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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食堂 第五章 找隊友賣慘博同情(1)

然而夢想很美好,現實總是很傷人。

夏羽柔一如往常,一大早來到廚房,先做了個雞蛋炒香椿芽,熬了個湯,對這陣子發生的事,心里還是憤憤啊。

不就是想替他牽紅線,順便讓大家別再想把她跟他湊成對,又沒砍了他或殺了他,怎麼到現在還在生氣,脾氣這麼大?

打從廟會隔天開始,他來食堂吃早飯,只要她是招待的,不吃;分量多給的,不吃,唉,好不容易好一點的關系又退回原點。

她也不是沒反省過自己那天的言行,明白問題出在湯紹玄不喜歡駱玉玫,自己卻還一副為他好的樣子不停羅唆,壓根不管他的想法。

可是她已經表現出歉意了,也表示過不會再多干涉他的私事,他還是這樣冷漠,她又怎麼能不煩不悶?

她泄憤般的用力拍打手下的面團,揉成一團拿起摔打,揉成一團再摔打,啪啪啪的,一次又一次,愈摔愈暴力。

夏羽晨跟葉嬤嬤互看一眼,搖搖頭,均嘆息一聲。

那天的安排也不知哪里出了錯?她跟湯紹玄之間沒有更好,反而更壞!但不管怎麼問她,她啥也不說。

吳奕也私下跟湯紹玄打探消息,但湯紹玄一樣沉默,逼得他回頭又問了夏羽柔幾回,但一樣沒得到答案。

吳奕憂心忡忡,「阿柔,你動作要快點,那幾個狗皮膏藥追湯兄弟追得可緊了,甩都甩不掉,兩三天就去采石場送雞湯吃食,我都替你擔心了。」

「我已經夠努力了呀。」她說得可憐兮兮,雖然目的不同,但她真的想哭。

湯紹玄雖然仍來食堂用膳,但他的神情一日比一日冷,就算她姿態愈擺愈低,笑得更燦爛,兩邊嘴角都拉到頂,嘴都酸了,但湯某人還是面癱,愛理不理,讓不讓人活啊?

食堂里的客人也都看到她像小媳婦對湯紹玄百般的討好,奈何就是熱臉貼冷,因此對湯紹玄的不解風情表示無法理解,但對她這麼勇敢追愛的小娘子,不忘私下給她拍拍手,以示鼓勵。

熟客們都告訴她,女追男隔層紗,絕不適用在湯紹玄身上,要追他可能是隔個千山萬水,不過大家還是看好她,說她韌性強,容貌好,雖是二嫁之身,但相處久了就會知道她是個實在的好女人,他們也相信湯紹玄是個有眼光的人。

雖然他們鼓勵的方向不對,可還是讓備感挫折的她又有了勇氣戰斗。

但一日過一日,兩人之間還是不見半點溫情,于是幾個熟客又嘀嘀咕咕的商討了下,就推出兩人當代表,探探軍情。

一號代表吳奕咬了口剛出爐的燒餅,湊過來靠窗座位,對著湯紹玄,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阿柔得罪湯兄弟了?」

他沉默。

二號代表沈銘與吳奕交換一下目光,沈銘向吳奕使個眼色,要他繼續。

吳奕看了看桌上幾道精致小菜發現都沒動,吞了口口水又說︰「湯兄弟啊,阿柔這娃兒很特別,除去投親那幾年跟……咳,成親沒接觸外,她從小長到七歲,都在我們眼皮底下,調皮搗蛋不曾少,以前啊,她一旦惹夏夫子或夏夫人生氣了,阿柔就像現在對你一樣,討好諂媚得讓人發笑,讓人氣都氣不上來。」

吳奕跟沈銘甚至在食堂里的其他人,都極有默契的不想提夏羽柔成親那檔子事。

湯紹玄對她的事沒興趣,正好用完餐,放下飯錢,起身就要走。

吳奕等人明里暗里都是希望他能跟夏羽柔湊成對兒,但眼下的他,對風花雪月絕無心思,再說了,夏羽柔對他避之唯恐不及,這些人根本是亂點鴛鴦譜。

吳奕連忙拉住他的手,苦著臉說︰「湯兄弟,這娃兒是個苦命的,我跟你說……等等,唉,我放手。」

一記眼刀,他依依不舍的松開手,眼巴巴的看著他走人。

食堂里的眾人相對無言,看著默默收拾桌面的夏羽柔表情凝重,不知該從何安慰起。

這一晚,夏羽柔很認真的挖出她埋在房間牆角的鐵罐,算算銀兩跟銅錢,沮喪的在床上躺平,不行,她存的錢還不夠弟弟上縣城里的書院,她還不能死!

趕緊再想想,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討好湯紹玄?

「天無絕人之路」是夏羽柔的座右銘。

在日思夜想後,她決定擴大討好的範圍,對吳奕、曾大山、沈銘等這些有熊心豹子膽跟湯紹玄稱兄道弟的人,她也意思意思的贈送一些家常小菜,嘴甜的懇請他們幫忙破冰,多說她的好話。

此舉無異是公開承認她對湯紹玄是真的有意思,但她無所謂,生命要緊,眼下先打破這層讓她攻不破的千年冰牆比較重要,若真的成了,她應該也不虧?湯某人那張臉雖然冷冰冰,至少好看養眼,她這麼想著。

吳奕等人于是更卯足勁地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遇到湯紹玄就叨叨說著夏羽柔的過往,盡責的扮演月老。

于是,煩不勝煩又避無可避的湯紹玄知道了她的許多事,從童年開始到成長的種種。

夏羽柔並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事實上,在青雪鎮出生的她在青雪鎮還小有名氣,父母疼寵,活潑健康的她打小就古靈精怪,跟著鄰居孩童上樹掏鳥,下水模魚,打架也是說上就上,打出興趣後,還央求父母讓她習武。

只是這樣自由自在、被疼寵的歲月只停留在七歲,她父母離世的那一年。

七歲的夏羽柔與年僅一歲的夏羽晨到河漢縣的親戚家生活,寄人籬下不好過,小姑娘鬧了不少事,听聞都是為了讓弟弟能夠吃飽穿暖,與族親鬧得雞飛狗跳,姊弟倆就這樣在和親戚的對峙與斗法中長大。

夏父曾為她定下一門女圭女圭親,對象是同在青雪鎮上且只有一牆之隔的鄰居——鄭家的長子鄭凱。

鄭凱生下來就體弱,動不動生病,相較之下,夏羽柔卻是個精力十足的調皮鬼,後來還學起武功。

鄭凱的母親孫氏看了羨慕,她也看出兒子有多羨慕,隔著一道矮牆,眼神老對著爬高爬低的夏羽柔轉,不禁說︰「你喜歡阿柔,娘幫你討來當媳婦?」

鄭凱喜歡,但想到自己是個藥罐子,還是搖頭了。

但孫氏想得很遠,兒子長大後,若身子還是這般虛弱,娶媳婦兒也難,而夏羽柔是夏夫子的女兒,長相出色,年紀尚小,胡鬧些也沒什麼,長大後也就會知書達禮起來,到時一家有女百家求,怎麼輪得到她兒子?

若是兩人成了親,有一個好底子,生出來的兒女總不致太差,加上夏家殷實,家境也比自家好,能夠提攜自家。夏夫子曾經做官,如今雖然專心在書院教書,誰知日後會不會又去當官?

鄭家夫妻合計一番後,就去跟夏父求結這門親。

夏父原本不答應,夏羽柔也不知從哪兒听來這事,居然跟夏父說︰「我願意,鄭哥哥太瘦弱,我長大了可以保護他。」

童言童語卻透露著執著,夏父也是真寵孩子,不忍心違逆女兒心意,便斟酌起來。

其實鄭凱也是由夏夫子啟蒙,夏父知道他有讀書天分,長得是眉清目秀,家境雖不好,但鄭家夫妻和善,從這些方面來說,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最後,兩方寫下婚書定了婚約。

自此之後,夏家就拿鄭凱當半子看,夏父對他也特別指導,夏母更是三天兩頭的補品不斷,鄭凱的身子骨一天好過一天。

夏羽柔就像是鄭家的小福星,鄭家賣吃食的生意也愈來愈好,才一年多,就成了鎮里的小富人家,鄭凱也考上秀才。

但夏父辭官後日子過得清貧,再加上有些窮孩子沒收束修,日子反倒過得愈來愈差,之後,夏母生長子難產,臥床不過幾月就走了。

夫妻倆感情甚好,夏父悲從中來郁郁寡歡,不久也跟著走了,兩個孩子托付給親族,鄭家本以為這樁婚事就此做罷,沒想到多年後,夏家親戚找上鄭家,就為了丟出夏家姊弟這兩顆燙手山芋。

鄭家礙于婚約娶了,不過鄭凱一中舉就休了夏羽柔,原來是青岳縣有個大富豪榜下捉婿,將獨生女下嫁,這件事青雪鎮幾乎無人不知。

夏羽柔也是驕傲的,她帶著弟弟回到青雪鎮,因老家在她年幼喪親時就被親戚處理賣掉,她便將討回的一丁點嫁妝賣了,在采石場附近買間小院,院子的前半當店鋪,後半自住,在青雪鎮安身立命。

湯紹玄被迫听完夏羽柔的小半生平,按理應該可以耳根清淨了。

可是吳奕那些長舌公都不是正常人,他們不遺余力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補充相關細節,于是不管是在采石場、辦公處甚至夏家食堂,總有人在他身邊亦步亦趨的叨念。

「湯兄弟,我跟你說,那時候阿柔姊弟雖然不在青雪鎮,但在青岳縣與青雪鎮來回做生意的人多,誰叫我們這里有港口呢?所以,這來來往往就有不少消息傳出來,說夏家族親多養兩張嘴養得心不甘情不願,冷血的要跟阿柔要銀子。

「但阿柔是誰?她是那麼聰明伶俐連大人都不能糊弄的孩子,雖然那時才七歲,卻是個有主意的,父母留下的銀兩她都貼身藏妥,直言那是她要護著弟弟長大用的,誰跟她拿,她就揍誰,于是,外頭又傳了,說她心眼主意多,小小年紀刁蠻脾氣大,仗著一手功夫胡亂揍人,也不念書。」

這一席話是沈銘在采石場逮到正在巡視的湯紹玄說的,湯紹玄仍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工人干活。

這段日子,他也看出來了,這些人對他的冷眼或沉默無感,一樣嘰嘰喳喳的說著夏羽柔的過往,重覆不知幾次,他都能背誦了。

沈銘是直到他腳步未歇的進到辦公處所,才不得不停下碎念。

而他坐在案桌前,喝了口茶,想到夏羽柔,只有無奈兩字。

小娘子很會裝蒜,對此好像不知情,日日見到他,笑眼眯眯,唇兒彎彎,以為他沒有看到她送私房菜的對象暴增了,還不時的對他們擠眉弄眼。

片刻之後,湯紹玄的耳朵再度受虐。

「鄭家那幾年倒是漸入佳境,從青雪鎮搬到青岳縣就放大話,說鄭凱以後是要中舉當大官的,鄭家人是恨不得所有知情的人都將夏家那樁女圭女圭親忘了,但阿柔的大伯父拿婚書強勢逼娶,鄭家就想,若是傳出失信的負面傳聞,日後鄭凱在仕途上就不好走,只能硬著頭皮娶進門了,誰知道還得娶一送一。」

這次粉墨登場的是吳奕,他來辦公處報告事情,報告完了,就抓緊時間說夏羽柔的往事,沈銘、曾大山可跟他通過氣,說湯兄弟在知道阿柔的悲慘過往後,再見到她時,表情沒那麼冷,要大家再接再厲。

「我知道,她弟弟也要帶走。」湯紹玄冷冷的接話,不知誰誰誰說過了。

他用力點頭,「對啊,鄭太太孫氏對這樁婚事原本就心不甘情不願,直言,听過女子帶嫁妝嫁人,多帶一個拖油瓶算怎麼回事?成親當晚就鬧事了。」

「嗯,鄭家人將阿晨丟在偏院小屋,沒吃沒喝,沒人伺候,時值寒冬,差點凍死。」湯紹玄一邊看著帳本一邊接話。

吳奕氣憤的大喊,「就是這樣沒人性,雙方梁子結了,怎麼洞房?阿柔就是護犢子的,她衣不解帶的照顧弟弟十多天不說,後來還要求讓弟弟去上學堂,鄭家人火了,說鄭家不養廢人,阿晨要留下就要做粗活,阿羽就怒了,說……」

「忘恩負義,當時她爹待鄭凱多好,她娘為了他的身體,補藥一盅一盅的炖熬送去,當時,鄭家人感恩戴德,而今,面對恩人子女卻斤斤計較。」

湯紹玄像背書似的不冷不熱的又接了話,再喝一口茶水,他覺得他可以替這幫自來熟的鎮上友人找份兼差——說書。

「沒錯,阿柔不願留在家里,找了間私塾,每天接送阿晨上下課不說,還拋頭露面的去一家客棧跑堂掙錢,對鄭家人說︰『她的弟弟她自己養。』」

吳奕又氣又惱,氣得都拍桌了,「孫氏還對外嚷嚷說她這種媳婦兒,鄭家要不起要休了她,哈,那時鄭人渣已經中舉了,本來就要休了阿柔,找那麼多借口!」

「阿柔硬氣,拿了一紙休書就回鎮上。」湯紹玄聰明,直接截斷話,不然這中間還有約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的婆媳大斗法,他不想再重覆听。

「沒錯,湯兄弟,我跟你說啊,咱們青雪鎮說是鎮,但幅員不小,面海背山人口多,就采石場附近也住了不少人家,大家對阿柔是百般心疼,但阿柔這小娘子硬是了得,對大家同情或不舍憤慨等言語,她總是笑笑而過,偶而才回應一句『過去的終歸是過去了,人啊,總要往前看』,您听听,多堅強。」

應該結束了,他記得哪個某某某也是說到這里,就沒再來煩他了……湯紹玄朝抬著頭在思考著還有什麼沒說的吳奕道︰「故事結束,可以走了。」

吳奕想得太專心,視線又看著房頂,完全沒听見他的話。

湯紹玄閉眼再睜眼,隨即起身往後方屏風去,里面放著尿桶,吃喝拉撒睡,這屋子日常用物備齊,有房間可以午憩,主廳辦公,規劃周全。

沒想到,吳奕也跟著他走,這是這陣子養成的習慣,逮到機會就要跟他說話。

湯紹玄眼角微抽,壓抑快憋不住的怒火,「吳大哥要如廁?」

吳奕在屏風前停下腳步,意識到什麼,尷尬的道︰「沒有沒有,湯兄弟你方便。」

但人也沒走開,隔著屏風還是能說話。

吳奕刻意壓低音量道︰「湯兄弟,這是我家婆娘跟我說的,然後這話是阿柔親口跟她說的,說前婆婆不待見她,又要拿捏她,洞房夜就要鄭凱不去洞房,要給新媳難看,鄭凱人品不怎麼樣,但還是個孝子,娘親說的話都不敢違背,剛好又出了阿晨的事,兩人就沒洞房,而阿柔說了,事實上從那一夜後,兩人都不曾同床共眠,也就是直到被休,兩人都不曾圓房!」吳奕又是一聲嘆息感慨,「總之,這椿婚事說到底,給人人事皆非的唏噓啊。」

湯紹玄擰眉,這倒是沒听過,不過,又如何?

吳奕側耳听聲音,怎麼什麼也沒有?不是要如廁?

他家婆娘說講了這事兒,湯紹玄也許就心動了,他可是阿柔第一個男人了,但……怎麼沒半點反應?

「對了,葉嬤嬤要我跟你說,阿柔再怎麼樣也是個姑娘,舍下臉皮討好你,就算你不領她的情,總也是她花心思煮出來的,你就勉為其難的配合她,吃個幾口,讓她有話對外解釋,說你私下點的菜色終于達到你的標準,一次就好,讓她有個台階下,」

吳奕轉達完葉嬤嬤要他說的話後,還是忍不住又說︰「也不知阿柔為什麼這麼執著?看她天天熱臉貼你的冷,我都想哭了。」

久久,久久,屏風後方才傳出聲音。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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