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一部炫目的紅色超跑開進巷弄里。
比較詭異的是,價值上千萬的超跑從零加速到一百公里只要五點六秒,此刻卻維持著時速不到十公里的龜速緩緩滑行著,猶如一部得了痴呆癥的超跑。
「太快了,太快了,你超速了,超速了啦!單子,小心美花姨待會殺出來揪住你的耳朵。」
坐在副駕駛座的司徒大德緊張的盯著時速表,嚴格監督時速不得超過十公里,而現在時速已經十五公里了。
「知道了。」自知「超速」的單澤郁懶洋洋的應了聲,同時踩了煞車,把時速降到十公里以下,他可不想被美花姨揪耳朵。
因為有老人、小孩跟貓狗,任何車輛在幸福里行進的時速不得超過十公里,這是里長美花姨的「家規」,每個里民都乖乖遵守著,沒有例外。
「頭不痛了吧?」司徒大德問。
「你還有臉問我?」單澤郁沒好氣的說︰
「你朋友的夜店開幕,為什麼喝掛的不是你,是我?又為什麼買單的不是你,是我?」
司徒大德連忙喊冤。「冤枉善良的好人啊!是你自己一時興起說要買單的,我能跟你搶嗎?」
「你他媽的為什麼不能跟我搶付賬單,你說啊?」單澤郁咬牙切齒的問。
司徒大德理直氣壯的說︰「因為你是我老板啊,我能不給老板面子嗎?我能嗎?」
單澤郁哼了兩聲。「付賬的時候就懂得把我當老板了,那你平常怎麼不把我當老板?對了,剛剛你叫我什麼?單子?你叫我單子?有哪個員工會直呼老板綽號的?」
司徒大德笑了。「雖然你是我老板,但我是你公司的股東,我剛剛是以股東的身分叫的,單一子。」他故意拉長音又叫了一遍,還靠過去依偎。
「去你的。」單澤郁嫌棄的用手肘把黏過來的好友撞開。
「雖然你昨晚當了冤大頭,但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收獲。」司徒大德興奮的說︰「知道辣模巧莉吧?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混血大美女,她說想認識你,我真想不到那樣的名模會那麼平易近人,她身材真是超正的。」
「你自己去認識吧,我沒興趣。」單澤郁冷淡的回應。
是季節的因素嗎?最近他對女人真的提不起興趣,女人在他眼里一律都變成同一個樣子——食之無味。
「單子——」司徒大德懷疑的盯著他。
「你不會對羅姞還有留戀吧?」
他挑眉。「我看起來像不正常的人嗎?我干麼留戀她?」
司徒大德夸張的拍拍胸口。「沒有就好,她根本一點都不適合你,真不懂你當初怎麼會跟她看對眼,居然因為她救了你,兩個人就在一起了。其實你適合居家型的女人,最好是那種O型戀家的巨蟹座,喜歡小動物又燒得一手好菜還肯生小孩,長得秀秀氣氣、白白淨淨的小女人……哦,對了,身高一六五,體重四十五,會撒嬌就再好不過了……」「停停停——」單澤郁冷聲質問︰「你是我媽?要我叫你司徒大媽嗎?」
他生活里有個劉佩雯女士和美花姨來攪局就已經夠頭疼了,司徒也來湊一腳是什麼意思?三娘教子嗎?
「豈敢豈敢,我才幾歲,怎麼敢觀覦伯母的位置。」司徒大德不正經的笑不停。
「那就閉嘴,沒人當你啞巴。」某人很沒好氣的說。
「咦,那不是……不是……」司徒大德才不會真的閉嘴,他看到車外有個女人在蹓狗,詫異的瞪大了眼楮。
單澤郁也看到了,他的心差點跳出胸口。老天!那是誰?
雖然幾年不見,雖然她變了很多,他還是一眼認出那是白俊琬!
說她變了很多,但變的是身材,她的五官一點都沒變,濃密的睫毛瓖在大而迷人的黑眸上,巴掌大的小臉,挺秀的鼻梁,小巧的唇瓣豐潤得驚人,不是她又是誰呢?
她的骨架很小,但現在身材變得苗條又標準,不再瘦巴巴又干扁扁,穿著貼身剪裁的淡藍色健身衣褲和慢跑鞋,上下圍都很豐滿,尤其是臀型,圓翹迷人,腰身很縴細,月復部平坦看不出贅肉,曲線很完美很性感。
他一臉迷惑的盯著對街的她,不自覺的把車停了下來,還降下車窗企圖看個清楚。她怎麼會在這里?
不是她。
對,不是她。
一定是他看錯了,她哪有這種等級的健美身材,就算是整形也整不來,他自己有在健身,所以很清楚,這樣的體態是要靠經年累月的健身才可能達到……
「那不是……」司徒大德還在不是來不是去。
「不是。」某人斬釘截鐵的語氣,不像在否決好友,倒像在了斷自己內心的渴望。「那明明就是……」司徒大德指著車外。「我說不是就不是。」單澤郁毫無笑意的薄唇幾乎沒動,他忽然覺得很煩躁,沒來由的煩躁。
「拜托∼你也差不多一點,難道我會認不出那是美花姨家的布丁嗎?」司徒大德很不以為然的嚷嚷著。
單澤郁一愣。「布丁?」
「對啊,那個正妹牽的明明就是美花姨家的布丁,發型跟美花姨一模一樣,誰會認不出來啊?」
司徒不說他還沒注意,定楮看去,她牽的那只狗頂著超大爆炸頭,的確是布丁!
所以,她真的是白俊琬,她回來了,而且在美花姨家里嗎?
「單子,你覺不覺得那個正妹有點眼熟眼熟的?」司徒大德搓著下巴問,眼楮一直盯著對街。
單澤郁悶悶的吐出三個字。「白俊琬。」司徒大德嚇了一跳。「白俊琬?你是說她爸爸是員警,高一下學期搬來,高三下學期搬走,租你舊家房子,跟韓湘婷是朋友,喜歡書呆子吳育潔,你去紐西蘭看你姊還買羊毛靴送給她的那個白俊琬嗎?」
單澤郁翻了個白眼。「你那見鬼的記憶力可以再好一點沒關系。」
司徒大德嘴巴瞬間張好大。「老天!她怎麼變得這麼……這麼火辣?」
他的手在空中畫了個葫蘆形狀,令單澤郁看了很火大,他忽然猛踩油門,超跑飛馳而去。
「啊啊啊啊啊——」司徒大德緊緊抓著安全桿。「超速了啦!你超速了啦!」
單澤郁狠瞪他一眼。「我就要超速,怎樣?」
回到家之後,單澤郁打開冰箱拿了罐冰啤酒一飲而盡,捏扁罐子扔進垃圾桶,用了五分鐘沖澡,之後腰際圍著白浴巾,頂著一頭瀑發把工作室的燈全打開,裝模作樣的打開筆電,然後坐下來,一副要開始工作的樣子。
一分鐘後,他站了起來,迅速走到更衣室,套上名牌T恤名牌馬褲,然後三步並作兩步的下樓,打開大門,再打開出入側門,走出去後,熱血沸騰的疾步走到斜對面美花姨的家——也就是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里辦公室。
「美花姨!」他劈頭就問︰「布丁咧?」
美花姨一派若無其事的從里面走了出來,答非所問的說︰「對,她就是我叫她小琬,你俗稱她琬兒的白俊琬。」
他忽然心跳加速了。「美花姨,你究竟在說什麼,我听不懂。」
「臭小子還裝?」美花姨斜眼看他。「你什麼時候關心起布丁的下落來了,還特別來問牠,不就是在外面看見小琬帶著牠在散步嗎?」
既然被人一眼識破,也就沒再裝下去的必要了。「所以,她真的來了?」
「不是來了,是回來了。」美花姨糾正。
「她搬回來了,住在樓上,現在是我的房客。」
他呆愣了一下,忽然轉身往外走。「美花姨我先走了,一堆工作沒做,我很忙,別叫我,就這樣。」
劈哩啪啦說完,他幾乎是逃回家里的,本來想一個人好好的理出個頭緒,卻看到司徒大德大剌剌坐在他家客廳的沙發上,手里還拿著他昂貴的進口零食往嘴巴里丟。
「你又來干麼?」他喃喃低咒著。
天殺的,他剛剛出門時怎麼沒順手把門鎖上啊,竟讓這家伙有機可趁。
「不是說要一起吃晚餐嗎?你就那樣把我直接丟回我家,怪怪的,我是基于一片好心才過來看看。」
「我好得很。」單澤郁口氣很差。「現在我以老板的身分命令你,你可以走了,走前把我的零食放下。」
「我不走,我現在是以股東的身分留下來的。」
司徒大德皮皮的說,繼續把昂貴的零食往嘴里丟。這小子很奢侈,連零食都非進口的不吃,讓他撿便宜了。
「懶得理你。」單澤郁沒好氣的打開冰箱,拿了兩罐啤酒,一罐用力扔給好友,自己則坐在大型懶骨頭上,打開啤酒,悶頭用灌的。
司徒大德看著他,嘖嘖噴的搖頭。
從國中就是死黨,他又怎麼會不了解好友一心煩就會擺臭臉的習性呢?「說吧!有什麼煩惱就說出來,憋在心里是不是男人啊?不怕會腎結石哦?」
單澤郁深蹙著眉心。「我問你,假如有一個你很喜歡但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人突然出現了,你會怎麼做?」
「那還用想,當然是把握機會啊!」司徒大德理所當然的說。
單澤郁渾身的肌肉都緊蹦著。「可是對方很遲鈍,根本從頭到尾不知道你的心意,還把你當哥兒們。」
「那就讓她明明白白的知道你喜歡她啊!」司徒大德打開啤酒的拉環灌了一口。
單澤郁的眉心蹙得更緊。「明明白白讓她知道?」
要怎麼明明白白讓她知道?
過去他做得還不夠明顯嗎?
停電了,馬上跑去她家陪她,還在情人節那天打電話給她,跟她聊整晚,跟韓湘婷約會一定拖她一起去,吳育潔對她告白,他馬上去搞破壞,還在課本上寫著「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天南地北、分隔兩地,而是我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大剌剌的攤給她看,她用過的計算紙他全都收集起來舍不得丟,去紐西蘭看坐月子的大姊也只想到她,買了保暖又質地輕柔的羊毛靴給她,每天往她家混,跟她老爸把酒打屁培養感情,還曾為了她打架!
老天禰也評評理,他都做到這樣了,她還不懂,是要做到什麼地步她才懂他的心?「單子,那個——你現在說的人……是你嗎?」司徒大德很客氣的詢問。
「你在胡扯什麼?」他狠狠掃去一眼,馬上彈站起來,大聲否認。「我會是暗戀別人的那種人嗎?我都是被暗戀好不好?」
「那你說的是誰?」
「反正有那樣一個人。」他含糊的說,為了怕好友再追問下去,他連忙轉移話題。「你不是說那個什麼模的想認識我嗎?你去安排吧!」
「真的嗎?」司徒大德一個彈指,眼楮都亮了。「太好了,早應該這樣了,你再不交女朋友,羅姞還以為你在等她復合哩,老實說,我不太喜歡她,老是用鼻子看人,好像喝過洋墨水就多了不起一樣……」
他還沒批評完,屋外的廣播冷不防響起了。
「親愛的里民們,晚餐都有吃飽嗎?我是你們最最貼心的里長美花姨啦!大德∼大德∼司徒大德,我知道你在小郁家里,現在五十六號的徐女乃女乃家里需要有人幫忙換燈泡,雖然美花姨知道你是隔壁安全里的里民,但誰教你有一百九十公分高,舍你其誰咧?而且助人為快樂之本,我為人人,人人就會為我,你給我快點去,不要再吃小郁的零食了……」
司徒大德整個人一僵。
「美花姨在召喚你了,還不快去?」單澤郁用腳踢了踢好友,笑得很爽。「你再不去,美花姨會一直講下去喔。」
放下啤酒罐,司徒大德苦著一張臉站起來,另一只手還拿著零食。「命苦啊我,為什麼來你們幸福里還要出公差做水電啊?」
單澤郁一把搶回好友手中的零食,很樂的說︰「你命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