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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食姑娘 第十章 大喜日子迎勝仗(1)

回到了張平鎮,左安陽立刻到軍營里報到,雷厲風行地頒布了許多命令,整飭張平鎮里的治安風氣,那些仗勢欺人的京軍們以往做過的壞事全被揪了出來,該施軍棍的施軍棍,該罰勞役的罰勞役。

七萬大軍和先前敗退的五萬大軍,去除傷者與不適任的,又重新編為十萬大軍,由張平鎮當地守將依軍隊特性分批訓練,提高他們的戰力。

由于是本地軍隊與京軍交雜,且倨傲的京軍佔了大部分,所以左安陽這陣子幾乎都忙著處理調停軍隊的紛爭。

趁著大雪這段時間韃子沒有來攻,張平鎮在左安陽的鐵腕重整下,很快地恢復為過去那純樸平安的祥和之地,軍隊就算有人心里不服他也絲毫不敢擾民,一切都井井有條進行著。

因為戰敗,這個年大家都過得不好,大雪鋪地,人人都躲在家中,鎮上的氣氛有些蕭索冷清,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張平鎮的雪停了。

白露見鎮上的情況恢復正常,終于開始出門忙碌,一方面和眾瓜農結算賣西瓜的銀錢,檢視兩個月前釀下的葡萄酒和制成的果脯,而後討論新一輪的種植。

她還要抽空去官道上看看珍饌點心坊的營運,添了幾樣京師供不應求的新口味甜點,又急急趕到作坊,讓劉達解除了停工的命令,全面復工,順便安排人手把一些乳制品運到京里。

白露一忙起來,徐氏連著好幾日幾乎沒能見到她的面。

她的身體已經大好了,但也習慣了白露在身旁,現在雖然仍有婢女服侍,可是少了那鮮活的丫頭在眼前晃蕩,她居然覺得無聊了起來。

套上白露替她準備的兔毛長襖,再穿了件皮裘,戴上手套,徐氏不顧婢女的阻攔,走出了總兵府,就這麼站在門口。

放眼望去,兩側是整齊的青磚瓦房,不似京城朱門高牆,紅磚黛瓦那般氣派,反而有種質樸的清新。路上的行人沒有京城多,自然也沒有仕女們托紫嫣紅的各種裝扮,人人都是一身棉襖長衣,裹得像顆球,但臉上的笑容卻極富感染力,讓周圍的人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這種氛圍,不知不覺亦是笑面迎人。

這里……實在是個好地方啊!難怪白露一回到這里,整個人像是活過來一樣,不像在京城那般收斂低調,其實若要長住在這個地方,她似乎也不那麼排斥。

白露一回到總兵府,便看到徐氏帶著兩個婢女站在門口,一臉享受的樣子,不由得興味盎然地問道︰「老夫人要去哪兒呢?」

終于等到你回來了!

徐氏心中一喜,表面上卻是淡淡地道︰「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兒?」

雖然徐氏表現得很平淡,但白露就是覺得自己听到了埋怨的味道,不禁好笑道︰「是我疏忽了,竟讓老夫人如此無聊。眼下白露正要去城郊,不知道老夫人願不願意和白露去逛逛,有些新奇的玩意兒,還得請老夫人替白露掌掌眼。」

這台階是搭得有夠高了,徐氏順理成章地走下來,「好,橫豎老婆子閑來無事,就去幫你看看。」

白露抿唇一笑,先是確認徐氏穿得夠暖和了,便讓府里準備了一輛馬車,和徐氏一起坐了上去,朝城郊的方向移動。

這一路車簾都是掀開的,白露向徐氏介紹著當地的風土人情,例如除了大半的百姓改種西瓜與葡萄,剩下的田地種植的糧食作物主要是蓨麥和果麥,可惜大雪剛過,卻是看不到豐收的景色,張平風大,菜地里大多是些馬鈴薯、甜菜、蘿卜等土里的作物,可惜前陣子被京軍破壞不少,鎮子地勢南高北低中間平坦,南邊的丘陵邊緣還有個大垠,旱季的水源都從那里來……

她說得生動有趣,徐氏也听得津津有味,很快地馬車來到了一座農莊之前停下,白露攙著徐氏下了車,許多農戶已然在外頭等候了,一見到她們,立刻熱情地打起招呼來。

「白露姑娘,我們就等著你呢!這位是……」

白露鄭重地介紹道︰「這位是左大將軍的母親,特地來看看大家的。」

農戶們知道了徐氏的身分,紛紛變得恭敬起來,可是這種恭敬含著親近之意,不像京里那般逢迎諂媚令人惡心,倒讓徐氏有了親切感。

「外頭冷啊!老夫人快請進,先喝杯熱水祛祛寒吧!」

熱水?徐氏有些納悶地接過了茶杯,里頭真是白水,還當是此地獨特地待客之道,她抿了一口便將杯子放下。

白露見狀笑道︰「老夫人莫不是奇怪怎麼不是奉茶?其實大部分人還是喝茶的,只是等會兒我們要試酒,怕嘴里的味道混雜,所以先喝水清清口。」

「試酒?」徐氏來了興趣。她喜歡甜點,也喜歡酒,不過她喜歡的是帶甜味的酒,京里的白酒她一直喝不慣,所以知道她這喜好的人並不多。

白露點了點頭,便讓農戶取出釀好的葡萄酒,向徐氏解釋道︰「我讓鎮上的農戶們改種葡萄,這葡萄的品種不好直接吃,但做成酒風味卻是一絕。我去京城之前早教給他們釀酒的技巧,當時釀的酒,現在也差不多能嘗嘗了。」

她替徐氏倒了一杯,看著杯里深玫紅色的液體,遺憾地嘆道︰「可惜沒有玻璃杯,這酒的顏色,就是要在玻璃杯里看才能觀其澄澈……」

徐氏心頭微動,「玻璃杯?可是說琉璃杯?府里有著呢!是外族進貢的,只不過長得實在奇怪,也不知裝什麼好,便沒有拿出來用了。」

白露听了一喜,「太好了,既然京里有琉璃杯,我對這酒賣到京里又多點信心了。老夫人,來嘗嘗咱們張平鎮第一批釀出的酒,要是能成為張平鎮的特產,那今日這一刻,必要讓他們記載在縣志上,成為歷史啊!」

徐氏被她說得蠢蠢欲動,接過杯來先是一聞,鼻腔中充塞的香甜果子氣息立刻抓住了她的心,她迫不及待地啜了口酒,酸酸甜甜,馥郁芬芳,雖有淡淡的澀味卻不苦,酒水入喉余韻圓潤悠長,讓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好酒!」徐氏十分中肯地說道︰「不過要是再擺得久一點,香氣應可以更濃,澀味也會淡化許多……」

「老夫人真是行家,幸虧今日帶您來了!」白露沒想到徐氏還懂酒,簡直是意外之喜。

「這酒釀的時間不長,只是先開來試試味道。葡萄釀的酒很適合搭配各種含乳酪的甜點一起享用,甚至我們張平的牧場未來也會有肉品出產,牛羊肉與葡萄酒一起享用亦是風味絕佳°

能幫得上忙,徐氏比白露更高興。

而那些農戶見徐氏懂行,對她更是欽佩,一群人不分尊卑地討論起葡萄酒讓如何改善、如何搭配,兩、三壇的葡萄酒,居然就這樣默默的被喝光了。

這時也到了晚膳時分,農戶們索性就做了幾樣牛羊肉為主的菜肴,熱情地邀請徐氏與白露一同用膳。

徐氏興致正濃,白露也不好拂了她的興致,便從善如流留下,結果徐氏又喝了好幾杯葡萄酒方才罷休,等她扶著徐氏走出農莊時,徐氏都快站不穩了。

「大將軍要知道我讓老夫人喝成這樣,還不惱了我?」白露不由得有些後悔。

徐氏卻是豪氣大發,拍了拍白露的背,「陽兒他敢說你一句,我打得他連他娘都認不出來。」

白露噗嘯一笑,「那白露就靠老夫人保護了!」

「你要靠我的地方可多了。」徐氏突然直勾勾地望著她,不知怎麼地,白露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你放心吧,老婆子我看你順眼,你那件事我替你搞定。」

「什麼事?」白露總覺得不對勁。

徐氏卻不說話了,神秘兮兮地閉上了眼,靠在馬車上像是閉目養神,白露也不好吵她,馬車便乘著月光,搖搖晃晃地回了總兵府。

白露與徐氏回到了總兵府,意外發現應該在軍營里的左安陽居然回府了,因此徐氏雖然帶著醉意,卻也不想回房,兩女便相攜來到了內署之中。

左安陽見到徐氏走得歪歪扭扭,連忙上去攙扶,與白露一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將徐氏扶上了太師椅。

左安陽納悶道︰「娘這是醉了?怎麼會喝成這樣?」

白露心生慚愧,這還真與她月兌不了關系,正想解釋,卻听到徐氏悶著聲喝道——

「怎麼?你老娘我喝幾口酒怎麼了?需要你這兔崽子來問?」

你老娘……左安陽有些傻眼,這話怎麼听都不像嚴肅的徐氏說得出來的。

白露臉色同樣很是古怪,便硬生生岔開了話題,「大將軍今天怎麼回來了?」

既然徐氏堅持坐在這兒,左安陽也只能妥協,不過這氣氛著實尷尬,他便順著白露的話答道︰「今日韃子的使者來喊話,要求五十萬石的糧食來將皇上交換回去。雖然我已經去信京里詢問太子殿下的意思,讓他們稍安勿躁,但想也知道這條件我們無法接受,更不會接受,因為我們根本付不出那麼多糧食。」

為了救一個無能的皇帝,要黎民百姓全餓死?相信若有人真敢支持用五十萬石糧食換回皇帝,就算在金鑾殿上沒被言官的口水給吐死,走上街頭也會被百姓用石頭砸死。

「至少听起來張平鎮外能有好一陣子的寧靜?」白露想的卻是她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把葡萄酒也弄到外頭去賣?

「是啊,應該可以拖上一個多月吧……」左安陽也有著自己的打算,時間拖得越久,進入了春日,韃子的威脅性就沒那大了,屆時談判的底氣也足些。

孰料說到這里,原本閉目養神的徐氏突然張開眼,石破天驚地道︰「既然有這空檔,那就盡快把你們兩個的事給辦了吧!」

小倆口同時傻眼。

左安陽壓抑住內心的狂喜,小心翼翼地問道︰「娘,你說我們兩個什麼事要辦?」徐氏順手就給了他一記栗爆,「婚事啊!還能有什麼事?你們兩個也拖得夠久了!」

「娘你同意了?」左安陽興奮得都有些語無倫次了。

白露卻是不敢相信,乍然听到這個消息,都讓她分不清自己急促的心跳是因為太過喜悅還是太過驚嚇。

她的確想過與左安陽廝守,但絕沒想到會這麼快,甚至還是徐氏親口提出的,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自己的人生真的要和這個男人完全綁在一起了?她居然開始自我懷疑是不是不要這麼快答應他……

想不到徐氏下一句話,直接堵了她的路,「你不是很想嫁嗎?我答應你了。」

白露心里還在掙扎,情緒都還沒調整過來,听到這句話差點跪了,明明是左安陽迫不及待想娶她,哪里是她急著嫁了?

左安陽卻是听得得意洋洋,就說這小妞的矜持全是裝的,果然早就想撲上來了。

他興致勃勃對著白露問道︰「你是不是趁著我娘酒醉向她逼婚了?快點把這事應下,否則我娘酒醒之後後悔怎麼辦?」

他一席話說得白露有種動手揍人的沖動,不過徐氏已經先出手了,在他頭上又敲一記。「這是你當兒子的說的話?老娘一言九鼎,說了就算數。白露父母不在,又沒錢傍身,嫁妝老娘替她出了……就五百兩吧!」

左安陽一點也不在意被揍,痛並快樂著地說道︰「白露,娘要替你還錢啊……」

啪!徐氏又賞了他腦門上一記,「還不是你這小子太過卑鄙,用銀子綁住人家,名聲都被你搞壞了,花一般的姑娘也只能讓你糟蹋了,不然怎麼辦?」

听听這是什麼話,白露簡直哭笑不得,剛剛浮起的感激之心馬上又變成浮雲了,伯母醉起來說話真是驚人,想什麼就說什麼,情緒變化之快,簡直讓人難以招架。

「我還沒有準備要成親……」

白露想為自己說句話,爭取一點思考的時間,總要讓她想清楚,不過顯然徐氏不想給她這個時間,直接打斷了她。

「還準備個頭,你是成過親了?怎麼知道要用到什麼?這張平鎮窮鄉僻壤的我看也沒什麼好東西,你只要出個人就好,其他我會幫你處理。」說完,她像是氣不順,又伸手在左安陽頭上敲了一下。

左安陽搗著頭,無辜地嚷道︰「娘啊,怎麼又打我,現在是白露說不嫁,又不是我不娶她。」

「連讓個女人嫁你你都搞不定,不揍你揍誰?總之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下個月初你們找一天成親。」

說完,徐氏像是真的乏了,塢著嘴打了個呵欠,便喚來婢女攙著她離開了內署,留下仍處在震驚與狂喜之中的小倆口。

左安陽直視著白露,眼中閃爍著喜悅的光輝,那種無言的期待皎如星月,讓白露原想拖延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她只能說道︰「老夫人……不知道是不是在說醉話,說不定她明早起來就後悔了,抑或根本不記得自己今晚說過什麼。」

「我娘一定會記得。」左安陽斷然道。

「為什麼?」白露反問。

「因為我不會讓她忘記。」說完,左安陽一把將她攬了過來,低頭就是一記深吻。

這個吻他十分認真,十分投入,彷佛這一輩子對她的愛都用在這個吻上頭了。

良久,他意猶未盡地離開了她的唇,但雙手仍環著她,用帶著些微胡碴的臉摩挲著她細女敕的頰,一邊喃喃道︰「白露,白露,我好歡喜,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就算方才心頭有什麼疑慮,听到他這句話,白露也已經願意將自己交給他了。

或許旁人看起來是她將他吃得死死的,但其實仔細觀察,放不下、離不開、舍不得的那個,一直都是她啊!

「傻瓜!」她吃吃地笑了起來,終究也回了他一記甜蜜的親吻。

的確,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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