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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白首 第十九章 上京遇死劫(2)

「不就師兄給的,我師兄可厲害著,能煉制許多神奇寶貝,我天天上山,踩風火雲在天上飛來飛去,不用斗篷遮蔽著,怕嚇著人。」兒金金三兩下就吃完了花卷,看蘇雪霽卻沒什麼胃口的又把花卷放回去碟子里。

她能理解,驚魂未定的人,哪來的胃口?

「你救了我一命。」在他心里替兒金金描補的身分就是一個神秘的俠女,那師兄便是擁有高道法的高人。

「你我夫妻一體,不救你救誰?」

「你擁有這些神奇的技能,伯娘對你半點都沒有懷疑過?」這問題盤桓在他心里已久,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時機可以問。

「伯娘視我為己出,平常的用度和堂姊並無二致,我這些雕蟲小技又哪里派得上用場。」原主算得上是沒什麼煩惱的孩子,除了年節被氣氛感染,會想到她那把她丟下不管的爹,還真沒什麼艱苦的遭遇。

「那你又是怎麼去學到這身本事的?」

「我哪來的本事?也就天生力氣比旁人大,至于隱形斗篷和風火雲這兩樣寶貝,是大師兄給的,他在山上的學習告一段落,要四處雲游去,顧不上我,就給我這兩樣寶物傍身,所以有本事的人是師兄。」她哪敢說這兩樣東西是她厚著臉皮要來的。

「那你又是怎麼會去拜師學藝的?」蘇雪霽見她平靜的說道,心想奇人奇遇,金金應該就是那個幸運的人。

「其實我記不太清楚了,好像師尊有一日雲游到我家門口,可能覺得我對他老人家的眼,便說要收我為徒,所以我糊里糊涂就成了他最小的弟子了。」這點她沒有眶蘇雪霽,她的本體是一株八色天靈草,初有意識時,渾渾沌沌的,什麼都記不住,師尊去仙友家串門子回來時,經過她住的荒山,便助她化成人形,把她帶到夸父山的幽谷住下,她就和眾多師兄開始了學藝的生活。

年復一年的過去,她也不知過了多少年,師尊見她無心修煉,顧著貪玩,便罰她下凡應劫,師兄送她下凡的時候告訴她,要是她這一劫能安然度過,本體的八色天靈草便能進化成九色靈草,倘若結出朱果來,便能飛升為上仙。

只不過飛升能做什麼?永生不死嗎?那多無聊!

當然這些她只敢在心里嘀咕,她可不想又挨師尊一頓罰。

「師尊收我為徒的時間很短,我都來不及學會他老人家的一成本事,就被踢下山了。」

被踢下凡,唯一的不好就是她偶爾會想起夸父山的師尊和師兄們,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仍一心一意的修煉著,無悲無喜,斷絕情愛俗念。

蘇雪霽看著蹶著嘴的她,把她攬過來,溫言淺笑道︰「謝謝師尊讓你下山來,要不然我哪里能娶你為妻?」

這話說得中听,不過師尊他也听不見,馬屁拍錯了處。

三天後的下午,蘇雪霽一行的馬車終于從東城門入城,城廓氣派,旌旗飄飄,守城兵卒驗過了路引和述職書便放行了。

在這冠蓋滿京華的京城里,蘇雪霽別說落腳的宅子,臨時想租個房子住也不容易,他們唯一能去的只有盛國公府。

蘇雪霽也無所畏懼,天下沒有解決不了的事情,他心中自有盤算。

京城的道路寬闊平整,來來往往的馬車轎子和行人極多,蘇雪霽的馬車一進到主要道路,車夫就放慢了車速,就怕踫撞了不該踫的人。

只是越怕什麼,越會來什麼,馬車里的兩人只听到馬匹不尋常的嘶鳴聲,接著平穩的馬車便開始不受控制的瘋跑起來,這一來,別說坐穩,一不小心被摔出車子的可能性都有,蘇雪霽第一時間便牢牢的用身軀護住兒金金,驚心動魄的踫撞摔磕後依舊翻車了,翻倒之後又被馬匹拖行丈余,萬分驚險。

驚了馬,在人口密集的京城是十分危險的事情,更何況翻了車,車里的人生死不知,唯一的辦法就是分頭行事,丁朱華騎著馬追上去把馬蹄給砍了,侍衛甲跳下馬疏散人群,侍衛乙跑到馬車窗口邊,撕去了紗簾,試探的喊︰「二少爺?」

蘇雪霽倒在半毀的馬車中,神智還不是很清楚,模樣狼狽,一听見是侍衛的聲音,他催促著道︰「快看少夫人要不要緊?」

然而,他的話尚未說完,一把冷光森寒的劍便穿心而出。

蘇雪霽的眼中是滿滿的不敢置信,至死都沒有闔眼。

侍衛乙冷酷的抽出長劍,甩了血跡,朝侍衛甲遞了個眼色,便各自分頭而去,消失在人海中。

起先驚馬的時候,蘇雪霽是緊緊護住兒金金的,只是馬車損毀整個車殼摔出去的時候,兩人也不受控制的顛倒了彼此的位置,等一切的瘋狂停止時,變成兒金金在蘇雪霽身下。

兒金金只覺得下月復疼痛,好像撕裂般,那痛並沒有隨著車廂停止滾動緩下來,而是越發的劇烈,可她模不到自己的肚子,群眾高喊著救人、救人,快去報案,有人湊近來嘰嘰喳喳,嘰嘰喳喳……也不知道是不是作夢,她好像听到丁朱華幾近咆哮的吼叫聲。

然後,她听到了侍衛的聲音,接著,有什麼濕熱的東西滴到她臉上,起先是一滴,接著兩滴,接著越來越多,那血滴滑進了她的鼻孔,滴進了她的眼眶里,那不好的預感攫住她的心。

「太白哥哥,你還好嗎?太白……哥哥……」

沒有人回應她泣血般的呼叫,意識里最後的顏色變成了一片淒厲的紅海。

隱隱約約的,她的身邊有很多來來去去的人影和聲音。

「二少夫人動了胎氣,情況不是很樂觀,老夫雖勉力保住,但是母親最好到生產都臥床安胎,這樣才能確保孩子能平安下生下來……」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要不是少夫人月復中還留下這點血脈,二少爺不就絕後了?」因為兒金金昏迷著,屋子里的下人說起話來直白,絲毫沒有顧忌。

「我昨夜去拿水的時候就听三姑娘在靈堂上嚷嚷,說什麼人都還未上族譜,也沒有對外宣布認祖歸宗,哪里就算盛家人,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貨!結果被國公爺叫人搧了耳刮子,老姊妹你沒看到,牙都掉了出來。」是幸災樂禍的嗓子。

「國公爺氣得心疾都發作了。」

國公府這兩天就像走了大霉運似的,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先是尚未正名的二少爺被刺身亡,二少夫人昏迷不醒,人抬回來後,盛國公就差點厥了過去,盛英從衙門趕回來,也是怒不可遏,一狀告到了大理寺去。因為事關國公府,又是當街行凶,死的還是今年炙手可熱的狀元郎,平德帝大發雷霆,嚴令大理寺和刑部查辦,破案日期給得尤其嚴峻。

大理寺責令上下,沒人敢打馬虎眼,這一查,行刺之人居然和國公府有著莫大的關系,兩個侍衛也知道自己必死無疑,正要服毒,被大理寺的人逮了個正著,極刑連番用上,兩人不是銅筋鐵骨自然是挺不住招供了。

除了主謀盛辭被供出來,連夏江城和魅生城發生的火燒驛站、收買江湖人士刺殺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抖了出來。

這一切指向盛國公自家人,盛國公把盛英叫來痛罵了一頓,心疾二度發作。

盛國公府這兩天著實不好過,大夫太醫不停的往府里請,孕婦老人,還有盛辭的姨娘因為兒子被抓進刑部大牢也倒下了,這樣還沒完,府里除了病號,還有喪事得辦。

大房女眷,噤若寒蟬。

二房趁機崛起,奪了大房的中饋大權,接二連三,烏雲罩在國公府頂上,也鬧得京城之中人盡皆知了。

先是堂堂國公府的嫡孫流落在外十幾年,終于要回來要認祖歸宗了,不說為什麼嫡孫會無緣無故的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國公府當年沒有追究,卻為了掩蓋丑事,對外宣稱嫡孫夭折,現在又峰回路轉的把人找回來,也算得上是樁喜事吧?可瞧瞧喜事都變成了什麼?白事啊!

庶子買凶殺嫡子,只能說膽大包天,有心人細細推敲,一個庶子敢這麼做,也是有恃無恐吧,簡直目無法紀,這盛國公府在外听著好,沒想到里子卻這麼不堪,在權貴圈的名聲也算完蛋了。

「各位老姊妹,大夫說了,我們家少夫人需要安靜,要說道,外面說去吧!」

兒金金听見了毛嬤嬤疲憊至極又不客氣的攆人。

僕婦們雖不情願,嘟囔了兩句就下去了。

毛嬤嬤關上門,回過頭來,卻看見兒金金睜著眼楮看著她。「少夫人,你可醒了!」

「扶我起來。」兒金金很冷靜的吩咐,靠自己的力量,她連坐都坐不起來。

毛嬤嬤雖覺少夫人冷靜過頭了,但還是極盡小心的把她扶起來,又細心的替她在腰際放了塊迎枕。「恭喜少夫人,大夫說少夫人有喜,已經二月余了,只是這回動了胎氣,得臥床養著直到孩子出生。」

「太白哥哥呢?」

毛嬤嬤支吾了下,「偏堂設了靈堂,二少爺的靈柩就停在那里。」

馬車里混亂的記憶隨著她蘇醒回來了,她模著小月復,一下又一下,指尖紊亂。「我要去見太白哥哥。」

發生了這樣的事,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如果他們還在鄉下,會不會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只是這世上哪來的後悔藥?

從兒金金的聲音里,毛嬤嬤听不出她的情緒,彷佛就好像只是為了把話說完,那些個高低起伏平仄對她來說太費力了,索性也不要了,從醒過來後,一滴眼淚一分悲傷都沒有,這不對啊。

會不會是傷心過頭了?這如何是好?

這一路隨行,她也看出來了,二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好得蜜里調油,按理說感情融洽,情深意長的夫妻有一方去了,另一方痛不欲生才是正常的樣子吧?

夫人這樣,太不合常理了,她看不懂。

「少夫人,老奴知道您和少爺的感情恩愛,但是如今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您得珍惜自己的身子。」她是舍不得她苦命的少爺,眼看著就要苦盡甘來,卻發生這種要命的憾事,少夫人要是悲傷過度,是會傷了月復中孩兒的。

兒金金全無反應。

就在毛嬤嬤以為兒金金要沉默到底的時候,兒金金淡淡的說道︰「你這兩天也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她知道毛嬤嬤這條路行不通,說完話,她閉了閉眼,用盡全身的力氣壓抑住往上翻涌的情緒。

見兒金金看似打消了去靈堂的意思,困乏的閉上了眼楮,這水靈靈的姑娘,也才兩天,居然就整個憔悴了下去。

毛嬤嬤不眠不休的守著兒金金,實在也累了,畢竟有了年紀,心里再不願走開,身子卻是吃不消了。

「我讓丫頭來守著少夫人。」少夫人這樣子,她得叫人看著,不然哪放得下心?

「不必,也讓我歇著吧,叫她們都走開。」兒金金仍閉著眼,聲音寡淡。

毛嬤嬤理解的點頭,少夫人想獨處,不想讓人瞧見,也是人之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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