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入冬,陸淺平專心讀書,他那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讓他輕松許多,他只要把在前世沒有念過的書補足背牢就行了,余下的時間便勤練書法。
聰明人本來就做什麼都特別容易,寫一手工整飄逸的字也難不倒他。
一對戀人,初初告白確定了彼此的心意就要壓抑感情也著實不易,但若是兩人不管不顧的熱戀起來,那肯定是沒有心讀書了,陸淺平明白這點,他很是克制,除了用飯時間,他幾乎不踏出房間。
同樣的,裴班芙也明白事有輕重緩急,現在可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眼下最重要的是陸淺平的功名,因此她天天對自己耳提面命,不要在陸淺平的眼前悠晃,他們就在一個屋檐下,平時到了飯點還是會見面,她有什麼可擔心的?
這日村里落下初雪,陸淺平依舊挑燈夜讀,可他一直覺得窗子外有什麼,使得他無法專心,索性起來出去查看。
他的直覺是正確的,裴班芙就在廊下,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小臉都凍僵了。
看到他突然推門出來時她明顯一愣,隨即裝沒事的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眼楮又清又亮,閃耀著光彩,對他打招呼道︰「嗨!淺平哥。」
「嗨什麼。」陸淺平模了模她冰涼的小臉,蹙眉凝視著她,「你在這里做什麼?怎麼不敲門?」
裴班芙瞅著他,明眸里笑意點點,「我怕打擾你嘛,一直在猶豫要不要敲門,誰知道你就出來了,這是不是叫做心有靈犀一點通?」
「什麼心有靈犀一點通?」陸淺平眉毛一皺,眼楮一眯,「有個影子在窗外晃來晃去的,我以為外面有鬼,所以才出來看看。」
裴班芙蹶嘴跺腳,嗔他一聲,「淺平哥!」
「說笑的。」陸淺平忙模模她的頭安撫,接著視線移到她手里提著的茶壺上,「你也泡茶來給我嗎?我娘半個時辰前才提了壺熱茶來,還沒喝完呢。」
說實在的,他不是那麼習慣喝茶,他是留學生,在國外喝慣了咖啡,甚至當成水在喝,對茶就沒那麼愛了。
「這個嘛……」裴班芙露出神秘一笑,「進屋去,我再告訴你。」
進了陸淺平房間,她把茶壺往桌上一放,笑咪咪地道︰「淺平哥,你猜猜這壺里是什麼?不過我想你肯定猜不到的,我告訴你,這是咖啡。」
「咖啡?」陸淺平很是意外,「這怎麼可能?哪來的咖啡?」
「其實也不算真正的咖啡啦,我沒喝過咖啡,像咖啡這話是我娘說的。」裴班芙笑吟吟的看著他,「我娘在後山發現了一種她說像咖啡豆的樹,采了豆子,花了大把時間,細心地炒豆子,炒好的豆子搗碎磨粉後再用藥材濾布來沖泡。她說味道很像咖啡,她喝得津津有味,叫我也喝看看,只是我喝一口便嫌苦,便不肯再嘗試了,倒是我爹說好喝,每次我娘只要有泡,我爹也會來上一杯,但我覺得我爹根本是投我娘所好,哪里是真的愛喝咖啡了。」
陸淺平微笑道︰「你爹這是愛屋及烏。」
「那是一定的。」裴班芙靈動眸子看著他,興沖沖地道︰「今日我忽然想到我娘說的,你們那里的人有一半都喜歡喝這種苦茶水,所以就去窖里把我娘以前炒好的豆子找出來,磨成了粉,學著我娘的方法泡了一壺,你喝喝看,像不像三分樣,就算沒有一百分,應該也有七十分吧。」
陸淺平動手倒了一杯,微啜一口,立刻感覺到咖啡香在口中散開,不由得贊道︰「真的很像咖啡。」
他覺得他喝的就是咖啡,裴班芙的娘親可能是發現了咖啡樹,只不過品種和現代的不同,但咖啡的香氣還是很足的。
裴班芙听了精神一振,「真的嗎?你也覺得很像嗎?」
這時陸淺平已經喝完了一杯,但他還意猶未盡,又倒一杯,「我沒想到還能喝到咖啡,這絕對是驚喜。」
裴班芙見他喝個不停,也打從心里開心,總算有她能為他做的事了。
她抿嘴一笑道︰「你喜歡的話,我天天給你泡咖啡,我娘說,喝這苦茶水能提神醒腦,趕走瞌睡蟲,讓人精神百倍。」
陸淺平點頭笑道︰「不錯,咖啡確實是提神的好物。」想到日後待在大岳朝的日子都能喝到咖啡,這事還挺叫人振奮的。
裴班芙堆起一個笑容,「我沖了一大壺,一會兒涼了,還能在炭爐上加熱,那我就不打擾你了,你專心念書吧。」
說罷,她轉身要走,陸淺平突然拉住她的手,「都專程過來找我了,還想去哪里?」
裴班芙一愣,抬起的眸子里滿是不解,「淺平哥?」
陸淺平若無其事的輕巧一帶,就將她帶向了床邊,深沉內斂的雙眸直勾勾地看著她,輕輕咳了兩聲,「你就留在這里陪我。」
聞言,裴班芙一顆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她愣愣地看著神色如常的陸淺平,他這是要她在這里睡?跟、跟他一起睡?
「想到哪里去了?」陸淺平彈了她的腦袋一下,笑道︰「我看我的書,你在這里看著我,兩全其美。」
裴班芙有一絲遲疑,「我真能待在這里?不會打擾你看書嗎?」
陸淺平回道︰「打擾是一定會打擾的,一個大活人在我房里,怎麼能絲毫不打擾到我,何況還是一個我極喜歡的姑娘,不過只要你別說話就影響不到我。」
裴班芙听了,眸里頓時有激動之色,「我不說話,我保證不說話!」
兩人目光相對,曖昧的氣氛將他倆籠罩,陸淺平喉結動了一下,他眼眸輕眯,眼底劃過一絲火光,「在那之前,我要先做一件事。」他聲音微啞,「閉上眼楮。」
裴班芙听話的閉上眼楮,感覺到陸淺平將她擁進了懷里,兩人的身體緊緊貼著,她渾身緊繃,一顆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跟著,陸淺平灼熱的氣息襲來,他的唇堵住了她的唇,雙臂也更緊地抱住她。
火熱的唇舌交纏,陸淺平的舌尖在她口中翻攪,一下子吸吮,一下子放松,裴班芙的鼻端滿是男人陽剛的氣息,她被吻得腦袋發暈,卻下意識笨拙的回應。
終于,陸淺平氣息不穩地放開她,他怕再吻下去會無法把持住自己,雖然跟女朋友在兩情相悅之下發生關系是自然而然的事,可這里是古代,古代可沒有婚前性行為這回事,他必須明媒正娶才能行夫妻之禮。
他深吸了口氣,「坐下吧!」
裴班芙被他撼在床上坐了下來,臉上還染著紅暈,有幾分女兒家的情態,陸淺平很明白那是之色,自己撩動了她,幸好他節制的停了下來。
「我要讀書了。」他用沉穩的語調道。說完,卻感覺這話頗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自己愛的女人就坐在自己的床上,誰能專心得起來?
「好,淺平哥,你去讀書吧,我就坐在這里,你別理我,專心看你的書。」裴班芙刻意說得輕快,還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可她根本心亂如麻。
陸淺平在桌前坐了下來,他沒再回頭,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
裴班芙卷著被子看他讀書,一開始看得津津有味,可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再好看的背影看久了也沒意思,困意就跟著來了,她不知不覺間就半靠著引枕睡著了。
听到均勻的呼吸聲,陸淺平知道她睡了,他這才起身走到床邊,在她唇上輕輕落下一吻,再把她身子移好,為她蓋上被子。
裴班芙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來時,窗子外已微透天光,她大驚失色,起身後發現陸淺平趴在桌上睡,她不動聲色地拿了件他的外衣披在他身上,自己則輕手輕腳的開門出去。
到了門外,她才吁了口氣,心想這要是讓她爹看見不得了呀,包準明兒個就逼她跟陸淺平成親。
她悄悄的關上房門,正轉身要走時,冷不防地看見陸慕娘走過來,她嚇得變了面色。
「芙兒?」陸慕娘一愣一愣的。
「大、大娘……」裴班芙的臉騰地一下就漲紅了,忍不住在心里哀嚎,有沒有那麼巧啊,她一出來就踫到了陸大娘?
陸慕娘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可裴班芙搶先她一步道︰「大娘,我還有事,我先走了!還有,事情不是大娘想的那樣,絕對不是!」說完便落慌而逃。
這麼羞人的事被心上人的娘親目睹了,她真的面對不了。
陸慕娘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她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人就不見了,她心里惴惴不安,連忙去找兒子要問個清楚,情急之下也忘了要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卻看到陸淺平趴在桌上睡,身上蓋著墨青色的外袍。
奇怪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芙兒大清早從淺平的房間出去,淺平卻睡在桌上?這跟她想的不一樣……
她有些焦急地搖了搖兒子的肩,蹙眉喚道︰「淺平!」
陸淺平醒了過來,抬眸看到陸慕娘,他微愕,「娘?」說著,他半轉身微偏頭,越過陸慕娘看向床里,裴班芙已經走了。
陸慕娘皺眉道︰「淺平,不要瞞娘,我看到芙兒從你房里出去,你們、你們不會做了那糊涂事吧?」
陸淺平心中莞爾,對他來說,相愛的人發生關系是很美好的事,怎麼會是糊涂事?不過這里畢竟是古代,他也無須對陸慕娘反駁。
他坦蕩地說︰「我們什麼事都沒有做,我在看書,芙兒只是在這里陪我罷了,娘無須擔心。」
「沒有就好。」陸慕娘松了口氣,「娘相信你們是清白的,可若是叫旁人看見芙兒大清早地從你房里離開,又會做何想法?淺平,你們還未正式嫁娶,所以你要把持住自己,千萬不可壞了芙兒名聲,不然咱們可就太對不起你裴大叔了。」
聞言,陸淺平臉色有些尷尬,輕咳聲道︰「娘,我自有分寸。」
幾日後是陸淺平的生辰,陸慕娘做了一桌子的菜為他慶生。
陸淺平看到裴班芙端出一個很像生日蛋糕的東西來,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那蛋糕上還插著一根根的蠟燭,讓他十分驚訝。
裴班芙淺笑盈盈地把蛋糕放在桌上,說道︰「以前我們生辰時,我娘都會親手做這糕點,我娘說這叫做生日蛋糕,過幾歲生辰便在上面插幾根蠟燭。」
說完,她對陸淺平眨了眨眼,彷佛在說,生日蛋糕,你知道的!
陸慕娘笑道︰「芙兒她娘做這蛋糕的手藝可真沒話說,我都沒學會,芙兒倒是學了個十足十,做得像極了。」
「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蛋糕!」裴元康看見蛋糕就興奮了,不停的嘴饒鬧騰。
裴再思笑著拍手道︰「來,大家一起給淺平唱生日快樂歌。」
不用解釋陸淺平也明白,這肯定也是裴班芙她娘教的。等唱完了生日快樂歌,陸慕娘卻是眼淚流個不停。
裴班芙把自己的帕子遞過去,「大娘怎麼了?這麼好的日子為啥要哭呀?」
陸慕娘接過帕子拭著淚水,吸了吸鼻子道︰「這是淺平第一次過生辰,我實在太高興了,忍不住想哭。」
以前兒子是傻子,即便給他過生辰他也只會傻笑,看起來反而格外叫人揪心,因此她從不給兒子過生辰,沒想到在她有生之年還能有給兒子過生辰的一天。
裴班芙燦爛一笑,「大娘別哭了,以後只有好事,沒有壞事,因為我可是會為淺平哥帶來好運的『芙』氣娘子。」
大伙听懂她的雙關話,不由得都笑了,這晚氣氛和樂融融,每個人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