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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無悔 第四章 被罰十軍棍(2)

大軍東行七八日,總算進入有驛站的地方。

尚靈犀一進房間,小糧馬上說要去弄水來給她洗臉,她連忙說不用,先弄點吃的來,她午飯只顧著跟賀芹玩,吃得太少,現在餓了。

小糧點頭,急忙下去處理。

十六歲從軍,尚靈犀很久沒住過真正的屋子了,此刻環顧一番,居然覺得有點懷念,八仙桌,繡墩,屏風,多寶桶,然後她坐到床邊,模了模被子,是絲綢的,秋末的時候蓋,最舒服不過。

賀寧抱著賀芹,看起來也很高興,模了模被子,「尚將軍,這是真絲綢呢。」

尚靈犀微笑,「我都好久沒模過了。」

「我也是……上回模這東西還是住閔家的時候。」為母則強,賀寧現在有賀芹這希世珍寶,提起前夫家里只剩下一點點惋惜,不是完全不能提,過去已經無法改變,賀寧知道放眼未來才是正確的生活方式,「對了,我都還沒謝過夏校尉。」

「我已經謝過他了。」

「那怎麼一樣,尚將軍沒看到那群東瑞兵進宮的樣子……我看到小公主被摔死了,看到太子挨了鞭子,當夏校尉問有沒有東瑞女子,我被宮女推出來時,真怕他的皮鞭會落在賀芹身上……」賀寧一臉後怕的樣子,「我無論如何得謝謝他。」

尚靈犀想起自己不過說過一次,還不知道是多久以前說過有個堂妹在西堯宮中,沒想到他就記得了,他雖然對自己沒有男女之情,但對她還是很好的,「好,等明天一早開拔,我就帶你去跟他道謝。」

就在這時候,小糧端著一盤饅頭進來了,「小姐,驛站的廚房要晚些才會開伙,現在只有饅頭,您先墊墊肚子。」

「有饅頭也挺好的。」尚靈犀拿起一個,笑著問賀芹,「餓不餓?」

小賀芹點點頭。

尚靈犀剝了一半給她,「別吃太多,不然晚飯吃不下。」

兩歲多的孩子,已經懂得大人是為了她好,笑咪咪的接過來,女乃聲女乃氣的說︰「謝謝尚將軍。」

「啊喲,真乖。」尚靈犀一手模模賀芹的頭,另一手拿著半個饅頭,咬了一口。就在這時候,有人敲了格扇。

小糧連忙去開門,來人是春花,姚玉珍的貼身丫頭。

小糧一臉不太高興的樣子——

夏校尉的兩個小廝叫做遠志跟順風,據說是夏老夫人親自挑選的,名字寓意也很好,志向遠大,順風順水。

至于自家小姐的丫頭,前一個叫做小米,後一個就是自己,意思是希望米糧在身邊,這樣才好打仗。

而姚姑娘,人都在西疆了,兩丫頭一個春花,一個秋月,還帶了一個林嬤嬤,做給誰看呢,偏偏全軍營的男人都吃她那套。

春花手上抱著一卷涼被,「見過尚將軍。」

尚靈犀自然認得她,「什麼事情?」

「林嬤嬤听說客棧有間房有絲綢被,知道是尚將軍的房間,所以命我來把被子換過,想著小姐晚上睡絲綢,能睡得好一點。」春花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小糧看了就來氣,「林嬤嬤算什麼東西!」

春花睜大眼楮,「林嬤嬤可是……」

「可是什麼,你說啊?」

「可是姚老夫人的陪嫁,某種程度代表姚老夫人,小糧你怎可說這種話?」

小糧哼的一聲,「還不只呢,林嬤嬤算什麼,姚家算什麼,就算升了官,那也只是七品門第,連個誥命都沒有,我們尚家可是四品門第,你現在是要四品門第的小姐把東西讓出來嗎?」

春花瞠目結舌,「你居然說姚家算什麼?」

尚靈犀眼見不像話,開口道︰「都閉嘴,不準說了。」

「可是小姐——」小糧不服氣。

「可是尚將軍——」春花也不服氣。

尚靈犀無奈,只好提高音量,「都閉嘴。」

她平常是不發脾氣,不是沒有威嚴,不然西堯人也不會叫她女魔頭,現在臉色擺出來,果然小糧跟春花都乖乖閉上嘴巴。

「春花,被子要換就換,可只有一件事情,你要是把剛剛小糧說的話傳出去,讓尚家跟姚家結仇,我會讓你好看的。」

春花一驚,雖然抱著涼被,還是用手搗著自己的脖子,彷佛尚靈犀腰間的雙刀下一瞬就會出鞘一樣,「奴、奴婢不敢。」

「被子在床鋪上,去換吧。」

春花戰戰兢兢的跑過去,迅速放下手中的棉被,拿起絲被,然後一溜煙的跑出門。

小糧忿忿不平,「小姐。」

「算了。」

賀寧也道︰「尚將軍也太好說話了……尚夫人要是知道了,會傷心的。」

「我是世襲的定遠將軍,怎麼可能跟個女子搶被子,傳出去還能听嗎?」

再者,她也不想自己跟姚玉珍有什麼不愉快,因為她很鴕鳥的想,到時候夏子程肯定會偏袒姚玉珍,她不想面對那個。

只能說所有人都低估了春花的八卦,因為就在隔天早上,事情爆發了。

吃早飯的時候,姚玉珍說沒胃口,不出來,然後姚保一臉哀傷,放大音量說︰「大將軍,表姊夫,我真不想活了。」

夏闊雖然不耐煩,但安定郡王在,也不想讓姚保丟臉——姚保可是自己點的總軍醫,姚保丟臉,自己也丟臉。

于是只好耐著性子,「什麼想說的就說,像個女人家哭哭啼啼,什麼樣子?」

「表姊夫啊。」姚保硬是擠出兩滴眼淚,「昨天我們姚家被人家說,『姚家算什麼』,我听了心里難過。」

已經升官的歸德司階平日跟姚保是酒友,于是出聲附和,「姚軍醫現在也是七品門第了,是誰人這樣無理禮?」

姚保巴不得這一句話,「就是尚將軍。」

尚靈犀就看到眾人眼光刷刷刷的朝自己看過來,像明威將軍跟懷化郎將這種平日看姚保不順眼的,就露出贊許的樣子,像歸德司階那種平日跟姚保交好的,就是一臉責備。

最復雜的就是夏子程了,一邊是自己未來的妻子,一邊是自己的好兄弟,什麼表情都不對。

姚保哭鬧,「表姊夫,我不管,總之今日我就算鬧得沒臉,也要尚將軍給我一個交代,不能說因為她是五品官就欺負我,我姚家清清白白,怎麼可以如此傷人,我是朝廷命官,尚將軍這是污辱朝廷命官啊。」

安定郡王笑說︰「是啊,夏將軍,我看這件事情也需要解決,不然姚軍醫到時候哭到殿上,可更難收拾了,夏將軍若是要罰尚將軍,恐怕會被說是偏袒自己人,要是不罰,這姚軍醫恐怕還是意難平。」他就想看看夏子程到時候是要幫姚玉珍,還是幫尚靈犀。

就在這時候,林嬤嬤跑了過來,哭著說︰「大老爺,大老爺,小姐說她沒臉見人,不出來了,這可怎麼辦才好。」

姚保見狀,乾脆往地上一坐,無賴的喊,「表姊夫,你看看,你看看,你的表外甥女被羞辱成這個樣子,你一定要給我個交代,有辱朝廷命官,有辱朝廷命官啊!」

夏闊簡直要被姚家人煩死,但姚保那句「有辱朝廷命官」沒說錯。

這事情他不處理,傳到京城,就是治軍不嚴,他好不容易升上一品,絕對不能讓人抓住小瓣子。

于是他道︰「尚將軍,你可有說此話?」

就听見啪的一聲,尚靈犀已經把筷子單手折斷,「有。」小糧是她的丫頭,小糧說的話,就是自己的責任。

「來人,尚將軍有辱朝廷命官,罰軍棍十棍。」

尚靈犀起身,「領命。」

夏子程連忙道︰「大將軍,這太重了,不過一句玩笑話而已——」

姚保打斷他,「這不是玩笑話啊,尚將軍打從心里看不起我們姚家,我們姚家規規矩矩,憑什麼讓人說。大佷子也不是我想說你,玉珍可都傷心得沒臉見人了,你怎麼還給始作俑者求情?」

安定郡王一听,十個軍棍,這夏闊也真是太狠了,一句話而已,瞪了姚保一眼,道︰「尚將軍代弟從軍,安定西疆,功勞極大,不過夏將軍一言既出,也駟馬難追,這樣吧,就算給本郡王一個面子,這十個軍棍分開打吧,兩天打一棍,也免得傷到筋骨。」

夏闊連忙道︰「既然郡王求情,自然依照郡王的意思。」

尚靈犀卻是脾氣上來,「不用了,多謝郡王、大將軍的好意,我打人從來都不分開打,若是我自己分開挨棍子,以後怎麼治軍,要打就一起打。」

夏子程急了,「尚靈犀,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尚靈犀卻是不想看他了,對著夏闊的方向行了軍禮,「末將這就出去領罰。」

她走了出去,不多時,傳來軍棍打上皮肉的聲音,啪啪啪的。

夏子程放下筷子想出去看,夏闊道︰「欽差大臣在此,不得無禮——做什麼事情之前,想想你祖母的名聲,想想你母親的名聲,如何才是她們教養出來的好孫子、好兒子。」

夏子程听到父親講起祖母跟母親,這才勉強忍住——他是夏家的長子嫡孫,得做好榜樣。

內心卻是明白,尚靈犀不是沒有禮貌的人,好端端的怎麼會罵姚家?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尖叫,「不準打我家小姐,別打,我去跟大將軍說明事情,你們不準打。」

眾人就見尚靈犀的隨身小婢跌跌撞撞進來,往地上一撲,「大將軍,欽差大人,那句話是奴婢說的,跟我家小姐一點關系都沒有。」

小糧口齒便給,就把春花昨天怎麼囂張的要換被子,還提出想用林嬤嬤壓制尚靈犀的事情都一並說了。

小糧哭道︰「因為春花一直想用林嬤嬤來壓人,所以奴婢這才一時口快,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奴婢自己掌嘴,也情願被罰,求大將軍不要打我家小姐。」

說完,便打起自己的嘴巴來,「讓你口快,害了小姐,讓你口快,害了小姐……」

眾人沒想到會有這個隱情,歸咎原因是姚玉珍的丫頭那句「林嬤嬤可是姚老夫人的陪嫁」而起的。

夏闊覺得簡直了,後宅的女子到底怎麼生存的,怎麼麻煩的事情這麼多,他已經說出口的話,不能再收回,不然會成為笑話。

想了想後于是道︰「我罰尚將軍御下無方,至于尚將軍要怎麼罰你,那是尚將軍的事情,我不插手。」

小糧哭泣道︰「大將軍,求您別打我家小姐。」

小姐小日子剛走,本來就肚子疼了啊……

都是自己多嘴,還有那個死春花……

飯廳上安靜了一瞬,就在這時候,傳來軍棍打人的聲音,啪啪啪,一棍接一棍,十分結實,光听就肉痛。

尚靈犀正在挨打——想也是,軍士怎麼會听一個丫頭的話,她說不打就不打。

夏子程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夏家的軍棍一向紮實,打一棍都要黑青半個月,她肯定被打得痛極,但她身為定遠將軍,又不可能叫出來,那就更痛了……

這時候就恨起自己官階不高,就算連升兩階,那也只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在這飯廳,還算不上什麼功勛。

論家,他爹在,論朝廷,驟騎大將軍在,無論如何都輪不到他說話,若是他硬要插手,恐怕會惹得父親更生氣——關起門來頂嘴還好說,現在下屬都在,人人看著,自己若是公然反對父親的意思,父親只會更不高興。

小糧一吸鼻子,抬頭挺胸道︰「姚軍醫既然說尚將軍污辱朝廷命官,那奴婢也要告姚姑娘,沒有請問,沒有得到允許,擅自派丫頭拿棉的東西理所當然來換絲綢的,她也是污辱朝廷命官,還有那春花,想用林嬤嬤教訓我家小姐,同樣是污辱朝廷命官,請大將軍公事公辦,一並責罰。」

安定郡王鼓起掌,「好丫頭,好丫頭。」

夏闊覺得這個早上特別丟人,但因為安定郡王都听得清清楚楚,也不能不處理,「小糧,你說的可屬實?」

「小糧若有一句假話,讓奴婢生生世世為奴。」

夏闊也不听信一面之辭——剛剛是尚靈犀認了,他才打人,但叫來的春花卻不認,連換被子的事情都抵賴得乾乾淨淨,那也簡單,讓驛站的人過來答話,那驛站的人說了,絲綢被子的確是尚靈犀那間房才有,那麼問題來了,那間房才有的東西,怎麼會跑去姚玉珍的房間?

那就是換過被子了,至少,春花說了謊。

夏闊很煩,正想也發落姚玉珍十個棍子,安定郡王卻搶在前面,「夏大將軍不如給我個面子,讓我處理這事可好?」

「郡王既然開口了,那本將軍就偷懶一回。」

「姚姑娘污辱朝廷命官,不過見她是個姑娘家,也沒什麼見識,就罰她禁足吧,路途之中不得踏出馬車跟驛站一步,回京後,出閣之前不得踏出房門一步。春花跟那個林嬤嬤,這等不安分的下人,為了避免連累姚姑娘,直接打死就好,最後嘛,這姚軍醫,事情沒弄清楚就大吵大鬧,待本郡王想想,要怎麼處置才好……」

夏闊也覺得這處置挺不錯的,不然剛剛尚靈犀污辱朝廷命官十棍,姚玉珍污辱朝廷命官也十棍,問題是尚靈犀挺得住,姚玉珍恐怕會被打死,這是兒子的心上人,他無論如何不想兒子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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