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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東宮當佞臣 第14章

——這又是什麼謬論?!

「……」執述太子一時啞口無言,也不知是給氣的還是給懵的。

她壓根兒不知他內心有無數OS,自顧自道︰「……唉,像我這麼怕死又積極的人,能找的辦法我都找過了,之前也試過點篝火放煙飄上天空,期待有人看見後發現山谷里有人,然後就下來救我。」

他心念一動,「如何?」

話甫問出口,他不禁自嘲地一哂……

自己確實是心急過甚,渾忘思慮了,倘若此法有效,這小姑娘如今還會在這里同他一起坐困愁城嗎?

「可惜理想還是理想,但現實就是現實。」她說起這兩三個月來的求生記,真是一把辛酸淚,「這片山谷長年籠罩雲霧山嵐,我只能眼睜睜看著我燒出去的煙和上空的霧氣融為一體,你知道那種心情嗎?就像是自家好不容易養肥了的母雞卻被隔壁家的公雞勾走了,最後連顆蛋都沒留給我……」

盡管情勢堪憂,心緒沉重,他還是不由自主被她逗笑了,嘴角淺淺上揚了一霎。

他有些不明白,明明置身清貧陋室之中,為何這姑娘會這般樂天知命隨遇而安?且眉眼間生機勃勃笑意盎然,像是這般貧苦艱困也無法壓垮她小小卻昂然而立的肩背。

她……和他在京中見過的那些高門貴女,甚至是將門虎女都大不相同。

如果香芹知道他此刻心里閃過的念頭,肯定會更加心有戚戚焉地對著他勾肩搭背傳授道——

帥哥,這就是言情小說里面的名句︰女人!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

不過眼下他傷勢未癒,又身處高山環繞難覓出路的深谷內,縱然憂心自己的失蹤想必已然引起朝野震蕩,令宮中驚慌難安……

可此時此刻,除了先靜心養好傷之外,他也無旁的法子。

「但,既然尋不著出路,姑娘當初又是如何來到此處的?這竹屋又是何人所造?」姜執述居高臨下,低頭俯視著她,溫和卻深邃的目光帶給她一股難以言喻的沉沉壓迫感。

好像……比一年級小學生撞見訓導主任然後被拎到講台上訓話還可怕。

香芹本能地吞了口口水,「我……我要是跟你說我也不知道,你會不會覺得我在弧?你?」

「何謂弧??」他微微眯眼,眸光凜冽。

她瑟縮了一下,「我、我沒騙你,我就是莫名其妙從山路上犁田……呃,滾下來,然後等我再睜開眼,我就在這間竹屋里了,但是當時地上有個老太太已經死了兩三天……就躺在我旁邊,可把我嚇壞了,好不容易把老太太挖坑安葬後,我就想走人……但,這不是走不出去嗎?」

他眼神莫測高深,像是在揣測研究她話中可信度有幾何,「只是如此?」

「就是如此!」被他盯著盯著,香芹緊張到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懊惱起來,叉腰昂頭,「不過我可是公子你的救命恩人,你沒自我介紹並許下日後必定重金報答雲雲也就罷了,還拿我當嫌疑犯質問,公子你這樣也不大對吧?認真要檢討的話,我們倆半斤八兩,誰都別說誰啊!」

他一怔。

姜執述自幼降生便是大晉王朝前朝後宮捧在手掌心,被眾人愛之信之重之的儲君,在長成後越發威重令行風華凜凜,不說在朝臣下屬間端肅雍容得令人敬畏賓服,就連陛下和皇後在他這個穩重內斂的皇兒面前都要順服三分。

他又是先帝武皇帝領到身邊親自教養的,風骨做派皆秉承武皇帝而成,自然也有了武皇帝的威煞之氣。

只不過他學文是由人稱當朝賢老的太傅傾心授業,便又增添了幾絲詩書蘊藉的君子風範,將骨子里的霸氣巧妙地遮掩在儒雅之下……

可二十載來,還從沒哪個人——尤其是女子——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談據理力爭,還嘻皮笑臉眉開眼笑,好似壓根兒不怕他。

……話說回來,此時的他在她眼中,確實沒有什麼該怕的本錢吧?

「姑娘好利的口。」他心已經有些軟了,但面色依然肅然,輕哼了聲。

「哪里哪里,只比公子厲害上一點點。」她嘿嘿一笑。

看著她身子小巧清瘦,雪白到近乎蒼白的臉蛋上仍有點小女乃膘,笑起來眉眼彎彎,像一只嬌憨裝傻的軟嘟嘟幼貓,可又藏著隨時想撓人的小爪爪……

執述太子低頭看著她良久,驀然發覺自己竟有些失態了,忙別過頭去,清清喉嚨道︰「有勞……姑娘再攙扶某回竹榻,待某傷好後尋得出口,必定連同姑娘一起救出深谷去,並當以重金相謝姑娘救命之恩。」

「好呀好呀。」香芹滾圓眼楮一亮,「重金什麼的,我很可以。」

——這帥哥非常上道啊!

就說嘛,錢可是很重要的,理念、抱負、夢想、情義如果沒有錢錢來搭配和支持,天長日久下來又何以為繼呢?

想當年啊,她在開租書店前也曾做過好幾年的社畜,身處現代社會常常听到慣老板們只要一提到加班費,就會語重心長的說——

「年輕人要有遠見,不要什麼都用錢衡量。」

……OKOK,那老板您這麼有遠見,什麼都不用錢做衡量,給員工的加班費您就甘心情願的付好不?

慣老板們提到加班這件事還會痛心疾首地道——

「加班就是個人能力不足的體現,你要好好檢討自己是不是能力有待提升。」

……好的好的,那老板您要不要深思一下,有沒有可能員工得加班是因為他們一個人做三個人的業務所以白天做不完,晚上只好免費爆肝回饋公司的緣故呢?

慣老板們若論及生意不好做,就會無比感慨喟嘆曰——

「經濟不景氣啊,公司面臨很多困難大家要共體時艱,所以減薪也是不得已的,你們要多多體諒,否則讓公司倒閉你們忍心嗎?」

……也對也對,那老板您看,您家那位富二代是不是可以少買一輛新跑車、少泡兩三位妹子、少買三四棟豪宅以確保貴府財產和公司金流不縮水嗎?

什麼談錢傷感情,談感情才傷錢好嗎?

如果有些人、有些事,連付出後應該獲得的收益都沒有,那談感情是能當飯吃嗎?

正如「施恩莫忘報、大恩不言謝」這兩句千古名言,說出口的人可以是施恩的那位,卻不該是被施恩的那個人。

所以面前這位龍困淺灘、虎落平陽的落魄貴公子雖然此時此刻身上連半毛錢都沒有,但人家可沒有仗著臉好看、身材惹人流鼻血就做出一副——女人,你能救到我是你三生有幸——的霸總油膩嘴臉。

他反而無比認真嚴肅地承諾,日後必要以重金報答……

嘿,重金好,重金好,黃金無論古今中外到哪兒都通用,她好喜翻丫!

就憑著這點,香芹心里對他的好感度忍不住繼續蹭蹭蹭地上漲……

看看!這位姜公子才是當大老板的風範呢!

念在重金報答的份上,香芹「飼養」起落魄貴公子姜美人(?)的熱情指數就跟被炒熱了的股票市場一樣向上沖沖沖。

事實上,在這山谷內住了幾個月,已經足夠讓她模清楚這邊的地理和生態環境。

大的猛獸沒有,野兔山雞什麼反而不缺,而且因為人煙罕至,它們對邪惡的人類提防也不重。

香芹曾經有過走到肥碩山雞身邊,一把拎住雞翅膀了,肥山雞還懶洋洋地對她咕咕了兩聲……害香芹一個良心作祟,都想把它帶回竹屋當寵物雞來養了。

可是,她餓啊……

所以最後香芹依舊被饑餓戰勝了理智和情感,哆嗦著手,邊念阿彌陀佛,邊祝福「雞雞你早日投胎轉世,下輩子去好人家享福」等等,然後砸昏山雞,接下來把它這樣那樣。

從親自動手喀嚓掉山雞的那一刻,香芹終于無比清晰地認知到,自己是真的穿越到古代,是真正回不去現代了……

她當天晚上邊哭邊把那只烤得油香噴噴汁水淋灕的山雞吃掉了,邊打飽嗝邊嗚嗚嗚「跑山雞果然好好吃啊」。

狠人果然都是被環境打磨出來的。

——這天,夏日午後雷陣雨轟隆隆下得激烈,香芹在竹屋里頭幫他搗著早前摘的車前草葉子,邊搗邊跟他閑聊——

「幸虧我上個月才爬上去加固過屋頂,不然我們倆就要濕身了。」

「咳咳咳。」他嗆到。

她把搗爛的車前草敷在他受傷的右腳小腿上,那大片傷口經過幾日的敷藥已經好了許多,不再是血肉模糊紅腫可怕,而是有慢慢結痂的跡象。

「姜公子你想歪了對不對?」她歪著頭,小臉笑得不懷好意,「嘿嘿嘿。」

他臉色一僵,「袁姑娘……」

「又要請我自重是吧?」她笑嘻嘻道,「可我們兩個被雨淋成落湯雞,不是濕身是什麼?」

「……袁姑娘說得有理,是某想岔了。」雖然努力嚴肅板正著神色,耳際那隱隱泛紅之色還是出賣了他。

她看著面前這個高大英俊威嚴卻異常純情的男人,心里不禁有些管不住的歡喜快活,卻也覺得自己都有點不像自己了。

明明在現代時,她也不是個會撩漢子的豪放女,可怎麼來到了古代,這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秋,動不動就想逗弄這位沉默的美男子呢?

……唔,應該是他確實俊美冷艷到讓人蠢蠢欲動難以自禁吧?

「姜公子你今年多大了?」她忽然問。

「姜某去年已過及冠之禮。」

還好香芹言情小說看得不少,對于古代男子二十及冠這點還是頗有印象的,听到這里心頭沒來由地有點小失落起來——

「喔,姜公子都二十一了,那想必已經成親生子了吧?」

「我——」他一怔。

她看著他略顯復雜的神情,心下越發沉甸甸,「你落崖失蹤,家里的妻小肯定很著急……不過你放心,我會盡量幫你治療好身上的傷,也會想辦法再找找看出山谷的路的。」

一想到姜公子應當已有家室,她方才蠢兮兮蕩漾的心思瞬間消失無蹤,趕緊端正起態度,也下意識把竹凳挪遠了些,和他拉開一定的安全距離。

……美色垂涎歸垂涎,道德和自律還是要有的。

她可不想變成「新月格格」里面那個口口聲聲喊著「我是來加入這個家,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新月……

雖然救人的是她,被救的是姜公子,可是古代社會的救命之恩是最容易搞出孽緣來的,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他注意到她挪動小竹凳的疏遠動作,剎那間在二人之間高高豎起了一層隔膜——

不知為何,姜執述心下有些澀然不好受。

他,並不想看見她避畏自己如虎……

等等!「姜某並未曾娶妻生子。」他凝視著她,溫和平靜地道。

她一愣,「真的?」

「是。」他頷首。

她小嘴漸漸揚起了一朵笑,而後又趕緊憋回,清了清喉嚨道︰「那就好,不然害你家中賢妻難過就不好了——呃,當然我們倆之間是清清白白的,也沒什麼好令人誤會的,但總歸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他深邃鳳眸微微掠過莞爾,「嗯,姜某明白。」

「明白好,明白好。」香芹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去,心跳得有些快。

……可胸臆深處那縷莫名的竊喜感卻每每想冒出來,怎麼壓也壓不回去。

「我沒有別的意思喔。」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重申。

他目光深深地注視著她,隱有笑意。

「我,那個也不是要覬覦你美色,就是咱們把話講清楚以後,往後相處起來比較好拿捏分寸,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她見他但笑不語,開始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也不知道自己都講到哪里去了。

「袁姑娘,我都明白的,你別急。」他微笑道。

「我、我沒急,我有什麼好急的?我為人坦坦蕩蕩——」她一頓,眨眨眼隨即站起身來,「那個,對了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拆了幾件舊衣服和褲子,趁著今天下雨閑著也是閑著,我幫你縫幾件吧?總不能讓你天天都穿著破褲子吧?」

破褲子……破褲子……破褲子……

高大尊貴氣定神閑的執述太子瞬間破功!

方才若說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曖昧隱晦不可言說的怦然,也在這一瞬被這魯直的小姑娘給攪得蕩然無存。

他表情僵硬,臉又隱隱約約有點黑了……

這袁姑娘,還是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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