,肉是大哥打回來的,柴還是我燒的,你說不讓吃就不讓吃嗎?」哼!她以為自己是誰?
話說得很滿,可惜左閃、右躲……無論他怎麼繞,曉夏都順利把他給攔截下來,那是史上最靈活的胖子啊!
她笑眼眯眯地指指門外,「請。」
「瞎講究。」陌軒瞪她一眼,從鼻孔哼兩聲後,乖乖去洗手。
大只的降伏,小只的自然就乖順,三人上桌,眼看三個大碗加一小碗已經擺好,旁人就算了,欣瑤心里有數,乖乖坐到小碗前面,等待曉夏分筷子。
曉夏邊分邊說︰「今天起得晚,中午將就吃一點,晚上給你們做沙威瑪。」
「這樣還將就,你當每個人天天都有肉吃嗎?」陌軒又哼人。
這小子家教不行啊,得費點功夫好好教導,但飯桌上不教子,會壞卻胃口,因此她假裝沒听見,把欣瑤面前的小碗拿過來,將大碗換給她。
吃那一點點?三個孩子同時轉頭看她。
裝什麼裝,誰不曉得她一頓可以吃五碗白米飯、五顆大饅頭,要不是白大叔白大嬸太會賺,白家早就被她吃倒,想到這里陌軒又哼了。
曉夏輕嘖一聲,這家伙的鼻竇炎得治,還得大力整治。
三人下筷,咦?怎麼可能,再吃一口……哇,好好吃,沒听說白曉夏會做飯啊?都說白大嬸把女兒給寵壞了不是?難道是謠傳?
欣瑤呼嚕呼嚕喝著湯,太好吃了,從小到大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飯,抬起頭,她想送給曉夏一張笑臉,沒想到對上二哥、三哥的臉,她立馬把笑容憋回去。
曉夏滿腦子裝著事兒,倒沒發現幾個小屁孩的眉眼官司,在細嚼慢咽,將碗里的面疙瘩吃完後,她對陌軒說︰「想吃的話廚房里還有,我出去一趟,一、兩個時辰就回來。」
原主是極受寵的,她的父母在辛苦環境里長大,認為能吃就是福,所以他們寵孩子的方式就是投喂,把好吃的、貴的、別人吃不到的東西通通塞進女兒嘴里,因此……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
小時候她兜里揣著一包糖,別人還肯跟她玩,可隨著她越長越龐大,大家看她的眼光越來越多了點味道,在惡意的嘲弄之下,白曉夏越來越自卑,漸漸地不喜歡出門,因此她對村里的道路、方位不是太清楚。
于是惡性循環,不運動的她越發胖得厲害。
但這麼嚴重的情況在白大海夫妻眼里不是個事兒,反正女兒已經有男人可嫁,反正在他們眼里女兒全身上下只有優點,何況大家都認為白曉夏是啥都不會的廢柴,事實上她有一手好繡工,還是特地聘師父教導的。
總而言之原主對于村子很陌生,于是白曉夏腦子里沒有和村子相關的信息。
就在她迷路當下,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朝她走近,她臉圓圓的、鳳眼、櫻桃小口,看起來像年畫里的小姑娘,很是可愛。
「白曉夏?你記得我不?」小姑娘站定,上下打量胖曉夏。
「對不起,我不……」
「沒事,我是你出五服的姊姊白嬌嬌。听說你嫁進梁家了?」
「我也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嫁,梁家沒把我趕出來倒是真的。」曉夏苦笑。
「對啊,你真可憐。知道嗎?你家叔叔嬸嬸這幾天可張揚啦,剛佔了你家土地房子,就張口托里長賣地,說要搬進城里,要把白曉春嫁給城里人,才不與咱們窮鄉僻壤的小伙子結親。」
賣?想遠走高飛吧,不願擔著侵佔兄長財產的惡名,所以走遠點甩掉黑歷史?
「我呸,白曉春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性,想嫁貴公子,當人家眼瞎?別怪我說話不好听,我最看不慣她那人,這幾天戴著首飾到處招搖,生怕旁人不曉得他們家發達了似的。」
白家大房那點東西哪撐得起「發達」二字?二房一個比一個懶,沒人肯低頭流汗,就算把土地房子全賣光,也不夠那家子吃喝嚼用太久。
曉夏看一眼白嬌嬌,兩人雖然不熟,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她垂眉抿唇,雖然這副身軀想演出楚楚可憐有實質上的困難,但她竭盡全力。
「我很多年沒離開過家門,對村子有些陌生,你能帶我去找族長嗎?」
幾十年前一場大旱,白家曾祖帶著幾個兒子來到柳葉村,見此地山清水秀風水甚佳,就決定蓋起祠堂在此定居,一代傳過一代,白家儼然成了柳葉村里的大家族。
「你想找四叔公幫忙?他不會的,李氏和他的媳婦有親呢。」
這族長做得不太有公信力啊。嘆了口長氣,曉夏哀怨道︰「總得試試,至少得讓大家知道爹爹過世前交代的事。」
「你爹交代了什麼?」
白曉夏搖搖頭眼眶泛紅,白嬌嬌見狀也不好多問,拉起她肥嘟嘟的小手,說︰「走,我帶你去。」
砰砰砰,門敲得飛急,吃過飯剛躺上床,準備美美地睡個午覺的白家二房被吵醒了,李氏不滿地皺眉開門,看見好幾個族親擠在門前,看好戲似的直瞅著她。
「怎麼回事?」李氏心頭咯登一聲,重重撞了下。
「大川媳婦,族長找你們過去,听說曉夏把你們一家給告了。」
「告什麼告?這只白眼狼!她娘死後,喪事全靠我們張羅,她一個傻姑娘除了哭啥都不會,要不是我們出頭,現在是什麼樣子?沒想到不懂得知恩圖報,反倒把我們給告上?冤吶,這年頭不能當好人,忙里忙外,還惹得一身騷……」先哭先贏,她得把人都拉到自己這邊來。
李氏滿肚子火氣,如果白曉夏肯乖一點,他們也不是不願意在面子上做得好看一些,可這丫頭處處和他們作對,讓他們忙好幾天,才把藏在犄角旮旯里的房契地契找出來。
好不容易消停了,又來整這出?這死丫頭怎麼就不死在梁家了事。
「說這麼多干什麼,快把大川叫上,去祠堂一趟。」
「不去!讓族長把那死丫頭趕走就好,哪那麼費事兒。你們幫我轉告族長,等我們把田地賣掉,會捐十兩銀子給祠堂添油買燈。」
說出十兩,她都快把牙齦給咬出血來,十兩能買上兩畝中田呢。
「這話你自己同族長說去。」丟下話,立刻有人朝里頭喊,「白大川,快點出來,別讓族長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