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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婚獨霸衣方 第十三章 染疫斷情緣(2)

又看了一會褚嘉言,高和暢這才出得房門。

鳳兮在廊下熬藥,見到她出來連忙勸著,「高小姐也看到了,大爺這不過兩天瘡瘢就冒得半個身子都是,大夫說了,瘡瘢冒得快,那就不樂觀,那些幸運活下來的人,瘡瘢都出現得很慢,高小姐現在走還來得及。」

高和暢好笑,「為什麼一直要趕我走?」

「大爺對奴婢全家有恩,奴婢做牛做馬也要報答。」鳳兮一臉真誠,「大爺最放心不下高小姐,奴婢想讓大爺放心。」

高和暢听了這話,心里復雜,褚嘉言得了疫病卻還想著要照顧她,她應該要感動,可是現在看他躺在床上只是昏睡,好好一個人就變成這樣,她也高興不起來,「你家大爺用的是什麼藥?怎麼大白天的還沒睜眼。」

鳳兮恭恭敬敬回答,「就是加倍的寧神湯,大夫說了,江南疫病無藥可醫,病人就是得忍受極癢極痛,與其醒著忍受這些,不如讓病人睡著,所以這兩日都是早晚寧神湯,大爺睡著也就不用那樣難受了。」

高和暢點點頭,「就是早晚一碗?」

「對,兩倍藥材,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奴婢現在熬的是晚上要喝的,大爺現在不醒,湯藥得放涼了才能喂。」

高和暢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記得褚大爺有四個大丫頭,四個粗使婆子,怎麼只剩下你?其他人呢?院子一地落葉也沒人掃?」

鳳兮苦笑,「這病癥可能會傳染,誰也不敢伺候大爺,若不是大爺對奴婢全家恩重如山,奴婢也不敢,太太答應了給我兩個弟弟安排進入布莊做管事,為了弟弟的前程,奴婢這才冒死在這里伺候。」

原來是這樣,「等我回客棧收拾點東西過來,就能跟你輪班,你就不用這樣累了。」

鳳兮惶恐,「奴婢不累,高小姐,您听奴婢的勸,還是快點回去,用藥草洗洗身,忘了大爺吧,大爺病癥來勢洶洶,大夫說了要好起來除非有奇蹟,大爺放心不下高小姐,高小姐若真的對大爺好,趁著大爺還在的時候趕緊成親,好讓大爺放心。」

高和暢真的要被鳳兮這古代人氣笑,「我不跟你說了,總之我回客棧收拾收拾,今晚就過來,褚大爺這屋子有兩間耳房,你一個人住不了兩間,我就住空的那間。」

高和暢說到做到,回喜來客棧收拾了一箱春裝,就在郝嬤嬤春花秋月的哭泣中回到了褚家——雖然放心不下自家小姐,但是她們只是普通人,怕傳染,怕死,褚嘉言得了病,她們並不想進入褚家。

高和暢理解她們,反正賣身契早早還了她們,又給了一人三百兩,足以讓她們日後生活無虞。

高和暢一個人來到古代,現在又一個人提著箱籠站在褚家大門前。

這回進來,她的心態完全不一樣,說不理智就不理智吧,但如果褚嘉言病死,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還是會好好的活著,但可能往後余生都不會開心了。

褚嘉言,你若愛我,就得醒過來。進入褚家言的院子,帶路進來的婆子趕緊關上大門,一溜煙的跑了。

高和暢也不怪她,古代醫學不發達,會傳染的病癥本來就嚇人,她是對褚嘉言有愛這才願意冒險,如果只是普通朋友,她也照樣躲得遠遠的。

在耳房放置好東西,高和暢問了鳳兮干淨的床單被單放在哪,就取了出來,下午太陽大,是消毒殺菌的好時機。

鳳兮不解,「高小姐,大爺的用品我們一向洗干淨了才收起來,這幾天也不下雨,並不潮濕的。」

「我不是因為潮濕,是因為想讓這些床單被單曬曬太陽,大夫不是也都鼓勵病人多曬太陽嗎?陽光中有好東西,可以把髒東西曬干淨。」高和暢換了一種解釋方法,「等曬夠太陽,晚上我們再給褚大爺換上,以後天天這樣,就比較能保證他周身沒有髒東西。」

鳳兮不是很理解,但太太說了,讓她遵從高小姐的話,她身為一個丫頭,當然也不會頂嘴,「一切依照高小姐意思。」

「對了,有沒有烈酒?取幾缸來給我。」

「高小姐想飲酒?我們春天剛進了一批桃子釀,我讓守門婆子取來。」

「不是我要喝,我要消毒。」

鳳兮不解,「消毒?」

「是啊,人會得病癥,就是因為有髒東西,太陽能曬干淨髒東西,微風能吹干淨髒東西,但是喝藥用的碗、湯匙、桌子椅子卻沒辦法搬出去曬太陽,用烈酒擦一擦,也能有去除髒東西的效果。」

鳳兮不是很懂這些,但她知道高小姐聰慧,照著做準沒錯,「那奴婢去命人準備。」

現在褚嘉言的院子有兩個守門婆子在听命拿東西,內院就鳳兮作主,褚太太早晚會派人過來問狀況,但全太君說了不準進院子——家里嫡子長孫得了江南疫病已經夠讓人心痛,絕對不允許有第二人得病。

烈酒很快取來,高和暢跟鳳兮兩人合力把沉睡中的褚嘉言搬到榻上,然後用烈酒擦拭過床鋪跟欄桿,接著取下太陽曬了一下午的床單被單換上,最後再使盡吃女乃力氣把人搬回床上,擦了藥膏,再蓋上太陽曬過的被子。

換下的被褥就先收在箱籠里,等隔天早上再拿出去曬太陽。

高和暢就這樣在褚家待了下來。

早上曬被子,消毒環境,下午給褚嘉言擦澡、按摩四肢、擦藥膏。

褚嘉言偶而清醒二咼和暢都跟他說︰「你在作夢,早點睡。」

褚嘉言也不疑有他,閉上眼楮就又睡去。

她要什麼東西就去門口跟守門婆子說,過一兩個時辰再打開大門,東西就會放在門前的地上。

褚嘉言的院子完全被隔絕了。

就這樣經過春天,進入夏日,太陽更猛烈了。

高和暢甚喜,消毒效果更好。

她這陣子也看了不少關于江南疫病的論述,知道盛行于春夏之際,好發于年輕男性,七成死,三成活,主要癥狀是潰爛瘡瘢,病癥冒發得快者,死亡機率大,病癥冒發慢者,死亡機率小,通常拖不過一個月。

但看看,褚嘉言已經進入第四十五天——雖然鳳兮說大爺的病癥來得非常快,不過第二天就蔓延了半身,但相信是她這個現代人的常識奏效,利用太陽跟酒精消毒,只要病菌無法生存,病人就能活下來。

而且不只太陽跟酒精,她還教會廚娘怎麼榨蔬菜汁跟肉汁,稀飯要怎麼煮才會軟爛好吞食,褚嘉言雖然半夢半醒,但還是能喂東西的,一頓飯得花上半個時辰,躺床四十五天,除了身上的瘡瘢之外,氣色可算得不錯了,倒是高和暢自己跟鳳兮都瘦了一大圈。

褚嘉言覺得周身很不舒服,又癢又痛,他昏昏沉沉,有點想醒來,但又無法睜眼。

對了,自己得了江南疫病,俗稱痛癢病,現在是在病中——據說得病的人七成會在一個月內死亡,自己是第幾天了?

第三天?第四天?

他記得自己剛從江南回來的接風宴上出現第一個瘡瘢,不過才第二天就半個身子都是,很癢,很痛,難受得很。

想動動手腳卻又辦不到,全身僵硬,但自己還活著。

不知道高和暢有沒有收下他讓鳳兮送去的私產,此病凶猛,他很有可能會在數日內咽氣,自己是個俗氣的生意人,以後他不能照顧她了,就讓銀子照顧她。

還有與他交好的永澈縣子,他也寫信去了,若將來高和暢上門求助,請永澈縣子看在與他的交情上幫她一把。

褚嘉言以往對死沒這樣大的領悟,但現在卻覺得萬分舍不得,他真想娶高和暢,真想跟她生孩子。

但現在一切都不可能,他只希望高和暢忘了他,再嫁良人——雖然說是這樣希望,但他也明白若高和暢若真的忘了自己,自己死了也會覺得遺憾,希望她快樂,但也希望她偶而能想起自己。

褚嘉言,你真是個俗人。

「今日的肉湯怎麼看起來不太一樣?」

褚嘉言覺得自己是太想高和暢了,所以才會听到她的聲音。

這可是褚家,她怎麼進得來。

話說回來,自己最近總是夢到她,夢見她忙里忙外,夢見她給自己喂湯喂飯,然後她都會笑著說「你在作夢」。

是啊,當然是作夢,他都已經讓鳳兮去說「大爺準備娶符家表小姐,以盡孝道」,高和暢是該對他死心的。

可是他真的好想她……

她笑起來那樣颯爽,真的好看極了。

「是鱸魚跟豬肉蒸出來的。」鳳兮的聲音,「是太君打听到的偏方,听說對病人很好,就讓廚房試了。」

褚嘉言就覺得有人掀開了自己薄薄的被單,然後把自己扶坐了起來。

淡淡的皂角香味,還有太陽的味道。

自己被照顧得很好啊,天氣熱,可是他的感覺卻是清爽的。

自己的嘴巴被捏開了,放入了湯匙,滑入一口肉湯,鱸魚的鮮美跟豬肉的清甜在嘴中散開。

他好幾天沒洗漱了吧,是誰幫他用鹽根柳枝清潔?

是鳳兮還是鳳華?他要是痊癒了,就放這兩丫頭出去嫁人。

「你家大爺可真是好病人。」高和暢帶笑著聲音道,「剛開始還不太吃東西的,最近越發好喂了,這氣色可一點都不像生病的人啊。」

「還不是高小姐細心,洗漱、松筋散骨一樣都不落,大爺才能維持如常,奴婢是褚家的家生子,生死本就是主人家說了算,高小姐卻不一樣,奴婢打從心里欽佩高小姐。」

高和暢笑了起來,「你再說我都要不好意思了。對了鳳兮,你覺不覺得你家大爺身上的瘡瘢少了些?」

鳳兮有點遲疑,「奴婢有點感覺,但又怕是錯覺,說出來讓高小姐空歡喜,所以不敢主動講出來。」

「對吧。」高和暢的聲音興奮起來,「我今早幫他擦澡時就覺得好像沒之前那樣密集了,之前長了兩三層瘡瘢的地方也只剩下一兩層,總體來說好了一些,我記得看那些病癥的書說,瘡瘢消了,人會慢慢好起來。」

褚嘉言有點震驚,這是在作夢嗎?但這夢也太真實了,他只是沒辦法睜眼,但知覺卻是鮮明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夏天的風,窗外的蟬鳴鳥叫,還有高和暢身上的香氣,她說話傳入他的耳朵中產生的鳴動。

可是她剛剛說了什麼,她給自己擦澡?

她不只給他洗漱,還給他擦澡?

她可是他的心上人,怎麼可以做這種操勞的事情?

對了,夏天的風……他病倒時明明是春天,現在是夏天了嗎?他病了多久?空氣中有種悶熱感,是夏天沒錯,這是幾個月過去了啊?

老天,他的身體還是很痛很癢,想抓但手沒力,越想越癢,越想越痛,那痛癢鑽入骨髓,讓他忍不住申吟起來。

就听見碗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高和暢焦急道︰「怎麼啦,突然這樣?你等等。」

感覺冷毛巾敷上他的臉,登時覺得好了很多。

冷毛巾印了印,然後又听到水揉聲,接著冷毛巾又敷上他的脖子。

癢感確實緩解很多,痛還能忍,癢真的無法忍。

衣襟被掀開了,冷毛巾敷上胸口。

褚嘉言不好意思起來,他知道自己的瘡瘢全身都是,因為全身都在癢,這樣下去可不就要解褲子了?

怎麼能讓高和暢替他做這種事情!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他瞬間睜開了眼楮。

高和暢還在專心擦拭他的手臂。

褚嘉言死死盯著她,總覺得才幾天不見,但從夏日分外炎熱的天氣他知道,他們已經數月不見。

她怎麼會在這里?

她居然真的在這里?

高和暢終于感受到他的目光了,就見她抬頭一笑,「睡吧,你在作夢。」

褚嘉言就覺得自己眼眶有點發熱,原來之前他的「夢境」都是真的。

高和暢真的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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