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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和離婦 第五章 別扭的示好(1)

隔日一早,一行人就浩浩蕩蕩的南下了。

袁朝陽自愛,沒帶太多人,就郝嬤嬤一個隨身伺候。

雖然是跟著蕭圖南走,但馬車馬夫都是自己的,她還需要一個人在當地給她辦事,所以把李修也帶來了,這回駕車的不是馬夫,是李修。

一大早就出了城門,一路疾行,中午也沒停下來歇息,主事的王府長史派人送了水跟干糧來,在車上吃了便是。

袁朝陽出生時祖父就是四品太常少卿,她又是家中第一個孫輩,因此十分受到疼愛,就算後來開始當掌櫃,偶有南來北往,哪一次不是舒適大馬車以合適的速度前行,一個時辰車程,一刻鐘下車舒活筋骨,吃飯一定得停車,第一次這樣趕路,身體是吃苦,但心里卻是感激的,大豐還在江南等她。

就這種速度,一天而已,居然就出了京城範圍,直入鄭州內。

黃昏時分,十幾輛馬車進了驛站。

袁朝陽在急速搖晃的車上坐了一整天,下馬車後站都站不好,郝嬤嬤年紀大,更是兩條腿抖個不停。

李修伸手,「小姐搭著小人的手吧。」

袁朝陽不扶著東西真沒辦法走,于是用袖子把手一卷,隔著袖子搭著李修,慢慢走到前頭聚集處。

出了門,不是大小姐,沒人會過來給她引路到房間,得自己到王府長史那邊拿牌子。

王府長史自然是認得她,袁大小姐當年在秦王府引起多大的風浪,在秦王府待得久一點的人誰不認得?

世子交代了,這趟南下,前太常少卿家的袁大小姐同行,不用特意照顧,但也別缺了什麼。

他是看著世子長大的,對世子有一定的了解,世子特意交代了不用照顧,那就是要照顧了。

最好的兩間上房自然給了世子跟安平郡王,再來的房間就給了袁大小姐。

袁朝陽拿過牌子,「多謝溫長史。」

一看牌子是天字三號房,松了一口氣,天字房有浴間,她需要泡一下熱水,她快裂了。

就在要轉身時,人群中突然有一個女子聲音喊住她,「姊姊請慢點。」

袁朝陽停住腳步,就見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娉娉婷婷走過來,嬌聲說︰「妹妹叫做裴冬兒,祖父是太史局丞,今年春天入宮選秀,昨日同鄧家妹妹明雪一起被賜給羽豐郡王,伴同南下。」

袁朝陽點點頭,心想蕭圖南嘴巴上說急行,也沒那樣急嘛,還帶著兩個美女一起呢,眼見裴冬兒明艷,鄧明雪溫婉,各有千秋,這蕭圖南可以享齊人之福了。

她可沒有酸,她只是單純羨慕他能這樣,世道對女子艱難多了,女子就不能同時養兩個情郎,可是男子可以同時養兩個小妾。

裴冬兒繼續說︰「冬兒听說這回南下同行的還有安平郡王的朋友,想必就是姊姊了,不知道姊姊高姓大名?家里官位朝廷幾品?」

袁朝陽心里不想搭理,可四周都是人呢,經算的丁博士,盧博士,卓大人,欽天監正,欽天監的誦經官吏,歐陽太醫,歐陽太醫的醫娘跟童子,蕭圖南跟安平郡王的大丫頭,隨從,小廝,馬夫,一大圈人,都在等著王府長史分派房間。

顧及袁家的面子,袁朝陽道︰「小女子袁朝陽,見過裴小姐,鄧小姐,家中並非官戶。」

鄧明雪一臉吃驚,「姊姊不是官戶?」

「不是官戶。」

「那怎麼跟安平郡王成為朋友的?」鄧明雪似乎不太能接受,「這,我東瑞國禮法嚴明,官民不往來,你以平民的身分跟我們同行?」

「抱歉,小女子就跟安平郡王是朋友。」

不要說鄧明雪,裴冬兒也是一臉詫異,安平郡王可是堂堂正二品,怎麼會跟個平民交朋友?

裴冬兒最是勢利不過,原本以為是貴人想著結交一下,現在知道是普通老百姓,自然沒那心情,本想轉身就走,突然看到袁朝陽手中的房間牌子——黑色,那可是天字號房。再看看溫長史剛剛給她們兩人的——綠色,黃字號房,差了四等,天字號房才有浴間,大熱天的在馬車待了一天了,她想洗個澡。

裴冬兒知道袁朝陽是平民,也沒那顧忌了,連語氣都換了,「你既然只是平民,住黃字號房就可以了,房間牌子給本小姐,本小姐要天字房。」

袁朝陽覺得好笑,她四品門戶出身,又嫁給一品門戶嫡子當了三年正妻,對人都還客氣周到,裴冬兒這個小小太史局丞的孫女就這樣目中無人?

于是她晃了晃黑色的牌子,笑說︰「小女子偏不換。」

裴冬兒大怒,「你!」

袁朝陽攤了攤手,「羽豐郡王說了,明日卯初出發,裴小姐跟鄧小姐還是快點進房休息吧,不然明早怕是起不來。」

裴冬兒轉身對王府長史道︰「溫長史怎好如此做事?一個平民住天字房,我堂堂太史局丞家的小姐居然要住黃字房?」

溫長史沉著臉,「裴小姐如果覺得委屈,現在回京城不晚。」

裴冬兒大怒,「本小姐可是皇上賜下來的秀女。」

溫長史不語,王府長史是四品官,跟個秀女吵架太失面子。

同行眾人不是地位高,諸如太醫跟欽天監正,他們不想跟個秀女說話,就是地位低的隨行丫頭跟小廝,惹不起官家女子,于是都沒人出聲。

裴冬兒見狀更咄咄逼人,「為什麼不說話,理虧了吧,不管,本小姐也要天字房,就住羽豐郡王隔壁。」

袁朝陽跟溫長史是舊識,見他堂堂長史不好跟個秀女吵架,忍不住道︰「裴小姐入了宮,當了秀女,就該忘記以前的身分,秀女不過九品,九品要有九品的樣子,要搞清楚,溫長史是不想自降身分,可不是理虧。」

裴冬兒大暴怒,「那你算什麼東西?」

鄧明雪見狀,拉住裴冬兒,「冬兒,別這樣,我們沒名沒分的,就听溫長史的話吧,別跟這個女人吵,平白辱沒了身分。」

這下袁朝陽也火了,什麼叫做辱沒身分,她袁朝陽好歹活出一片天地,像她們這種還指望著男人寵愛改變人生的人,才是真可悲。

正想反擊,卻听見一個冷冷的聲音,「吵什麼?」

溫長史連忙上前,「下官辦事不力,還請郡王恕罪。」

前來的人,不是蕭圖南又是誰?

他都進房一陣子了,下人沒來,丫頭也沒來,他想洗個臉都沒人伺候,隱隱听得外頭喧鬧,只好出來看。

「冬兒見過郡王。」裴冬兒立刻過去,一臉委屈,「冬兒要告狀,溫長史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給了這平民女子天字房,冬兒跟鄧家姊姊因為沒錢打點,只能兩人住一間黃字房,請郡王作主。」

蕭圖南原本很不悅,但看到袁朝陽怒氣勃發的臉孔,突然又有點爽了——她不高興,他就高興。

不過這個世間,只有他能欺侮袁朝陽,別人可不行。

爽快不過瞬間,看到她一手還搭著個男人的手腕,爽快的感覺就沒了。這男人他見過,之前去內務府點收輕紗時,就是這男人看的貨物,當時以為他不過普通伙計,看起來倒是頗受到袁朝陽的信任。

于是他對裴冬兒道︰「你既然不喜歡兩人一間房,那明雪今晚就來本郡王房間吧,這樣你就可以自己一間房了。」

裴冬兒張大嘴巴。

鄧明雪大喜,「多謝郡王。」

都說羽豐郡王性子冷峻,不好接近,沒想到第一天就能伺候上,她若運氣好,這一趟江南行懷上孩子,馬上就能有名分了,祖父是七品內寺伯,那自己至少也是個貴妾,若能順利生下長子,側妃也是可以夢想一下的。

太好了,如果能一路這樣就好了。

眾人只知道鄧家時來運轉了,這一路羽豐郡王都讓鄧明雪過去陪伴。

袁朝陽翻了個身,夢到很久以前。

當時自己才十五歲,祖父還在,她是太常少卿的嫡孫女,而蕭圖南是秦王的嫡長子,兩家算是門戶相當,眼見孩子彼此有意,也是高興的。

八月十五中秋節,皇後辦了宮宴,五品以上的門戶都攜家帶眷入宮了。

秋夜涼,桂花香。

明月又大又圓,一輪映夜空。

晚宴是四十八道大菜,吃完後各自在御花園散步,當然,沒什麼人想散步,趁機認識一下品級更高的官員女眷才是真的。

袁朝陽跟永樂公主,常富縣主在蕩秋千。就見蕭圖南過來喊她,「袁朝陽,過來一下。」

這樣光明正大,已經是適婚年齡的袁朝陽有點不好意思,但又想去,月色皎潔,人人看到她臉上又羞又喜的樣子。

永樂公主推她,「快去啊。」

「可是……」

「秋千又不會跑,羽豐哥哥喊你呢。」

常富縣主也嘻嘻一笑,「我們等你。」

袁朝陽是真的想去,下了秋千,便小步朝蕭圖南去了。

蕭圖南袖子一卷,隔著袖子握住她手腕,「給你看個東西。」

他在後宮那是在自家一樣,左拐右拐,進了御花園的假山中間。

中秋節,假山里也點了燈,倒是不用怕黑。

穿過假山,兩人進入一個宮殿,袁朝陽拉了拉蕭圖南,後宮別亂闖,他卻示意別怕。

守門的老宮女看到蕭圖南,也沒多問就讓他們進來了,前庭旁邊放著幾個大缸,蕭圖南舉起燈籠,「你看。」

袁朝陽就看到幾朵荷花綻放,粉色的,靜靜躺在大缸的水面上,說不出的雅致,她十分驚喜,「這時節怎麼還有荷花?」

「我表姊養的,她最會養花了。」

袁朝陽知道蕭圖南有個姓金的表姊在去年入了宮,因為還沒生出皇子女,現在是寶林位分。

看來,這花園是是金寶林的地方了。

袁朝陽又賞了一會荷花,內心高興,蕭圖南帶她來看荷花,這是心里有她,看到她喜歡的東西就想起她。

心里怦怦跳,臉頰熱燙。

「朝陽。」蕭圖南開口,「我問了表姊怎麼在秋天還種著荷花,這法子她是不教人的,可她教我了。」

「嗯。」

「以後……我也在秋天給你養荷花,可好?」

月色中,少年的眼神明亮,表情炙熱又忐忑,看得袁朝陽一陣心動。

這是求婚了。

除了他,她也沒想過要嫁給誰。

她也不貪圖山珍海味,綾羅綢緞,只要他能對她好,比什麼都值錢,她會舉案齊眉,給他生兒育女。

袁朝陽低下頭,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回答了,「……好。」

蕭圖南露出大大的笑容,「回王府的車上,我就跟父王母妃說,找個好日子上袁家,朝陽你放心,你一過門,我的鑰匙跟帳本都給你,不會有側夫人,不會有貴妾姨娘,那些我都不需要,你陪著我,就是天下最開心的事情。」

他把燈籠放到一邊,突然拉起她的手一吻,明明白白的心花怒放。袁朝陽沒想到他會這樣,又羞又喜,「別……會有人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我也不怕別人說。」

袁朝陽一直記得,少年的臉上志得意滿,那是最讓她心動的一刻——好多年過去,她還是偶爾會想起那個瞬間。

雖然已經是滄海桑田……

當年在御花園許諾終身,現在一個要了鄧秀女陪房,一個成了城南的女掌櫃。

袁朝陽翻了個身,實在睡不著,遂坐起來,赤著腳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茶。

茶水注入杯中發出聲響,郝嬤嬤一下子從榻上起來,「小姐要喝茶叫老奴一聲,不用自己起來,哎,還不穿鞋,小心著涼。」

「夏天呢,不穿鞋子沒關系,嬤嬤睡吧,今日也累了。」

郝嬤嬤卻是個說不听的,服侍她喝了茶,又服侍她躺回床上,就著油燈看這個自己女乃大的小姐,「小姐委屈了。」

「我住天字號房呢,有什麼委屈。」

「羽豐郡王當著小姐的面要鄧秀女同房……」郝嬤嬤嘆了一口氣,「小姐不如把話跟羽豐郡王說清楚,當年您也不是有意要傷害他,都是不得已。」

「不用,我們兩家是回不到以前的,而且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日子過著,我越覺得踏實。」袁朝陽低聲說︰「我只希望各自安好,這樣就行了。」

郝嬤嬤一陣心疼,「小姐。」

「別說了,睡吧,明天五更出發,那四更就得起床,這一路急行得七八天,大豐還靠我們去救呢,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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