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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艷福不淺 第二章 發現心思(2)

就在易珂正籌劃著如何把身分告訴他時,機會就自動送上門了。

因為大捷,邊境樓設了宴,每個人都興高采烈地狂飲作樂,當然這里頭也包括了夏熾。

她就等著宴席結束回房,再與他好好談談。

誰知道她從月升等到月落,等到她已經瞌睡連連,不斷地點著頭,直到听見隔壁傳來開門聲才趕忙抬頭,滿臉嫌惡地抹去不小心滑落的口水。

她怎會有如此失儀的樣子?她無法不嫌棄自己。

正暗忖著,听見隔壁的聲響不小,她從簾子縫隙望去,就見夏煬正攙著夏熾入內,暗叫不妙。

他不會是喝醉了吧……這種狀態,她是要怎麼跟他說?就算說了,他明日醒來怕也記不得了。

「大人,小心一點。」夏煬緊緊攙著他,就怕他腳步踉蹌摔著了。

「我沒醉。」夏熾啞聲喃著,推開了夏煬,跌跌撞撞地往床上一坐。

夏煬沒轍地嘆了口氣,給他月兌了鞋,正要按著他躺下時,他卻將他推開。

「你去盯著那幾個,別讓他們鬧事。」夏熾隨即往床一倒,醉得像是連眼都張不開。

「可是,你……」

夏熾朝他擺了擺手,夏煬瞧他醉得厲害,應該會乖乖歇下,應了聲便離開。

易珂瞧著夏煬已經離開,回頭看了眼紫鵑,趴在床尾睡得跟死尸沒兩樣,她便躡手躡腳地走到相隔的簾前。

她掀開簾子往床的方向望去,就見他雙眼緊閉側躺在床,不禁無奈地垂下小臉,只能說連老天都不幫她。

真是的,大捷是喜事不錯,但有必要喝得大醉?

醉成這樣,就算把他喚醒,她說了也是白說。

咂著嘴,正打算轉身回她的床,補她的眠時,突地听見疑似低泣的聲音,她不禁看向紫鵑,瞧她還睡得很沉,那這聲音是……

正疑惑著,壓抑的低泣聲又傳來,她看向簾外,忖了下,掀簾踏進隔壁,雙眼直盯著床上理該醉倒的夏熾,卻瞥見豆大的淚水從眼頭滑落。

易珂愣在當場,像是見到多不可思議的畫面。

她甚少瞧見男人的眼淚,尤其她記憶中的夏熾總是揚著溫煦的笑,此刻的他卻緊皺著眉頭,像是壓抑著多巨大的痛苦。

到底怎麼了?難道是朝中發生什麼事?

光是因為這小身子的病痛就耗盡她所有氣力,她壓根沒去想生前的事,可是能教他這般落淚,肯定是大事。她不禁攢眉回想——

四哥煽動了五哥和六哥造反,自己打進宮中還派了一組人馬去鎮國將軍府想擄走衛崇盡之妻,她為了救衛崇盡之妻受了重傷,沒多久,鎮守在宮中的衛崇盡趕回來見她最後一面,這就意味著四哥的野心並未成功。

衛崇盡看起來毫發無傷,代表著宮變平定得極快,身為首輔的夏燁該是無礙,既是如此,他哭什麼?

況且都已經入冬了,距離宮變一事也已經過了大半年,現在才掉淚是不是太遲了點?

還是,邊境樓里發生了什麼大事?

不對,要真有什麼大事,依他的性子也不可能掉淚,再者,都飲酒作樂了大半夜,還能有什麼事?

易珂思來想去還是理不出頭緒,只能躡手躡腳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到床前,看著還是不住落淚的他,胸口隱隱作痛,教她不禁月兌口道︰「哭什麼呢?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公主。」他沙啞的泣嗓艱澀地逸出斷續的字句。

易珂站得近,卻也沒能听得清楚,不由再貼近一些。「小艷兒,你說什麼?」

就在她問出口的瞬間,夏熾驀地張開眼,噙著水光的黑眸眨也不眨地定在她的臉上,恍惚過後俊臉閃過一絲狼狽。

「你為什麼在這里?」他撐著身軀坐起。

「我……」被他這麼一問,她頓了下才道︰「像是听到什麼聲音,所以過來瞧瞧。」

夏熾抹了抹臉,狼狽地別開目光,道︰「沒事,夜深了,回去歇著吧。」

「……喔。」看來,這會兒是別想跟他說什麼了,算了,明日再說也行。「我回房了。」

話落正要轉身,就見他驀地倒下,嚇得她趕忙跑上前去,本意是想扶住他,可她忘了這副小身子有多瘦弱有多沒用,別說扶了,能不被他壓扁就該偷笑了。

「你……你沒事吧?」半邊身子被他壓在床上的易珂,努力從他身下挪開了些,這可是因為他是夏熾,換作別人,早被她的鞭子抽死了。

可壓在她身上的夏熾卻是雙眼緊閉,像是已經醉厥似的。

剛剛不是還在與她說話?敢情分明沒醒,只是有人進他的房下意識醒了下,見無礙後隨即又睡昏過去?這到底有多醉?

但他到底有多醉對現在的她壓根不重要,她只想從他身下挪開,偏偏他重得像頭牛,不管她怎麼推也推不動半分。

完了,如果就這樣被壓到天亮,她會不會一下子喘不了氣就走了?

易珂正愁著,突地又听他夢囈了起來。

「公主……」

這次她可听得一清二楚,嘴角一勾,心里甚是安慰。挺好的,她都走了這麼久,他還惦記著她,也不枉她這般疼他了。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你,小艷兒。」她回應著,直盯著濃眉緊攢、就算入睡也滿臉痛苦的他,不禁伸手輕撫著他的眉頭。

那麼多人接近她,無非是為了她頭餃的尊榮和背後的權勢,可是夏熾不一樣,他總是靜靜地站在人群外,只有她喚他時才會靠近自己,所以她才會那麼喜歡他。

「公主……」低啞的呼喚伴隨著低泣聲。

然而,當他一聲聲喊著自己,嗓音哀淒難遏,豆大的淚水不斷滑落,易珂不禁微愕地注視著他,細細的柳眉慢慢蹙緊。

難道,他說的喜歡,是男女之情?

她從不知道夏熾是這樣喜歡自己,可他明知她深愛著衛崇盡,她為了衛崇盡可以毫無保留,不只保全他還護住他所愛之人,夏熾卻喜歡這樣的自己?他到底有多傻?

這不是與她一樣嗎?她看著不回頭的衛崇盡,他則守著不曾回頭的她。

求不得的苦她比誰都清楚,怎麼舍得讓他嘗到一樣的苦?他一直是她最重視的弟弟。

「別走……別走……」

看他好似深陷泥淖,無法自拔,她心底一陣酸楚。

在她死後,他心里又有多苦?

「傻瓜。」撫去他不斷掉落的淚水,她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當夏熾張眼時,落入眼簾的是張蒼白的小臉蛋,他隨即用雙臂撐起身子,不解地看著睡在他床上,甚至被他壓在身下的燕翎。

發生什麼事了?他攢起眉回想,卻是半點印象皆無。

隱約只記得夏煬扶著他回房,他一沾床似乎就睡著了,既是如此,又如何將她給壓在身下?

垂眼瞅著身形比同齡孩子還小的她,氣色是好了些,可是因為心疾所致,看起來還是水腫得緊,他不禁想起大夫說的,她的心疾恐會跟她一輩子,要是憂思悒郁、惶恐度日,恐怕會教病情加重。

將她交給外祖陳家這個決定,對她而言到底好不好,他一點底都沒有,可是他只身在外,總是不便將她帶在身邊。還是送回京,讓大哥對陳家施加點壓力,相信陳家絕不可能虧待她。

夏熾打定主意,輕手輕腳坐起身,正打算拉過被子給她蓋上,卻瞥見一顆豆大的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他怔在當場。

為什麼連入睡都落淚?

他垂斂長睫注視良久,無聲下地,就著架子上的水洗漱時,床上的小人兒翻了個身,隨即皺緊細眉,發出細微的哀吟聲。

「疼……好疼……」易珂痛得不住低吟著。她困得要命,可身子才動了下卻痛得她快掉淚,而且她壓根搞不清楚身上為何如此痛,像是渾身要碎了一樣……老天不會這麼快就來收她了吧?

「丫頭,哪兒不舒服?」夏熾往床畔一坐,難掩擔憂地問。

易珂疑惑張眼,一見是他,呆愣了下才想起昨晚她想走卻被他給壓住……她這古怪的痛,不會就是被他給壓傷的吧。

「丫頭?」低喚了聲,看她似乎還未回神,正打算找軍醫過來一趟時,手腕卻被輕輕一搭——

「沒事,大概是昨晚被你給壓疼的。」她委屈地道。

他看起來身子板不怎麼厚實,想不到壓著人也能教人痛得難受。

「壓疼的?」

「嗯,沒想到你竟然這麼重……」她小聲抱怨著,像是想到什麼,一抬眼對上夏熾若有所思的眼神,忙道︰「這只是意外,你可千萬別說對我的清白負責!我年紀小,所以不必管什麼男女大防的!」

天,他這木頭要是守禮到要對她負責,那事態就更加麻煩了。

她想好了,把原本想對他表明身分的話全都吞進肚子里,只因跟他說了,不過是讓他更難受罷了。

初知她是易珂,他定會歡喜,可然後呢?連大夫都不敢斷定她還有幾年能活,她要是一個不小心沒挺過去,他豈不是又要再心痛一回?

況且,她也不可能因為他喜歡她,就對他有所回應。

她不屑向衛崇盡乞憐,想來高傲如他,亦是不願意求得一份不真實的情感。

所以,一切到此為止,什麼都別說,對彼此才是最好的。

就當是老天多給她一點時間陪伴他度過悲傷吧。

夏熾看她瞬間黯淡的神色,不懂她的情緒變化為何如此之大。

「你不小了,已經十歲了。」

「我?」易珂難以置信地問,見他輕點著頭,她臉色木然,只能說這位燕小姑娘實在是長得太慢了!

雖然她至今沒照過鏡子,大略也知道自己的身形,猜測約莫就是六歲,大不了七歲,結果……到底是怎麼養人的,怎能將個小姑娘養得這般貧弱?

夏熾瞧她面無表情,便道︰「紫鵑說,你似乎忘了一些事。」

易珂漆黑的眸直睇著他,輕點了下頭。

「還記得父親?」

「……不多。」她硬著頭皮撒謊。

不能怪她,燕成實在不算是個能叫出名號的人物,能奢求她對他有多少了解?她所知道的,都是從紫鵑那里听來的,很有限,但也差不多就那樣了。

夏熾垂斂長睫,如此想來,似乎可以理解她的性情為何有所不同。

她大概也不記得他曾見過她一面,那時的她表現得很怯懦害羞,哪里敢像現在這般直視他的眼。

他記憶里敢直視他的姑娘並不多,其中一個就是公主,她總是笑得恬柔地注視著他……一想起易珂,心底抽痛了下,他閉了閉眼,不讓記憶持續折磨自己。

「你怎會跑到我的床上?」

「……嗄?」這話題會不會跳太遠了些?原以為他是要問她一些身邊雜事,哪知他竟問起昨晚的事。

無奈嘆了口氣,她道︰「昨晚听到你這頭有些古怪的聲響,我才過來查看,然後……」她頓了下,決定將發現他落淚那段省略,道︰「你好像身子不適,我問你話時,你坐了起來,要我趕緊回去歇著,可我正要走,你卻突然晃了下,我怕你跌下床想扶你,誰知道就被你壓住了,你那麼沉,我根本推不動。」

話到最後又忍不住埋怨起來,畢竟她現在半邊身子還麻痛著。

夏熾攢眉忖了下,卻對她說的事半點印象皆無,反倒是……好像夢見公主,隱約听見她戲謔地喊他的昵稱。

深吸口氣,將易珂引發的痛楚狠狠往心間壓,抬眼瞧著小姑娘揉著胳臂,神色有些復雜。

易珂逕自揉著胳臂,一抬眼對上他的眼,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小看他長大所致,橫豎只這一眼,她就看穿他的意圖,忙道︰「不用負責!」

千萬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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