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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陶妻 第七章 找回熟悉的感覺(2)

常老板未察覺兄妹間神情有異,興致一來便侃侃而談,「再說到你這掛件的色澤,我年少時曾隨父親去了一趟江南,當年一富可敵國的富豪辦了花宴,我仍記得富麗堂皇的廳堂正中,放置了一只足以五人環抱的巨大花盆,里頭種植了富貴碩大的各色牡丹,每一朵皆有成人臉的大小,相當吸楮,但更吸引人的卻是花盆本身。」

常老板微微合眼,似在回憶當年,「听主人家說,那是由專門燒制宮廷用瓷的貢窯燒制,顏色似金非金,沉穩精致,幾十年來老夫一再試著燒制,始終無法企及,都想放棄了,沒承想……」他突然笑了。

老劉知道老板牽掛多年的心事,接著道︰「認真說來,棠兒姑娘這只配件極似當年的秘色花盆。」

「秘色?」宋鈞跟甘棠異口同聲的說。

但兩人的神情與心中所思卻不同,宋鈞覺得甘棠的來歷可能比他所想的還要不凡,而甘棠則驚異的發現,當「秘色」二字響起時,她腦海里竟然浮現一些模糊不明的畫面。

「是,听聞那需以特別的方法方能燒成,但此方秘而不傳,因此稱為『秘色』,也因難以仿制,自然無多產量,在坊間極為珍貴,價值連城。」常老板也知道甘棠失憶,遂下了個結論,「這制品一看至少有十多個年頭,也許是他人所贈之物,但小姑娘這好手藝絕對曾拜師高人,由此看來,小姑娘有可能來自燒陶世家。」

宋鈞忍著心里的激動,再進一步詢問,可有听聞這鎮里或附近村落,甚至更遠的大城里有此等手藝的世家或高人?

但常老板給的答案頗讓人失望,「還真沒有。」

他直言這幾年陶藝低迷,老師傅老了,做不動或離世了,年輕一輩嫌這活兒苦,真心想學的少,就連他自個兒的兒女都是不願踫觸的多,只有長子承襲他的熱忱,也是醉心于陶藝的陶痴一枚。

「眼下就我所知,就官窯出來的陶瓷藝品仍見水準,以民間來說,我朝的陶藝品還真找不到幾個驚才絕艷的,小姑娘今天露這一手已是驚喜了。」常老板將手里的掛件還給甘棠。

他話說得真,老劉也頻頻點頭,顯見是附和的。

甘棠緊緊握著掛件,激動的看著宋鈞,「所以我可以常來嗎?」

宋鈞頷首點頭。

「棠兒姑娘對工坊的一切都顯得很熟悉,也許慢慢接觸就能記起來了。」老劉可是帶著她逛了一圈的人,看得出來每一個步驟小姑娘都像是極熟悉的。

「說得好,有空就來這里走走,玩玩捏陶,也許踫到這些熟悉的東西,還真的就會想起來了。」常老板對此也頗為看好。

甘棠看著兩人的笑容,再看著宋鈞臉上的笑意,心情越發飛揚,「那我真的時不時要過來叨擾了。」

常老板自然是歡迎的,在甘棠離開前不忘再問發現紫沙泥的地點。

當甘棠一說,宋鈞就頗為不悅的看她一眼,她吐吐舌頭,知道自己走得太遠了。

「明日老夫就帶人上山去看,若真是寶貝,老夫可要重重酬謝了。」

甘棠直言不用,兩人便告辭離去。

宋鈞本想叨念甘棠一頓,但又不忍,他帶著甘棠上街走走逛逛,但小姑娘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于是買了點小東西,就返回白水村。

看著小姑娘心事重重的樣子,宋鈞安慰道︰「不急,今日證明了一件事,你是擁有一手不凡陶藝的才女,如此珍貴,肯定有人急著尋回你,你且耐心等待,鈞哥哥相信,很快就會有好消息。」

甘棠也明白自己急了,但回頭又想,萬一她的家人找來要帶她回去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突然又有點希望他們不要來找,她不想離開鈞哥哥。

稍晚,姚氏回來了,听宋鈞說了在善工坊發生的事,也替甘棠高興,但同樣勸甘棠日子還是要正常過。

姚氏又美滋滋的想著,最好那時甘棠的身分已經是她的媳婦,還生了兩個大胖小子,那樣就算找到親人了也得待在婆家啊。

夕陽漫天,紅霞的光芒穿透窗戶照射在姚氏跟宋鈞的身上,甘棠看著他們,深深吸了口氣。

不管了,就算家里人找來了,她也永遠永遠不要跟這兩個最疼愛她的人分開!

翌日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常老板一早就親自帶人上山,來到甘棠所說的地方勘察一番,隨即笑容滿面的命人開挖。

事實證明,這處被雨沖刷過的地層確實是上好的紫沙泥土礦,由于這塊地屬于地方州縣,後續的買地開挖常老板趕緊讓老劉帶人將所有的程序都辦妥。

還好白水村四周環山,即便這接近深山入口的一片山地成了常家的私人土地,也並未影響到村民的日常,諸如上山打獵撿柴采藥等事都如常進行。

若說有誰不一樣,就是村民們羨慕的甘棠,常老板因為甘棠得了這一座難得的陶土礦,豪邁的付了一大筆酬勞給她當謝禮,原本只是一個身分不明、身邊除了一件精致的紫砂掛件外,一毛錢都沒有的失憶小姑娘,頓時成了人人稱羨的小富婆。

小富婆轉手就將那一疊高高的銀票及兩小木盒的銀子全數交給姚氏,不過姚氏隨即就交代宋鈞帶甘棠去鎮上的錢莊開戶,將這一大筆錢存進去。

姚氏跟宋鈞都不肯用甘棠的錢,不管甘棠軟磨硬泡說了多少個理由,母子倆都是硬脾氣,甘棠敗了,又不甘願,于是特別提領了一小筆,轉身就向善工坊買了陶土,以她做的第一個藥瓶為樣本下了訂單,打算做一批同款瓷瓶,準備送給姚氏裝藥膏。

雖是下了訂單,但小姑娘看著別的工匠捏陶,忍不住技癢,決定自己親手燒制、繪畫瓶身,也因為這個決定,讓她展現一手好畫工不說,竟連釉色的調配及火焰溫熱的控制也是個中好手。

其他工匠大為驚艷,這姑娘小小年紀,怎麼能燒造出比四、五十年的老師傅更精致的陶藝品呢?

何況這還不是用上好陶土,而是尋常做老百姓生活家用器皿的普通陶土,但小姑娘技術硬是了得,能讓產品釉色晶瑩,胎質細膩,稱得上是上品了。

此事自然由老劉的口中傳到常老板耳里,常老板看著擺放在桌上恰似精品的小瓶子,再三細看,驚嘆連連,笑得合不攏嘴。

他看向坐在另一旁的老劉,兩人雖是主從,但幾十年的交情,感情更勝親兄弟,兩人又都是眼光犀利的人,自然從小姑娘身上看到無限商機。

第二日,宋鈞一如往常親自送甘棠來到善工坊後,常老板將宋鈞也請到廳堂,桌上已經有一份誠意十足的合作契約。

「棠兒姑娘的陶藝,老夫實在佩服,更想將好的陶瓷藝品推廣出去,若是你不反對,常某想跟棠兒姑娘好好合作,大家一起逐利外,也能將陶藝這塊逐漸沒落的手藝拉起來。」

宋鈞沒意見,無論甘棠答不答應,他都支持她的決定。

甘棠幾乎不用考慮就點頭了,這段時間在善工坊進出,模著陶土,她心里的滿足與快樂無法向外人說明,好像她生來就是干這活兒的,有關的各種技能刻在她的骨血里,她的雙手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隨意就能翻弄出令人驚嘆的物件。

常老板是厚道人,因而契約上所寫的都有利于甘棠,不管錢財、時間或要求的事宜,條件極好,甘棠看過後又遞給宋鈞,他認真的看了一遍,也點了頭。于是,甘棠簽了這份契約,正式成為善工坊的一員。

等姚氏看到善工坊送來的一批藥瓶,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光做這些瓶子得花多少錢啊?鈞兒,你怎麼沒有阻止棠兒?再說了,娘的藥膏一個才幾十個銅錢,再加上這瓶子要怎麼賣?」

宋鈞無奈的看向還得意洋洋的甘棠,「棠兒早有想法,不過娘放心,這批瓶子還真沒花多少,是棠兒技術特別好,才能做出這樣的小瓶子。」依老劉跟常老板的贊美,看來甘棠的陶藝的確非凡。

甘棠笑咪咪的指了擺放在桌上的四款小藥瓶,「大娘,棠兒在做這個時就想好了,瞧,我的瓷瓶有梅蘭竹菊四個花色,這也是用來分等級的,就是藥膏的價位高低。」

在村里住這麼久,又隨著姚氏行醫,甘棠听了不少村里人對姚氏的評價,醫術雖然平平,但在治跌打損傷這塊卻是非常好,自制的藥膏更是好用,她曾將這些話轉述給姚氏听,想讓她開心,沒想到姚氏卻說——

「其實我還可以做得更好,只是總得考量價位問題,所以才盡量以一些常見平價的藥材來搗鼓,若是用些高價位的藥材來做,藥效快,傷也好得更快,患者更能少些煎熬。」

說白了,姚氏的病患都不是富貴人家,做再好的藥也買不起,而拿到鎮里賣,有現成的大夫坐館,何必買個鈴醫做的藥膏?

姚氏听到要依藥瓶花色來分價位,就明白甘棠的意思了,「可是會有人肯花錢買嗎?」

除了白水村民及善工坊的大批工匠使用外,她的藥膏賣得並不好,如今還要變花樣加價,這讓她有些擔心。

甘棠卻極有信心,人心都是好奇的,人也都是喜愛美的事物,她親手完成的藥瓶比起一些姑娘家的脂粉膏盒可好看不止一倍,再把姚氏的藥膏重新包裝上市,絕對有賣頭。

小姑娘說得斬釘截鐵,自信十足,宋鈞是無條件的寵妹妹,自然力挺自家妹子,何況小姑娘從頭到尾如何將一小坨陶土變成精致好看的藥瓶,其中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也心疼在心底。

「好吧。」姚氏見兒子跟甘棠都卯足了勁游說自己,便忍著肉疼寫了些藥材,讓宋鈞到鎮上去買回藥材,開始搗鼓藥膏。

善工坊這頭,給甘棠最主要的工作其實是設計花樣。

工匠們早先看到她親繪的那批藥瓶,除了驚艷之外還有敬意,他們在這里工作少說也有好幾年,從沒看過這種極有巧意又有意境,不管是山水花卉,人物或是動物,都讓人心生歡喜的設計。

而令他們更驚喜的是,甘棠還能指導他們釉色要如何改良,儼然成了工坊的技術指導,讓他們更加進步。

這對常老板跟老劉來說雖是意外之喜,但又在意料之內,他們早看出甘棠絕非池中之物,浸染陶藝這一塊的時間肯定不短,見她年紀尚小便猜測她本身是極有天賦的。

因而接下來的日子,善工坊後院中,時常可以在一座座窯燒前見到甘棠嬌小縴細的身影,並時常給予工匠們建議或指導,她待人和藹可親沒半點架子,解說也有耐心,很快就贏得眾人的好感。

「先用錯料在瓷胎上繪畫後,再上透明的釉,用上千度以上的高溫燒制。」

「這個在瓷胎上要用這種呈色劑來作紋飾,再罩上透明釉,對——」

架上的好些釉色也都是她親手調出來的,她做出來的產品釉色均勻淨透,器物內外的紋飾都自然生動,栩栩如生。

片刻之後,一名身著白衫的年輕男子在老劉的陪同下,走向正指導完工匠們,欲往小屋喝茶的甘棠。

老劉先喊了一聲,「棠兒姑娘。」

「劉伯伯。」棠兒停下腳步回身喊人,再看向他身邊的男子,男人相貌俊秀,看來溫潤如玉,是個斯文人。

「棠兒姑娘,這是我們家少東家,大多時間都在外地忙其他分店的生意,今兒才回來。」老劉介紹完,也將甘棠介紹給常以徹。

常以徹沒想到這段日子父親派人捎給他一封封的家書里,贊不絕口的陶藝天才竟是眼前絕色容麗的年輕少女。

「你好,在下常以徹,久仰棠兒姑娘大名。」沒來由的,常以徹心跳加速,耳根還隱隱發燙起來。

「你好,常少東家。」甘棠俏皮又不失禮數的向他行個禮,常老板天天埋怨這兒子久未返家,听得她耳朵都生繭了。

「呃,不用這麼叫的,叫我……」常以徹居然有些手足無措,一個談大筆生意都氣定神閑的少東家,面對一個巧笑倩兮的少女卻詞窮了。

老劉笑著道︰「棠兒姑娘叫我伯伯,叫你爹也叫伯伯。」他說完看向甘棠,「少東家年紀比你長,你還是叫常哥哥吧,他跟你鈞哥哥年紀差不多,也是熟識的。」

「好,我就叫常哥哥。」甘棠也不糾結,在白水村她叫的哥哥伯伯叔叔也多。

常以徹笑得分外開心,兩人聊了一會,發現竟然十分合拍。

常以徹其實不喜歡姑娘,羞羞怯怯,欲語還休,又愛聊些風花雪月或悲秋傷春,因而父親每每要介紹某某人家的千金閨秀,他一定能閃則閃。

這一回,父親一封封家書催他回家,說甘棠如何好又如何好,他也沒動念回來,以為他爹又月老上身眶他說親,因而硬是拖上一個多月,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回來,眼下真見到佳人,突然懊惱合該早早回來的。

少年臉上的欣喜,完全逃不過偷偷躲在後方的常老板的眼楮,心里輕哼︰還好宋鈞對這小姑娘真的只有兄妹之誼,不然照兒子這麼磨蹭拖拉,看上眼的媳婦兒還有輪到他的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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