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平縣最頂級的閱來客棧,布置得舒適雅致的二樓客房內,角落小泥爐上的銅壺正冒著滾滾白煙。
陌一抓了把雨前龍井,放進青色茶盞里,提起銅壺將熱水注入茶盞內。
倒去第一泡茶水後,他再次注入熱水,而後將彌漫著雅致香氣的茶盞,小心放到莫叡旁邊的桌幾上。
「主子,請用茶。」
坐在窗邊的莫叡正看著剛收到的線報,聞言只道︰「嗯,陌一,下去吧,出門在外一切從簡即可,無須擔任小廝的工作。」
「是,主子,屬下就在外邊。」陌一恭敬退下。
莫叡坐在窗台邊慢條斯理地呷著茶湯,精銳的目光卻落在下方車水馬龍的街道上。
忽地,緊掩的門扇傳來兩記敲響,而後被推了開來,傳來的是略帶興奮的聲音——
「三爺,難得到梅平縣一趟,你不出去好好體會一下這里的民俗風情實在可惜,客棧在這里又不會跑掉,每天待在里頭不悶嗎?」
晚幾天來到梅平縣的白千帆,一到這兒就被帶著高山風情的小縣城給吸引了,連著兩天在外頭逛大街采買,不亦樂乎。
莫叡睨了眼他手上的大包小包,放下茶盞,「跟個大嬸似的,也不嫌丟人!」
「什麼丟人,有何好丟人?你知道的,我若不是被自家老子逼迫,現在說不定是個成就非凡的大商人,跟那個神秘糧商一樣靜靜的日進斗金。」
看到市集里賣的多是附近村里、山里出產的農作物,或是自己編成帶著濃重民族色彩的手工藝品,讓他看得是歡喜不已,一失心瘋就多買了,這些東西日後回京轉手倒賣也能小賺
一筆。
「行了,玩了兩天,打听到什麼了?」
「除了查出那名寡婦的名字外,也查出那大糧商名叫慕夏,可他和車墜的行蹤還是毫無線索。」
「看來所有的癥結點都在那名婦人身上。」
「是的。」白千帆也給自己泡了盞茶,坐到莫叡面前,小心呷著燙口的熱茶,「那名婦人一向深居簡出,若不是透過熟識的人輾轉打探,還真打探不到那婦人的名字還有居住的村落。只是……我覺得這事有點奇怪。」
「奇怪?」莫叡皺眉。
「你可知道那婦人住哪?住在距離梅平縣大約百里外,一個叫錦山的小山村。一個農家寡婦能被委以重任管理一大片農地,還能跟那神秘地主、糧商扯上關系,感覺太厲害了!」
莫叡眉頭微蹙,「別只看表象。」
白千帆眼楮一亮,「難不成你要親自上那山村一趟?」
「你有更好的法子?」
白千帆搖頭,「沒有,看來也只能從那名婦人下手了,她肯定有她東家的聯絡方式。我們一路來到這里,若是查不到那名種出二期水稻的地主或是神秘糧商的下落,你恐怕就要落下風了。據我所知,許國勇那老賊已經在南方幾個糧倉重鎮替二皇子收購了不少稻米。」
「比賽沒到最後,不會知道誰才是贏家,贏在起跑點不一定就是好事。」莫叡譏諷的勾著嘴角。
「話是沒錯,但是收購稻米這事不是一兩天能完成的,愈早行動愈有利,偏偏你的勢力都在北方軍營,在南方沒什麼經營,這次你吃大虧了。」白千帆忍不住為他抱不平。
「這次一共有四位皇子參與這項試煉,我們同時收購,總數必會超過一百萬石,若收購的速度差不多,甚至會逼近兩百萬石,你以為這在南方有這麼好收購?不找出那位種出二期水稻的地主,或是跟那位神秘糧商接洽,根本不可能達成,這正是我們要找他們的原因。
「況且二皇兄有許國勇為他鞍前馬後,四皇弟的母族在南方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至于五皇弟外放南方兩年,早已在南方布置了人脈,他們三人互相牽扯,你以為誰能有好果子吃?」莫叡提醒他。
白千帆恍然大悟,重拍了下自己的腦門,「我真是關心則亂,整個心思都放在二皇子身上,卻忽略了另外兩位沒什麼競爭力的皇子。他們一起到南方來當攪屎棍也不錯,把這一池水攪臭了,我們也較有時間尋人。」
即使莫叡看起來一派從容,但眼底還是不由得流露出一抹擔憂,「即使如此,尋人的腳步仍必須加快,時間不等人,若是錯失機會——」
白千帆打斷他的話,「不會有你所擔心的情況出現,我一定會用最快的時間幫你找到那兩人!」
門上傳來一記敲門聲音,不一會兒,陌一推開門扇走了進來,自衣襟里取出一份供詞,「主子,梅平縣抓到的這五名人口販子與松花縣的惡霸合作,在梅平縣附近擄到孩童,再利用水路將孩童運到松花縣,轉手賣到青樓或是小館館。
「目前梅平縣販賣人口的這部分先行結案,這是另外謄抄的供詞。所捕獲的五人全被流放到鹽場做苦役,至于縣令刻意隱瞞包庇,已被免職,不日新的縣令便會前來接手梅平縣事務。」
「陌一,這事做得不錯,有賞。」
「謝主子。」
莫叡攤開那份供詞,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交代,「本王可不相信主腦只有這幾位,即使梅平縣的案子已結束,還是必須派人暗中調查。」
「主子請放心,屬下一直派人向上追查,一有新的線索會隨即稟告主子。」
他點頭,「你下去吧。」
「屬下告退。」
白千帆拿過莫叡手中的那份供詞,「這份供詞也寫得太細。」他突然一聲驚呼,「什麼,你竟然還有個兒子!真是想不到啊,你何時迸出個兒子來?也沒有請我喝滿月酒,虧我們倆還是兄弟!」
他這麼一揶揄,莫叡眼前突然浮現了池御風那張肉嘟嘟的臉蛋。
「是個半路跑出來認爹、古靈精怪的小家伙。」一想起池御風,他冷硬的心房竟然不自覺軟了幾分,甚至罕見地露出一抹微笑。
白千帆像是見鬼了一樣看著他臉上那千年難得一見的笑容,「唉嗜,天要下紅雨了,你這千年寒冰竟然會笑,是想到……哪位美女?」他本是想問是不是想到二皇子妃,話到嘴邊猛然驚覺不對,趕緊改口。
「都不是,是想到那個小家伙。」
到現在莫叡仍會不時想起池御風,若是他有一個這樣的孩子,應該會很得意吧。
但「孩子」這兩個字卻又讓他想起離京前皇帝的暗示,讓他接回妻子後趕緊生個孩子,有了子嗣,在爭取任何事情上也會較有底氣。
也許是因為那次一時疏忽被設計,之後他對女人十分反感,甚至厭惡,一想到父皇要他與厭惡的女人生子,好心情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