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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幫夫運 第一章 梧桐街破懸案(2)

玄凌菲這時才轉過身看向他。眼前的男子身材瘦削頎長,她與同齡女子相比已是高挑,然而眼前的男子愣是比她高出一顆頭。

論起相貌,他算是極為好看,濃眉高鼻,一雙又細又長的鳳眼,漆黑的眼瞳里彷佛容納著無盡的星空與看不透的深沉,透出高貴華麗的氣息。

然而讓她詫異的是他眼里的平靜,像是沒看見她左臉上的缺陷,自然且有禮的詢問她。

最重要的是,他那俊逸的臉上給她一抹熟悉感,這讓玄凌菲怔了怔,半晌才接過帕子,卻沒覆面,而是拉了斗篷寬大的帽緣掩去半邊小臉,僅露出一雙漂亮沉靜的雙眸,輕聲說︰「我認得你。」

認得他?寧夜洛有些詫異。沒道理呀!雖然眼前的姑娘面有殘缺,可絕對是個美人,他若見過說什麼也不會忘記才是。「姑娘是……」他絞盡腦汁也想不起來。

他忘記她了?見他一臉茫然,玄凌菲眼中的亮光微黯,斂下眼睫,不說話。

寧夜洛見她不答話,以為她認錯了人,問︰「官府早已封了街,姑娘為何在此?」

玄凌菲早就發現他身著官服,且官階還不低,想來是在此查案,為了不惹麻煩,她只得說︰「我是外地人,來此找人,並不曉得此處被封。」

外頭沒有官差守著,加上她事先言明自己來自外地,不知者無罪,眼前人也不能因為此事將她給抓了。

「找人?」寧夜洛見她的穿著偏向南方那邊的款式,信了她的說辭。「此處的居民都已搬離,姑娘若是要找人,恐怕要等到破案之後,現在還請姑娘先行離開。」

未破案前,梧桐街不得有閑雜人等進出。

還得等到破案後?玄凌菲擰起了柳眉。「案子何時才能破?」

這可問到點了!寧夜洛輕咳了聲。「這事自有官府會處理,姑娘安心等著就是。」

身為大理寺卿,這等案件原本用不著他出場,偏偏近日北市失蹤案頻傳,他的手下全讓他派出去做事,加上豆腐西施案拖了不少的時日,還扯上怪力亂神,擾得人心惶惶,加上昨夜他再次頭痛欲裂、夜不能眠,干脆親自出馬。

可他怎麼也找不到能結案的證據,實在心煩,正打算出來透透氣,便撞上了她。

明明目的地就在前方,偏偏去不得,這讓玄凌菲十分郁悶,想偷溜進去,但寧夜洛擋在跟前,她最終只能放棄。

就在她打算離去時,腳下不知踢到了什麼東西,她彎身撿起,發現是一支款式十分普通的銅簪。就在拿起銅簪的剎那,玄凌菲漂亮的雙瞳出現異色,原本烏黑的眼瞳極快閃過一抹如琉璃般通透的紫光,瞬間,她的腦中也浮現了大量不屬于她記憶的畫面——

新房里,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子嬌羞的看著眼前靦腆的男子,將自己的手以及這輩子的幸福一並交到了男子的手中。

畫面一轉,女子已綰著婦人發髻,日日早起和夫婿一同出門賣豆腐,夫妻倆的生活雖不富裕,卻幸福美滿。

玄凌菲一直看著女子一成不便的婚後生活,直到有一日,女子一早起床,如以往般備好干淨的水讓丈夫洗漱,但這一日夫妻倆並未一塊出門,女子的丈夫似乎要出遠門,兩人在門口依依不舍的告別。

女子抹去淚後也未出門做生意,而是一個人磨著豆子,準備次日要販賣的豆腐,這樣平靜的日子卻在夜幕低垂時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玄凌菲猛地閉上了眼,身子一晃,險些站不住腳。

「當心!」寧夜洛見她栽下,眼明手快的扶住了她,發現不過一個轉身,她原本還算紅潤的臉就變得蒼白無血色,像是大病一場似的。「姑娘,你沒事吧?」

他不過是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不會這麼巧的把人給撞壞了吧?

玄凌菲搖頭,自己站穩,這才回過頭將手上的銅簪交給他。「這是你的東西?」

看著她掌心的銅簪,寧夜洛察覺自己不小心將死者的東西給弄掉了,忙接了過來。「多謝。」

離去前,玄凌菲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寧夜洛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差點沒去找面銅鏡,看看自己是發冠歪了,還是用完早膳沒淨面,臉上有飯粒?

就在他忍不住要開口詢問時,玄凌菲終于開口,「你試著到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找找,對你的案子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說完,她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確來說,是看著他身後那發絲散亂、臉上毫無血色、怨氣十足的女子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寧夜洛想著她留下的話,有些怔然。「西市有井水的地方?」

他想不透她為何會留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語,看著那在風中漸漸走遠的縴細背影,他低頭看了眼手上的銅簪,若有所思。

「破案了、破案了!豆腐西施的案子抓到凶手了!」

玄玥城一陣喧囂,各個酒樓食肆皆大肆討論著這拖了一個多月、好不容易抓到凶手的豆腐西施案。

這個豆腐西施也實在可憐,祖父、祖母、父母接連過世,光是守孝就守了整整快十年,大好的青春年華就這麼給蹉跎了,好在她父親臨死前替她定下一門親事,雖說男方是個鰥夫,年紀也不小,但相貌堂堂,還有門正經生意,最重要的是,他一點也不在意豆腐西施那快二十五的高齡,依舊備足了聘禮將她給迎過門。

婚後兩人可謂十分幸福,夫妻同心協力,將小小的豆腐攤經營得有聲有色,不過幾年的時間就從原本的小攤擴展成了店面。

誰知這看似幸福美滿的生活,竟在男人離家至玄陽城采購豆子時破滅。男人離家不過三日,回來竟人事已非,最愛的妻子橫尸在家,竟是被情夫所殺。

這讓男人怎麼相信?妻子長得好看,也有許多蒼繩纏身,卻一心一意對他,他說什麼也不信妻子會背著自己偷人,偏偏那作證之人竟是自己的弟弟……

男人姓範名生,其弟範秀指證歷歷,說嫂子在哥哥離家當夜便招了漢子回家,他有事上門找哥哥,意外撞見嫂子的丑事,出聲制止,誰知嫂子大怒,竟想讓情夫置他于死地,兩人扭打成一團,他的臉還被嫂子給抓破了,好在最終還是逃出生天,待他找來人抓奸,卻發現嫂子死了,家中財物遭竊,那情夫也不見蹤影。

听完弟弟的證詞,範生沉默了。

說句實話,比起成日玩樂、在敗光家產後前來投靠他的弟弟,他更相信自己的妻子,可妻子死了,還死得如此淒慘,仵作驗尸後證實妻子死前的確有過魚水之歡,這讓範生大受打擊,瞬間像老了十歲,但他依舊相信妻子不會背叛,日日要求官府還他妻子清白。

寧夜洛看過範秀的證詞和驗尸報告後,當下決定封了梧桐街,將案子重新梳理一次。

證詞十分完善,現場也不曾被破壞,豆腐西施的尸體還在義莊中,身上的傷痕他也請仵作重新驗了一次,一切都與範秀所言並無太大差異。

然而一切全出自範秀一個人的嘴,除了他之外,現場並沒有其他人證,就是那所謂的情夫,範秀也以太過昏暗看不清楚帶過。

若是其他刑官,在這證物、證人俱全的狀況下,早就草草結案,再發張海捕文書找尋那連畫像都沒有的情夫便作罷。

但這案子到了寧夜洛的手上,有著多年辦案經驗的他從不草率結案,他先是派人將唯一的證人範秀平時的作為查了一遍,果真查出問題。

範生和範秀兩人早早分了家,範生將父母留下的豆腐攤給了弟弟,自己帶著當時病重的原配妻子來到玄玥城重新打拼,兩兄弟這一分別就是數年,直至三個月前範秀前來投親。

原來範秀不知何時染上了賭癮,不僅敗光了父母留給他的家產,還欠下了一的債務,這才會從玄容城逃到皇都投靠範生。

這三個月,範秀成日游手好閑、不事生產,範生對弟弟的德性早已習慣,也莫可奈何,誰讓他是自己的親弟弟,他續弦的妻子豆腐西施就不能忍了。

打從範秀來了,家里的錢就三不五時短少,她連猜都不必猜就知道是誰偷的,為此她向範生抱怨了好幾次,卻在丈夫的拜托下忍氣吞聲。

直到有一日,她沐浴時竟發現範秀躲在門外偷看,頓時大怒,當天便要範生將他趕出去。範生也大怒,偷看嫂子洗澡是悖倫之事,自然不能容忍。

範秀見哥哥來真的,跪下又是哭又是求,再三保證不會再犯,最後自然是沒趕成,可叔嫂之間也變得水火不容。之後範秀雖安分了一段時間,可他就是個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爛泥,沒多久又故態復萌,最後總算被範生趕了出去。

看完調查報告,再回頭看範秀的證詞,寧夜洛只覺得疑點重重。

首先是範秀這人的品性,連自家嫂子沐浴都敢偷看,表示他根本不在乎道德規範,更是個色膽包天的家伙,這樣的人會做出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第二,範生每個月月底都會上玄陽城采購豆子,這是慣例,範秀在範家住了三個月之久,不可能不知,又怎會在這節骨眼上門找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範生家不僅財物不翼而飛,就連房地契都不見蹤影,若是情殺,那情夫在失手殺人後,豈還有那閑情逸致搜刮財物?

綜合以上幾點,寧夜洛幾乎能確定範秀所言極可能是謊話。情夫?他們追查了一個月的時間,連個影子都沒有,且豆腐西施的生活單純,就算仰慕者眾,但她根本沒有單獨和外男接觸的機會,範秀的證詞他根本就不信。

雖然他的推測有道理,卻找不到證據凶器,也找不到丟失的房地契,這讓案子陷入膠著,也讓寧夜洛十分苦惱,然而這膠著卻在那日撞上玄凌菲後有了打破的跡象。

「你試著到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找找,對你的案子會有意想不到的幫助。」

寧夜洛不知道那位有些古怪的姑娘為何會突然吐出這麼一句話,若是平常,他肯定不會听信,可看著那姑娘平靜無波的眸子,他莫名知道她並非在戲弄他,而是十分認真。

正因這份認真,寧夜洛信了。

破案才是最重要的,他調派人手查遍整個西市有水井的地方,最後在錢姓富商家中找到了範生家中的房地契,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範秀畫押的借據。

有了這兩個有力的證物,寧夜洛立馬派人將錢府圍了起來,連夜審訊,最後的結果出乎眾人意料。

原來錢府的老爺錢大富是範秀的債主,範秀之前在玄容城欠下一賭債的那間賭坊,正是錢大富的產業。

範秀原以為躲到皇都就沒事,不料錢大富也搬來皇都,更沒想到他會被錢大富的手下認出來,毒打一頓後又向他追討欠下的一百兩銀子。範秀怎麼可能有錢,若是有錢,他也不必逃到皇都投靠他大哥。

錢大富當然知道這貨沒錢,在得知遠近馳名的豆腐西施是他嫂子時,頓時起了色心。

錢大富好美色不是一兩天的事,豆腐豆施的美貌在北市是數一數二,他搬來皇都沒多久便看中了這麼一號美人,可惜美人名花有主,他又剛在皇都扎根不宜惹事,這才生生忍了下來。

沒想到天助他也,給了他這麼個機會,說什麼也不能放過。于是他告訴範秀,只要讓他得到豆腐西施,那筆賭債他可以不討。

這交易對範秀而言無疑是天大的驚喜,一個晚上就能抵掉一百兩,這等好事怎麼可能不答應?于是趁範生出遠門,範秀就將錢大富帶進了範家。

豆腐西施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逃得過兩個大男人的魔掌?不一會兒就被制住了四肢、捂住了嘴,慘遭錢大富蹂躪……

完事後錢大富意猶未盡,一點也不介意豆腐西施嫁過人,開口讓她跟了他,他能讓她穿金戴銀,不必再過著這種日夜磨豆子的苦日子。

豆腐西施怎麼會肯?她恨死眼前這毀了她清白的錢大富,更恨那引狼入室的範秀,趁兩人不注意,拔了發上的銅簪往錢大富身上刺去。

錢大富反應不及,胸口被刺了正著,痛得嗷嗷大叫,揮手便打了她一巴掌,罵了聲賤婦後,惡毒的對範秀說,這女人傷了他,醫藥費不能就這麼算了,讓他拿出一百銀來賠,否則就打斷他的腿。

範秀哪里想到錢大富會翻臉不認人,當下急了,直喊著他沒錢。

錢大富冷冷的笑著說,沒錢?那就拿這房子來抵,他給範秀一天時間,若是一天後沒看見房地契,他就讓人打斷他的腿,說完便怒氣沖沖的走了。

這時範秀才知道錢大富早打著人財兩得的主意,心陣陣發涼,正想著該如何是好,就見嫂子打算往屋外跑,嚇得他忙沖上前抓人。

豆腐西施恨極了範秀,揚手往他臉上抓,拼命想掙月兌,範秀本來就對這個嫂子有歪念,此時的她又袒胸露背,那細致的肌膚和姣好的身段讓他色心大起,想著反正錢大富都玩過了,他不趁機玩玩豈不可惜?再說,若是她成了他的人,還敢告訴他大哥?

這一想,範秀再也耐不住,死死捂住她的嘴,奸婬了他的大嫂。可他太過緊張,生怕制不住她,力道沒拿捏好,竟失手將人給活活悶死。

範秀嚇壞了,一時慌亂過後就冷靜下來,翻找出房地契,又將嫂子那已無生氣的身軀整理了一番,帶著東西來到錢大富家中。

他一到錢府,劈頭就告訴錢大富豆腐西施因為不堪受辱自縊了。

錢大富一听出了人命,臉色都變了,開口便怒斥範秀沒把事辦好。

範秀也不辯解,只告訴他,他大哥很愛他大嫂,大嫂無故死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可能會引來官府的調查。

錢大富臉色更加難看,他不是皇都人,在這一點背景都沒有,若是被查出來,他不死也會被剝去半層皮,正想著要怎麼處理時,就听範秀說他有辦法能解決,但事成之後錢大富得給他一筆銀子,並送他到安全的地方,否則他就把事情給抖出來。

錢大富何時讓人這般威脅過,當下那個氣呀!偏偏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範秀又是個無賴,若他不答應,範秀絕對會將他給抖出來,衡量過後,錢大富還是應下了。

之後,便是範秀編出來的情夫殺人證詞了。

「听說這案子本來要結案了,是那豆腐西施托夢給大理寺卿的寧大人,說她是清白的,那寧大人也厲害,這案子拖了快一個月,人都快臭掉了也找不到所謂的情夫,誰知寧大人才花七日便破了案。我隔房的哥哥在大理寺當差,他那日要至梧桐街換班,正巧見到寧大人在梧桐街上撞到了一名女子,據說那名女子讓他查西市有井水的地方,沒多久這案子就破了,而那錢大富府中正巧有口井……」

眾人听著二虎子繪聲繪影、口沫橫飛的說著破案經過,都一愣一愣的,好不專注,身為听眾之一的玄小昭本也听得津津有味,直听到後頭,那張可愛的小臉倏地一沉,站起身就飛奔回房,瞪著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

「小姐!你那天偷跑去梧桐街,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閉著眼休息的玄凌菲微睜雙眸,沒說話,翻了個身,拿自個兒的後腦對著她。

見到她的招牌動作,玄小昭連猜都不必猜,頓時氣鼓了雙頰,「我就說,怎麼難得出門一趟,回來卻成天犯懶,老爺不是說過讓你不要亂踫東西,你怎麼就是不听?明知道自己是什麼體質還不听話!若老爺還在,你肯定要挨罰的,你這樣子我怎麼對得起老爺的托付?你讓我百年之後怎麼面對老爺?若是你又和六歲那年一樣重病不起可如何是好?小昭就剩小姐了,小姐你怎麼狠心丟下我一人,嗚嗚……」玄小昭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

躺在床榻上的玄凌菲很無語,她是殘了還是死了?她不過就睡了一日,這丫頭卻哭得好像自己病入膏肓似的?不過玄小昭的大驚小怪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所以玄凌菲果斷閉眼,只要睡著了,就什麼都听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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