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喜嫁剋妻夫 楔子 逃離牢籠

深秋,偏院里枯黃的葉子隨著夜里蕭瑟的晚風飄零,就如同屋里槁木死灰的女子。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碗湯藥,淡聲開口,「慕容承這是良心發現,打算毒死我了?」以往嬌柔的嗓音如同柳絮一般飄渺無力,輕得幾乎讓外頭呼嘯而過的風聲給掩過。

「世子夫人這是什麼話?」莊嬤嬤擰眉,一臉不高興。「世子是何許人也,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

「哦?」女子挑眉。也是,慕容承可是打從娶她過門之後便再沒出現在她面前,如何會在意她的生死?

「這麼說是我誤會了?既然不是慕容承,那就另有其人了……」她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聲听來十分慘澹。

她突然問︰「許隻什麼時候進的門?竟然能作沐國公府的主了?」

這話讓莊嬤嬤臉色一變,眼刀子一刮,瞪向一旁的丫鬟。

丫鬟嚇得立馬跪下。「不是奴婢!奴婢什麼都沒說!」

這還需要人說?女子諷刺的勾起唇角。

她是被許隻利用,才會傻傻的听從對方的慫恿,用計嫁給慕容承的。本以為只要時日一久,兩人成為夫妻朝夕相處,慕容承就能喜歡上她,誰知他竟是一點機會也不給她。

打她嫁進沐國公府,夫妻二人便不曾同房,她嫁給他七年,佔著國公府世子夫人的名號,卻至今都還是處子之身。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當年十六歲的無知少女,從一開始的期待到失落再到絕望,她終于嘗到自己強求的苦果。

慕容承不愛她,甚至厭惡她,生生將她從一個嬌羞可人的新嫁娘拖成身子敗破、苟延殘喘的病婦。

慕容承恨她堵了他的路,威遠侯府比不過沐國公府,且她不過是二房的嫡女,這身分再如何也比不過他當初欲迎娶的未婚妻蘭郡主。她用計佔了他嫡妻之位,讓他成為世子的路加倍艱難,也因此斷了他的官運。

他恨她,連見都不見她一面,他的母親許氏更是折磨她,用藥拖垮她的身子。

當然,這其中可不只有許氏的手筆,還有慕容承那溫柔體貼的好表妹許隻。

許隻戀慕著表哥慕容承,偏偏身分不夠,就是兩人相愛,她也當不了他的正妻,若是蘭郡主進門,那就更不可能了。

若是可以,許隻恨不得自己爬上慕容承的床,可她不敢,她要真壞了慕容承的前程,許氏定會剝了她的皮。

于是許隻慫恿她、利用她,做了自己不敢做的事。比起蘭郡主,她這不受寵的正妻更容易取代。

許隻甚至委屈求全,打著守孝的名號,不願嫁人守在慕容承身旁。

若今日嫁進來的是蘭郡主,或許許隻這輩子就會這麼沒名沒分的跟在慕容承身旁,當他見不得人的外室,可偏偏嫁進來的人是她。

一個不被丈夫看重,又被娘家斷絕關系,沒有娘家依靠的女子,就是一個小丫鬟都能輕易的爬到她頭上撒野,更何況是被慕容承放在心尖上的許隻?

「咳!咳!咳咳咳——」

想著這七年來苦澀的日子,再看著眼前黑漆漆的湯藥,女子感到喉頭一癢,一股熱流直往外沖,讓她重重的咳出聲,咳得嘶心裂肺,甚至咳出了暗紅色的血絲。

見女子咳得像是要去掉半條命,莊嬤嬤眼神微閃,將湯藥遞了過去。「世子夫人都咳成這樣了,還不趕緊把藥吃了?吃了,也就舒坦了。」

莊嬤嬤一語雙關,女子如何听不出來?

她拿著絲帕細細的將嘴角殘留的血絲抹去,冷冷一笑。「不過幾天的日子,你家主子就這麼等不及了?」

莊嬤嬤見她遲遲不將藥喝下,目光有些陰狠。「世子夫人就別為難奴婢了,奴婢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何必讓奴婢難做?」

「奉命?」她笑得更加諷刺了。「是奉誰的命?還未過門就急著想坐上沐國公世子夫人的位置了?七年都等了,卻連這幾個月的時間都等不了?」

她的身體她知道,雖是苟延殘喘,卻還能活上幾個月的時日,要是喝下眼前的湯藥,可就不一定了……

莊嬤嬤見一旁的小丫鬟身子抖得厲害,目光沉了下來。「出去!」

小丫鬟早已嚇壞了,生怕再听見什麼不該听的話,急忙退了出去。

待房內再無其他人,一直躲在屏風後頭的人兒這才緩步邁出,朝床榻上的女子柔聲一喊,「姊姊。」

女子看向打扮得光彩耀人的許隻,神情平靜,似乎一點也不訝異她會出現在此,而是淡然的問了一句,「你想我死?」

雖是問句,語氣卻是篤定,她知道許隻今日是不會放過她了。

並非她不想活,而是她知道,她的身子因這七年來所謂的補藥而敗壞了,當她察覺不對時已病入膏肓。

她恨嗎?當然,不僅恨,她怒、她怨、她悔,可這些全是她的執念換來的下場。

慕容承可惡、許隻狠毒,可要不是她不顧一切執意跳入火坑,他們又如何能傷害她?

她不是不想報仇,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累了,整整七年足以讓她心如槁木,她不愛了,也不想爭了,如今的她只想安安靜靜的走完最後一程。

許隻像是早把她當成死人,一點也不避諱,彎起了描繪精致的唇瓣。「姊姊,這個位置你坐得太久了,早該讓出來了。我等了七年的時間,如今我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她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她再也按捺不住,恨不得立馬除去眼前的女子,這麼一來,待成親時,就不會是以平妻之名,而是以世子夫人的名號被迎娶進府。

為了這一刻,這女人必須去死!

女子毫不意外听見這樣的答案,睜著一雙本該明亮光彩,如今卻黯淡無神的眼眸,靜靜的看著她,道︰「可我不想死。」

她不想死,她不甘願,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最青春年華的歲月全埋葬在此,若是能重來,她再不會嫁給慕容承那個寡情自私的男人。

許隻听了,低低的笑出聲。「這可由不得你。」

她使了個眼色,莊嬤嬤會意,拿起那碗早已涼透的湯藥朝女子走去。

既然不喝,那便灌著她喝!

女子無視莊嬤嬤的逼近,斂下了雙眸,淡聲道︰「放我出府,對外宣稱我已病故,我不會阻礙你的路。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度過余生,若是你不肯,執意在今夜要了我的命,蓮兒便會將我平素喝藥剩的藥渣以及我的親筆信送到順天府,替我擊鼓鳴冤,到時就是你已進門,名聲也必定受損。」

她死了,沒有人證只有物證,又有沐國公府護著,定然定不了慕容承和許隻的罪,卻能狠狠的咬他們一口。

這話讓許隻得意的笑臉一僵。

莊嬤嬤打算扳開女子嘴的手也是一頓,無措的看向許隻。

兩人這才發覺平素幾乎不離女子身旁的丫鬟蓮兒竟不在一旁侍候。

這怎麼可能,晴月院明明就讓許氏派人嚴加看管住了,就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要不這女人也不會拖至今日才要脅他們了……

許隻半信半疑,讓莊嬤嬤去找人,然而找了半晌也沒看到人,最後還是從一個小丫鬟口中得知,蓮兒早在昨夜就不見人影了,而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人發現也無人前來稟告。

許隻這才相信女子說的是真的,當場氣得俏臉扭曲。

她不甘心,明明就只差一步了,卻要被眼前的人要挾,偏偏她還不得不低頭……

女子不再說話,逕自閉上了雙眼,等待許隻的答案。

她等得並不久,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就听見許隻咬牙切齒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擺我一道?」

放這人出府,若是對方反咬她一口又該如何?

女子沒有睜眼,只淡淡的問︰「我有辦法逃嗎?」

她清楚許隻的個性,就是答應放她出府,也一定會找人看管她,但她不在乎,她只是不願再待在這禁錮她的牢籠里,就是死,她也不願死在這。

許隻聞言,這才冷靜下來。

她說的沒錯,一個將死之人,如何逃得出她的手掌心?不過就是早點死還是晚點死罷了,最終贏的人還是她。

想通這一點,許隻這才按捺住怒氣,道︰「我應了。」

女子聞言,露出一抹解月兌的笑容。

最終,女子如願離開了,只是她千算萬算,也算不到自己竟不是病死,而是在離開後沒多久,死在了馬賊與火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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